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莉秋站在阳台上看着他停好车后，跟其他老师哈哈大笑聊天，手指在栏杆上点了点。
哦，她记起来了，杨有斌应该是接到了通知，要和兄弟学校的校长一起去羊城学习考察一个月。
这年头除了打工和探亲，一般人都不会出省，主要是没钱，要是能去羊城一带的沿海发达城市，回来都能当做谈资吹好久。
更何况杨有斌是公费出行，面子上属于超级加倍，难怪他要好好炫耀，以满足他的虚荣心。
这是大好事啊，杨有斌走了，她或许可以琢磨做点什么，既然决定要离婚，为了争取念念的抚养权，经济能力是很重要的筹码。
考虑的差不多了，沈莉秋转身进屋准备晚饭，做好了去外头喊人。
如今通讯依旧靠喊，每到吃晚饭时，家家户户喊小孩回家吃饭的声音此起彼伏，也是极富有年代感。
念念应的最快，扔掉手里的泥巴就往家跑，杨有斌则慢悠悠的，在一众人的艳羡奉承中昂首挺胸迈步回家。
晚饭吃的简单，一个辣椒炒肉，一个炒青菜，但沈莉秋手艺好，简单的菜也做得有滋有味。
兴许是要去羊城学习考察的消息，杨有斌没有继续摆脸色，笑呵呵的吃饭，还给念念夹菜。
沈莉秋悄悄白了杨有斌一眼，他就这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是那种情绪稳定的人，换而言之，就是个神经病。
当然，他这种坏脾气不是无差别攻击，主要是对她和女儿，跟外人交流还是比较正常。
“等学校放假，我要去羊城学习考察一个月。”杨有斌还是没按捺住内心的雀跃和骄傲，“由市里面牵头，组织了100个学校的校长，我就是其中之一！”
沈莉秋很不走心的附和：“哦，这可真是件大好事。”
杨有斌眉飞色舞，他就喜欢听奉承话，“那是，全市多少所学校啊，只有100个名额，而我是其中一员，这是领导对我多年工作的肯定！我早就想去沿海发达城市看看了，听说他们学校非常先进，不仅教室里有电视机，还有多媒体教室和……”
“既然你要离家一个月，那我的工资和学校发的福利我自己拿着，免得有事要钱，我找不着你人。”
沈莉秋没耐烦听他的长篇大论，笑眯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他说的这些沈莉秋一点兴致也没有，见过了后世各种五花八门的国际学校后，别说现在的羊城，就是沪市的贵族学校也就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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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有兴趣办培训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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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后家里的工资基本是杨有斌把着，沈莉秋曾今试着提出由她来掌管，全被杨有斌拒绝。
那时候两人只要一说到钱，不是吵架就是动手，杯子碗碟都砸了好些。
沈莉秋听了旁人的劝，也觉得整天吵吵闹闹过不成日子，便默认杨有斌管钱。
但杨有斌丝毫没有理财天赋，花钱大手大脚，还要经常贴补杨家人，不到月底就把钱花个尽光，只能借钱度日，而且不是一两次，是月月如此。
沈莉秋手里的钱很少，只有一些买菜的零钱，就这，杨有斌有时还找她要钱，沈莉秋不给，他还急眼。
听到沈莉秋的话，杨有斌的炫耀戛然而止，他浓眉皱起：“不行，钱我要带在身上，穷家富路，我要去的地方可是羊城，少了钱那能成？”
沈莉秋没放弃：“联校不是组织党员暑假去井冈山旅游吗？看时间你是去不了了，我打算带念念去见见世面。”
“这次旅游你们不去，就在家待着，钱我有用。”杨有斌隐隐又觉得有股火气冒头，“沈莉秋，你别一天到晚就想着玩，身为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你要做的就是在家相夫教子！”
沈莉秋差点没被杨有斌的话噎死，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他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他算哪门子的成功男人？
“期末福利我可以不要，但工资，我必须拿着。”沈莉秋懒得跟杨有斌继续纠缠，退一步，拿容易拿的那部分。
杨有斌没松口：“你们在家能用多少，给你留100块，省着点花！”
“放暑假总要带念念去爷爷跟外公家各走一趟，不好空手上门，需要买点东西，算上车票，100块还少了。”
“行了行了，罗里吧嗦，工资你自己拿着，下个月也别找我要钱了。”杨有斌三两句结束了这个不太令人愉悦的话题。
沈莉秋见好就收，嗯了一声，起身将碗放回厨房。
