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到城门口,李三娘还没出来。
她等了半个时辰左右也没见到人,倒是看见林大郎在城门外叫了个马车带着李小柔和白莲扬长而去。
李小柔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往后不怀好意地瞧了一眼。
她那会和林大郎进去问了郎中,打听到李妙妙是给萧衔问药价,她男人的腿疾严重。
普通的药材根本治不了,没个几百两去买名贵的药材,只有等死。
李妙妙瞧见她怪异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向她翻了白眼。
气的李小柔攥了手中的帕子。
李妙妙,我等着你来求我。
许久李三娘才姗姗来迟,她面带歉意嗓子听着有点哑。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你等很久了吧?”
注意到她脸上还染着未降下去的潮红,衣领也有些乱,李妙妙假装没看出来。
朝她温和笑道:“我也刚过来,走罢。”
回去的路上她把买的绿豆糕拿出来跟李三娘分享,李三娘想到李妙妙可能是想还早上给馒头的人情,便接了过来。
回到村里二人分别,李妙妙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从烟囱里冒出了炊烟。
她秀眉一扬,清脆的声音轻快呢喃道:“他居然在煮饭。”
四下无人,她双手抓住背篓上的绳子,一蹦一跳就跟小时候放学回家那般。
推门的同时还有她响亮的声音。
“我回来了。”
萧衔听到外面欢快的声音,温润的眸往厨房门口扫去,随即支着拐杖从灶台后面站起来。
等李妙妙放下背篓进到厨房,便看到他在单手切面。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李妙妙努了下嘴。
她感觉萧衔就算断了双手双脚落魄至极,也很难从他身上看到狼狈。
仿佛他生来便与狼狈这种字眼无关。
她先是走到灶台看到锅中的水还没煮开,随后走到男子身边。
看到面条被他切得粗细均匀,旁边还摆着两个放好调料的碗,每个碗里各放了一个煎蛋。
她双眼微睁,惊讶地问道:“鸡下蛋了?”
萧衔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糕点香味,淡然应了声:“嗯。”
李妙妙立马抓了一把米跑到院中,洒进鸡舍里,看着两只母鸡咯吱咯吱地啄着米。
她眉眼间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吃吧吃吧,这是你们今天下蛋的奖励,以后你们也要多多下蛋,这样才能给他补身体。”
萧衔五官灵敏,他就算在厨房也能听到院中自言自语的声音。
在听到后面几个字时,他手中的菜刀蓦然顿住。
眸中闪过一抹深邃。
她养鸡是为给他补身子?
第27章 萧衔:我好看吗?
萧衔会煮的食物不多,一碗清水面已经是他最拿手那一道。
李妙妙也不挑食,等他把面挑进碗里,再添上一勺汤,她端起两个碗就往堂屋走。
萧衔拿着筷子跟在她身后,看到阶槛上背篓里放着一个衣架。
他看向跨进堂屋的女子。
辛苦做的东西没卖出去,她竟一点都不难过。
李妙妙接过他手上的筷子便大口大口吃起面来,看她狼吞虎咽地模样,萧衔敛了眸。
她没在五河县吃饭?
把一大碗面吃完,李妙妙连汤都没剩下,她擦干净嘴盯着空荡荡的碗,鼓起腮颊眨了眨眼。
笑道:“真好吃。”
一抬头发现萧衔虽然动作斯文,碗中的面也快见底,她想到背篓里的东西还没拿出来。
走到外面把笔墨纸砚和糖葫芦还有绿豆糕和布一起拿进来。
“这些是给你买的。”
她把笔墨纸砚还有一串糖葫芦加上绿豆糕推到他面前,随后单脚踩板凳上,拿起自己那串糖葫芦准备开吃。
一个清冷从容的声音响起:“晚饭后不宜吃甜食。”
李妙妙手一顿,见他视线停留在笔墨上,话却是对自己讲的。
她瘪了下嘴依依不舍地将糖葫芦放了回去。
萧衔拿起那只品质不佳的笔,指腹习惯性地点着笔杆。
他这个动作李妙妙看见过好几次,她发现这人一想事情的时候食指就喜欢如此。
怕他认为她想在利用他赚钱,李妙妙小小撒了一个谎。
“这套笔墨纸砚是用你那块玉佩换来的,你这几天若是没事就出来写写字啥的,就当打发时间。”
萧衔指尖微顿。
唇畔勾起浅浅的弧度,隐着一分嘲讽。
不知是在嘲讽他自己落的这步田地,还是在嘲讽掌柜不识货。
李妙妙看不懂,她收拾好碗筷就去了厨房,等洗完碗出来,萧衔人已经不在堂屋,桌上只剩下一根糖葫芦和一块布。
她往他房间瞥了一眼,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到。
本想把剩下的银子放到小箱子,又不怕他说出一些什么占他便宜之类的话,想想还是明天再放好了。
忙了一天她累了,烧水洗了一个热水澡往床上一躺便陷入了沉睡。
半夜,房间响起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声音跟磨牙似的,吵的人睡不好觉。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随着声音看过去。
房间只有一扇小窗,月光不偏不倚洒在小矮桌上,此时那上面正蹲着一只硕大的老鼠在啃她那串糖葫芦。
李妙妙浑身一颤。
老鼠也听到人声,朝她看了过来,她身上瞬间泛了一层鸡皮疙瘩。
下一刻,一声尖叫响彻黑夜。
“啊!”
