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别开视线,略带嘶哑的声音淡漠回道:“没事了。”
李妙妙太困没注意他的怪异,再次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额头确实不再像昨晚那般滚烫。
才把手帕丢回桶里,随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没事就好,累死我了,我要赶紧补个觉才行,你是不知道熬夜对女人的皮肤损伤有多大。”
看着她端着水盆走出房间,萧衔眼底染着几分晦暗。
他精通药理又怎会不知道女子对肌肤的看重。
李妙妙把桶放到外面,便走回来,一边打哈欠一边往床上爬。
她现在是一粘床就能睡过去,忍着撑不住的困意温声对他说:“煮你自己的饭就好,我要睡上一整天,把失去的养分通通补回来。”
片刻后,浅浅的呼噜声在寂静的房间连绵不绝起来。
瞧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萧衔侧躺着面向她,伸手拨了拨她脑后的头发,见她一动不动毫无感觉的样子。
他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
她这是什么意思?
既不找自己要个说法,也不骂他。
当真在她心里,他连楼里的小倌都不如!
当他反应过来,一向杀伐果决的心此刻受到了影响,他一刻也在床上待不下去。
撑着拐杖匆匆下床离开。
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其实李妙妙在他触碰头发那刻便睁开了眼,她悄悄回头注视着那抹高大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
她忍着困意小声嘀咕道:“玩完头发就跑,这男人看着也不像是个会害羞的人呀?”
管他呢。
朝着门口努了努嘴,随后转身面向墙壁接着睡觉。
原本需要花两天抄完的书,经过这一刺激,萧衔连原本都没看,仅用半天抄完。
当最后一笔落下,劣质的毛笔上下也分了家。
他从容不迫地拎起即将落在纸上的笔触,看了眼手上的笔杆,随后把他们放到砚台上。
望着外面敞亮的天空,斜睨向房间。
思忖了片刻,撑着拐杖走出堂屋往厨房走去。
这时在萧家院外蹲守了一个上午的林大郎,终于听到了脚步声,他赶紧踩在石头上往院里看。
萧衔在跨出门槛时就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气息。
当看到墙外冒出鬼鬼祟祟的脑袋,他目光一沉,从衣袖里拿出一枚石子。
石子瞬间脱手朝院外弹去。
林大郎正乐呵着看到了萧衔的踪影,他正打算再往里瞧一瞧。
“砰。”
他脑门一疼,双手摇摇晃晃抓不住东西,下一秒屁股着地。
“他娘的,什么玩意打在我额头?”
他骂骂咧咧地用手抹了下额头,定眼一瞧,手掌心上全是血。
他赶紧把手往草丛上抹,又用衣袖遮住脑门,避免血往下流,恍然间他想起郭策无意间跟他提过一句话。
“林兄,听闻萧衔武功不弱,你可莫要轻敌啊。”
一瞬间他变了脸色,爬起来就往回跑。
边跑还边骂:“郭策你他娘的畜生玩意,难怪给我二百两银子,这是有命挣没命花呀。”
听到凌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萧衔眼中一片清明。
从容不迫地往锅中添水。
李妙妙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晨,等她醒来肚子饿的咕咕叫。
看见身边没有人,她摸着肚子挠了挠头发。
“他醒这么早啊。”
披头散发地走出来,发现阶槛上堆放着许多上好的木柴,她眨了眨眼似想到了什么。
抬眸望见屋顶炊烟缭绕,大步走向厨房。
还没走近便闻到一股米香,她一天没进食的肚子叫的更欢了。
走进去看到萧衔在单手舀粥,她赶紧上去帮忙。
“我来吧。”
萧衔回头,看见她披头散发双眼发肿,两个眼角还挂着眼屎,这形象要多邋遢有邋遢。
“我不想你眼角那两坨东西掉进碗里。”
声音清清冷冷听不出情绪。
李妙妙秀眉一挑,“什么两坨东西?”
带着疑问她把手摸向了眼角,当看着指上那坨眼屎,她瞪了眼男人的背,怏怏走到墙角拿木盆往水井边走去。
“就不能好好说去洗脸,非得阴阳怪气。”
把头埋进冷水里轻轻揉搓,洗完脸依然忍不住看着厨房吐槽。
“他是吃笋长大的吧。”
等萧衔把饭端到桌上,闻着香喷喷的饭香味,一大早被损的气才消。
瞧着他优雅的吃相,她下巴朝外点了点。
“外面堆放的木材什么时候送来的?”
