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沈似故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落入温暖怀抱。
她全身一个激灵。
疏恙会不会是想趁她睡觉掐死她!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恐惧感也只一瞬间。死就死吧。
她没有挣扎,只是在疏恙靠近时下意识推拒。
“疼么。阿故,告诉我。”疏恙曾经很讨厌她的这个举动。每一次都是不情愿地迎合,又要主动招惹他,更像是带着某种目的勾引。一碰她就哭得他心浮气躁,他怒而搬了出去。
得知她是因为不适才不让他碰,积压在心底的阴霾顿时散去。
“啊。”
“还疼不疼?”
“不。”
沈似故闻到甜橙的味道。
好像自从她去看病,做起来不疼了,夫妻生活的频率就变高了,疏恙也没再搬出去住。
黑暗中,她望见头顶忽明忽暗的下颚弧线,低声喊:“疏恙。”
“嗯。”
“现在离婚可能——”后半句话被他堵在唇齿间。
现在离婚可能会影响到他的事业,她可以再等等的。
一开始,沈似故在疏恙身边安插眼线,他反感过。但是现在,她把人全部撤掉了。
这预示着,她放弃了。
心被骤然坠下的慌乱情绪砸得粉碎。
他今晚非但没有克制,还几度失控。沈似故呜咽着,没有机会说完那句话。
*
周末回梁家园林。
梁婷人未到声先到:“哟,稀客呀。”
沈似故一头乌发及腰,穿的刺绣连衣裙,难得朴素的打扮。其实是没有力气了,就这一身还是疏恙帮她穿上的。
梁婷往她纤腰上掐一把:“我说小胶水,你也太瘦了吧,就这小身板,”她侧身在沈似故耳边低语:“受得了你老公折腾啊?”
沈似故拉开搁在她腰间的爪子:“你别挠我痒痒!”
“切。”
从沈似故身上套不到信息,梁婷趁沈似故去找爷爷说话的空闲,八卦地跟疏恙打探:“喂,怎么回事,庄梦云咋突然被封杀了?”
疏恙坐在葡萄架下,扭头望向老爷子的院子:“不知道。”
“也是,除了聊公事,你这闷葫芦嘴里话都没几句,能知道就怪了。”梁婷看他很酷的样子,八成是不会跟她扯八卦,自己碎碎念:“你微博都是文案编辑的吧?那么多字,多累你手。特别是叫人不要攻击小胶水那条,我数了下,加上沈似故的名字,一共33个字。”
她说得起劲,疏恙只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梁婷觉得没劲,正准备走人,突然听见闷葫芦主动开腔:“阿故要跟我离婚。”
“?”
疏恙抬眸,像是随口一问:“她有没有跟你提过。”
梁婷顿时来精神了:“怎么现在你两剧本反过来了?有趣。来来来,跟姐姐说说,怎么回事儿?”
疏恙放弃了从梁婷嘴里获取答案:“打扰了。”
“梁苏烊!”不愧是两口子,态度都一个样:“臭弟弟!”
梁婷走出几步,转身坐回去,大发慈悲道:“你跟她道个歉吧。小胶水心软,特别是对你,你说声对不起,随便哄一下她就乖乖的来粘你了。”
疏恙敛眸,长睫压住无数情绪:“一声轻飘飘的对不起,让她左右为难,倒不如给她选择的权利。”
“嚯你还挺伟大。”
疏恙淡笑,语气带有一丝自嘲:“伟大么。”分明是卑微。他说对不起,沈似故一定会原谅他。但他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
他根本就不在乎沈似故当年是不是强迫他娶她。要是他不喜欢她,谁开口也没用。
他在乎的是她的纯粹变得不再纯粹。无法接受他的女孩,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他。
这两年将她留在身边,其实是一种病态的挽留。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被找回的录像,他此生的心结恐怕都不能解开。
不能解开,依然放不开她。
打开了心结,却又失了她的爱。
她说不快乐,这段婚姻让她时刻神经紧绷,她不爱他了。那一刻他心头一角陷落,失去了一直以来唯一的支撑,刺痛感骤击在心脏。
说不爱他的时候,她的眼睛在撒谎。她有一双藏不住心事的眼睛。或许她只是暂时累了。
他可以等。不给她造成困扰,给她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梁婷离开花园。看到站在院子外面的梁钰,扯了下嘴角,过去提醒:“别作死,该干嘛干嘛去。”
梁钰:“囡囡是回来找爷爷谈离婚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不是最会讨老爷子欢心。”
“那是沈似故不在的时候,有她在,你觉得爷爷还能鸟我?”
“粗俗。姓李的怎么会看上你。”
“嘁,是啊我粗俗不堪,不过我可没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还有,我在生意场上耍诈归耍诈,可没在对象面前用什么范蠡献西施之计。”
梁钰当初利用沈似故,试图撼动疏恙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地位。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被那个庄梦云冒充沈似故的笔记利用了一下。
这件事梁婷嫌梁钰渣男,她痛恨渣男,选择站在沈似故这边:“西施被夫差所感动,愿为夫差殉情而死。刺不刺激?”
