“理解。”他点点头,没有丝毫羞涩或难为情,不忘好心叮嘱,“但是也别太沉迷了,千万别被迷得废寝忘食。”
钟善硬着头皮答应。
“还有,得完好无损地还过来。”他故意垂头,张口,鼻息喷洒在她耳廓,“别对我照片动手动脚啊。”
她终于忍无可忍:“你快擦桌子吧!”
-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钟善因为要考专业资格证书,大部分业余时间都待在书房里。
明明住在同一个家里,除去晚上睡觉,跟她见一面还挺难。
裴岑无意问:“最近有什么考试吗?”
她避而不答,没过几天,提出要将给咚咚补习时的书房临时作为备考书房,和家里原来的分开。
彼时,裴岑还开玩笑:“刚住两个月就嫌我烦了啊,要提前分家?”
钟善没理,甚至保管了书房钥匙,白天不在家时,会随手锁上门。
搬到新的书房里,裴岑晚上更是见不到人,她吃过饭便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有事要先敲门。
起初,他还能找借口,送杯饮料或者水果切,引她开门,在书房门口待几分钟。
三次下来,钟善直截了当:“学习时候尽量别送了吧。”
他十分郁闷,好几次,诉苦的话在嘴边滚一圈,瞅着她哈欠连天、黑眼圈深深的模样,终究都咽了下去。
裴岑时间空出来,不加班的晚上,郁文朗偶尔约他出来。
在家闲着无聊郁闷,他出门前和钟善打了招呼。
郁文朗见他闷闷不乐,阴阳怪气:“你知道吗,今天我也就是顺带发信息约你出来玩,结果你居然同意了。吓得我赶紧问蔚蔚,钟善是不是跟你吵架了。”
裴岑斜他一眼。
“重色轻友的家伙,跟哥说说遇到什么事情了?”
裴岑在桌下踢了踢他鞋子,半晌,也只是问了句:“你觉得,谈恋爱和学习哪个更重要?”
郁文朗大概明白了,语重心长地拍拍他肩膀,“凭我对钟善为数不多的了解,兄弟,你遇见对手了。”
他更郁闷。
这种情形延续一个月,裴岑劝她要劳逸结合,屡次未果。
某天晚上,钟善吹干头发,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关上主卧门,转身,猝不及防撞进满含哀怨的双眸。
裴岑出声:“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儿太冷落我了?”
“……有吗。”
钟善闪烁其词的,再明显不过的心虚,在她琢磨着要如何解释时,裴岑便占了上风,刻意伪装的委屈像瞬间释放的弹簧,谁听谁良心不安。
“新买的投影仪和音响设备,装好半个月了,想跟你看电影你总说没时间;不让我去书房里跟你呆一块儿;买的颈椎按摩仪也不记得带……”
他停顿的几秒,钟善回味着他的控诉,讪讪地笑,“怎么感觉我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
裴岑哼了声,没被分心,又补充上一条:“而且,我们按摩频率大大减少了。”
她憋着笑,思索片刻,承诺道:“再给我最后半个月的时间。”
“行。”裴岑叹口气,“希望半个月后,这种日子能到头吧。”
钟善拆穿他:“哎,装过头了。”
大约又经历半个月,桂花香悄无声息地飘进明南每一角落,翻开日历,忽发现秋天已至。
秋天的第一场雨也是悄悄的来,夜里淅淅沥沥降落一阵,轻而易举地带走夏末遗留的丝丝闷热。
次日,裴岑开窗通风,冷空气骤然跑进房间,钟善穿着睡裙,被风吹得一颤。
“下雨了?”她问。
裴岑合上窗,只留一条缝,勾头朝外望:“地面干的。估计夜里下的。”
钟善颔首,点开手机看天气,十八度,无风无云。
适合秋游的周末。
也是钟善忙完“考试”的第一个周末。
裴岑提前一周预定好游乐园的门票。
简单吃完早餐,两人出门,遇见面熟的邻居。
“这是去哪啊?”
“去新开的游乐园。”
“适合小年轻。今天和女朋友穿得很配啊小裴。”
这回,裴岑略带骄傲地回:“她眼光好,挑的情侣装。”
钟善附和着笑。
前些天陪周蔚逛商场的时候,恰好有家亲子情侣装服装店开业,她和周围进去逛了圈,每人买两套。
她特意避开裴岑经常穿的黑白色,抱着捉弄心态,挑选了浅粉浅蓝配对情侣装。
浅蓝是女款,浅粉是男款。
裴岑没想象中抗拒,只皱了下眉头,套上浅粉色衬衫,对着全身镜打量两秒,“穿粉色也挺帅。”
“……”她无言以对。
游乐园初营业期间,人满为患,热门项目排队队列能弯弯曲曲转几个弯,从早到晚,玩的时间不足排队的二分之一。
倒也还算尽兴。
返程。
车驶入主路,钟善浏览着拍的照片,脸上表情生动。
裴岑余光掠过,眉目变得舒缓柔和,“真不用再复习考试了?”
