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和清远候是旧相识,楚舰寒又是靖安王面前的大红人,这门婚事,可谓是门当户对。但他只知道清远候有个孙女叫楚妍,并未听过楚意浓,迟疑道:“太子,老臣从不知道老侯爷还有个叫意浓的孙女。”
靖安王实在难以启齿,唐向晚顺势接过话茬:“老侯爷,楚意浓是庶女。她并未露过脸,您不认得她实属正常。”
什么?
武安侯表情瞬间凝固,齐兆海是他的嫡长孙,将来要继承大统,不说娶公主郡主为妻,最次也要是高门大户的嫡女。靖安王指一个庶女嫁给兆海为妻,不是侮辱他吗?
他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须臾间又满脸堆笑:“承蒙太子厚爱,自古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您稍等片刻,老臣去征询兆海母亲的同意,去去就回。”
武安侯的表现,在靖安王的意料之中,他神色淡淡的问:“姨妹,你有几成胜算武安侯会答应此事?”
唐向晚一层把握也无,楚舰寒倒格外有信心:“我倒觉得武安侯最后会答应。”
靖安王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楚舰寒眼尾带笑:“老侯爷初闻要兆海娶一个庶女为妻,自然恼羞成怒。但他仔细想想就不难发现,上有未来储君给意浓说媒,我和向晚陪侍在一侧,可见意浓虽是庶女,有我们抬举,身份又比嫡女差多少?”
靖安王以为楚舰寒想的太美,自古以来嫡庶有别,门第越高,越是在乎女子母家的势力。楚意浓背靠清远侯府没错,姨娘只是个侍女,不是最佳妻子人选。
做个妾室,倒是极好的。
武安侯出了客堂,叫仆人把齐氏和齐兆海叫到听雨轩,简单的阐明靖安王的来意。
齐氏脸色青红交错:“太子欺人太甚,我家兆海就是闭着眼,也不可能娶一个庶女为妻。”
武安侯最初和齐氏的想法一致,冷静下来后发现了猫腻。靖安王做事沉稳,不会如此唐突的入府给兆海指婚,怒瞪着齐兆海道:“你在外爱沾花惹草,必定是你招惹了楚意浓,楚舰寒才会央太子入府说媒,要你给楚意浓一个名声。”
齐兆海脸色憋的通红,他一开始是觉得楚意浓和别的小姐不同,存心想要逗弄她一番。
谁知…
这一番逗弄,把自己给搭了上去。
他一改吊儿郎当的态度:“祖父,孙儿愿娶意浓为妻。”
齐氏一口拒绝:“不行。”又对武安侯说:“去岁我在静安寺上香,曾见过清远候的嫡孙女楚妍。她不仅人长得俏丽动人,性子极为柔婉,和兆海是良配。”
齐兆海从楚意浓嘴里,听过不少楚妍和小周氏作恶多端的事迹。要他身边睡着一个比毒蛇还毒的妻子,绝无可能:“母亲喜欢她,自个和她过去,我今儿把话撂下,让我娶楚妍,除非我死。”
齐氏气的呼吸不顺:“逆子,你娶一个庶女为妻,会成为盛京的笑柄。”
齐兆海嗤之以鼻,不由抬出楚舰寒:“祖父,楚大哥娶的才是四品官员的庶女,你可曾听闻有人笑话过他?