暂时只能做到这里了，学校的期末福利不是直接打到工资存折上，而是由会计统一发放现金，杨有斌是校长，会计结算时他就在一旁，算好账他顺带把两人的钱领了，根本不过沈莉秋的手。
晚上杨有斌在家待不住，吆五喝三的来家里搓麻将。
诚然搓麻将是借口，主要是炫耀他不久后要去羊城考察学习的事。
沈莉秋向来讨厌杨有斌招人在家打麻将，吵不说，搓麻将的人还要抽烟，一根接一根抽不停，哪怕躲在卧室也呛人。
沈莉秋索性出去，省得杨有斌使唤她端茶倒水。
七月的夜晚风是热热的，教师宿舍前有一块不大的土坪，左前方是一棵几十年的大榕树，在这个娱乐活动相对匮乏的年代，比起看电视，大家更喜欢三三两两在树下纳凉聊天。
孩子们在不远处的操场玩耍，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整个夜空。
沈莉秋笑着加入聊天行列，正好她有很多事记不清了，多听听或许能激发一些记忆。
老师饭后闲余的聊天是五花八门，讲什么的都有。
不知是谁提起杨有斌要出去学习考察的事，离沈莉秋最近的黄老师摇着蒲扇问：“沈老师，听说羊城那边VCD、手表什么的比我们这边便宜，能不能让杨校长帮忙带带呀？”
“是啊，就带块手表，也不碍事的。”
“要是能带VCD就更好了，听说他们那儿都是港货，质量好，价格还低，可划算了。”
面对众人热切的需求，沈莉秋只能硬着头皮婉拒。
“这事我说了也不算呀，毕竟去羊城的人是杨有斌，要看他的安排。”
沈莉秋的推辞不无道理，大家没有多为难沈莉秋，很快岔开话题，聊起别的事。
不过他们提起的这些，倒是提醒了沈莉秋，这个年代想赚钱是比较容易的，只要胆大心细，能吃苦，多少能挣些家底。
比如倒卖VCD和手表，或是卖衣服，都能赚钱。
可惜这些都不适合现在的沈莉秋，而且她有更好的法子。
沈莉秋在人群里找了找，瞧见自己要找的人后，她走过去，轻轻拍了她肩膀一下。
“晓红，有空吗，我想跟你说点事。”
周晓红点点头，“行，我们去那边说。”
两人走到路边一簇竹子旁，沈莉秋不卖关子，直接说明来意：“马上要暑假了，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伙办个暑假培训班？”
“暑假培训班？这……这我也没弄过，不会搞啊。”
“这都不是问题，场地、招生我来负责，你只要出个人就行，到时候给你400块一个月的工资，怎么样？”
沈莉秋条件开的很优越，如今中学老师一个月工资是350块，沈莉秋开到400块，周晓红立马心动了。
“那培训班具体是个什么搞法，做试卷还是守着做作业？暑假差不多两个月，我们也办这么久吗？”
“我也是第一次办，不打算弄得很复杂，我是教英语的，你是教数学的，我们各管半天，时间为一个月。”
周晓红有些犹豫：“这能成吗？”
“成不成要试试才知道，总之先把我们办培训班的事跟学生们说一下，尤其是初二的学生，他们马上要进入初三，英语和数学是能拉分数的主科，能将这两科成绩提高，对中考有重大意义。”
“好吧，我们先招招生。”钱财动人心，能多拿一个月工资对于周晓红而言很重要，她家孩子身体不好，需要长年累月吃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也是沈莉秋找上周晓红的原因，对方也有强烈赚钱需求，而且周晓红教学质量不差，为人比较实诚，就是胆子比较小，不能扛事。
事情谈妥，沈莉秋将念念找到，牵她回家洗澡睡觉。
小孩子还是不能睡太晚，影响发育。
还没进门，沈莉秋便听见屋里闹哄哄的摔牌声，杨有斌激动的骂娘：“他娘的，你怎么不早打这张，硬收到现在，把老子一副好牌搞的稀烂！”
念念顿住脚步，轻轻拽了拽沈莉秋，小巧的鼻子皱起：“家里好臭好吵，妈妈，我不想回去。”
别说念念嫌弃，沈莉秋更嫌弃，她弯下腰，揉揉女儿的脑袋：“那妈妈带你去别的地方睡？”
“好！”念念抱住妈妈的大腿，“念念要跟妈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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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昨晚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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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只有一辆男式摩托车，沈莉秋不会骑，她喊平日里关系不错的丁老师帮忙，送她们娘俩去街上。
“沈老师，大晚上的，你们去街上做啥啊？”丁老师顺口问道。
“我带念念回街上的房子睡，免得扫了杨有斌他们的兴。”
固然她是嫌弃杨有斌带人在家里打麻将，搞得乌七八糟，可没必要说给外人听，找个好听的借口打发便是。
丁老师恍然，“是哦，你们在街上还有一套房呢。”
