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的一声,琴弦发出尖锐的鸣叫,接着是破损的清脆声。
霍琴登时放大眼睛,直接屏住了呼吸,她差点尖叫出声:“你在干什么——!”
宋杳缓缓手起手,一把名贵的月琴碎裂成两半,琴弦扭曲。她用的是巧力,借着舞台坚硬的台阶将月琴摔得稀巴烂。
全场人都被她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来。
宋杳走下舞台,笔直的走向裴述,朝他伸出白皙的掌心。裴述短暂的怔愣一瞬,随后将自己的丝质手帕递给她,她并没有看他一眼,朝他走来也不过是周围的人没一个穿校服外套,只有他穿了,不仅穿了,连最上方的扣子也系的一丝不苟,自然那块手帕他也没用过。
随意地擦了两下手,宋杳扯起唇角冷而嚣张的望着霍琴:“85年唐家制的月琴,价值一百九十八万。”她抬起眼睛冷冷看向斜上方的监控,“账单请尽快送到我手中,我会双倍赔偿。”
她扬起下巴瞥视霍琴,仿佛再说‘区区一把月琴,摔了就摔了,本小姐今天心情不好。’
“至于你?”宋杳盯着霍琴看了几秒,忽然假笑了一下,将手中的帕子随意的抛开。它就这样落回了裴述的面前。
不怒则已,一怒便彻底展现了名门之后的不容侵犯。
霍琴心里没底极了,正在不安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得罪,如果回家被爸爸知道,说不定会被骂死。
直到宋杳离开会场,才逐渐有‘卧槽太酷了’的声音此起彼伏。
霍琴连忙去看那把月琴,哭丧着脸。回过头求助,却见裴述盯着那张帕子,眼睛一错不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31章 宋杳
普通人伪装名媛其实并非什么难事,就算是有钱人,也并不会遇到每一个人都要探查对方的底细。尤其是有钱人之间互相探查信息,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一种冒犯。
在知道自己被查的时候,想必大多数人第一反应就是不舒服以及愤怒,没人会想让自己做过的事情被查出来。
而这个世界上…基本没人会没犯过错。
有钱人的标志是什么,浑身名牌?可望不可即的权利和钱财?
这只是在识货和懂行的人眼里。
通常来说,普通的平民并不都能看懂这些,没接触过的什么名牌,看不出真货还是假货,甚至摆在你的眼前你都或许不懂它价值万金。
其实有钱人的标志,是任何时候从容不迫的态度、优雅端庄的仪态,高高在上的神态,熟练的得知一切规则。
只要你演的逼真,身边又围绕的有真的有钱人,那么就算你不是有钱人,周遭的人也都默认你出身不凡。
这也是宋杳曾经刚入商圈时最敲击她心脏的一句话:‘资源过剩者玩转规则,需要资源的人毫无头绪’。
——那么,最重要的,是规则。
那把月琴的损失,他们是不会让宋杳自己支付的。
有钱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名声。
逼迫他人当众演奏已经极为失礼。
就算是没人为她支付这笔钱,宋杳也有办法筹够这些钱。
这个世界上赚钱的门路太多太多了,只要胆子大,没什么不可能的,但出身和门第最难改变,换言之,有钱人容易当,但想真正跨越阶级,难上加难。
裴述盯着那张帕子看了好一会儿,缓慢的移开视线看向蹲在地上扒拉月琴的霍琴,“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位似乎很不好惹。”
“……我猜到了。”霍琴有气无力的说。
会场的人逐渐散去,今天的事情算是一个劲爆的瓜,不一会儿就在学校论坛传遍了。霍琴苦闷的想着该怎么解决,心想宋杳可真干脆了当啊,这把月琴说摔就摔了,她力气这么大?
“怎么办?”霍琴眼巴巴的求助裴述,希望他能再给自己支个招。
裴述没说话,两根手指捏着那张帕子,清透的丝帕摊开来,上面粘着一根木屑,尖端染上了一丝血迹。
“或许,这笔钱该由你出。”裴述将手帕方正的叠好,重新放回西服外套的口袋里整理妥当,双手合十摆放在席位上,转过头看向霍琴,“然后回家跟你父母自觉交代吧。”
霍琴抽了抽嘴角,没忍住加大音量,“我知道,用你说。”她想的是别的,“……”
裴述站起身,温和的微笑:“别看我,没钱。”说完扭头就走,“浪费我的时间。”
霍琴追着裴述往外走,“别啊,哥,我知道你爹上半年给了你一张黑卡,那玩意儿还能没钱?别逗我。”
裴述平平看了她一眼,“自己用还要自己还,我把卡给你,下个月你自己还款?”
