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后视镜看过去,就瞧见后面的车也跟着刹停,从车上走下来两个穿着休闲夹克的男人下来,吊儿郎当地看了一眼她的车尾,掏出手机拍照的时候,示意另一辆车先走。
那辆车不偏不倚,从后方绕上来,却是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直接停在了赵青宁前面的路上,直接把前面的路给堵死,车上下来一个墨镜男,径直上前,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用手势提醒赵青宁把车窗降下来说话。
赵青宁头也痛脚也痛,还揣着一肚子气,正想开门出去跟对方理论,脑海里冷不丁想起何容津之前提醒自己的话,车门锁死,别乱跑。
她摁在按钮上的手指瞬间收回,盯着外面的人,脑海中警铃大响。
来的时候就发现这条路人烟稀少,只有这一条路把城镇和山上的墓地联结,除非特意去山上祭拜的人,否则根本不会走这条路。
她跟何容津上山的时候,分明没有看见其他人上山,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窗外的男人见她不动,表情明显有些不耐烦,伸手就开始拉车门把手,拉了两下,发现赵青宁把车门也锁死了之后,脸色瞬间就变得狰狞,泄愤一样抬脚在车门上踹了一脚,拍着车窗骂骂咧咧。
何容津的车隔音不是一般的好,这么近的距离,赵青宁完全听不见对方骂的是什么,只是从男人近乎扭曲的表情看去,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短短几秒钟,她后背起了一层冷汗,不敢想刚才如果真的推门下去,现在该是什么下场。
这些人明摆着就是冲着她来的,不对,赵青宁自诩没这么大的本事,她这辈子得罪过最厉害的人,也就何容津。
她一个普通人的世界里,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亡命徒,所以,这些人不是冲着她,而是冲着何容津,也或者,是这辆何容津的车来的。
那何容津呢?
他知不知道回去的路上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赵青宁脑子里很乱,勾着身子手忙脚乱地拨通报警电话。
也不知道是老天故意跟她作对还是这一片的信号都被屏蔽了,电话还没呼出去就被直接挂断。
赵青宁不死心,指尖颤抖地把所有求救电话都打了一遍,都是一样的结果,她慌不择路,不知道点了谁的聊天框,把自己的位置发了过去。
等反应过来,才发现点的人是沈默。
也来不及撤回了,耳边传来“砰!”一声巨响,外面的人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根棒球棍,正用力朝着车窗上砸过来。
赵青宁吓得尖叫一声,本能地往下缩着身子,不小心踩到油门,车子轰鸣一声,直接撞在横挡在前面的车身上,后轮悬空转了几圈,根本前进不了。
但是前车被她撞得车身摇晃了,车门也深深凹了进去,里面的人再也坐不下去,推开车门下了车。
那一瞬间,赵青宁只觉得心情比那人身后的乌云更沉重。
是他!
是那个被徐兆林收买要何容津性命的那个男人!
不是已经被抓到了吗?
赵青宁亲眼看着她被江丞带人摁在地上,连男人饿狼一样的目光都好似刻在脑子里一样,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身上的伤似乎还没有完全愈合,走路一瘸一拐的,脸上的擦伤结了痂,看起来黑红一片,把本就凶狠的面相衬托得愈发的阴戾。
她看着他笑着,一步步地朝着自己靠近,血液都朝着头顶汹涌而去,满脑子都是那天在四平那栋项目部大楼上的枪声,攥着方向盘的手开始发抖,可她从未有现在这一刻这样清醒。
她从答应何容津开这辆车回家,就成了活靶子。到底是不是故意拿她当靶子,已经不重要了。
她只知道,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假如她现在逃不出去,真的会没命。
短暂地稳定了心神之后,赵青宁压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猝不及防开始倒车。
外面的人没料到她这么勇,跳着脚往边上闪了闪,赵青宁趁着这个机会急转车头,不管不顾地朝着前车斜着的车头擦过去,她甚至能察觉到车子右边的车轮,全部是悬空的,但需要几秒而已,她就能完全冲过去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期望,失望
“砰!”一声。
车屁股陡然又被撞了一下。
原本只是悬空在马路边缘的车子瞬间歪更狠了,几乎半个车身都在外面,要不是边上栏杆上的锁链拦着,车子就直接冲下去了。
从赵青宁的角度,能看见车前面的山坡下,嶙峋的山石,往下是一截断崖,再往下才是密林。
若是车子一头栽下去,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赵青宁点了一下油门,只有发动机轰鸣的声音,车轮在原地打滑,却移动不了一点。
车门外传来撬锁的声音,她不敢犹豫,落入这帮人手里,怕还不如自己直接自杀,只是她这边刚解开安全带,车门就咔哒一声,应声开了,男人一把扯住她欲从安全带里往外逃窜的身体,猛地一把摔到车外。
赵青宁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后背和手肘都被磨破了,火辣辣的疼。
刚才车下的男人围拢上来,一左一右把她摁住。
脸上带着伤疤的男人一瘸一拐走过来,蹲在赵青宁身边,用手机轻轻拍打她的脸,眼神里带着狠戾的光,“不愧是何容津的女人,胆子挺大。上次敢跳楼,这次敢跟我玩儿调虎离山,为了他,命都不要了是吧?”