萧衔习惯食不言寝不语,一而再再而三被李妙妙破坏习惯,让他眉宇间浮现浅薄的阴戾。
冷然说道:“昨日下午,送木材的人姓刘。”
第38章 不需要你的可怜
李妙妙只当是刘府的人,她也没在意,喝了口粥跟他解释。
“我上次进城接了一单生意,是给刘府的小姐做一组衣柜和一个首饰盒。”
看她说的轻描淡写,萧衔微微觑眸,垂在一侧的指轻点着大腿。
试探性地说:“那人年轻俊朗,瞧着像府上的公子。”
没听出来他话语里的试探,李妙妙咬了下筷子头,眼珠一转,小声惊呼道:“难道刘公子亲自登门送木材。”
“刘公子?”
“听起来你二人很熟悉。”
萧衔淡然地看着她,指腹重重点了下,那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下隐藏着意味深明。
对于他的疑问,李妙妙没当一回事。
“我跟他算不得熟,只是生意来往而已。”
她脑子里在想刘有行亲自送木材上门的目的,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就是上门来看她的底。
听着她敷衍地解释,萧衔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愠意。
“都送上门来了,熟悉也是迟早的事。”
想完事情,李妙妙听出他话里带着几分酸味,她觉得稀奇,眼睫颤了颤把脑袋往前凑了凑。
可惜男人面色平静,瞧不出一丝端倪。
她盯着那双好看的眉眼,噙着笑意打趣道:“你不喜欢我跟别人的男子接触?”
瞧她嘴角藏着的揶揄,萧衔放下筷子,同样轻嗤的看着她。
“但凡没有怪癖,恐没人会喜欢。”
这句话让李妙妙想到了绿帽子,她不以为意地努了下嘴。
“你对我也太自信了,就凭我这张脸,城里那些公子避而远之都来不及,更别说熟悉了。”
闻言,萧衔才打量起她那张脸。
他不想用言语去形容,只觉得并未她说的那般不堪。
二人默契地谁也没提情蛊的事。
饭后,他把抄好的书交给她,“下次可以拿一些难度较高的书回来。”
翻着抄好的诗经,瞧着上面的字迹比他随笔的还要漂亮。
“你的字真好看。”
话一出,萧衔眼中闪过一抹隐晦,他当作没听出李妙妙话里的问题。
转移话题,道:“毛笔坏了。”
想到那毛笔确实差,以后萧衔抄书也能赚钱,也应该换只好的。
李妙妙抱在怀里,眉眼弯弯地望着他笑。
“没问题。”
把书放到衣柜里,准备下次进城带过去,跨出门槛看见已经做好的轮椅。
她鼓起腮帮敛眸想了许久,吹了口气,随后转身面向正准备往房间走的男子,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今日天气很好,我推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萧衔知道轮椅做好了,也知道李妙妙做轮椅的目的。
也能从她的声音里判断她此刻面带治愈的微笑,期待他能答应。
他盯着房间漆黑的角落,深邃的眼眸下似旋涡般染尽阴冷,似只有黑暗能让他不忘记过去。
凄厉的叫声和杀戮在他眼里闪过,最后化成一汪血潭。
冤魂在他耳边叫嚣,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该向往阳光,若死不了,那便去复仇。
这一刻他心口骤然一梗。
蓦然抓紧手中拐杖,眼帘微微下垂,遮住他眼中的阴鸷。
顿了片刻,他薄唇轻启:“不必。”
李妙妙等了半天,结果等来他的拒绝,看他一步步往房间走去。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伤疤。
似猜到他会拒绝,她心里没有失落。
轻轻叹了口气。
“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走走好可惜哦。”
下一秒,房间里响起了男人惊诧声:“李妙妙,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看到他坐在床边身体全部笼罩在黑暗中,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对他的过去,她其实没那么在意,她向来觉得人该往前看。
当然,她也没资格去指责萧衔沉溺过去的行为,毕竟人的喜悲从来都不相通。
她不会擅安慰人也没打算去安慰他。
思来想去能让他出去,只有一个办法。
便有了开头那一幕。
见李妙妙把自己背了起来,萧衔温润的眼眸闪过错愕。
他惊诧地低呼道:“李妙妙,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清醒后还挣扎的他让李妙妙脚下晃了两步,她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别乱动,否则我们会一起摔到地上,你摔了没事,我的手若是受伤做不了衣柜,刘府的人找上门还得你应付。”
她多少能看出来一点,萧衔不喜欢见人。
闻言,萧衔垂眸盯着她的侧脸,视线微微往下,瞧见被他压着的衣领下露出了一小片肌肤。
似想到了什么,他耳尖又冒出了红晕。
闭上嘴,尴尬地转移视线。
难得这人没有阴阳怪气,李妙妙把他背到轮椅前,柔声说道:“慢点啊。”
等他坐下,李妙妙才发现轮椅上没有垫软布。
她赶紧跑到隔壁房间扯了厚厚的干草,用剩下的布把他们缝起来。
人就坐在门槛上缝制,萧衔几次见针扎到她指腹,结果她只是皱了皱眉连痛都没喊一个。
若她非怕疼的人,他也不会在意。
片刻后,见她双眉再次蹙起,像只受伤的兔子,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厉,像一柄短刃甩到李妙妙耳中。
可怜?
