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里。
斯遇、奈施施、奈澈、桂姨,谁也不相信纪斯年会被的血肉横飞,在这个星球上就此消亡了。
“阿姨,你和……怎么样?”奈澈问。
斯遇对他们姐弟两个什么都不避讳,回答:“我已经查明,当年,乔先生是被纪怀山蓄意杀害。”
雇凶杀人。
这段时间,各界对纪怀山的控告越来越多,他做出什么,她都不惊讶了。
“事发地在香岛,香岛警方已经立案,他逃不掉的。”
“我和他的离婚手续,也已经了结。”
斯遇自己的产业,悉数带回。而现在的纪氏,已经没有商业价值,只成了徒留金融史的一桩丑闻。
“只是,斯年那孩子……”
“阿姨,对不起。”奈施施痛苦出声,俯在斯遇膝上,“他都是为了救我,才被暗算。我对不起您……”
“施施,怎么能怪你呢?他们原本就是冲着斯年来的。”
斯遇的眼中,溢出两行清泪。
人到中年,她承受这样的丧子之痛。
“他生在这样的家庭……这是他逃不掉的宿命……”
……
三年后,亚太国际电影节,在中京城内举行。
奈施施参演的文艺剧情片,在此展映。
第97章 给我一个解释
近两年在中京城内迅速崛起的青年才俊艾斯总受邀观影,坐在嘉宾席正中央。
他的女伴,是中京最有名的望族千金,阮小姐。
女人是波浪长发,烈焰红唇。
耳垂缀着翠绿的宝石耳环,一颦一动,尽显风情。
“艾斯,”女孩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倒在纯白的瓷杯中,递给她身旁全场最夺人眼球的男人。“该吃药了。”
男人侧头,垂眸,露出西方雕塑般的眉眼,高高的鼻梁上有微微凸起的驼峰。
“谢谢。”
他谈吐间,是这里的文化底蕴无法涵盖的优雅。
艾斯从口袋中掏出药盒,把药丸全部倒入口中,端起瓷杯,一饮而尽。
大荧幕上,镜头捕捉光怪陆离的酒吧一角。
一位圆圆大眼睛的女孩,和身边好友谈笑着。
她冲着镜头,露出梨涡。
艾斯的脑中突然出现一声鸣音,在很远的地方啸叫着。
眼前出现火光,而后视线模糊,像水汽被剧热蒸腾起的白烟。
他低下头,揉捏着眉心,想把这些不适的症状驱赶。
艾斯的手指,有浅浅的伤疤,可不影响他如雕如琢的纤长指尖和分明的骨节。
阮小姐察觉不对劲,挽上男人的胳膊:“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先离场的。”
艾斯抬起手,摆了摆:“这是SN公司首次在国际场合亮相。”他要坚持。
再次抬起头时,荧幕上睫毛长长的女孩被一位男子灌了一杯酒。
“酒有问题。”艾斯脱口而出。
阮小姐没听清,把耳朵凑近:“什么?”
一股甜甜的草莓牛奶香萦入他鼻腔,他脑中的啸叫再次彻响,脑仁疼得像要炸裂开来。
以往,阮小姐身上的香味总能让他安神的。
所以,艾斯才给她额外的信任,选择她进行业务合作。
而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他大病初愈后,第一眼见到的人。
艾斯告诉阮小姐,要去趟卫生间。站起来,走到场边。
荧幕两旁,是光线最差的地方。
可是影展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他,礼貌询问:“先生,您有什么需求?”
艾斯盯着那张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脸,就像在浓雾中前行的旅人,明明罗盘显示走对了方向,却怎么也抵达不了目的地。
他开口问:“这位女士,我可以见见吗?”
像这样的要求,本该一口回绝的。
但工作人员注意到他的座位,极为尊贵。
于是回复他,去请示一下电影节组委会。
艾斯站在场外,抽掉一支香烟。
猩红的火光燃到烟蒂,被摁灭在梦幻紫的灭烟沙中后,他头疼的症状依旧没有缓解。
于是,艾斯返回他的座位。
电影结束后,场内灯光亮起。
有中方团队派了人员来低声解释:“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因为特殊原因,不能踏入东南亚。”
礼仪人员礼貌的将艾斯和阮小姐引入After Partty,中方团队的人远远看见他之后,拉着刚刚播放那部电影的副导演来打招呼。
艾斯冷冷看着工作人员在副导演身边低语着什么。
而后副导演躬身,主动伸出两只手和艾斯致意:“抱歉,艾总。我们的女主角施施,实在是个人原因,这次没能来到中京。否则,一定安排她和您……”
副导演打量了一下艾斯身边的阮小姐,更改措辞:“一定安排她给您二位敬杯酒。”
觥筹交错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艾斯浓墨般的眼眸成了空洞。
阮小姐挽上他的胳膊,撒娇似的摇一摇,然后向副导演解释:“抱歉,艾总今天不太舒服。”
“她叫什么?”阮小姐的话音刚落,副导演还没来得及接话,突然被艾斯开口打断。
几个人听得一头雾水,场内背景音乐的声音又有些嘈杂。副导演只好礼貌道:“您说什么?”