两大一小坐上摩托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大街上，沈莉秋说的房子位于大街的东边，是前两年杨有斌和他三姐杨彩英合资起的一栋三层门面房。
杨彩英出得钱多，而且住的时间长，所以他们占了一二层，杨有斌一家住三层。
到的时候，三姐夫陈大德坐在门口和邻居侃大山，瞧见沈莉秋和念念，咦了一声：“莉秋，你怎么一个人带着念念过来了？有斌呢？”
“家里来了客人，我和念念回这边住。”沈莉秋牵着念念走过来，“姐夫，我出来忘记带钥匙了，上次放你家的备用钥匙还在不？”
“好像是你姐收着，她在楼上看电视，你上去问问。”
沈莉秋说了声谢，去二楼找杨彩英要备用钥匙。
杨彩英和她两个女儿在二楼客厅看电视，瞅见沈莉秋跟念念，热情招呼她们坐下。
“三姐，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带念念睡觉，下次有空再坐好了。”沈莉秋只想赶紧拿了钥匙走人，不想坐下来跟杨彩英拉家常。
“好吧。”杨彩英找了备用钥匙出来交给她，“今天咋只有你和念念回来啊？”
“期末了，学校里事情多，有斌脱不开身。”拿到钥匙，沈莉秋不多做停留，牵着女儿上了三楼。
这套房子建起来后，他们除了放假时间，基本上很少来，打开灯，久未打扫的房间落满了灰尘。
沈莉秋手脚利落，花了半个小时将主卧卫生简单搞了下，开好了床铺，她们就在这儿睡一晚，不用整个房子都收拾。
母女两洗好澡，并排躺在床上，淡绿色的吊扇在头顶呼呼刮风，念念叽叽喳喳，说一些小朋友之间的事。
沈莉秋抚了抚女儿的头发，适时接话，好让女儿继续说下去。
到底是小孩子，念念说着说着便阖上了眼，粉嘟嘟的嘴唇微张，可爱极了。
一夜好眠，沈莉秋早上六点多就醒了，她今天要守早自习，得早点去学校才行。
轻声将女儿喊醒，沈莉秋催促她快点洗漱，等会带她去吃油饼。
听到油饼，念念立即清醒，快手快脚刷牙洗脸，跟妈妈下楼去吃早餐。
念念最喜欢吃油饼了，它的做法类似于糖油粑粑，但形状是椭圆形的，手掌大小，炸完后会裹上一层厚厚的白砂糖，吃起来糯叽叽，甜滋滋，没有哪个小朋友能拒绝它的诱惑。
买好早餐，沈莉秋花两块钱喊了辆摩的，赶在早自习之前，到了学校。
她嘱咐念念先不要回家，去其他小朋友家玩，等吃完中饭，再跟她一起回去。
念念乖乖点头，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不回家没办法拿作业，是不是代表她今天上午可以不做作业了？哇，这也太棒了！
沈莉秋快步走到办公室，解决完早餐后去负责的班级巡查早读情况。
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只有一小部分的学生认真朗读，大部分都是滥竽充数。
张不开嘴，是乡下学校英语落后的重要因素，英语是一门语言，要多说多听多运用才能更好掌握。
沈莉秋走进初二88班的教室，拍手示意他们停下来。
“都打起精神，一个个摇头晃脑，闭着眼睛瞎念有什么用，刘招娣，你领着大家读课文。”
刘招娣是88班的英语课代表，也是班上英语成绩最好的学生，沈莉秋要管五个班的英语，不可能在88班带读，让英语课代表来带读是最好的。
兴许是有老师在，一些懒散的学生坐直了身子，跟着刘招娣一句句读起来，还有一些根本不想读书的依旧趴在桌子上睡觉。
沈莉秋觉得勉强像样了，又匆匆赶去另一个班级复制。
一早上下来，竟然连个休息时间也没有。
守完早读，紧接着是四节英语课，沈莉秋连轴转了一个上午，听到第四节 课下课铃时，也悄悄松了口气。
念念跟昨天一样，找到爸爸妈妈的饭缸，打好饭放在桌上，她自己端着自己的饭缸夹好菜，去后面的酸枣树下跟小伙伴碰头。
沈莉秋有点饿了，拿起筷子就吃，浑然不管杨有斌拉长的脸。
她没去关注杨有斌什么表情，心里琢磨跟学生们说她要开暑假培训班后他们的反应。
乡下不仅教育资源匮乏，家长们要在教育上花钱的意识更薄弱，在他们看来，能掏钱让孩子读书，偶尔买本辅导书就算顶天了。
比如刚结束的中考，至少有一半的学生是没机会读高中的，这部分没考上高中的人，要么去职高，要么进入社会。
不过她没有非常大的野心，能凑起30个学生也行，一个学生收100块，那就是3000块，刨去租场地、伙食、工资那些，估计能赚个小1000，沈莉秋已经很满意了。
沈莉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吃完便起身走人，叫上念念回家。
一推开门，迎面扑来的烟臭味差点没把她熏晕过去。
杨有斌昨天晚上打完麻将直接回房睡觉，一点收拾的想法都没有，在他看来，家务是女人干的事，大老爷们不干这些。
沈莉秋望着满地烟头的客厅，强行按捺住要收拾干净的冲动，牵着女儿去洗脸洗手。
“妈妈，家里好臭哦。”念念小声抱怨，“熏的念念头晕。”
“等会进房间会好一些，念念忍一下。”沈莉秋很高兴念念愿意表达自己的感受，安抚似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妈妈以后争取让念念住上干净整洁，香喷喷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