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这地儿血腥味这么重？”灰衣老头捏着鼻子说道。
沈岁毫不在意道:“前面刚给自己放了点血。”
灰衣老头瞪圆了眼睛:“狠人啊，说放血就放，我看你现在的脸色跟死人差不多了。”
“不要紧，失血过多是这样的，”沈岁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话说，你进来就不怕被我的师父他们发现吗？”
“不会啊，”灰衣老头得意道，“我的符箓甚至能骗过化神期好吧。”
“可是你的身上并没有灵气。”沈岁微眯起眼，吐出了这句话。
她在第一眼看到这灰衣老头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灰衣老头也不意外:“因为我就是一介凡人啊。”
是凡人吗？不过凡人竟然能进入三界之首的昆仑界？沈岁神情有些古怪。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并不相信我是凡人，你倒是更愿意相信我是世外高人，”灰衣老头毫不客气冲着沈岁翻了个白眼，“可是拜托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修仙的，虽然修仙者占了上三界，但是说起数量的话，是远远不如人界的好吧。”
“生老病死，才是人界的常态，”灰衣老头不顾形象地坐在了沈岁的躺椅上，眼神里却是已然看透生死的超脱淡然，“你还不如问我活了多少岁。”
“一百？”沈岁随便说了一个数。
灰衣老头笑嘻嘻道：“很多人都这么说的，说我长寿，但可惜咯，我真没有一百岁。”
“一百五？”沈岁挑了挑眉，按照这老头的怪异程度，确实应该比普通人还要活的更久一些才对。
灰衣老头又摇了摇头，就在沈岁有些不可思议地准备说出两百时，灰衣老头嫌弃道:“你真的是把我越说越老，我明明只有五十九岁啊。”
沈岁愣了一下。
可是她怎么也无法将这老头跟五十七岁联系在一起，难不成这老头年纪大了，认知出现混乱了，把九十五说成五十九？
灰衣老头无法忍受她怀疑的目光，一拍大腿道:“你怎么还质疑为师呢？”
知道现在该换一个话题的沈岁立刻从善如流道:“我这不叫质疑，我这叫实事求是，那师父你来昆仑界是做什么呢。”
“……最近人界出现了一个教派，死了许多人，”灰衣老头想了想，反正沈岁已经做了他弟子，他说出来的话也无妨，“人皇便托我调查此事，一开始人皇和我都觉得是魔族做地好事，后来我发现这个教派跟昆仑界有很大的关系，就来了昆仑界。”
沈岁微眯起眼:“死了许多人......是死了多少人。”
灰衣老头沉默了，然后无声地给沈岁比了一个数。
原本仿佛没骨头似的赖在躺椅上的沈岁直接如垂死病中惊坐起:“这么多？”
“而且全都是无辜的百姓。”灰衣老头有些沉重地说道。
沈岁合上了眼眸，没人看见她眼底浮现的阴郁，过了一会儿，沈岁突然睁开眼道：“你不是说要教我那啥特殊的符箓吗，不回人界没关系？”
说到这个，灰衣老头耸了耸肩膀：“嗯，衍神宗那边让我先等几天，对了，这事儿你别说出去，估计他们想私底下排查这件事，不过嘛，等到时候东窗事发的话，对昆仑界来说，就不只是名誉受损那么简单了。”
沈岁哼笑一声：“查得出来吗？要真能查出来，你就压根不用上昆仑界。”
灰衣老头叹了口气：“那可不嘛，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吧，我叫常衡，徒儿你呢。”
沈岁又躺回了躺椅，她幽幽看着天上的月亮。
“你不是知道吗，沈岁。”
接下来的时间里，常衡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沈岁想学什么类型的符箓，这让沈岁感到疑惑道：“这个还能挑吗？”
沈岁并没有真正地系统学过符箓，她到现在说实话，除了谢晚虞一开始教了她一套基础的修炼之法以后，无论是啥都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玄清也什么都没教，而特别神奇地是，她竟然还修炼到了现在。
沈岁深沉地想，如果没有沈星阑，她都觉得自己是个绝世天才，而且还他妈的是个英年早逝的绝世天才。
“当然能挑，”常衡点了点头，“就比如说，你觉得你接下来最需要的。”
沈岁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她现在手上的所拥有的符箓，无论是攻击性强的，还是清心的，她全都有，但要说她接下来最需要的......
沈岁无可避免地想起那件重要的事，然后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这还真有，您会画让我起死回生的符箓吗？”
常衡：“你别太离谱。”
沈岁撇了撇嘴，立刻自言自语道：“什么嘛，还说会教我一些特殊的符箓呢，连起死回生都做不到，怎么算特殊的符箓。”
常衡唇角抽搐了一下，虽然他早就看出自己这个徒弟的赖皮程度，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打对方，为了遏制住自己这个想法，常衡只能深呼一口气。
“起死回生就算你飞升成仙都做不到，可是......”
