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莉秋来之前就知道要说服沈父沈母同意自己离婚不容易，老一辈将离婚视为一种耻辱，只有不正经的人才会离婚。
而且在他们眼中，女人是不可以独立门户的，不管一个男人在家里能起多大作用，总归要有男人才能撑起一个家。
沈父在一旁附和：“一家子在一起生活，总有牙齿碰到舌头的时候，哪有一产生矛盾就要散伙的，莉秋，你已经不慎重过一次了，不要再有第二次。”
沈莉秋胸口如同堵着一团棉花，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她真不想从父母口中听见这些话，可她又清楚的明白，沈父沈母是站在他们的角度为她着想。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观点，此时此刻的沈莉秋很是感同身受长大后的念念为什么不愿和她交流，因为晓得说了也没用，只会给自己添堵。
沈母一瘸一拐去厨房给沈莉秋煮了鸡蛋，剥掉壳，一点点给女儿滚脸上的淤血。
沈父去菜市场买了一只老母鸡，加上红枣炖了一锅鸡汤，好给女儿补一补。
他们虽不同意沈莉秋离婚，但疼爱不作假，这让沈莉秋特别难受。
晚上六点半，二哥沈建民过来了。
沈莉秋有两个哥哥，大哥沈建国和二哥沈建民。
大哥是工人，已经做了厂里的二把手，据说再熬几年，当厂长是铁板钉钉，现在铢城定居，逢年过节才有时间探望父母。
二哥是医生，90年代初调到桉城人民医院，身体不好的沈父沈母深思熟虑后，跟着二儿子一块来桉城养老，万一病发，可以及时得到救治。
两家人不住一块，沈建民一家住医院职工宿舍，基本每天晚上会过来一起吃个晚饭。
两个哥哥中，沈莉秋与二哥的关系最好，沈建民从小十分疼爱妹妹，听说妹妹回来了，很是高兴。
可一打照面，沈建民笑脸顷刻消失，忿忿骂道：“是不是杨有斌那个王八羔子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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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力是有的，但之后也会解决，沈莉秋是第一次跟家里人说委屈提离婚，所以老一辈的人虽然痛恨杨有斌的行为，但也不会同意沈莉秋离婚。
大家浅浅理解一下叭
第21章 保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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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民，你别冲动，先坐下吃饭。”沈父摆上碗筷，喊沈建民入座。
念念怯生生喊了声小舅舅，贴着妈妈在桌边坐，几人心照不宣的加快了吃饭速度，沈建民待不久，再过半小时他就要回医院值班，不由得着急。
“莉秋，我不管杨有斌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是他动手打你的理由，既然你回了娘家，那就必须要杨有斌拿出诚意，不然你不要回去！”
从小疼到大的妹妹被人打成这幅模样，沈建民别提有多愤怒了。
他说的话沈父沈母赞同，离婚他们不同意，但不代表杨有斌可以将打人的事轻松揭过。
他们把沈莉秋嫁过去，不是为了让她挨打，而是想她过的幸福。
沈莉秋苦笑：“我也是这么想的，二哥，我想离婚。”
不管他们同不同意，她想离婚的念头先说出来，给他们提前打个预防针，毕竟这件事她无论如何都会办成，哪怕沈家人不同意。
沈建民倒没急着反驳她，思考了会，才慎重的说：“我个人是不赞同的，但如果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也只能离婚，莉秋，你已经不是小姑娘了，离婚是件大事，你要多考虑再下决定，不能一时冲动，知道吗？”
沈莉秋点头：“我知道。”
沈父清清嗓子，“莉秋，我跟你妈肯定是不同意你离婚的，但杨有斌打人，我们也不答应，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替你讨个公道，你还有几天才开学，先住在这里，平静一下。”
事情不复杂，聊个几句就聊清楚了，家里人的态度很明朗，替沈莉秋撑腰没问题，但要支持她离婚，基本是不可能的。
沈莉秋垂眸想了想，她没攀扯杨有斌出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出来，不是想替他掩盖，而是说了作用不大，反倒会让沈家人觉得她为了离婚已经失去了理智。
说难听点，人是她自己选的，当初信誓旦旦，说杨有斌对她好，爱她护她，不会背叛她，如今誓言破碎，日子再难，她也得打碎牙和血吞。
深夜，沈莉秋和念念躺在阁楼的小床上，母女俩都没睡着，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各自想自己的事。
念念被吓得有些狠，又恢复成之前胆小怯弱，整天都黏着妈妈，不然会很不安。
“妈妈。”念念糯糯的叫她，“你真的想跟爸爸离婚吗？”
沈莉秋搂着软乎乎的女儿，轻声问，“念念是怎么想的呢？”
念念未语先流泪，小小的哽咽：“我、我不喜欢爸爸了，可我不想爸爸妈妈离婚。”
