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何容津压根儿就没听见她说的什么,敷衍地应了一句,视线却穿过车窗,落在不远处的倩影身上。
今晚赵青宁的礼服很漂亮。
灰色很衬她,加上礼服本身的修身设计,更显得前凸后翘。
一眼看过去,曲线蜿蜒。
打开的领口往上,脖颈纤细修长,发如墨瀑,整个人像是一只优雅漂亮的灰天鹅,有种精心雕琢的美。
每次沈默出现的场合,她似乎都挺在意自己的形象。
很快,一辆白色小轿车在她面前停下。
赵青宁蹙眉左右看了看。
才慢吞吞地上了车。
车在原地许久没动。
何容津记了下车牌号码,才收回视线,推开车门下车,反手甩上车门,弯腰跟驾驶室一直安静如鸡的宋青打招呼,“宋青,你送许小姐回去,我去趟医院。”
许君瑶好不容易趁着他受伤才套上近乎呢,结果何容津转头就走了,她急忙就去拉车门,“容津,我跟你一起去。”
“咔哒!”一声。
宋青卡着时间把车门落锁。
许君瑶拉了两下没拉动,探出身去,眼睁睁看着何容津抄着口袋上了后面一辆不起眼的车上。
宋青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道,“许小姐,麻烦您坐好,我们这就出发了。”
许君瑶那个气啊,只能重新坐定。
库里南缓缓发动,路过一块巨大的广告牌后一辆不起眼的白色大众,她一偏头,正瞧见大众副驾驶坐着的,似乎是赵青宁?
那驾驶室坐着的是不是就是她老公?
会是谁?
赵青宁刚想侧身回头去看,车子忽然加速,差点把她甩趴在座椅上。
等许君瑶回过神,那辆大众早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她不满地看向宋青。
宋青略带歉意地开口,“抱歉,许小姐,没碰到您吧?我把您送回去,得去医院接何总,着急了点。”
提到何容津,许君瑶立刻就没了脾气,“没事。”
“那就好。”宋青如释重负。
……
赵青宁亲眼看着何容津的都库里南过去,才示意司机开车,“去医院。”
刚才上车之前,她就觉得背后好像有双眼睛看着自己,明明看着何容津的车离开了,可她总觉得,背后那双眼睛还在。
如果是平时,她会让司机掉头直接回她跟何容津的家。
可她一想起之后可能要跟蓝海湾的项目,跟何容津朝夕相处,见赵淼的机会只怕更少,心里就有些不落忍。
最后还是铤而走险去了医院。
病房里。
谢岚早接到了消息,把人迎进病房。见赵青宁一进门,就直奔小肉包去,不由嗔怪,“这么晚了还往这跑,你不怕你家那位抓现行啊。”
赵青宁有点感冒倾向,并不敢跟小赵淼靠的太近,戴着口罩,坐在陪护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躺着的小人儿。
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何容津跟许君瑶在一块呢,暂时顾不上我。”赵青宁乏的难受,靠着陪护床上的被子歪着,“小肉包后来有再醒吗?”
谢岚沉默一会,才开口,“醒了好几次,一直问我,你是不是偷喝了子母河的水才有了他,要是这样的话,他就不找爸爸了。”
她一顿抱怨,“你说你好好的,给孩子讲什么女儿国!”
害得她又扯一堆有的没的找补。
赵青宁没忍住,笑了一声,旋即又觉得心尖上像是被人掐了一把,酸的眼睛里都一阵滚烫。
如果他有爸爸,何须怀疑自己的出处,也不需要处处懂事,怕伤了她的心。
谢岚压低了声音,岔开了话题,“不是,何容津怎么回事儿?这都不避人了?当面绿你?”
这好歹还是婚姻存续期呢。
赵青宁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就一协议老公而已,较真儿了就没意思了。”
且不说她管不着何容津。
就算管得着,这档口她也不想节外生枝。
谢岚倒嘶了一声,“坦白说,你跟何容津这三年,真的只图他的钱?”
赵青宁知道她的潜台词。
是在问她真就对何容津没动过心?
赵青宁懒懒倒在床上,撑着头,声音含混,“也不全是。”
没等谢岚激动完。
赵青宁就补了一句,“我还馋他身子。”
第二十八章 脸丢了,人还没死
谢岚没忍住笑。“馋他的身子多的是呢,能馋得上也算是本事。”
赵青宁瞥了她一眼,“你连这都羡慕,是不是想男人了?”