第102章 想死？还是不想死？
沈星阑来到沈岁的院门时，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没来得及多想，就推门而入，然后他便看到在水榭里的一幅堪称怪异的画面，沈岁正趴在一大堆灵石上，艰难且努力地扭曲爬行。
沈星阑：“......你干嘛？”
沈星阑顺手关上了院门，而沈岁听到沈星阑的声音，懒懒地抬起眼皮，然后尖叫了一声，想爬起来又啪叽一声掉在了灵石堆里，沈星阑赶忙瞬移了过去，从灵石堆里捞起了她。
“师兄，你要是玩强制的话，我也不介意的。”沈岁顺势抱住沈星阑的腰，然后蹭了蹭沈星阑的胸膛，试图抛几个媚眼。
沈星阑：“滚，你知不知道你眼角快抽过去了。”
沈岁：“......”好好好，她苦练了整整一秒的媚眼竟然抛给瞎子看。
沈岁慢吞吞地让自己站稳：“我刚刚正在吸取灵石中的灵气用来修炼，因为昨天晚上我一直苦冥思想着我的灵气怎么也不够的问题，然后想起了你给我的一亿八千万灵石。”
沈星阑不信任看着她：“那血腥味呢，怎么解释。”
“啊，你说那个啊，”沈岁眨巴眨巴着眼，然后伸出了手，“我觉得只擦伤了一只手真的好丑啊，所以我让另一只手流点血，你看师兄，这样是不是特别对称。”
沈星阑：“？？？”
妈的，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对称是这样对称的？？？
沈星阑按捺住自己想骂人的冲动，然后心平气和地从自己的芥子手环中再度掏出了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了一个褐色的药丸：“张嘴。”
沈岁不解，但是还是乖乖张嘴。
褐色药丸被投进了沈岁的嘴里，沈岁嚼了两下，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她立刻就想把嘴里的褐色药丸给吐出来，哪想沈星阑早就料到了她有所举动，直接伸出手捂住了沈岁的嘴。
沈岁只能被迫将这颗褐色药丸吞进了肚子里，还没等她开口问沈星阑，沈星阑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沈岁高兴地眯起了眼睛，好吧，她决定还是原谅沈星阑了。
“前面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沈岁含着蜜饯，含糊不清问道。
“补血丸，”沈星阑头也不抬，开始给沈岁收拾起地上一些没有灵气，已经没用的废石，“你刚刚的脸色，跟死了差不多。”
沈岁：“......”
沈星阑将这些废石一一收拢后，然后又将新的灵石投进了灵石堆里：“所以，一晚上的功夫你从筑基中期直接升到筑基大圆满了？”
沈岁骄傲地扬起下巴，“是啊，”但是她很快就恹恹了下来，“但是一亿八千万灵石成功地变成了八千万灵石。”
沈星阑震惊看着她：“你一晚上吸收了一亿灵石的灵气？”
沈岁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是觉得我太败家了吗，唉，没办法啊，这一吸收就吸上了瘾，那些灵石里的灵气直接灌到我的丹田里，压根不够用啊。”
沈星阑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岁：“你丹田没有被灵气撑爆？”
沈岁摇了摇头，幽幽道：“不仅没被撑爆，反而感觉我整个人都精神了呢。”
沈星阑神情凝重：“你不会背着我嗑药了吧。”
“只有你一言不合给我灌药！”沈岁没好气道。
“对了，今天衍神宗那边来信说，要我们去看看场地来着。”沈星阑见沈岁再度准备回到灵石堆的怀抱，便出声道，“还有，新添了一条规定。”
“什么规定？”沈岁抬起头。
沈星阑面无表情：“整场论仙大会，不论生死。”
后面的四个字沈岁咀嚼了半天，一晚上没睡的她神经有些迟钝，但是她还是反应过来了，然后脸上浮现出了一点微笑：“这样啊......”
这样好啊，她更方便下手了。
但是她看着沈星阑的脸色却似乎很难看，她只能从灵石堆里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然后朝着沈星阑伸出了手：“拉我一把。”
沈星阑没有动：“我其实很想问你一件事。”
沈岁装作听不懂，笑意盈盈道：“什么什么，不是说看场地去吗？”
“你究竟是想死还是不想死。”
沈星阑的话让沈岁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沈星阑垂眸望着她，阳光落在清隽少年身上，镀着一层令人无法直视的金色光芒，让清隽少年好似天神一般。
可是沈岁却将伸出的手轻轻地盖住自己的眼睛。
她觉得有点儿刺眼。
就在沈星阑觉得沈岁不会给他答案时，沈岁却声音沙哑道：“你可以把这件事理解为必然发生。”
沈星阑看向她，沈岁将手放了下来，同样也看向他。
他第一次发现沈岁的眼睛并不是黝黑的，而是带着一点细碎的光芒，就好像......