赵青宁抿唇不吭声,一脸“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
男人掩去眼底一瞬而过的欣赏,却也没跟她继续啰嗦的意思,伸手从手下的手里,拿了手机丢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给何容津打电话,他来了,你走。”
赵青宁眼观鼻鼻观心,不是不怕,是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何容津就算来了,他要是出了事,她也走不掉。
更何况……
调虎离山?
她原本是不愿意相信,何容津会是这样的人,可现在,现实在狠狠打她的脸。
“你们找我,实在是找错人了。”赵青宁舔了一下刚才被摁住时擦破的嘴角,眼神说不上是嘲讽多,还是失望多,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都知道我是一颗调虎离山的棋子,你觉得我能找到他?”
男人勾唇冷笑了一声,语气缓慢,“我相信自己的选择,更相信男人的直觉。”
“当初在四平你俩都可以为对方不要命,怎么换个地方感情就变质了?”
赵青宁垂眸,“我不要命,是因为拿人钱忠人事。”
至于何容津为她不要命?
赵青宁自己都觉得离谱,苦笑了一声,“我对他要是那么重要,你现在看到的,应该不是我。所以,找我没用。”
“有用没用,试一试不就知道了。”男人叼了根烟在嘴里,捞了赵青宁的手机拿在手里,都不用问密码,直接人脸识别,打开界面,在通讯录里划了一圈,精准地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备注里找到了何容津,递到她面前,“是这个吧?”
赵青宁看了一眼上面的备注,“预备前夫”,有些惊讶怎么会有人这样的敏锐。她不敢说不是,因为这个号码,前一个是“小肉包包”,这是赵淼的电话手表。
后一个是“阳光明媚大岚岚”,这是谢岚。
不是她自私,而是这两个任何一个因为何容津受到这种生命威胁,她都宁愿自己去死。
“你打不通的。”赵青宁紧张的嗓子发紧,目光一点也不敢往手机上乱飘。
刚才她打报警电话的时候也打了何容津的电话,无一例外地打不通。
男人讥讽地勾了勾唇角,按了拨号,短暂的安静后,外放的听筒里传来等待接听的“嘟”声,他挑眉,“你们一个个为了他,还真是死心塌地,什么规划都敢说。”
赵青宁好一阵无语。
好似喝冷水都塞牙的挫败感。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觉得等待接听的那几十秒,都格外的漫长,她跟这些歹徒一样,说不上是期待,还是紧张。
希望何容津接,又不希望他接了这个电话。
思绪短暂游离的功夫,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何容津低沉磁性的声音,“到了吗?”
赵青宁瞳仁缩了缩,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快了几下,一时五味杂陈。
男人把话筒递到她面前,示意她说话。
赵青宁死死咬着唇,不肯开口。
男人反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语气平静,一字一顿,“老子让你说话。”
对面传来何容津清冷的声音,“周正刚,你敢动她试试。”
周正刚被点到名,讥讽一笑,收回手机,自己开口说话,“我还以为何总不要这位小娇妻了,刚寻思你要是不要,我就带她回东南亚。许多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了,还是你何容津的女人。大家应该都会很兴奋。”
何容津那边静默几秒,听筒里都是发动机轰鸣的声音,约莫是在开车,半晌,他才道,“在哪儿?”
周正刚看了一眼前面锦绣的青山,“这地方挺好,要不是废了功夫,我还真找不到你。不过,在你妈长眠的地方解决你,你应该挺开心的。记得一个人来,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这里兄弟几个呢,让你妈看见了,应该也不太好吧。”
拿一个死人做威胁,对别人来说或许没什么。
但是这却是何容津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方净土,他扎人扎心,最知道何容津的弱点在哪儿。
毕竟,何容津为了对付徐兆明这个舅舅,连命都豁出去了,只因为,当初母亲死后,徐兆明就迫不及待地把徐娇送上了何家的床。
小姨变后妈。
狼崽子小时候韬光养晦,时机成熟,一口就撕掉了徐兆明和徐娇经营的半壁江山。
周正刚被他们夹在中间耍着玩儿,早就不是钱的事儿了。
他只想要何容津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一切,再受尽折磨去死。
说完这些,周正刚重复了一遍时间,“我只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半小时后我看不见你人,你就只能去地狱找你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备注,恶劣地调侃了一句,“预备前妻?”