艾斯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副导演:“贵电影的女主角,叫什么?”
“奈施施,艾总。在我们国内势头很猛的,有颜值,有演技,性格好。她的作品,很值得投资……”
奈。
施。
施。
三个字,像惊雷,在闷热的平静午后炸响。
……
深夜,中京城中最现代化的府邸。
艾斯拨通了阮小姐的电话。
她的声音带着夜晚的诱惑:“怎么了?你从来没有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艾斯声音冰凉:“阮小姐,我是哪里人?”
对面的女生没有一丝迟疑,语气变得不容置疑:“自然是中京人。”
“那为什么,我对中京如此陌生?”
“因为你的大脑受损,失去了以前的记忆。”阮小姐坐在床边,手指紧紧抓着真丝睡袍。
“我的大脑,是怎么受损的?”
这套说辞阮小姐已经向他阐述了无数遍,倒背如流。于是,她再次重复:“你和父母一起出了严重车祸,他们不幸遇难,而你顽强活了下来。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我照顾……”
艾斯的嘴角扯出无声冷笑:“阮小姐,我的记忆中,完全没有你的影子。”
“所以我说,是你的大脑受损。”阮小姐一口咬定。
“阮小姐,我是中国人。”
他记起来了。
他记起来了!!
“艾斯,我现在过去找你。”
“不,我的航班马上起飞了。”
阮小姐眼中滚出大颗泪珠:“那我呢?这两年我的付出呢?”
“西欧,有我的产业需要打理。”艾斯毫无情感般打断电话那头的哭哭啼啼,“我的记忆……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阮小姐很不错,配合度高,肯投资,帮他完成初始积累。
他不是不知道阮小姐对他的一番心意,可是始终觉得自己的七情六欲中缺失了关于男女情爱那一角。
艾斯醒来时,记不得自己的名字。可脑中一直交替回荡着‘si’和‘shi’的天外来音。
他干脆称自己为:艾斯。
这是他醒来后,第一次踏出中京。
他还记得西欧有他布局的生意,他记得曾经救过,今天下午电影中,出现的那个女孩。
……
今年夏天,奈施施大学毕业了。
‘清松实业’的利润率创了新高,上一部电影拿了‘亚太区最佳女主角’之后,她的邀约多了很多。
能在生日这天抽空回到宁州,父母长眠的墓园,是她熬了几个通宵,才争取来的这一点点时间。
高档墓区,大树参天,草坪如碧。
空旷,静谧。
她最终停在其中一块大气复古的汉白玉石块前。
点燃三根香,清烟直上。
奈施施蹲下,和爸爸妈妈诉说着一年又一年的生活。
奈澈的球打得好,已经小有名气。工厂管理得也很好,她可以放开手了。
自己在娱乐圈发展得不错,去年的单曲‘寻觅’和今年的‘等待’分别荣登榜首,电影也远销海外。
只是……所有人都在劝她,往前看。
奈施施不懂,什么叫做‘前’。
她只知道,纪斯年,是她的‘永远’。
她一定会等一个结果,她到现在也没有放弃搜寻。
无论是发丝、是骨骼、是残骸,这世界上,总不会没有一丁点他存在过的痕迹了吧。
她宁愿相信,纪斯年,还会回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明天还有通告,要连夜赶往另一个城市。
奈施施站起身,却因为蹲久了,踉跄摇晃,弯腰扶着膝盖。
——“你还好吗?”身后传来低沉、有磁性的男声。
高大的身影,手里握着一束百合。
第98章 大结局
纪斯年死而复生的消息,是第二天早晨在各大社交媒体引爆的。
昨天下午,奈施施进入墓园后,李牧明明是亲自、一眼不眨地守在门口的。
可是天黑后,看到那个牵着奈施施的手走出来的高大身影时,李牧吓得魂都要掉了。
再加上阔气的墓园门匾上,“慎终追远”四个大字。
李牧拔腿就跑。
“李牧!!”奈施施的声音听起来震颤,激动的情绪还没平息。
“不想干了是吧。”是纪斯年的声音。
他一开口,威压就让人移不动步伐。
路上,李牧不断地从后视镜里瞟纪斯年。
“有话就说。”他闭着眼,脖颈轻仰。手心攥着奈施施的小手,嫩滑、细腻、柔软,和从前别无二致。
李牧咽了咽口水:“我想给我哥打个电话。”
“嗯。”
这是同意了。
奈施施看到李牧把车靠边,手指拨动手机屏幕时直哆嗦。
响了很久,电话才接通。
李牧对着电话里说:“哥,小纪总回来了。”
“谁?!”大概是李牧误触了扬声器,李铭的声音大到刺耳。
奈施施身旁的纪斯年闭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
李牧心一横,果断道:“纪斯年!纪斯年回来了!”