梁钰冷笑:“最后范蠡也弃了功名,两人重归爱情。”
“吹吧。”梁婷怼回去:“最后范蠡跟别的女人生了一窝孩子。你就是范蠡,为了跟我争家产,你迟早跟别的女人结婚生一窝。”
她说完,瞥一眼院子大门:“幸好咱们这位西施,从来就没爱上过你这个范蠡。”
“你最近对她似乎很友好。”
“小胶水给我做的婚纱让我在婚礼上扬眉吐气,拖稿拖了几个月等我踹掉渣男,给我省下一大笔礼服定制费,我干嘛要替外面那只野鸡说话?”梁婷白他一眼,“劝你趁早跟那个替身做个了断,否则到时别怪我在公司里不帮你说话。”
沈似故推门出来,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姐弟两,随口问:“在聊什么呀。”
梁钰转身,目光温柔:“在聊范蠡与西施的故事。”
沈似故对这个故事有印象,疏恙给他讲过。说是西施和范蠡一夜缠绵,相许了一生的爱情,然后范蠡把爱人送往吴国都城,让她为范蠡和天下迷惑夫差。
大婚之夜讲故事,还问她有什么看法。就疏恙那个让耳朵怀孕的嗓子近在耳畔讲故事,她听着就被好听到睡着了,哪还有什么看法。
梁钰像是不经意说起:“当初疏恙为了跟我抢女朋友,差点大打出手,想来是我这个当哥的不够大度。”
沈似故没听明白这跟那个故事有什么关系,“二哥不是已经跟庄梦云在一起了吗?”她垂睫低声说:“疏恙已经放弃了。”
“是么,没看出来他放弃过。”梁钰笑,和她拉家常:“当初为了抢走我喜欢的姑娘,跟我大闹一场。抢完人,又来跟我抢股份。如今更是把我架空得差不多了。这哪能叫放弃。”
沈似故脸色苍白:“哦。”
照这么说,疏恙肯放下一身傲骨,回来继承家业,承受冷眼,都是为了庄梦云。
梁婷站在边上,总觉得这两人说的不是一件事,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疏恙从花园里走来。他穿正装的时候,举手投足格外优雅,表情却冷酷得不带感情:“二哥也在。”
他比梁钰高半颗头,垂眸看他时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战火一触即发。
疏恙却收回了目光,转头眉目舒展:“阿故,来。”
在爷爷面前,他们默认秀恩爱。爷爷前几天发了大脾气,他可能是演给爷爷看。沈似故走到疏恙身边。
正准备假模假式挽他的手,手指突然被抓住。疏恙将她的手指扣在掌中,和她十指紧扣。
他最近特别喜欢这么牵她的手。
梁婷笑得不怀好意,对着梁钰说:“夫差动真情了呢,你没戏了。”
梁钰不屑:“演技不错。”
疏恙嗓音淡漠:“二哥热衷无端揣测,不妨留下观摩。”
梁婷:“我先告辞。”
三个人都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沈似故看了看梁婷的背影,又看向梁钰。他似乎没打算离开,像是真要留下来看他们表演秀恩爱。
下巴传来一丝凉意,脸蛋被掰过去。沈似故愣愣地抬眼,不经意撞进疏恙漆黑的眸子。
“老公?唔……”疏恙毫无预兆低头吻下来。
她瞬间被熟悉的气息淹没。
以前她总是缠着他索吻,疏恙从来不会主动吻他。更何况旁边还有人,他那个内敛的性子,怎么就做出这种事情了!
就像是在向梁钰炫耀,他有老婆,梁钰没有。
这是一种怎样的深仇大恨?
--------------------
从今天起就是追妻的蔬菜菜。
第26章 第 26 章
=========================
沈似故平时很喜欢抱疏恙, 特别是每每见着他的腰,就总想伸手去摸去抱。
他难得主动,她却突然紧张得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梁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疏恙却并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越吻越温柔, 舍不得放开她。
虽然知道是疏恙在给她刨坑, 想跟她好聚好散哄着她,也为让爷爷消气。两年都等了, 他可能打算再忍她三年。难得糊涂,沈似故没有拆穿他。
只不过, 这种温柔, 婚后还真是少见。
席间。
一家人坐得整整齐齐, 老爷子开动之前,谁也没敢拿筷子。梁老爷子也不避讳众人,直言道:“男人大丈夫一言九鼎, 生意人更是要讲信用。当初说好的五年之期, 还有三年。”
这话不用问也知道是说给疏恙听的。
梁婷踢了踢对坐上的沈似故, 示意她看微信消息:【你说你老公会冒出几个字?】
沈似故回复:【一个。】不是“嗯”就是“好”。
梁婷:【我猜两个。肯定是说‘知道’。赌多少?】
沈似故:【一只包包?】
【成交。】
疏恙:“嗯。”
沈似故耸耸肩。
梁婷“哼”了一声, 埋头打字:【下一回合。我猜一个字!你不能跟我猜一样。你赌几个字!】
沈似故:【两个。】
老爷子又说:“既然结了婚,就要负起责任。两年了, 也是时候考虑要个孩子了。”
其他人心想您这说了跟没说不一样么, 都要离婚了,还让人家生孩子, 摆明了包办婚姻还想生米煮成熟饭。
沈似故竖起耳朵听着, 听疏恙这回说几个字。
疏恙说:“好的。”
两个字!
