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衣服没及时换下来,贴在身上有些冷。
牧也深吸了口气。
其实她是不太愿意跟孟慧起冲突的。
一来她性格温吞说不过孟慧。
二来……
牧博文性格软弱,对孟慧言听计从,她也不想让自己落得更加难堪。
更不想让自己变成孟慧那样尖钻刻薄之人。
但她今天的来意,却足够让她正面直视。
她看着孟慧,眉眼温凉,很冷静的说:“我不知道我爸有没有把我的话给你带回去,我不会再去见你给介绍的相亲对象,这点永远不会变。”
孟慧脸一沉,刚要开口,就被她打断,“我也听我爸说了,牧可要去试镜,需要50万打理,你们作为父母替她着急我十分理解,但我理解,并不代表我就可以心甘情愿的赔上我的一生来为她买单。”
“你说什么?”孟慧声音逐渐尖锐。
牧也浅笑回应:“孟姨,我没钱,也不可能儿戏婚姻随随便便嫁给某个你所谓精挑细选实际上却是中年二婚或许还有些精神不大正常的男人。”
孟慧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最后给气笑了,“我最后一遍问你,你到底给不给钱。”
牧也垂了垂眼睑,“我说了没钱。”
孟慧张唇,伸出食指指向她,半响才说了个:“好!”
说完她就一拍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叫起来:“大家快出来看啊,看看你们的好邻居啊!”
“快看看这个六亲不认、没良心,连自己父母都不肯养的好邻居。”
牧也唇线抿直。
视线移到牧博文的脸上,却见他站在原地,神色表情如常。
若不是怕影响到邻居休息……
她隐忍着,手指捏成拳,质问牧博文:“爸,你就不说句话吗?”
孟慧耳尖听到她的话,回头吼她:“我的话就是你爸的意思!”
牧博文看了眼孟慧,视线又落回她身上,清了清嗓子,不满的指责她,“你孟姨也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听你孟姨的话……”
大概是被淋透太久了,牧也觉得全身发冷,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
邻居们陆陆续续的被孟慧喊叫了出来。
牧也听到邻居不耐烦的指责孟慧:“大晚上的你叫喊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孟慧指着牧也,恨不得她被全世界唾弃,“你们大家不知道吧,你们这个好邻居长了一副畜生无害的脸,实际上就是个白眼狼,劝你们大家以后少跟这种人接触!”
听到孟慧的话,一个五六十多岁的阿姨走上前。
这个阿姨牧也以前经常见,有时坐电梯碰上时,她们还能聊上两句。
听孟慧这么说她,便开口问她:“小也是你女儿吗?”
孟慧捂着胸口,一副被气到的样子,“对,是我们女儿,怪我们自个儿不长心,全心全意为孩子,到现在她出人头地了,倒不愿管我们老两口了。”
阿姨瞧出倪端,一针见血的道:“我瞧着你不太对,亲妈恨不得把自个儿女儿身上所有的坏毛病都藏起来,怎么可能这么损自己孩子,你是后妈吧!”
孟慧的眼泪都快挤出来了,但阿姨的话瞬间破坏了她的情绪。
她斜眼看向阿姨,不满的说:“这位姐姐,我们岁数差不了多少应该更容易体会到我们当父母的心情才对。”
阿姨笑了笑,点着话说:“不瞒你说,我们跟小也相处好长一段时间了,小姑娘是什么人,我们有眼睛看,倒是你,跟个泼妇一样,作为同龄人,我劝你别再给孩子添堵,回家洗洗睡吧。”
牧也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相处了两年不到的邻居,也并不是天天都见。
甚至相处的时间堆积起来,或许都没有72个小时。
但邻居们对她的态度跟牧博文一家对她的态度完全是两个纬度的对比。
是因为她,邻居们才会大半夜被喊到外面受冻。
她不想因为自己去叨扰到任何人。
所以,她还能声线平稳的跟牧博文说:“我都说了我拿不出50万给你们,你还是要这么无底线的逼我是吗?”
牧也的眼神平静无波,但牧博文知道,她的情绪已经接近底线边缘。
可今天来的目的还没完成。
他朝孟慧的方向看,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后很快收了回来。
想了一下。
他很快软下态度,连哄带骗的说:“要不你就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借借朋友的,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你就当帮我跟你孟姨一个忙,想办法帮我们凑50万用用?”