“滚啊!”谢岚扔了个枕头过去。
“你这个年纪,想男人不丢人!你想要什么样儿的,我给你介绍一个!”赵青宁一边笑一边往边上躲,后腰冷不丁磕着个硬物,“哎呦”了一声,反手去身下的被子里掏,拿出来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个玉制的围棋盒子。
谢岚一拍脑袋,“我把这事儿给忘了。前阵子不是跟你说,有个老先生教淼淼下棋嘛!他特别喜欢喜欢淼淼,这就是他送的。”
赵青宁拿起来对着灯瞧了一眼,虽然不是顶级的料子,但是胜在做工精致。
盒体薄而润,还用金片做了合页,这放到市场上,少说也是十万起步。
这么贵重的东西,老人家说送就送了,显然是真喜欢小肉包。
她退回去反而不好,折身从自己随身的手包里翻了翻,拿出个一个挂饰递过去,“你回头把这个给小肉包,送给老爷子当回礼。”
谢岚接过来,看了一眼挂饰中间,用一小块装裱好的微型双面绣,顿时皱眉,“你疯啦?这是阿姨留给你的东西吧?”
提及母亲,赵青宁的眼神无意识暗了一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放心吧,我那还有一个呢。何况这东西说是非遗,但也得流通才有价值,有市无价的东西,拿来送老人刚好,总不能让小肉包白收人家礼物。”
谢岚只好把东西收起来,“行,我明天让淼淼给老爷子送过去。”
两人聊了几句,赵青宁就从陪护床上起身,一脸歉意地看着谢岚,“新杭和中津的蓝海湾项目谈下来了,之后我负责对接,可能暂时走不了,否则不用等何容津找我,陆之杭那个财迷掘地三尺都得把我挖出来鞭笞。又要辛苦你多一段时间了。”
“你少说这些酸话,我还不觉得辛苦。”谢岚把人往门口推,“你听听你这声音,感冒起步。我带你去值班医生那开点药再走。”
赵青宁不仅开了感冒药,还要了点伤口消毒的酒精棉球和纱布。
谢岚送她到医院门口,看着她坐的出租车开远,刚准备折身回病房,一辆黑色路虎徐徐而过。
她的余光不经意瞥了一眼,脚步顿了一下,不信邪似的赶紧回头又看一眼。
路虎已经开出去挺远,她只瞧见一个熟悉的侧影……
赵青宁上了出租车没多久,就收到了谢岚发来的消息。
“是我的幻觉吗?我刚才好像看见沈默了,跟你前后脚走的,开着辆路虎。”
沈默跟踪她?
赵青宁眉心控制不住地跳了几下,回头看过去。
已经是深夜,路上并没有什么人,隔着出租车的后窗玻璃,她瞧见后头只跟了一辆车。
不远不近的,她看不见车上坐着的人,不确定是不是沈默。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让沈默跟到小区,保不齐就会顺藤摸瓜查到她和何容津的关系。
她心里控制不住的烦躁,探头问司机,“师父,您知道虞山路的对角胡同吗?”
虞山路是她回去的必经之路。
对角胡同之所以叫对角胡同,是因为那一截有个急弯,把虞山路分割两半,中间隔着一个老小区,东西相通,出来进去都在虞山路上。
可那里头的胡同七拐八绕,不熟的人进去就分不清东西南北。
赵青宁给了司机两百块钱,从东门下,穿过胡同,司机会在西门等她。
小区里灯光昏黄,她下了车,余光瞥见后面的车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离的近了一看,还真是路虎。
眼见着对方停车,她提着裙子闪身消失在胡同口的黑暗里,熟门熟路地往里拐。
这片地方她很熟悉,可架不住今天她为了搭配这礼服裙,穿了双恨天高的高跟鞋。
不平的巷子里几乎看不见,深一脚浅一脚,又不敢打开手机灯光照明,平常五分钟就能走到的路程,她光顾着注意脚下,错过了一个巷口,正想往回退,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两道鬼鬼祟祟的私语。
“这么多户人家,你确定没找错?”
“绝对没错,我都蹲了半个月了,家里只有个瞎眼老婆子和一个残废儿子。那老太太手上戴着老大一个金镯子呢,指定有钱!”
赵青宁傻眼了。
怎么也没想到想抄个近道还能遇到小偷。
听这声音,他们就在她身后的胡同里。
可赵青宁前面就是围墙,根本过不去。
两个小偷只需要一直顺着往里走,就一定能碰上她。
赵青宁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凶杀案现场的惨烈画面,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原本阵阵发冷的身上硬是起了一层汗,正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对面巷子里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唉?前面那俩,大半夜的鬼鬼祟祟干嘛呢?”
“哦呦!”
“哦呦什么!还不赶紧跑!”