这货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死抠门。
霍琴骂道,“小气鬼,三四百万而已!”
裴述反击:“小钱,那你怎么没有。”
“我——”霍琴被堵了正着,“我,我前一段花钱太厉害了,我妈把我卡没收了呜呜呜……哥哥酱,人家这么漂亮,要不让你亲一口赊账。”
裴述:“让开,我要吐痰了。”
霍琴:“……你他爹的¥%¥!”
这两人一个平淡却气死人不偿命,另一个呜呜然假模假样的撒娇娇,声音逐渐远去。
霍琴在裴述身上捞不到钱,总要想办法。她浑身上下加起来连四五十万都凑不出来,可她又不敢太慢,万一会儿等晚上放学,宋杳拿着账单回家了,说不定她家里人听说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要怎么给她家找事儿呢。
这个事情一定不能传到她爹妈耳朵里,不然就不是简单的没收卡这么简单了!
她下个月还定了跟喜欢的爱豆一起吃晚餐,可千万不能泡汤!!她都把牛吹出去了已经!
裴述靠不上,只能去找平时人傻钱多的老实人了。
一路上随机抓了个无辜路人凶神恶煞的问了一番,霍琴得知了‘老实人’的所处地。
燕京学院棋牌室。
果然是这个地方,他就没别的地方可去。
还没进去,霍琴就听到里面球杆撞击台球发出的清脆圆润的声音,在一杆人中仔细辨认,‘老实人’是最显眼的那一个,他染着一头张扬的白发,但发型很乖顺,正蜷着腿跟旁边的男生说话。
走进过去,对话也就入了耳中。
旁边儿人问:“黎哥,你这鞋什么牌子的?”
‘老实人’看了看鞋,说:“不知道,家里人买的。”
“家里?”那人有些不屑,“他们能懂什么流行的牌子,一群老古董…等等,你这个是什么标啊?”
‘老实人’说:“SELU,你不认识?”
SELU个人品牌?一双鞋得好几万啊。
真令人咂舌。
“哥,给我穿一下试试呗,求你了。”
“你喜欢给你吧,送你了。”
“啊?那你穿什么?”
“我穿你的。”
“你几码的脚啊?”
“哦我4——”
“又搁这儿当大冤种呢啊?”
这道声音一出,沙发上正在换鞋的俩人齐齐回头。
一个脸长的平平无奇,脸上的艳羡还没有完全消退;另一个一头白发,皮肤很白,双眼皮高鼻梁,唇形漂亮又好看,宛若神话中的爱神丘比特的放大版,他尚一脸茫然,定睛一看是霍琴。
这‘老实人’经常到处‘捐款’,跟行走的ATM没什么区别,所以人人都喜欢他,人人都想跟他做朋友。无论你看中了他的什么,他都大手一挥轻松送给你。
旁边人听见霍琴不客气的话,生怕‘老实人’反悔一般,火速登上那双鞋溜了,“我走了黎哥。”
“哦。”白头发的视线跟着他走掉,又重新投放到霍琴脸上。
“黎星时,你整天这么捐,不得把家底都娟空了。”霍琴绕过来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你这样捐款没效果啊,你得做投资。”
老实人黎星时‘啊?’了一声,不解的看着霍琴。
霍琴摆出一副我为你解惑的模样,“你的钱要捐给值得的人,有朝一日能收到回报的。你看你整天送别人这个,送别人那个,别人给你送过什么吗?”
黎星时认真想了一下,“没有。”还真是这样。
不过原因倒不是别人不懂得回报,而是因为黎星时是银行行长的儿子,要什么有什么,根本也没有缺少的东西,别人送的再珍贵,在他这儿都不值一提,没人能送得起什么,自然也没人送了。
霍琴搓了搓下下巴,神秘一笑,“我给你推荐一个人,非常值得回报!”
黎星时疑惑,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这双眼睛漂亮到简直让霍琴嫉妒:“谁啊?”
霍琴:“我。”
黎星时:“?”
黎星时准备转回去头。
“什么反应?什么反应?几个意思几个意思!”霍琴破防了,“我是一般般吧,但是我准备投大资啊!我的眼光是很可以的,你知道宋杳吧?”
“宋杳。”终于提到一个稍微感兴趣的名字,黎星时回忆了一下,随后认真说道,“她很漂亮,你准备捧她当明星吗?”