“……”
对面沉默到奈施施以为电话挂了。
才听见对面李铭传来一声:“卧槽。”
……
纪斯年短暂的小憩了几分钟,实在不忍心同车这两个人憋着要问的问题太久,干脆坐直起来。
他的眼睛比以往都要深邃,望着奈施施,伸手轻轻揽过她的脖子,抚着她的后脑勺:“想问什么?”
在墓园时,她回头,满眼惊诧。
然后扑进他怀里大哭,拉着他的胳膊又咬又捶。
直到纪斯年拉着她走出来,奈施施都还是抽抽噎噎的。
这会儿,奈施施整个人仍然不清醒。
只闷闷地,吐了一句:“你哪里受伤了啊?”
纪斯年老实回答:“背部,手臂,颈后,和大脑。”
这么多伤!
她的眼泪又滚落出来。
鼻子一耸一耸的:“严重吗?”
纪斯年擦掉她的眼泪,干脆挽起袖口,给她看手臂上的伤痕。
是淡淡的,有缝针的痕迹。
奈施施的手轻轻抚上去,尽管明知道这早已愈合,却依然怕碰疼了他。
纪斯年一边抚慰她,一边说:“皮肉伤,不严重。”
车辆驶上高速入口,减速,前挡玻璃的ETC接收器发出“嘀”一声。
李牧脚下的油门又稳稳加速,把宁州的夜甩向身后,扑向灯火通明的申城。
纪斯年叹了一口气,补充:“大脑受到的冲击最严重,所以,我失去了记忆。”
他欺身向前,吻奈施施的额头。
熟悉的温热,熟悉的触感。
“那您,生活在哪里?”李牧听来,这事太玄了,“施施和斯遇女士那边,都请有救援队,可是掘地三尺都没找到您。”
“在中京,我在中京生活了三年。准确的说,是两年半,因为前半年,我一直是昏迷的状态。”
中京!!
奈施施瞪大了眼,他们从未想过,纪斯年会离开疗养院,离开西贡。
纪斯年看穿她的疑问,回答:“我是被一位女士所救。关于爆炸,我最后的记忆就是在纪怀苍做出引爆动作的同时,我跳进了泳池里。”
泳池水,减缓了震荡波。
纪斯年这才获得了生还的机会。
“据那位女士说,她们当时在疗养院外围,爆炸后第一时间冲进来救人,就带走了我。”
那边不太平,几个国家暗流的黑帮争夺凶狠。纪怀苍是被阮小姐黑吃黑了。
“今年年初,我在亚太电影节上,看到施施的电影。脑子里终于有了一个模糊的记忆轮廓。”
“我记得在万纪,你被杜经理的儿子灌了药……”
他是爱她的,他爱她的一切。否则,他不可能记得相遇那天的每一个细节。
“我先后在西欧和北美治疗了半年,直到回忆起了一切,拿到了医生的痊愈证明。我订了最快的航班回来。”
因为要见你,所以,我一分一秒,都不能等。
奈施施当然看得出他神色的疲惫,心疼至极。
听到他说,赶最近的航班……
以前,他出行都是私人飞机的。
她咬了咬唇瓣,仰起头,脸上露出俏皮的神色:“你回来了,都好起来了。以后,你就当一个小咸鱼,我来养你!”
见她一脸认真,纪斯年觉得这姑娘真的可爱。
明明是那么娇嫩的花朵,却成长的如此坚强。
他打开手机,调出账户余额。
奈施施现在,已经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她一场通告动辄七位数。
可是依然被纪斯年屏幕上的数字惊的目瞪口呆。
还没数明白是多少位数,纪斯年又把手机收走,从新调出另一个页面:“这,是西欧的。”他勾勾唇角,强调,“欧元。”
奈施施清了清嗓子:“那刚刚的?”
纪斯年回答:“在中京新做的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