念念很慌，她不敢想象爸爸妈妈离婚后会怎样，班上有个单亲家庭的男同学，有些坏孩子会喊他野种，想着法的欺负他，骂他是妈妈不要的杂种。
告老师也没有用，当着老师的面坏孩子会认错，但背着老师一样骂。
念念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沈莉秋没有说话，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呗，等女儿不再抽泣了，才幽幽开口：“念念，你让妈妈再想想。”
还是小孩子的念念舍不得父母分开，沈莉秋有些许无奈。
可她不会因此改变离婚的决定。
至于念念之后如何接受，沈莉秋暂时没有什么好想法，但总归会解决的。
清早，沈父去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猪肉，细细剁成肉糜，用竹片包起一个个圆鼓鼓的馄饨。
等沈莉秋和念念下来刷牙洗脸，抓起一把下热水里，烫熟后舀到用酱油、香葱、虾米和榨菜的汤中，点上几滴香油，香喷喷的鲜肉馄饨便做好了。
念念特别喜欢吃馄饨，主要还是因为见得少。
薄如蝉翼的面皮味道很足，一口下去肉汁鲜甜，肉韧弹牙，好吃的不得了。
沈母瘸着腿走过来，手里捧着一个煮好鸡蛋。
“莉秋，来敷敷脸。”
沈母固然不赞同沈莉秋离婚，但疼爱女儿的心不作假。
这个一生要强的女人昨天晚上睡觉时，唉声叹气流泪不停，沈莉秋是她的幺女，是捧着哄着长大的，被女婿打成这样，她如何不心疼。
沈父亦然，小时候他和沈母要去学校上课，将三个孩子放在老家，放假才回去一趟，每次他除了必要的大米和肉油，总会换花样的给沈莉秋带礼物。
也许是一截红头绳，或是一方新手帕，独女儿一份，两个儿子都没有的。
沈莉秋推了推，“不用这样破费，这伤养几天会自己慢慢好的。”
父母退休后工资不到原来一半，在城里生活处处要钱，老两口平日过得节俭，一天一个鸡蛋都舍不得吃，这会儿拿给沈莉秋滚脸，叫她于心何忍。
“用鸡蛋敷一敷好的快。”沈母坚持，亲自剥了壳，用干净手帕包了给沈莉秋敷伤。
临近中午，杨有斌风尘仆仆抵达了桉城，提着水果、奶粉等东西来了沈家。
“爸，妈，我来了。”杨有斌中气十足唤了一声，等人过来开门。
沈父沉着脸，打开纱窗门，将杨有斌放了进来。
沈母坐在椅子上，瞧见杨有斌嘴唇抿成一条线。
念念窝进妈妈怀里，把脸埋进掌心，一副不想见到爸爸的模样。
沈莉秋搂着女儿，眼神浅淡，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杨有斌来之前就设想过各种局面，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淡定自若放下礼物，姿态摆的很低。
“莉秋，我知道错了。”
来都来了，就没必要继续犟。
杨有斌昨天初闻沈莉秋找杨父杨母告状，又跑到娘家的事确实恼火，但一晚上过去，他便想明白了。
婚是不可能离的，那他就必须要洗干净脖子上岳父岳母家挨教训。
沈莉秋没吭声，维持之前的动作，静静望着杨有斌。
沈父在沈母旁边坐下，略微浑黄的瞳孔看着女婿：“有斌，你这次不仅仅是错了，而是大错特错！”
杨有斌点头：“是，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莉秋动手。”
杨有斌语气说不出的诚恳：“爸、妈，莉秋，我已经深刻反省过了，还写了一封保证书。”
他掏出对折的信纸，双手递到沈父手上，“我混账，我不是人，我不应该不相信莉秋，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
沈莉秋瞳仁轻轻动了动，她还是小瞧了杨有斌，竟然低声下气到这份上，连保证书都提前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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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说的比唱的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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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有斌写得一手好字，还有几分才华，年轻时这都是吸引沈莉秋的优点。
那会刚谈恋爱，杨有斌被派到星城教师进修学校脱产学习，沈莉秋则在坝子塘初中教书，分隔两地的小情侣靠书信传情。
放假时，杨有斌会邀请沈莉秋去星城玩，或者杨有斌坐车去坝子塘见沈莉秋，年轻时相爱的两人不畏艰险，爱的颇为热烈。
杨有斌全然不是现在狂妄自大，他殷勤备至，只要能帮沈莉秋做的事，他都会顺手帮忙。
比如沈莉秋去河边洗东西，他不用吩咐，自觉抢过桶子，帮沈莉秋洗得干干净净。
这些小意温柔在结婚后骤然消失，沈莉秋在家从不做饭，连锅铲都不会拿，嫁人第一天，杨有斌便递给她一个锅铲，让她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妻子。
沈莉秋一点点被他改变，杨有斌一点点暴露本性。