梁婷气鼓鼓:【操!你们两口子是不是作弊!】
沈似故得意地笑:【两只Birkin, 谢谢梁婷姐!】
疏恙侧目, 目光扫过沈似故的手机屏幕, 扯了下唇角。
梁婷痛心疾首。干嘛要跟这个小暴发户赌!这货出了名的旺财。
大概是疏恙难得顺从, 老爷子高兴,这顿饭大家吃得都还算比较舒坦。
梁家人都知道,老爷子讨厌的不是疏恙,是他那个拐走他小儿子的女人。疏恙的父亲为了救他母亲而死。老爷子对这个身体里流淌着他去世儿子血液的孙儿,嘴上苛刻,内心的偏爱有目共睹。他偏袒沈似故,说白了就是爱屋及乌。
只有老爷子看得透疏恙内心真正的想法。
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都是在和自个儿置气,又深爱着的,口是心非的人。
散席后,梁婷翘起二郎腿瘫在躺椅上,瞅一眼边上绕着圈遛弯的沈似故:“喂,小胶水,你消停点行不行?”
“饭后一百步,不变大肥猪。”
“……”
梁婷弹起来,跟她一起转圈遛弯,“你身材保持这么好,就是饭后一百步?真就不是某种运动做的?”
“哦。”沈似故抿着嘴默了默,突然问:“梁婷姐,你有没有看过录像回放?”
梁婷“切”了一声,“我就知道,你约我过来准没好事儿。”
沈似故执着地追问:“当时我没给疏恙水喝对吧?录像你肯定看过了。那时候庄梦云跟梁钰在院子里说话,我记得梁钰喝醉了,庄梦云去帮他冲醒酒茶,她声称有急事,拜托我送进去。然后,疏恙是怎么睡到梁钰房间的?”
梁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谎称:“没看到。”
沈似故将信将疑:“可是丢失的文件明明复原了不是吗?”她想到他爸爸被仙人跳的事,“会不会是梁钰跟人结仇,被混进来的仇家陷害了?”
当时爸爸的公司正处鼎盛,梁钰跟她联姻获利很大。如果联姻失败,融资谈不拢,梁钰就只能被调去海外。
一边是剑走偏锋的亲弟弟,一边是尽心尽力帮她赶制婚纱的傻姑娘。梁婷大了沈似故快一轮,经历过姓赵的渣男,在职场练就的冷心肠到了感情上,止不住地对沈似故动恻隐之心。
“小胶水你清醒一点,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那么单纯。有些人表面上是受害者,实际上才是真正的获利者。”
沈似故愣怔:“你的意思是,梁钰他——”
“我没有证据。”梁婷只不过是大胆猜测,其实那个视频里看不出来,能看见的就只有沈似故自己进了梁钰的房间。
只是没想到睡在里面的人是疏恙。
“可是梁钰为什么要这么做?”沈似故茫然道,“是因为,他不想跟我联姻吗?”
是了,梁钰也喜欢庄梦云,跟疏恙争得死去活来。
梁婷话锋一转:“你真打算跟疏恙离婚?你两的婚前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离婚后你可就失去了每个月几百万的开销。”
她劝道:“姐是过来人,嫁给爱情远不如几百万生活费实务。”
沈似故抬起头,眼里盛满了水雾:“梁婷姐,你说疏恙为什么会喜欢庄梦云,为什么会把我当成替身。”明明是她先认识的他,他也对她特别的关心。她默认了那段暧昧是喜欢,以为他只是在等功成名就回来找她告白。
对上她的目光,梁婷怔了一下。这哪里还是那个被全网嘲却丝毫无法撼动,为爱拼得头破血流的小暴发户,这分明就是个脆弱的小丫头片子。
“果然有爱情就不能用正常逻辑思考,算了,几百万零花钱都是小事,你还是遵从内心吧。”
沈似故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擦掉眼泪:“你还欠我两只Birkin!不要忘记了。”
梁婷:“……”
个丫头片子死精,还挺会博同情。
沈似故一走,梁婷转头喊:“偷听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