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登科——小圆镜【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01 14:36:08

  看这光景,断然是自己脱不得了。
  新婚夜若冷落夫人,总归叫人以为他看轻这姑娘身世,所以不愿亲近。
  楚青崖继续问:“你叫什么?”
  她从嗓子里挤出紧绷的两个字:“江蓠。”
  他剥落宽大的喜裙,唔了一声,“什么蓠?”
  “江蓠的蓠。”
  “我知道你叫江蓠。”吉服繁重,他信口问着话,耐心替她褪去中衣,有种拆贺礼的错觉。
  “江蓠杜蘅的蓠。”
  “我认识一个叫杜蘅的。”他说。
  楚青崖自觉这话茬接得不错,可她听了,身子僵了须臾,又顺从地“嗯”了声。
  罢了,她不想说话,就干正事吧。
  他脱了两只绣鞋,搂过她的腰,手指用了几分力道,抬起她略尖的下巴。
  迎亲时没看错,她确然有一双妙笔难摹的眉,红绡帐里烛影深,把这两道秀逸的翠眉照得情深意重,眉尾淡淡地扫入云鬓里,搔得人心痒。
  ……却莫名有些眼熟。
  楚青崖用指腹摩挲过眉骨,她垂下密密的羽睫,是个羞怯柔顺的模样。
  只不过是个普通姑娘而已。
  他将杂事抛之脑后,拆了她满头珠玉簪环,褪去里衣。
  肩膀感到凉丝丝的气流,她唰地睁开眼,可他已然倾身压下来,嘴唇轻轻地蹭了一下她的面颊。
  好想逃。
  可是不行,自己选的路,头破血流也要走完。
  江蓠眼眶红了,觉得自己今天流的眼泪比过去十年还多,她真的讨厌哭,但,但实在是——
  “你可有字?”楚青崖伏在她身上,反手摘了玉冠,扔在枕边,乌发立时倾泻下来,从单衣上流到她五指间。
  他试着吻了一下她皱起的眉心,半明半昧的光线里,项下泄出一抹柔腻的雪白,散发着暖融融的香气,触手一碰,便起了层细细的战栗。那张小巧的桃心脸近在咫尺,神情既是惧怕,又在强迫自己迎难而上,显出一种奇异的柔媚气概来。
  “有……”
  楚青崖突然不想继续说话了。
  他抚摸着掌中滑溜溜的绸缎,扯开丝带,身下的姑娘睫毛一颤,面颊登时泛上潮晕,胡乱扯了一把他的黑发遮挡在脸上,缝隙间露出两只湿漉漉的眸子,似雾濛花,如云漏月,红烛光里一派纯真的妖娆。
  头发被她抓得有些痛。
  但等会儿就扯平了。
  他再度俯身,把亵衣丢出去,启唇慢条斯理地品尝。
  许是刚才喝了酒的缘故,燥热从喉间弥漫至四肢百骸,江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视线朦胧,耳朵也听不清,张嘴发不出声音,只知道仓皇失措地喘着气。
  他的唇……是热的。
  她迷迷糊糊地垂眼,看到一抹酡红从他耳后蔓延开来,鬼使神差地用指尖戳了一下。
  那杯酒,他不是倒掉了么?
  手腕猛地被抓住。
  楚青崖抬眸,眯眼望着她,右手朝下伸去,发现不大省力,便扯了个鸳鸯戏荷的圆枕垫在底下,再度吻上她光洁的脖子。她忽然抠住他的手臂,指甲嵌进肌肤,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低喊:
  “我,我有字,叫——”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化作含糊的呜咽。
  “明早记得告诉我。”他喘息着捞回头发,直起身子,在龙凤高烛下端详起那处来。
  ……应该可以了吧?