太子当时为了娶谢柔儿,几年不肯娶正妃。最后虽未能得偿所愿,为了让谢柔儿过的舒坦,娶了唐向晚的嫡姐为正妃。
您莫要和母亲一样妇人之仁。
何况楚舰寒是太子跟前的大红人,楚意浓的哥哥楚景和已是举人,今年春闱高中,楚意浓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最为重要的是这门亲事是太子保媒。
当时靖安王和三皇子争夺太子之位时,您不听我的劝,执意持中立态度,错失扶持靖安成为太子的机会。
而今我娶意浓和太子搭上关系,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我们其实并不吃亏。”
武安侯沉默下来,楚意浓的身份低微,但给她保媒的是太子,陪同的是清远候府未来的承袭人和掌家娘子。楚妍虽是嫡女,听闻小周氏和楚舰寒夫妇不睦。
那日太子设宴,听兆海说楚景和也在邀请之列,可见楚景和将来一定会成为太子的心腹大臣。反观楚清安,娶的是宰相的嫡女李静云,将来前途未卜。
思前想后,武安侯做出最终的决定:“让兆海娶楚意浓。”
齐氏攥紧了手,但公爹的命令不可违抗,不情不愿的同意此事。
武安侯来到客堂,笑吟吟道:“让太子久等了,听兆海说他曾对在宴席上对楚小姐有一面之缘,一直念念不忘。原想托老臣过两日来说媒,哪知被太子捷足先登。”
唐向晚看了眼楚舰寒,暗暗的朝他竖起大拇指。
楚舰寒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唐向晚打算趁小周氏和楚妍意见不合时,把婚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趁势说:“既然齐公子对意浓有意,刚过新元都是好日子,不如明日老侯爷就携媒人上门提亲,如何?”
武安侯蹙眉:“明日就提亲,未免太仓促了些。”
唐向晚缓缓开口:“老侯爷莫不想早日抱重孙?”
武安侯几乎是脱口而出:“明日未时末,老夫就携官媒上清远候府说媒。”
唐向晚喜笑颜开:“明日静候老侯爷的莅临。”
出了武安侯府后,唐向晚神清气爽。
楚舰寒面色严肃道:“你高兴的太早,明日武安侯上门说媒,姨母知道她看重的女婿被意浓捷足先登,她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若叫她晓得还是你幕后操控,保管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唐向晚深以为然,在意浓的婚事上,她没有权利干涉,但楚老夫人和老侯爷却可以。
她迫不及待的回了清远候府,径直来到永安堂。
楚老夫人正坐着和荣妈妈说话,忽见唐向晚回来,诧异道:“今日归宁,何以回来的这般早。”
唐向晚在楚老夫人身边坐下,将头依靠在楚老夫人的手臂上撒娇:“祖母…”
楚老夫人撑不住笑了,对荣妈妈说:“她肯定有求于我,才会这般温顺。快说什么事。”
唐向晚溜须拍马:“果然什么都瞒不住祖母的火眼金睛。”又把今日去武安侯府的事一一细说。
楚老夫人倒没想到楚意浓竟有这等福分,但眉头又高高耸起:“我观你婆母的意思,颇为中意齐兆海。被她知道你央求太子为意浓保媒,她不揭了你的皮,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第170章 你肯定很气吧?
唐向晚自然是知道这些,才来寻求楚老夫人的庇佑,娇声娇气道:“有祖母在,我才不怕母亲。”
楚老夫人笑着要掐唐向晚的脸,略一沉吟,便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等你母亲归宁回来,我去一趟怡然居,把楚妍和荣亲王嫡长孙的婚事定下来,不就解决了此事。”
唐向晚道:“楚妍好高骛远,但是母亲在楚妍的婚事上难得清醒。要说服她,恐怕不容易。”
楚老夫人冷笑:“楚妍眼高于顶,未来能做王妃,又怎会甘愿嫁给齐兆海。你等着吧,夜里我一定能给你带来好消息。”
唐向晚唯有耐心等候,至戌时,才听荣妈妈来报,说小周氏和楚妍回来了。
楚老夫人拍了拍唐向晚的手,搀着荣妈妈前往怡然居。