萧衔听到隔壁的尖叫声,那双盯着蚊帐的眼眸里波澜不惊,好似早料到了一般。
片刻后,台槛上响起哒哒的脚步声,随着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一个细如蚊子的声音悄然响起。
“萧衔,你睡了吗?”
萧衔眼帘微拢,从缝隙凝视着外面鬼鬼祟祟地女子,原不想搭理她,斜到桌上的东西。
漠然回道:“睡着也被你吵醒了。”
知道他在指刚才那声尖叫,李妙妙尴尬的轻挠了下鼻尖,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也不想的,都怪那死老鼠饶我清梦。”
说着她就推开门走了过来,小眼神还特意往小木桌上瞧了瞧。
那死老鼠怎么不来啃他的东西?
萧衔注意到她的视线,淡淡收回眼神不再说话。
李妙妙抱着枕头走到床边,借着月光看到那张清隽的脸几乎全掩在黑暗中,神色淡然似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想到前段时间两人床笫间发生的误会,她咬了咬内唇轻声询问。
“今晚能在你这借宿一晚吗?”
萧衔不动声色地瞥了她手上的枕头,转身侧躺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看他冷漠的背影,李妙妙抱着枕头五指微微收紧,眼珠在房间左看右看。
要不是怕老鼠,她也不想来。
就在她以为没戏准备另想办法的时候,男子清冷淡然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
“下次开口前,先把手上的东西丢掉。”
随着他的声音李妙妙低头瞅着怀里的枕头,秀眉微扬。
他是在说她先斩后奏?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爬床的速度又快又准,一个翻身就睡到了里面。
在她睡到里面那刻,萧衔翻身背对着她。
李妙妙瞧着他并不算强壮的背部,鼓起腮颊瘪了口气。
傲娇鬼。
被窝里不算暖和,她把被子往上拎了拎,鼻间萦绕着一股清冽的气息。
这种味道她在萧衔身上闻到过。
伴随着令人安心的气息,没一会她就陷入了沉睡。
翌日。
吃过早饭后,李妙妙去灶台底下掏了一块碳化的木块,再把多买来纸裁成小张。
她坐在堂屋里一只手撑着下巴思考,想想停停然后在纸上画来画去。
而桌对面的萧衔,正持着劣质毛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两人做着自己的事情,画面意外显得和谐。
画了一会李妙妙就开始摸鱼,她伸长脑袋往对面瞅去,男子节骨分明修长的指握着毛笔好看跟画一样。
视线往下,白纸上已经写了一半的字。
坐着看不太清,她见萧衔的注意力都在纸上,眨了眨眼,推开板凳朝对面走了过去。
她悄悄走到萧衔背后,俯身往下看。
在她起身的一瞬间萧衔就料到她想做什么,他一笔落下,余光往后扫去。
见她只是站着没动,便任由她去。
李妙妙这才瞧见纸上写的古书《大学》里面的内容,比起内容更让她感兴趣是他写的字。
他的字跟他温润的相貌完全不同,字迹横逸又凌厉。
看了一会她的注意力就转到男子的侧脸,剑眉入鬓,一张脸就像被精雕细琢般,精致的让她也忍不住嫉妒。
她的视线停留在他下颚线。
从侧面看,其实萧衔的脸并不像他眼神那般温润,反而增添了几分凌厉,如果说字如其人,那他的字或许更像他的真实性格。
最后一笔落下,身后的人还没走,他把放到砚台上,淡然问道:“我好看吗?”
李妙妙看的有点入神,清冷的声音好听至极,她下意识的回了句。
“好看。”
“....”