  楚青崖已忍耐到极限,看一眼她被褥间的小脸,雪里透尽了绯红,朱唇微张着,吐出些许热气。
  香甜的滋味依稀留在舌尖。
  江蓠不知怎的,越紧张就越想说话,哑着嗓子道:“你,你要不先喝点酒,这样,这样可以,壮胆……”
  “我不。”
  他俯下身,定定望着她梨花带雨的脸,“我不壮胆,也可行事。”
  说话间,已扣紧她的十指,腰身蓦然一沉,眼眸难得带了丝笑,“夫人要再喝些酒吗?”
  --------------------
  狗:我才不想娶她,都是家长逼的。
第5章 初长夜
  还喝什么酒……
  江蓠脑子一炸,想拚命推开他,理智却束缚住了动作。
  楚青崖抚过她潮红的脸,那双眼睛似井水里湃着的黑葡萄,氤氲的全是水汽,愣是一滴也没掉出来。
  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她,可这门亲事是她家提的,她定然是满意的吧?洞房夜行周公之礼,乃是天经地义,若是夫妻俩和木桩子一样睡在一块儿,那往后几十年怎么过?
  眼看那张小脸皱得越来越厉害,他心生怜意,不由直起身,往后仰了仰,又一僵。
  ……好像,要忍不住了。
  楚青崖又问了一遍:“需不需再喝酒?”
  他的声音隔着云雾,听不真切,江蓠被他弄得浑身发烫,咬着手背,目神迷离,从鼻子里细细地哼出声:“我,我难受……”
  一绺乌光油亮的青丝被塞到手心里。
  楚青崖道:“你抓着这个。”
  头皮被扯得一痛,他闷哼着把她抱起来,炙热的气息喷在她头顶。
  手劲还不小。
  江蓠狠狠扯他的头发,可就算揪下好几根发丝来,他也未停,她在颠簸的恐慌中唤他:“你快些好,我,我困……”
  楚青崖却一点也不困,被她用力拽了满头长发,格外提神醒脑,动作里夹了一丝赌气。他知道女子初次会疼,本想让她出出气,可他这小夫人明显想把他揪成个秃子,下手毫不留情。
  ……不是说很柔弱温婉吗?
  难以名状的感觉一层层攀升,疑虑刚起便消散了。
  水漏滴响,帐子渐渐止住摇动。
  过了许久,他用湿透的单衣擦了一把,扔在地上,长长呼出一口气,躺到她身边。
  房中重归寂静。
  情潮退去,楚青崖侧首瞄了眼,她仰面卧着,脸上不知何时又搭着他的头发,鼻息吹得发丝一动一动。
  就在以为她睡着了之时,耳边忽然传来疲惫的一声:
  “你说的杜蘅是谁?”
  “刑部一个倒茶的。”
  江蓠“喔”了声,彻底睡过去了。
  楚青崖轻轻地把头发收回来,不料她手里还握着一撮,拳头攥得甚紧。
  ……罢了,明早再说吧。
  他盯着帐顶的熏球,在渐暗的烛光里沉思起来。
  卯时便要起床奉茶,江蓠梦里还想着这事。
  她睡得不安稳,一连做了好几个梦,朝黑白无常大吼:“把田安国给我放下,我替他中了举,他还没给钱!”
  白无常吐着长舌头:“哎呦喂,小姑娘脾气恁大,你手里不是银票?”
  她低头一看,手里分明是一张黄澄澄的纸钱,印作银票样式,写着“大燕宝钞建丰元年文华殿大学士楚青崖监制”,票背印的花纹全是狗头。她顿时火冒三丈,把死人钱撕得粉碎,一声大叫:
  “狗官拿命来!”