“我没有可怜你呀。”
李妙妙针头饶线一转在尾端打结,同时抬眸望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明所以地说。
“你别误会啊,我做轮椅是为了让你以后方便干农活。”
她转身院外的空地,抬了抬下巴,“你看那边。”
她视线看去的地方是一片绿悠悠的草丛,因没人处理,杂草已经快冒上墙头。
“我准备以后把两边的地开垦出来种点菜啥的,你抄完书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没事就去给菜施施肥,到时候我再喂条猪养点鸭,你每天就去喂猪喂鸭。”
萧衔从来没想过自己杀人的手有天要去喂猪喂鸭。
再次看向李妙妙的眼神比方才更加冷厉。
李妙妙偷偷瞥了他一眼,当作没看到他阴沉的脸色,用牙齿把线咬断,拿着缝好的草垫走到他面前。
直接当着他的面使劲拍草垫表面,一股干草味从里面飘出来。
见萧衔露出几分嫌弃之意,她装作无所谓地说:“还有这个草垫我可不是为了你的屁股着想,我是怕你坐久了得痔疮。”
“我可不想背你去城里看屁股。”
有生以来萧衔从没听过如此粗鄙的话,一股阴戾逐渐染上眉间,双眸阴鸷地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李妙妙素来会看人脸色,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
她把草垫扔到萧衔怀里,没好气对他说道:“赶紧垫上,我好带你去熟悉环境。”
在垫子丢到萧衔腿上那一刻,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朝她袭来。
第39章 李大兰上门找打
知道他又生气了,李妙妙心怂面不怂,直接对他冷哼一声,双手叉腰像只打了胜仗的公鸡,昂首阔步地回去收拾针线。
裹好针线,见萧衔视线一直紧盯着自己。
她再次双手叉腰,把胸一挺,摆出输人不输阵的架势。
“看什么看?赶紧垫上。”
既然好好说话会让他自尊受挫,那就凶他,总有办法能搞定他。
出来之后,萧衔已经把草垫垫在了下面。
李妙妙拿着锄头跑到右边,挖泥土搭了个斜坡,再垫了一块木板,这才推着萧衔下了阶槛。
打开门,推他走到外面,一边往前推一边给他介绍轮椅。
“你把这个把手往前推,轮椅就会自动往前走,若往后掰轮椅就能倒退。”
她一手搭着椅背一只手按在右边的摇杆上,随后弯着腰,用手把摇杆往前推,轮椅便自动右走。
然后她再往后掰,轮椅就往后退。
她乐呵呵地笑道:“左摇便是左转弯,右摇就是右转弯。”
随着她的俯身,二人肩膀齐平,她全神贯注说的滔滔不绝。
萧衔不动声色地睨着她的侧脸,见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清甜的笑意。
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丝悸动。
“你来试试。”
李妙妙偏头看向他,同一瞬间萧衔收回了眼神。
待她起身把手拿开,他将手覆在摇杆上,那上面还残留着李妙妙的余温。
他的心再次莫名悸动。
他不喜欢心被别人掌控的感觉,更不想被这种道不明的情绪影响,操作摇杆往前推,远离这股会让自己心慌的气息。
李妙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从草丛里扯了一根狗尾巴草衔在嘴里,单手指着那些空地对他说。
“这里以后种蔬菜,大葱大蒜小菜啥的。”
说着又往门口指去:“我准备把现在的泥巴墙推倒,在门口种两颗果树。”
“走,我们去那边。”
她指的方向是靠近后山那边,需要轮椅转方向,刚伸手想帮忙。
萧衔为了离她的气息远一些,将摇杆往右一转,轮椅便慢慢调转了方向,李妙妙连轮椅边都没摸着,他就操作轮椅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她小声嘀咕:“这家伙学起来还挺快啊。”
这一边的空地,李妙妙准备扩展个猪圈出来,再弄个鸭舍和鸡舍。
她打算尽量自给自足,把钱留下来给萧衔看病。
该吃该用的,她也不会亏待自己。
这头,她正跟萧衔说着养猪大计,那边李大兰一个人朝这里杀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