牧也听着,直接就气笑了。
她笑出了声。
气的不是牧博文,而是自己。
她低头,缓慢的调整呼吸,直到开腔说话的时候她脸上仍然带着笑,“爸,您能像个男人一样,什么事儿有点自己的话语权吗?”
这一声‘爸’,她喊了半天才喊出来。
如果没有意外,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这么喊他。
牧博文不满的咂嘴,“你瞧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爸爸。”
“你是我爸,可你这个父亲当得称职吗?”牧也听闻,一并收起了笑,冷眼瞧着牧博文,“孟姨从嫁给你开始,她对我如何,你看不到,小时候那会儿我拼命的想让你看到,想让你相信我,你却总是视而不见,次数多了您烦了,甚至各种数落指责我。”
“每当那个时候,我就特别想我妈。”提及母亲,牧也眼眶里无法抑制的酸涩,她用力眨眨眼,但还是忍不住哽咽,“她走的那年我还小,我几乎都记不得了她的模样,但还是想着,要是她还活着,得多心疼我……”
不知是不是提及了母亲,牧博文的眸子缩了一下。
她仿佛看着他嘴唇动了一下,又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第25章 随叫随到?
她想了一下,做了个总结,“长大了才明白,其实你不是看不到,你也不是不相信我,你只是不想看到、不想相信,也仅此而已。”
孟慧没得逞心里本来就窝着气,听到牧也这番话,气的就要跑过来打人,“小蹄子,你给我胡说什么!”
邻居们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
牧也听到邻居们的对话。
“快,谁打电话给物业,让他们过来轰人!”
“我来打。”
孟慧骂骂咧咧还在反驳,至于说着什么她已经不往耳朵里进了。
她眼神仍然放在牧博文脸上,缓缓的吐字:“你们家的是非黑白我早已不在乎,我不恨孟姨,同样也不会再恨你。”
她指明强调‘你们家’,说得格外分明。
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异常平静,看不出一丝失望跟难过。
“您看,我这么不孝、这么差劲怎么有资格做你的女儿。”
她轻轻眨了下眼,“我不配做您牧家的女儿,所以……您就当我跟我妈一起死了吧。”
牧博文听她这样说,脸色几经变幻,逐渐难堪下来,“阿也,你这样说话就过分了。”
他话刚说完,只听到‘叮’的一声,电梯门下一秒就自动打开。
四名保安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邻居们见到他们,轮番开腔:“这一男一女大半夜故意来我们小区闹事。”
“赶紧给轰出去!大半夜闹着人睡不着觉。”
保安上前去拉孟慧,孟慧撒起泼来两个保安也拽不动她。
她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这会儿安静下来牧也听清了她的话:“你个小蹄子,长本事了啊,想一脚踹开我们,我告诉你,没门!”
她像个夜叉一样难处理。
保安们也皱起了眉头。
个子最高的保安看了一眼牧博文,见他站在那里,虽然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样子看上去还算理智,就提醒他说:“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你们走不走?不走我们就报警处理了。”
牧博文也知道这么下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看了眼孟慧,不知为何就吼了出来,“闭嘴!”
可能孟慧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牧博文吼,一时间怔住,不敢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牧博文脸色异常难看,“我让你闭嘴,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吗!”