沈莉秋有些年头没见过杨有斌低声下气的模样，自从他几年前当上校长后，高高在上的狂傲像是刻在他骨子里，不可一世极了。
沈父展开保证书快速阅读了一遍，措辞还算情真意切，字迹工整，不是敷衍了事。
看完，沈父将保证书传给沈母。
粗略扫过后，沈母表情依然凝重，紧皱的眉心藏着怒气，“杨有斌，你还记得当年你跟我做的保证吗？如果早知道你会这样糟践莉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人交给你的！”
在沈家，沈母属于发号施令的人，别看她如今是个瘸腿的矮小老太婆，倒回20年前，她也是一校之长，是上过省报、拿过金牌的运动健将。
杨有斌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他就知道，岳母是最难搞定的。
念念悄悄扭过头，打开两条指缝偷看爸爸。
她想看爸爸会怎样认错。
“是我辜负了二老的期盼。”杨有斌没有争辩，沈莉秋那张五颜六色的脸就摆在这里，是他如何巧言令色也辩不过的事实，“我这几年因为工作上的成就，有点发飘，忽略莉秋的感受，也给莉秋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不奢求莉秋的原谅，只希望她能给我一个弥补改错的机会。”
沈莉秋听得只想笑，这就是所谓说的比唱的好听吧。
但沈父沈母还挺满意杨有斌的态度，他们做岳父岳母也不好一直揪着女婿错处不放，以免影响女儿女婿的感情。
“说到要做到，再有下次，就不是这样轻松揭过。”沈母见好就收，她转动视线，落到女儿身上。
“莉秋，你也是，受了委屈不要忍着，杨有斌敢再混账，娘家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哪怕我们死了，埋土里了，还有你两个哥哥，总不会叫你没人撑腰。”
恩威并重，要给甜枣也要给巴掌，沈母不想女儿离婚，更不想她被人欺负。
杨有斌心里不以为然，面上却表现的特别郑重，“妈，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对莉秋动手了。”
沈母和沈父觉得杨有斌算是过关了，纷纷用眼神示意沈莉秋开口表个态。
沈莉秋不打算轻松放过杨有斌，她摩挲着女儿的衣角，淡淡的说：“你要是再欺负我、对不起我，我们就离婚，念念归我。”
沈父沈母没有出言阻止女儿，沈莉秋这番话更多的是要一个保障，同时也是警告，并不算过分。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聚焦在杨有斌身上，听他要如何回答。
杨有斌还能怎样回答，当然是满口答应啊，还诚恳的保证自己绝对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事情进行到这里，差不多算结束了。
沈莉秋是懒得与杨有斌立马尽释前嫌，做一对恩爱幸福的夫妻，她只是口上答应，心里半分没过去坎。
不仅现在过不去，这辈子都不会过去。
她推了念念出去应付，当着爸妈的面，她不怕杨有斌凶念念。
杨有斌和念念打发了一会儿时间，中午吃过饭，他对沈莉秋使了个眼色，暗示她该起身告辞了。
沈莉秋假装没看到杨有斌的暗示，反倒提起另一件事。
“爸、妈，我暑假赚了点钱，明天我带你们去星城检查检查身体吧。”
“不用。”沈母拒绝了，“我和你爸身体挺好，你有钱就存着，以后有啥急事用得上。”
沈父点头，“是的，我们身体不舒服会上你二哥医院治，不用那么麻烦。”
“去一趟吧，我想给妈看看腿。”沈莉秋极力劝说二老，“星城医院医疗水平高，说不定能改善妈的老毛病。”
沈母以前超负荷的练习长跑，加上没有保养得当，身体损耗大，右腿骨头磨损严重，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伸直行走，一直处于弯曲状态，行动很不方便。
“我都六十几岁了，还有什么好治的。”沈母自嘲笑了笑，“现在也挺好，我慢慢走还能去河边打太极拳，就不要浪费钱了。”
要能治好谁不想治，沈母很清楚这不是一笔小钱，她年纪不小了，没必要折腾。
沈莉秋却晓得她内心真实想法，沈母肯定是想治的，毕竟七八年后，她听人说一个乡镇医院的骨科非常厉害，拄着拐走路的人做了手术后，可以脱拐行走自由。
手术费不算贵，就是术后要小心休养，还要时刻提防排异状况，成功率只有一半。
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做手术。
可惜的是，沈母运气不好，她不仅术后第二天不小心挪动骨头，还发生了严重的排异，手术失败了，她的右腿等同废掉，大腿处有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每天都会渗出大量液体，需要日日清创上药。
“一定要去。”沈莉秋难得在父母面前强势，“明天就去，爸，妈，你们听我一回，成吗？”
沈莉秋还是很相信星城医院的医疗水平，那是全国都赫赫有名，就算不能一下子治好，也许有缓解的法子呢。
沈母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她正要出口反驳，沈父抢先一步答应下来了。
“好，那明天就去吧。”
杨有斌有好几次想张嘴，奈何时机不好，他最后都没出声。
去治个什么劲，白白浪费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