“……有钱人谁去当明星啊!!”霍琴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她的思维带着典型上流社会对艺人的不屑,仿佛自骨子里认为艺人只是一种高级的戏子,供人玩乐赏玩的,“哎呀不跟你说了,你给我四百万,假以时日我让你看到收货!”
黎星时乖乖的拿出了一张卡,霍琴喜笑颜开的塞进口袋里,“真可爱,等姐好消息哦。”她笑眯眯的蹂.躏了一把他奶里奶气的白发。
黎星时在原地若有所思,“宋杳。”念了好几遍宋杳的名字。
另一边宋杳也是离开了会场,快走到教室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手受伤了,许是伤口不深,而她刚才的动作又太大太快,伤在瞬间产生,痛觉没跟的上。
宋杳将手指对着水龙头冲洗了一阵子,按着伤口挤出脏血这才作罢。
轻轻甩了甩手腕,她仔细的照镜子,将自己打理完好,刘海拨弄端正。昨晚这一切她才离开。
刚走出去洗手间,就在门口遇到了一个不可能在这里的人。
他立在走廊一边,挺拔修长的身形鹤立鸡群一般显眼,普通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什么贵族的西服,褐色更显得他气质出尘,听到动静他侧过身看过来。
这人的眉眼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气质,远山雾霭一般清淡,浅茶色的眼眸在日光之下折射出不同的色泽,就像是琉璃。面部线条流畅,侧着时下颌线又很优越,鼻梁高挺唇线绷直。
他看过来的视线也很轻很淡,好像只是随意一瞥罢了,不过他开口就叫了宋杳:“宋同学。”
宋杳仿佛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直到他叫她,这才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在他身前停下了脚步。
“你的手应该受伤了,我拿来一些药水,还是要及时擦一下。”他盯着宋杳,语气随意,“不然可能会留疤。”如此补充道。
“你在假好心什么,”宋杳从他身边经过,扯起唇角扫视他,“裴述,看来你不过如此,从前是我看走眼了。”
白杳的态度不加掩饰,就像是滤镜碎掉之后,她开始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他,这眼神跟打量外面的男生没有任何区别。
裴述可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在名流圈,美和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的价值。在不知道他爸爸是谁之前,他总会被对面的人先用这种眼神隐晦的打量,不过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这种打量就会马上变成惶恐和紧张的尊敬。
“……”裴述唇角的笑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他转移话题道,“抱歉,不过还是应该先处理伤口,你说呢?”
宋杳冷哼了一声,“随你。”她率先进去教室。
裴述自然亦步亦趋跟上。
宋杳先进来,教室里的气氛顿时凝滞了一瞬,裴述也跟着进来,这下教室鸦雀无声。
裴述在宋杳对面坐下,她刚坐下就把手摆在他跟前,另一手托腮定定的盯着他看,“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她视线一瞥,看见他胸前的那张手帕被叠好放回去,眯起眼眸:“想不到裴少爷还有用别人用过的东西的习惯。”
“我父亲说帝都的少爷多,但有奇怪癖好的更不少见。看来这话并非无的放矢,你这癖好也挺独特的。”
裴述差点想叫人捂住宋杳那张嘴,从前听她告白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她这么伶牙俐齿,嘴上不饶人?
“…你是哪里人?”裴述再次转移话题。
不是本地人啊,难怪没听过这号人物。
宋杳挑衅一般,一字一句出口:“要、你、管?”
“嘶——弄疼我了!”宋杳脸色一变,抽手挥开他。
“抱歉。”裴述微微一笑,动作从容的收起面前,“我不是故意的。”戏弄她,让她变了脸色,仿佛很有趣。
只是她抽手的动作太快,柔顺嫩滑的肌肤从他掌心滑走时的触感无可比拟。
于是裴述看向她的手,白皙的食指留下不到两厘米的划痕,擦过药水之后呈现殷红色。这红色就像是初初长成的樱桃,甜而不腻。而她的指尖正如樱桃,嫩白的宛如透明。
“看什么呢!”白杳一把抓住课桌上的试卷和课本怒恨的丢到他的脸上,锋利的试卷划过他的脖子,带来刺痛的感觉。
裴述接住试卷和书本,注意力被扯出来,微微蹙眉看着她,心头是一阵阵尴尬和微怒。
旁边有人怯怯的出声:“宋同学,你知道裴述是谁吗?”她是在提醒,裴述不是她能惹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