小周氏才刚坐下吃茶,没想过楚老夫人会来,颇有些惊讶:“母亲怎会忽然过来?快坐下吃茶。”
楚老夫人便就坐下,眼尾从楚妍脸上扫过,慢悠悠道:“明日一早我要去一趟荣安王府,特意来问问你们母女,到底是相中了齐兆海,还是打算嫁给萧鼎。给我个准信,我明日也可和老王妃定下此事。”
小周氏还是更中意齐兆海,武安侯府门楣虽比不上荣亲王府,但没有那么多庞杂的关系。她对自家女儿也有个清楚的认知,以楚妍的手腕,嫁进荣安王府,降服不了手底下的人。
嫁入武安侯府不一样,两家家世不相上下,但她爹和哥哥都是朝中重臣,武安侯府不会有人敢欺负她。
楚妍心仪的对象,却是萧鼎:“母亲,您就顺了女儿的心意。荣亲王府门第虽高贵,大哥哥扶持靖安王有功,来日等靖安王登基,谁求谁还未必。”
小周氏又气又好笑,她和楚舰寒不睦,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妍儿倒好,竟然妄想借楚舰寒的势,来压荣亲王府的人。
楚妍使劲的摇晃着小周氏的手臂:“母亲,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你和大哥哥不睦,但我和大哥哥从未红过脸。何况上头还有外祖父外祖母舅舅等人压着,我被欺负,他不会置之不理。”
小周氏心酸又无奈,强扭的瓜不甜,强行要楚妍嫁给齐兆海,日后好则好,不好恐怕会伤了母女的情分。
她松了口:“那就劳烦母亲走一趟。”
楚妍喜出望外。
楚老夫人没有留下的必要,和荣妈妈回了永安堂,告诉唐向晚事情成了。
唐向晚还有一层顾虑:“祖母,荣亲王府一定会答应这门婚事吗?”
楚老夫人笑:“只要靖安王不作死,几乎无人可以撼动他太子的地位。而他又是如此沉稳的一个人。舰寒是靖安王跟前的红人,娶了楚妍,无疑是攀上了靖安王。更何况清远侯府的门楣并不低,老王妃怎会不答应?”
唐向晚这才放下心来:“如此,就有劳祖母在武安侯入府说媒前,把楚妍和萧鼎的婚事敲定下来。母亲若不答应这门亲事,祖父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楚老夫人看了眼天色:“时辰也不早了,你且回屋歇息。等你祖父回来,我事先和他通气,意浓和齐兆海的婚事,一定不会有差池。”
唐向晚满意而归,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天才刚亮才合上眼。只感觉还睡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被荣妈妈的声音惊醒:“少夫人,老夫人让老奴来通知你,事情已经成了。”
唐向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什么时辰了?”
荣妈妈笑回:“快午时了。”
唐向晚吃了一惊,荣妈妈服侍她洗漱更衣,一面说:“老夫人说老王妃对楚妍极为满意,还说萧鼎年纪不小,两家都知根知底,想要一个月内就让他们成亲。”
唐向晚觉得事有蹊跷,荣亲王府和清远候府都是名门贵族,两家联姻,不该如此仓促。等楚舰寒回来,须得让他好好去调查。
她纯粹是出于好奇,可不是想要帮助楚妍。
她胡乱吃了几口饭就去了永安堂,老侯爷得知楚妍和萧鼎的亲事尘埃落定。楚意浓身为庶女,竟然也能嫁给齐兆海,笑的合不拢嘴。
因这事是唐向晚促成,看她也顺眼不少。
唐向晚明显的擦觉到老侯爷愉悦的心情,喊了声“祖父”,就在楚老夫人身边坐下。
老侯爷笑着夸赞:“你嫁入清远侯府快一年,总算办了件让人赞不绝口的事。”
“长嫂如母,这是我该做的。”唐向晚敛眸遮去眼底的笑痕,待会小周氏得知楚意浓要嫁给齐兆海,一定会暴跳如雷。又被祖父压着无可奈何,想必会气到吐血。
他们说了会闲话,,不大一会守门的仆人急匆匆入内,恭声道:“侯爷,武安侯求见。”
老侯爷亲去府门口迎接,楚老夫人已经派人去请小周氏,他们几乎是在同时进入的客堂。
小周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她不甚明白武安侯怎会携媒婆入府。
莫非…
是齐氏托武安侯来说媒,要娶妍儿?