  随即被摇醒了。
  江蓠揉着惺忪睡眼,昏昏沉沉地想撑身子,刚一动便“嘶”地抽了口凉气,全身筋骨像是拆开又拼回去,没一块是好的,腰都抬不动了。
  “什么时候了……”
  楚青崖坐在床上,屈起一条腿,抬手拉开帐帘,大亮的天光射进来。
  她知道早过了奉茶的点,一翻身,又缩回被子里去了,满脑子想借口和公婆交差。
  “辰时三刻,热水备好了。”
  放任她睡到这时候,他也是心软。好在永州不是京城,这点小事根本不会引起御史们的注意,顶多被父母说两句嘴。
  楚青崖揉了揉太阳穴,抬抬下巴示意她看手里。
  江蓠这才发现自己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丝——全齐根断了。
  这狗官,头毛生得油光水滑的。
  “有人夺你钱财?”他蹙眉问。
  她连忙松了手,将那一把可怜的青丝吹下榻去,也不晓得梦话有没有说漏嘴,心里打着鼓,作哀伤状:“我娘病得重,请了不少郎中,大多是见钱眼开的势利小人。”
  楚青崖点点头,掀开锦被,结实的胸膛和腹部出现在她眼前,除了有道泛白的旧伤,还印着几道红痕,一看就是指甲划的。
  江蓠迷惑起来,她昨晚有这么厉害吗……正回想着,身子一轻,他抱着她走下地,踏入浴桶。
  肌肤浸入热水,骨子里的酸痛惫懒全给泡了出来,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桶缘,目光不由自主斜向一边。
  他穿官服的时候,真叫人以为和绯袍上绣的仙鹤一样斯文出尘,脱光了却是蜂腰猿臂,哪像个从文十年的老官,这身板送去北疆戍边都屈才了。
  楚青崖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竟还大着胆子往下瞅,将她揽到身前,语气不善:“夫人连早饭都不想吃了么?”
  水波晃动,细浪拍打着块垒分明的腹肌。江蓠却并不害怕,轻声道:“夫君,再不出去,二老要怪罪了。”
  楚青崖本想吓她一吓,不料被她这声“夫君”给叫得心念一动,抿唇不语。
  昨夜与她赴鱼水之欢,食髓知味。
  世人诚不欺他,此事果真甚妙。
  “夫人在看什么?”他哑声问,生出点挑逗的心思,拉着她软乎乎的小手放在水下。
  此刻楚青崖便是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她在想何事。
  实则江蓠并非初次见这玩意,她一个女扮男装瞒过搜身去科场的,能不知道这家伙长什么样?
  桂堂有易容圣手,在考前会将代笔按原主形貌打造一番。因男女有别,有则改之,无则补之,拿泥捏上几十个小东西,涂上颜色挂在屋里,看尺寸自取用,掀开衣服叫搜身的草草看一眼,这便能过了。最麻烦的还是上半截,从锁骨到肚子,都得糊上泥膏,碰上炎夏,那真是闷得难受。
  昨晚的紧张劲儿已经过去,江蓠好奇地摸着他的东西,连个害羞的样子都装不出来了。
  她手里这个不愧是肉做的真货,长而不缩,硬而不碎,形状均匀,比泥捏的还轻些,若有这等宝贝挂在腰下,连搜身的小吏也要多看两眼。
  可惜长在别人身上,不能剁下来借给她用。
  “夫人,”楚青崖声音沉沉,拂开她的手,“昨夜答应我一事,可还记得?”
  江蓠:“……”
  她答应什么了?
  这狗官莫不是在诈她?
  就在这迟疑的一刻,他已把她拎到腰上。
  江蓠没想到他真敢,“你……”
  “你的字,是什么?”他在蒸腾的水汽中吻她的眉眼,扣紧后腰的凹陷处,“现在告诉我罢。”
  江蓠故技重施拉过他浸湿的头发,气喘吁吁地抬起脸,脖子上被吮出咸咸的汗,哀哀地唤他:“我累了,唔……”
  累了还有力气扯他头发吗?分明是说谎。
  热水拍击着木桶,一时间浪潮汹涌,耳朵里灌满了哗哗水声,地上也弄湿了。
  门外突然有人喊:“少爷,老爷夫人和小姐姑爷都在花厅等着呢。”
  江蓠捶了他一下,“都等着呢!嗯……”
  他缓了一阵,方才提高声音对外间道:
  “昨日卢少爷说了,这里不是京城,就算睡到日上三竿不敬茶也没人管。茶等午饭一道奉了,就这样回。”
  仆从听到里面传来水声,偷笑着走了。
  “你,你嫁祸给他……”她趴在他宽阔的肩上,温热的酥痒让她眯起眼,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往他耳朵里吹气,“你这样……这样不好……”
  楚青崖喘了口气,低头吻着乌发雪腮,“好得很。不许提旁人,你的字是什么?”