就好像夜晚的天空中被打碎的繁星。
沈星阑的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这个想法，而这双眸中似乎如繁星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似乎在犹豫不定，但是沈星阑却很耐心。
他想，其实他对人很少有耐心的，毕竟从小到大，没有人愿意听他的想法，即便是害怕他，恐惧他，却依然会自作主张地给他安排好，就好像他们在完成一件不得不且必须要做的这件事，而这件事的主人公是他沈星阑。
但是沈岁不同。
他第一眼看见沈岁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沈岁身上散发出来的同类气息。
那种同类气息他无法描述出来，但是他知道沈岁跟所有的人不一样，又或者更准确地说，他知道只有沈岁跟他一样。
毕竟他两年前脱离昆仑界，来到紫徽界时，确实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自由，但那只是自由，他知道那道枷锁依然隐形地绑在了他的手上，它在等待着某一个时机，一个能让沈星阑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机。
可是当沈岁出现以后，他却惊奇地发现那道枷锁竟发生了改变。
就好像它不得不做出某一种改变，要知道它哪怕在沈星阑自从有了自我意识以后，却依然数年没有发生变化。
沈星阑一开始并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但是后来他突然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它竟然在害怕沈岁。
第103章 突生变故
“就好像我们经历的事情，是原先就设定会发生的一样。”沈岁如此说道。
沈星阑灼灼盯着她，然后嗯了一声。
沈岁头疼地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解释，她只能清了清嗓子:“你可以这样认为我的死亡结局一开始是一件无可避免的事情，但是我为了修改这个结局，
“所以就得节外生枝地做许多事情，从而影响到这个结局到时候是否能发生。”
“当然，你会产生那样的疑问也是应该的，”沈岁耸了耸肩膀，继续道，“毕竟我已经做好了面对我死亡的结局，当时在隙碎洪流中出现的幻觉，就刚好克服了我心理上的某一种恐惧，
“所以我现在看待死亡，可以说已经不把它当成结局了，而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就好像我现在跟你说话，心情很平静。”
“但是这样听起来，”沈星阑嘲弄了一声，“就好像你接受了这个结局。”
沈岁没有反驳，甚至还赞同地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接受不代表认同，你说呢？师兄。”
有时候沈星阑会产生一种错觉，沈岁好似一朵看似无比柔软，仿佛一折就断茎的花，它会令人忍不住去采撷，却不知剧毒藏在上瘾的芳香之中，然后那剧毒慢慢地侵蚀人的骨血和皮肉，最后它将所有的一切吞噬干净，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好像现在，沈岁只是在话的最后将语调微微上扬，眸中泛起一点波澜的水色却能把沈星阑整个人都溺毙在其中。
沈星阑感觉自己有些恍惚，都不知道怎么回应了沈岁。
昆仑界的第一宗衍神宗，所在一片绵延山脉之巅，加上昆仑界自带的云雾缭绕，让衍神宗宛如海市蜃楼的仙境那般缥缈。
沈岁抬起头，仰望着眼前望不到尽头的青石台阶，面容有些僵硬：“师兄，这台阶我们是必须得爬吗？”
沈星阑沉重地嗯了一声：“台阶尽头才是各大宗弟子准备抽签的衍神广场。”
“师弟，现在就咱们仨，你推心置腹地告诉我们，这里的台阶到底有几个数。”谢晚虞神情也格外的凝重，但是她说话的语气并不冰冷。
沈星阑沉默良久，然后慢吞吞道：“九千九百九十九。”
沈岁直接笑了。
她一屁股坐了下来：“谁爱爬谁爬，我死也不爬。”
谢晚虞也一道坐了下来：“师弟，抽签这事只能辛苦你替我们去了。”
沈星阑：“......”
“这爬个台阶还禁锢灵力，连御剑都不能做......”沈岁小声地开始嘀咕了起来。
突然不知从哪来的一片形状奇特的红色树叶好巧不巧地飘落在了沈岁的身上，沈星阑正要提醒沈岁，哪想下一刻，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中开始飞舞起无数的红色树叶。
沈星阑觉得有些奇怪，这时沈岁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沈星阑以为沈岁发现了什么，便俯下身去，谁知彩衣少女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衍神宗是不是发癫啦？”
沈星阑：“......”
“这好像是衍神树的叶子啊。”谢晚虞随手一抓，就是好几片红色树叶，然后她朝着沈星阑挑了挑眉。
沈星阑将落在沈岁身上的那片红色树叶轻轻地摘了下来：“有点不太对劲。”
“什么？”沈岁茫然地看着他。
下一秒，一道琳琅撞击的声响以台阶尽头为中心，然后慢慢的在整个衍神宗扩散。
“啊——”
沈岁惊叫出声。
沈星阑和谢晚虞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捞沈岁，两人却都捞了个空。
只见沈岁原本坐着的地方竟凭空出现一道黑洞，而那黑洞将沈岁吞没以后，就开始迅速收拢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