第28章 自己送上门来的
当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恰好和转过头来的男子视线撞到一起。
见他似笑非笑地凝望着自己,李妙妙嘴角扯出一抹讪笑。
“打扰了。”
说完立马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埋头画画。
见她眉飞色舞地在纸上快速画出一个样式好看的衣柜,萧衔把写满字的纸放到一旁,随后拿起毛笔在下一张纸上继续写。
看着纸上的衣柜,李妙妙沉了口气,双臂往桌上一搭,把脸枕在手臂上望着屋外发呆。
物价这么高,她什么时候才能赚到钱修缮房屋顺便给萧衔治腿呀。
她还想当咸鱼呢。
照这个进度猴年马月去了。
瞧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萧衔眼帘微掀,浅声问道:“不舒服?”
听到他难得的关心,李妙妙把脸一转,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背,正对着他微微摇头。
“没有,我昨日去赶集衣架没有卖出去,我想做衣柜配套卖,但跟我合作的鲁班铺掌柜说让多做想公子小姐们喜欢的东西。”
“可是五河县就那么点大,能有几户富裕人家呀,等他们的新鲜感一过去,终究得把买货的人群对向普通老百姓。”
听完她说的话,萧衔手上动作未停,轻声淡语道:
“你是担心寻常百姓接受不了你做的样式,价钱也提不上去。”
被他猜中心事,李妙妙反而舒了一口气,终于有人能理解她的想法。
“嗯,因为这样挣钱太慢了。”
“自古熊掌和鱼不可兼得,若只懂砍伐不种苗,森林也会成为荒漠。”
清清浅浅的话像一个器皿将她内心那片不安的湖装了进去,逼仄的空间寂静又透明。
他这句话再直白点,其实就是赚快钱还是要口碑。
这是李妙妙心里最犹豫的一个点,不过她现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拿起那张画好的衣柜图纸,向对面伸了过去。
“用你的眼光帮忙看看,觉得如何?”
萧衔看着眼下方的图纸,视线落在那只粗糙的手上。
见他没接,李妙妙又把纸挥了两下。
他这才从容不迫地接了过来。
当他看到图纸第一眼,只觉得秀气。
看了一会,他缓缓说道:“女子或是喜欢秀雅之人会喜欢。”
李妙妙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他说的没错,她以前经营家中的老店时,找她定制家具的也多为女性,这跟她个人的设计风格有关。
“你可以把目标人群的定为她们。”
话是这么说,李妙妙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可是一般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像衣柜这种家具虽然不贵,可他们终归睡一个房间,若样式得不到男主人的满意,不会来打我吧?”
她这话说的很委婉了,实际上就算在民风相对彪悍的西北。
大多数都是男子管钱,能让女子做主的太少了。
萧衔把图纸放到一旁,清浅的目光淡然地睨着她有些纠结的小脸。
清冷的语气染着几分轻嗤:“这种人家不会找你做家具。”
李妙妙眨了眨眼睛,经过跟萧衔这番对话她茅塞顿开,拿过炭的食指点着嘴唇,垂眸想了一会,随后对他赫然一笑。
“你说有道理。”
想明白后她又继续埋头画图纸。
萧衔睨着她下唇那道显然的黑,温润的眼眸不动声色地闪过一抹晦暗。
吃过午饭,李妙妙习惯睡午觉,当她走到房间门口,看到那张小桌子,脑海里又冒出昨晚的画面。
瞬间她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这人除了怕疼最怕的就是老鼠,那东西真的想想都吓人。
揉搓了双臂转身往隔壁房走去。
萧衔正闭眼假寐,听到那不请自来的脚步声,他眼帘都未曾掀一下。
李妙妙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垂眸仔细瞧了瞧床上的人。
见他没有醒来的迹象,小心翼翼地爬上去,等她躺下耳边响起一道清冷又戏谑的声音。
“家里没进贼。”
李妙妙:“...”
他非得每次说话都这么阴阳怪气?
好好说话会掉头发吗?
她身子一转,侧躺着凝视着他的脸,目光落在那张爱吐芬芳的薄唇上。
沉了口气,颇为无奈地对他说:“好歹也一起生活了近二十日,我们不能彼此友好说话?”
萧衔睁开眼,斜睨向她,漆黑的眸甩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明晃晃写着:你要不看看你在说什么?
李妙妙无语地瘪了下嘴,随后眼眸一弯,扯出一抹假笑。
嘴唇微张,缓缓吐出三个字:“你大爷。”
看着那并不真诚的笑结合她的语气,萧衔判断出她这句话是在骂他。
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他二十年前入土为安了,怎么,你想见他?”
他笑意不达眼底,李妙妙睨着他那双微弯的眼眸,真想拿块布把他的嘴堵上,长的人畜无害,当个哑巴多好。
“你愿意带路的话,也不是不能见。”
没好气的说完,她立马转身背对着他,留给他一个冷漠无情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