  她闭着嘴就是不说,他转了个身,将她按在桶壁上,“真不说?”
  “我说,我说……”
  不知过了多久,一桶水由清变浑,白日宣淫方才罢休。
  楚青崖吩咐人换水,把她抱出来,拿绸缎一裹,放在美人榻上坐着。她像只受惊的雀儿,缩在一堆软枕里,仿佛怕了他的孟浪,眼神都有了畏惧。
  他自知做得过分,从桌上端了一碟甜糕过来,“先吃些垫肚子。”
  江蓠头一扭,被他扳正了,塞到嘴里。
  这蜂蜜桂花糕还怪好吃的。
  可她不能表露出来,咬了两口,就说:“你走。”
  “你方才说的是哪两个字?”他把剩下的半块吃了,坐到她身旁,歪着头看她。
  江蓠道:“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不让我说。”
  “我没不让你说。”
  “你就是。”
  楚青崖换了块芝麻糕,拈到她嘴边:“还要不要吃?”
  他耐心等了一会儿,热水都送到外间了,她才啊呜一口咬进嘴里,踌躇半晌,低声道:“岘玉,小时候私塾先生取的,我不喜欢。”
  楚青崖也吃着糕,“怎么写?”
  “山字旁一个见。是《劝学》那句,‘玉在山而草木润’的典故。”
  他点点头,“我的字你知道。”
  她知道,可她不想这么叫他,字都是关系好的平辈叫的。
  江蓠不要他抱,自己围着锦缎去洗澡。
  楚青崖望着她艰难挪腾的身影,心想她那字取得巧,可他若直说出来,倒有些不好意思。
  荀子有云,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
  后半句就是他的字,“明渊”了。
  --------------------
第6章 拜舅姑
  擦干头发换好衣服,巳时过半了。
  江蓠痛苦地扶额,她昨天还信誓旦旦要巴结舅姑,结果嫁进门第一天就犯了个弥天大错。这要传出去,她在永州城都没法混,人家说她媚惑夫主目无公婆,果然是青楼女子教出来的小狐狸精。
  都是那狗官王八蛋,到了时辰不叫她起床,还拦着她亡羊补牢!什么一品大员、内阁酷吏、孝顺的好儿孙,脑子里装的全是令人发指的脏东西,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越想越心虚,觉得迟到三个时辰和迟到四个时辰没差别,在屋里梳妆打扮,一直磨蹭到丫鬟来传午饭,才压着愤懑看向靠在榻上看书的罪魁祸首。
  楚青崖沐浴完只披了件月白的深衣,胸前敞开,乌发如瀑披了半肩,手中握着卷《春秋》在读,此时才不紧不慢地挽了发,插上一根东陵白玉簪。
  系上外袍时,他的小夫人细声细气开了口:“待会儿拜见舅姑,还请夫君多多提点我,去晚已是大不敬,我心中忐忑,委实愧对二老。”
  楚青崖看她惶惶不安,以为她不和自己闹脾气了,便道:“我家规矩不多,迟到半日没什么妨碍,他们又不是偏要喝你敬的茶才能解渴。等回了京城,他们远在天边,也管不得你。”
  江蓠听了却很绝望,两个大靠山不跟他们回京城住吗?就她一人对付这狗官?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