没等他说完,赵青宁忽然拧着身子,拼尽全力喊了一句,“何容津,你别过来!”
就算来了,也是死。
如果非要选择,那至少他留在外面,知道小肉包的存在后,能看在她这条命的份上多照顾一点。
如果说之前赵青宁对何容津还若是两人都死在这,她想象不到这些人万一有一天找到小肉包头上,谢岚要怎么办。
短暂的几秒,赵青宁脑子里都是利益盘算,可是她也忽略不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脑海里一晃而过的是,是小小的她站在门口,等着那个人回来的身影。
她由衷地希望,何容津至少不要死在这里。
周正刚面色一变,,反手“啪!”一声,又甩了赵青宁一巴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只是,在电话挂断之前,那头清晰地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容津,我好痛,我们什么时候到医院……”
有一丝奢望,在这一刻,那些希望都随着这一句话,化做齑粉,甚至觉得自己刚才喊的那一句,尤为的可笑。
看着周正刚挂断了电话,她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哑透了,带着点讽刺的味道,“别白费功夫了,他不会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梦初醒
刚才那声音,是许君瑶。
这会正被何容津安安稳稳地护着。
只有她倒霉,明明没享受到所谓的“偏爱”,还成了活靶子。
她想起这几天何容津好到反常,忽然抬头看向周正刚,“你们是不是跟着我们一路到了苏州?”
周正刚想了想,也不算是。
他越狱逃出来以后,满脑子想的都是找何容津报仇,自然是绕着他的行程走的。
他的手下没见过赵青宁,错把许君瑶当鱼目,中间又险些被何容津耍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
周正刚自然不会把这个过程解释给赵青宁听,冷声道,“不然呢。”
意料中的答案,赵青宁却陡然像是被扎了一刀。
觉得自己不仅是个笑话,还是个傻x。
这几天的一切,不是一场梦,却是一场精心编织给别人看的阴谋,她这么小心谨慎,却也没想到,他想要的不是许愿树上的健康平安,不是景区那个干枯的沟渠里,短暂的安宁。
也不是走廊里被点燃的那盏灯笼。
他要的,只是她在协议里最后的一点价值。
“那你们有事,直接找何容津就好了,找我干什么!”赵青宁不忿道。
“我倒是想直接找他,这不是找到机会?这事儿还得是你们女人在行啊!”周正刚眯了眯眼睛,“我们打个赌怎么样?如果他来了,我不杀你,你跟我走。”
赵青宁冷着脸,“那你可以直接宣布自己输了。并且,我相信以国内警察叔叔的执行力,你杀不杀我,你都走不了。”
周正刚嗤笑出声,“你宁愿相信他们,都不相信何容津?”
赵青宁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手机,“你没看见备注吗?预定前夫。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出轨渣男?”
周正刚一脸意味深长,“看来你还真什么都不知道。”
赵青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周正刚却不肯往下说了,“都要一块去死了,有些事,还不如不知道。慢慢等着吧,他一定会来。”
赵青宁也不知道这男人怎么就对何容津会来这么执着,她只知道,如果半小时后何容津来不了。
她就只能去死了。
她本就很冷,这么一小会,已经被风吹了个透彻,浑身控制不住地哆嗦,看了一眼周正刚,“能让我去车里坐着吗?我不想做冻死鬼。”
眼下赵青宁对他还有用,周正刚看了一眼她冻得发紫的唇色,示意手下人把她带上车。
何容津的车都悬空了,自然不能坐。
赵青宁被安排在后面一辆车上,刚坐进去,又提要求想要开空调。
押着她的男人一阵不耐烦,打量赵青宁的眼神带着点邪气,“要不要运动一下,到时候别说冷,不热就不错了。”
另一个男人听懂了,跟着猥琐笑了两声。
赵青宁心里膈应,更害怕。
可越是这时候,面上却是不动如山,甚至带着点冷意,只是看向窗外的周正刚,“就算是要做,也轮不到你们先上吧?”
周正刚注意力都在前面的路上,闻言回头,警告地看了两个手下一眼,“给她开。”
里面的男人瞬间闭嘴,毕恭毕敬地从后座倾身上前,先发动车子,又给调了空调。
赵青宁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可以给调大一点吗?还是很冷。”
男人憋着气,“你这女人怎么这么麻烦?还当自己是少奶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