他们迟来了一步,妍儿和萧鼎的婚事已经说定,就等官媒上门说亲。
她心里想着怎样委婉的拒绝,还不伤及两家的颜面,乍然听到武安侯说齐兆海要娶的是楚意浓时,她惊愕的瞪大了眼:“老侯爷,你说齐兆海要娶的是谁?”
武安侯重复道:“你的庶女楚意浓。”
小周氏勃然变色,话几乎没有过脑子就脱口而出:“我不答应。”
武安侯面色一变:“楚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昨日是你儿媳唐向晚携太子亲自上门,要促成兆海和意浓的婚事。今日老夫携官媒上门说媒,你又拒绝,把我武安侯府当什么了?”
老侯爷连忙赔笑:“武安侯息怒,蓉儿对意浓感情甚深,一时舍不得,才会如此激动。”一双比刀还锋利的眼睛,警告的落在小周氏的脸上。
小周氏莫名的打了个寒颤,联想起昨夜婆母特意去怡然居给妍儿说媒,恐怕为的就是让楚意浓顺利嫁给齐兆海吧!
想到她像个傻子一样被唐向晚耍的团团转,她就恨的牙痒痒。
可她怎能让楚意浓高嫁?
而且这个人,还是她中意的齐兆海。
“武安侯,楚意浓的事是唐向晚擅自主张,她根本就没有…”在老侯爷警告的眼神下,她硬生生的把余话咽了回去。
因为老侯爷的眼神在和她传达一个信息,她敢继续说出一个字,他就真的会代替楚时晏把她休了。
她不敢冒险,她挤出一抹牵强的微笑,把出口话改成:“我嫡女妍儿才刚和荣亲王的嫡孙定亲,意浓又要出嫁,我实在不舍,还忘武安侯原谅我则个。”
武安侯半信半疑,但他已经当着太子的面答应了亲事,没有他反悔的余地。
何况楚意浓和小周氏相处的和睦与否,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楚舰寒夫妇对楚意浓的态度,便又和清远候交换齐兆海和楚意浓的八字。
唐向晚走过去挽住小周氏的手,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刺激她:“母亲,意浓能嫁给齐兆海,你一定很气吧?这次你可别想打着害死意浓的主意,不然清远候府就容不下你。”
第171章 唐向晚,这不像你的行事作风
小周氏目眦欲裂,就连指甲掐进肉里也不自知。诚如唐向晚所说,她可以害死周媚,但她绝不能在清远侯对楚意浓动手。
但是她好不甘心!
唐向晚眼看着小周氏要撕裂她而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她心情愉快的就好像飘进了云端。
周媚和楚景和的婚事,被小周氏搅黄。而今,她总算在楚意浓的婚事上扳回一局。
楚意浓和齐兆海的八字很快送了回来,是天作之合,两位侯爷都眉开眼笑。
他们把楚意浓的婚事,定在端阳节后。
既然婚事商议定,武安侯也没有留着的必要,起身告辞离开。
送走武安侯后,老侯爷大发雷霆:“周蓉,我警告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倘或生出其他恶毒的心思,我再容不下你。届时就是你爹来求情,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小周氏对唐向晚的恨达到了顶点,她任由怒火在心底蔓延,她要将这一刻的恨融入到骨子里,等待时机将唐向晚一击致命,低眉顺眼道:“公爹放心,原是我一时没有准备,才会失了风度。”
老侯爷对小周氏的厌恶已经到达了不加掩饰的地步,背着双手和楚老夫人一道离去。
屋内就只剩唐向晚和小周氏,小周氏宛如毒蛇般的阴冷目光死死的缠着唐向晚:“看样子,周媚的死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唐向晚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母亲也就只会耍耍嘴皮子功夫,我赌这次你除了干生气,什么手脚也不敢做。不仅不敢,甚至要给意浓一笔丰厚的嫁妆,来讨祖父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