孟慧大概是忘了反应,直到被牧博文拽上了电梯她也没再发出一丝声音。
孟慧跟牧博文就这么离开了。
楼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保安给道了歉也走了,邻居们好心,见她衣服湿了,要回去给她拿件衣服,被她谢拒之后又安慰了她几句也都回了屋。
她自己站在原地好一会儿。
身上也不知是冻得还是站着,双腿有些僵、有些麻。
她想今晚直接睡家里。
开门找钥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走得急,真的没拿家钥匙。
看了眼手机时间,发现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她吐了口气。
情绪越发糟糕。
没拿钥匙,她只能重新折回容赤家里。
拖着疲惫的身体上了电梯。
害怕再发生别的事儿,她出来单元门就没再往外走,想找个熟悉人过来接一下。
翻了下手机通讯录,手指停留在容赤的手机号码上。
停顿半响也找不出麻烦他的理由,就直接将他的号码划了过去。
翻了半天也没翻出个合适人。
最后只好小程序打了个车。
等了一会儿才被接单。
对方距离她的位置显示还有一公里。
等了几秒钟她接到了司机的电话。
司机的意思是他马上就到了,让她去小区门口等着他。
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就应了下来。
小区隔着门口还有一段距离。
凌晨一点多。
她走在路上。
外面的雨停了,温度也好像比来时高了一点。
但湿衣服被风一吹,还是凉如冬季的寒风,猛烈的刺向她。
她抿了抿冻僵的唇,一步一步往门口挪。
周围没人也没车。
洒了墨的黑夜,除了几盏昏暗的装饰灯,就连开着灯的住户也是稀落零星。
过分的寂静无声,让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尤其是她现下还有被家暴男跟踪威胁的可能性。
她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可能真是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会撒牙缝。
她刚拐到必经小路上,手臂突然被人一把拽住。
她吓了大跳。
下意识挣扎,直到看清楚对方的脸。
容赤放大的俊脸落入她眸底。
提着的心落了回去。
她心有余悸。
心脏还在突突跳。
心惊转成讶异,“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容赤审视她。
自然是半夜醒来发现猫在他屋里。
她住过来的这些日子,在他面前,甜心可从未半夜出现过。
他半响才开腔,沉声反问:“嫌自己不够危险?你大半夜跑这边做什么?”
她默了下,温吞着说:“房子出了点事儿,过来的时候有些急,没考虑周全。”
她回应的模棱两可。
容赤没继续问,只是盯着她看。
像是发现了什么,他忽然皱眉:“你淋雨了?”
其实她身上的衣服肉眼已经看不出来被淋湿。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也不容她想明白,紧接着,带着体温的大衣从双肩一路落下来。
她全身瞬间被温暖包围。
抬眼就见容赤上身只剩下了一件干净的白短T。
他很喜欢短袖+大衣这种穿发。
这样的视觉让她一下子记起重逢那天,站在妇产科门外抽烟的他。
那时,他的外套给了他待产的表姐。
这是亲密关系或者亲情之间才该有的行为。
仿佛知道她会拒绝穿他大衣。
他扣紧大衣领口的手就没落下来。
耳边听到他警告声说:“不想冻出个什么来,就给我老实点穿好,我懒得跟老何扯皮!”
说完他就转身大步往前走了。
牧也跟在他身后,想着刚刚叫了车就赶紧取消了订单。
安静下来,她视线落在他后背上。
大概是顾及到她,走在前面的他这会儿走的特别的缓慢。
她跟着缓下脚步,心境放空,唇线却慢慢的抿直。
牧博文跟孟慧今天能豁出去以这种方式跟她要钱——
她心底大约是有了数。
没拿到钱,他们不会轻易罢休。
下次会以什么方式?
去医院找她闹?。
还是再跑来她住的地方?
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就是这种未知数,却压的她有些喘不动气。
隐约间她好像听到容赤喊了她一声。
她下意识抬头,就见容赤锁着眉,不耐烦的问:“怎么突然这表情?魂丢了?”
“你说话了吗?”牧也调整了下情绪,嗫嚅说,“抱歉,我刚刚没听到。”
容赤看着她不说话。
他单手插在兜里,看上去不急不慢的。
似乎在观察她,又仿佛在跟她较劲一般,给她一种——你不说实话我就打算这样站到天亮的错觉。
牧也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短袖。
张了张唇。
只是话还未说出来就见容赤眸色突然大变,他身子迅速移动,冲过来抓住她的手臂就将她往他身后拉。
力气之大,让她险些摔在地上。
她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等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容赤跟一男的厮打在一起。
定眼一看,那男人正是陈女士的丈夫,那个之前跟踪过她的家暴男!
他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恶狠狠地盯着她,狞笑,“狗杂碎!今天老子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嘴碎破坏别人家庭!”
男人面目狰狞,仿佛一头能吞噬人的猛兽。
她心里一阵后怕。
不敢想象,如果容赤不在,她将会发生什么事。
她正想着,就听到容赤冷‘嗤’了一声,接上了家暴男的话:“你他妈的打老婆有理了?”
说完,他一拳打在男人的脸上。
容赤的速度很快,家暴男没反应过来就被打了一拳。
“妈的。”
这一拳彻底把他激怒。
她正担心容赤徒手会吃亏,就见家暴男吐了一口唾液,拎起棍子朝着容赤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