两个小偷显然被吓的不轻,拔腿就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赵青宁就跟他们隔了一个墙角,蹲在墙角捂着嘴,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听见外面没动静了,她才壮胆起身,揉了揉发僵的脸,刚走出去,就被黑暗里伸出来的一直胳膊一把扯了过去。
赵青宁以为刚才的小偷去而复返,魂都吓飞了,抄起手上拿着的东西劈头盖脸就一顿砸,嘴里骂道,“你们要不要脸!大半夜来偷人家孤儿寡母家!还想杀人灭口!我告诉你,人在做,唔唔唔!”
话还没喊完,她的嘴被捂上。
赵青宁张口就咬,一副要跟对面同归于尽的架势。
“赵!青!宁!”
忽地,耳边传来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赵青宁猛然回神,松了嘴,睁眼瞧见眼前高大的身影,不是何容津是谁?
虽然看不见何容津的表情,但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男人这会估计要气死了——
她刚才把他当歹徒,可是下了死力气把东西往人脑门上砸的!
她胸脯剧烈的起伏了一下,忽然展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一头扑进他怀里,声音带着哭腔,“老公……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吓死了……”
何容津:“……”
赵青宁是真难受,脑子昏昏沉沉的,手疼脚也疼,仗着黑暗,整个人几乎挂在何容津身上,结果蹭了半天也不见对方有动静。
倒是听见何容津不冷不热地开口,“看够了吗?”
原本好似静止一样的空气忽然传来一阵尴尬的声音。
“咳咳!”
“何总,太太,你们继续,我们去外面等。”
赵青宁:“……”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大概就是脸丢完了,人还没死。
第二十九章 我脾气不太好,会打老婆
不知道过了多久。
耳边才传来男人低沉微冷的声音,“还没抱够?”
赵青宁不仅没有下来的意思,还顺着往上蹭了蹭,小声嘟囔,“脚疼!”
何容津把着她的胯骨,把人往上拎了拎,就这么把她抱着往外走。
出了西门,出租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路边只停了一辆路虎,正是刚才跟着她停下来的那辆。
所以,刚才一直跟在她的出租车后面的,是何容津?
她明明看着他的车开走的。
忽然出现在这里,是跟了她一路,还是真的是偶然遇见?
赵青宁的手环着何容津的脖子,搭在他背后,装着药的袋子和手包一块挂在手腕上,随着他行走的动作晃来晃去,半晌,她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不是跟许总监走了么?”
何容津回的漫不经心,“救你受的伤,为什么让别人收拾烂摊子?”
赵青宁蹙了蹙鼻子,一阵心虚,“我倒是想收拾,你也没给我机会啊。”
他受伤的时候,她站在那一句话都没说呢,就被许君瑶挤一边去了。
何容津空出一只手,伸手把人往外拉了拉,空出一点距离,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她,好似要通过她的眼睛,看进她心里去,“这不是怕耽误你叙旧?”
赵青宁眼神闪了闪,轻哼一声,“亏我还火急火燎跑去医院给买药,合着是要喂白眼狼了。”
何容津挑眉,顿了几秒才开口,“你去医院是给我买药?怎么没跟我说?”
赵青宁绕在他颈后的手紧了紧,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果然,他真的跟着她去了医院!
心思没转完,两人已经到了车跟前,宋青正靠在车边跟人打电话,瞧见两人过来,放下手机给两人开门。
何容津把人放下,随口问,“处理好了吗?”
宋青道,“人抓到了。他们说的那家,也让另外安顿了。”
赵青宁手还搁在何容津肩膀上,闻言眼皮一抬,眼底有诧异一闪而过,“安顿的谁?”
宋青现在想起赵青宁在胡同里的威猛行为,还忍不住想笑,强忍着,耐着性子解释,“被贼盯上不是偶然,何况那家儿子残废,母亲眼盲,何总就让我把那家另外安顿……”
话没说完,就收到某人的冷眼一枚。
宋青识趣地闭嘴,转身去了驾驶室。
赵青宁垂眸看了一眼何容津已然包扎好的手,一瞬心潮翻涌。
刚才她身处危险,无暇自顾,根本想不到其他人。
可她倒是想到,何容津不仅想到了,这短短一段路程,还把一切都处理好了。
或许是怕日后万一出事,会牵扯到今天的他们。
可蝴蝶扇动一下翅膀,谁知道对普通人来说,是多大的天翻地覆?
唔。
她似乎,并不了解真正的何容津。
“也不是特意去,感冒了去拿点药,顺便找医生要的。”说着话,她转身钻进车里,随手把手里的药丢在一边,拖腔带调地说,“不过你应该用不上吧。”
医院给的袋子都是透明的。
借着车里的灯,何容津瞧见里面的东西,除了医用纱布还有消毒酒精,还有几盒感冒药。
他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不少,提步上车,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衫的袖子,把包扎好的手递到她面前,道,“所以你刚才是故意让我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