“…嗯。”
“行,”他叹口气,“终于熬过去了,不见天光的日子。”
钟善实在没忍住,身体微微离开座椅,笑得双肩耸动,不能自已。
“你能不能别这么夸张。”她耳边不断重复着不见天光四个字。
裴岑哼笑,好奇:“什么时候考试?送你。”
“很快,”她含糊回答,“考试地点挺近的,不用送。”
-
到家后,钟善又进了书房,门虚掩着,收拾东西的动静传来。
裴岑习惯性地跟她说:“我先洗澡?”
“等等。”她语速略快,“你先去卧室一下。”
“?”
他虽疑惑,脚下却照做,没洗澡换睡衣,不敢坐在床边,便曲起腿靠着门,语调慵懒:“不会在给我准备惊喜吧。”
钟善带上门的动作慢几秒,沉默着。
“真有惊喜?”他扬着尾音,随着钟善出现在视线里,瞧见她左右手两个盒子。
裴岑试图伸手:“我瞧瞧。”
她往后撤了撤胳膊,将礼物藏于身后,嗓音还算平静:“送你秋天的第一个礼物。”
“给我吧。”他伸手。
手心被放上小小的首饰盒,外观再常见不过――用来装戒指的。
裴岑收起懒散态度,腿稍用力,身体便离开门的支撑。
他思绪少有的泛空,“什么意思?”
“送你。”
首饰盒被接过,打开,躺在里面的是一枚素圈戒指。
他喉结滚动了下,仍游离于状况之外,“钟善,你知道情侣之间送戒指的意思么?”
“这是求婚戒。我知道,我在向你求婚。”
她语气坦然,眼眸闪着光,里面全是他的倒影,脸上捕捉不到一丝开玩笑的神情。
她是认真的。
沉默的半分钟里,她心跳逐渐加速,一跳一拍,两跳一拍,三跳一拍。又悄悄换左手拿着另外一个盒子,右手在背后蹭了下,手心的湿意方减弱。
裴岑却截然相反。
半晌,他取出那枚戒指,在她的注视钟,把玩一圈,倏地紧握在手心,揣进兜里,拖着声音:“求婚这种事,是不是该我来?”
“没有该不该的。我不想总是你主动。”钟善没放松,“你收下戒指,就是答应了?”
“我再考虑考虑。”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求婚也没个玫瑰啊,女朋友。”
不等钟善开口,他下巴点了点另外一个礼盒,“也是给我的?”
“你答应了,才能给你。”
“?”裴岑极轻地笑了声,“威逼利诱是吧。行,谁让我就吃你这套呢。”
钟善愣了愣:“你答应了?”
“嗯,记得改天补我一束玫瑰花。”裴岑利落地戴上戒指,伸手,“可以让我看礼物了?”
“可以是可以。”她慢腾腾递出去,比递戒指还要紧张,“做的不是很好,你别嫌弃……”
裴岑好奇心被勾起,接过来,打开,是线圈手账本。封面上写着两个人的名字,是很方正的美术字体。
钟善别开眼,不敢去观察裴岑的反应。
既怕他太看重这份礼物,又怕他不喜欢这份礼物。
外盒被随意仍在矮几上,裴岑开始一页页翻阅。
手账册右很薄的纸张组成,边缘被人用心裁剪过,点缀上彩色边框。
左右两页,左页是两张照片,右边是一副手工画。
照片他也很熟悉。
五一假期到云宁时,钟善给他拍的,在她大学教室,食堂,公园;在镇上小桥边,树荫下。对应的,有她同一位置的照片。
然后,两张照片被人描摹、拼图。
画纸摸上去些微发涩,凑近瞧,还是能看出橡皮擦拭过后的留痕。
是她一笔笔画出来的合照。
一笔笔创造出,跨越五年时空的记忆。
他眼眶骤然发烫,情绪汹涌而来。
仅存的一丝理智,促使他偏头,眼泪滴落在木板上,没有沾染上画纸。
钟善很少见他哭,欲要安慰,显得手足无措,“……你别哭啊。”
“没哭,我哭什么。”他沙哑着声音否认,用力眨了下眼,视线恢复清晰后,继续翻阅着。
画册结尾是她前段时间要走的单人毕业照,此刻返还回来的,是两个人的合照。
“你这两个月,晚上下班就是做这个?”裴岑问。
钟善点头,“很久没画画,速度比较慢,就多费了点时间。”她默几秒,“虽然时间不能倒流,这些合照也只是自欺欺人的。但我画出来的时候,好像真得能想象到我们一起拍毕业照。多少也能减轻点遗憾吧?”
她问的小心翼翼,裴岑视线锁着她,半晌后,向前一步,抱住她。
很用力。
钟善呼吸有些困难,她刚要后退,潮湿的热意从后脖颈传来,一滴接一滴。
她便放弃了挣扎,抬起胳膊,在他背后由上而下轻轻抚摸着。
等泪滴落尽,热意转凉,钟善才开口:“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喜欢。”男人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收到最珍贵的礼物。”捱过哽咽的劲儿,他沉声:“谢谢。”
说罢,松开她肩膀,钟善望见他通红的眼眶,明明脆弱到,让人想揉他头顶发。
讲出的话,却十分逞强:“别忘了,我的玫瑰花。”
……
-
钟善第二天去花店买了娇艳欲滴的玫瑰,整整一束,拿回来的路上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但没办法,裴岑从起床就念叨着催她去买。
接到花,他分外得意,拿手机一直拍。
钟善顺口问了句:“你要发朋友圈吗?”
“不能发?”
她摇摇头。
“放心,不发。”他坐在沙发上,花束搁置旁边,“咱不是爱炫耀的人。”
钟善在心底反驳。
你就是。
她在书房追剧,插播广告的间隙,去接杯水,刚出书房门,就听见微信通话的声音。
“怎么了?”
“午饭吃过了啊,不出去吃。”
是陶冶和郁文朗的声音。
裴岑:“你能不能别天天惦记着吃?”
“不然呢,惦记你啊。”郁文朗说。
“闲聊啊?”
裴岑嗯了声,举着手机,稍微调整了下视角。
郁文朗和陶冶抬眼的瞬间,立刻发现了端倪。
“哟,送你女朋友玫瑰花啊?”
“想多了。”他手机固定在支架上,不经意捞过花束,“她送我的。忘了收起来了。”
“……卧槽。”
“你打视频电话就是为了炫耀???”
裴岑眉梢微扬,“有正事。”
“你俩懂不懂黄道吉日?最近一年有没有适合结婚的日子。”
“??你问这个干啥?”
“哦。”裴岑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语气淡淡的,“就我女朋友,昨天晚上跟我求婚,我答应了。”
……
钟善无语片刻。
这是,不喜欢炫耀的人吗。
【5.订婚】
两家人原本约定好,在云宁订婚,裴岑父母到云宁,同万晓燕夫妇见面商议。
但见面前一个月,万晓燕电话打过来提议,还是在明南订婚,还提醒钟善:“你记得看看周边房子,有没有合适的。”
钟善不大确定伯母意思,问两人是否要在明南暂住。
“我们住那儿干什么。”万晓燕语气淡淡的,“是让你看楼盘,买房子,不是租。”
她很久没反应过来,“您要在明南买房子?”
“是给你买。”万晓燕纠正。
伯母用了“给”这个字,钟善瞬间领会,她再多问,万晓燕也不回答,说见面再谈。
钟善将这件事告诉了裴岑。
“别有负担。等伯母到明南了,我们找她谈谈。”
见面十分顺利,谭雅和裴立乾招待人很周到,对待万晓燕夫妇也很尊重。
两家人谈论得分外融洽,事关婚礼的各种细节规划,全部有商有量,没起任何冲突。
结束后,没敢多耽误,万晓燕让钟善带着她去看价格中等的楼层。
钟善实在推脱不掉。
离开明南前一天。
万晓燕给她张银行卡:“收着。没你想的那么多,里面是你这两年往家里打的钱,还有我和你伯父的部分存款。估计也只能付首付。”
“小裴家里有钱,咱家虽然条件不好,但也不能让人看轻。”万晓燕还是严肃的口吻,“你工资别乱花,记得还房贷,有套自己的房子,比什么都靠得住。”
打完理性牌,万晓燕难得用轻松口吻,打了张感情牌:“收了我们的钱,逢年过节别忘了来云宁看看,不用多勤快,一年一回就成。”
“一定。”钟善抬手抹了把泪。
送走伯父伯母,她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视线望着窗外,情绪低落。
裴岑关掉音乐,“老两口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们现在还年轻,我们常回云宁住,等年龄再大点,就把伯父伯母接过来。”
钟善闷闷嗯了声。
“给你买房,是老两口的情意,”红灯,他偏过头接着说,“给父母养老,是我们俩的责任。我保证给伯父伯母到时候骗来明南,成不?”
“…相信你。”她浅浅笑了下。
【6.婚礼】
第二年夏天,钟善和裴岑举行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