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月份还小,不显怀正常。”说着拉她坐到桌前,那里已经摆了一碗咸粥,一碟小菜,顺手拿起筷子递给她,自己坐在一旁喝起了茶,“之后几日就得凑合吃了,南安城离梅南城远,我们又行的慢,约摸得走五日。”
江晚点头应下,小口吃了一半就放下筷子不想再吃,“我想吃酸的。”
赵知行接过剩下的粥,顺手从桌下拿起装满青杏的碟子放到她面前,“正巧南安的杏子可以吃,尝尝。”
江晚眼前一亮,吃了一口便眉眼弯弯,“确实好吃。”
清脆的声音和泛开的酸味,引得赵知行牙酸,只是看她吃得开心,不禁轻笑,快速吃完剩下的咸粥小菜,将碗筷递了出去。
刚回来坐正,就见江晚亮着眼将一枚青杏喂到他嘴边,“你尝尝,很好吃。”
赵知行隐晦地吞咽了下口水,面上笑着张嘴吃下。
咬开的瞬间,不可忽视酸味在口中炸开,口水也不由自主地大量分泌。
江晚看他面不改色,疑惑问道,“你不觉得酸吗?”
赵知行摇头,口中微动着,显然是在咀嚼。
江晚笑吟吟地坐了回去,眉梢眼角满是开心,“我就说不酸嘛。”
随后继续开心吃了起来,时不时还喂赵知行一颗。
第80章 牛肉
赵知行面上虽强撑着,牙却远不如面上强硬,用午膳的时候,牙软的连饼都吃不动了,只能简单喝些肉汤。
可惜他早膳就没吃多少,如今不吃饼饿的厉害,如今荒郊野岭的也没带稻米,只能凑合小口吃着。
江晚看他吃的一脸痛苦,叹了口气帮他掰碎泡到汤里,“你是不是傻啊,吃不得酸还硬撑着。”
赵知行刚想说话,就感觉牙根微软,抿唇缓了缓才说道,“这不是看你喂得开心。”
江晚勾唇,轻咳一声按下嘴角,“那又如何,你说一声不就是了,我如今口味重的很,你跟着我吃,这口牙非废了不可。”
赵知行看她口是心非,笑着端起碗连汤带饼地吃了起来,只偶尔倒吸凉气。
江晚等他吃过饭,催促他用温水仔细漱过口,才算安心,又起身吩咐墨竹把马车里的茶倒了,换成白水。
接下来的几日,只给他喝温水吃软饼,也直到车队抵达梅南,才算恢复。
赵知行对着铜镜张嘴看了眼自己的牙,噙着笑跟江晚说道,“那日吃过青杏,我这满口牙跟掉完一样空荡。”
江晚隔着屏风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逞能,吃不得就吃不得,我还会笑话你不成。”
赵知行却笑着,“那不是你在喂。”
江晚面上瞬间红了,口中还不忘反驳,“我平日也没少喂你,又不缺这一两口。”
不多时,她换上梅南的衣裳走了出来,不适地抬手摸向颈间,“这布倒也有些过于糙了,还不如便宜布。”
赵知行应了声,喊她坐下,用手给他搓软颈间的衣料,“确实不如,这便宜布在梅南应当很吃得开,就是不知你那个便宜妹妹何时才能开过来。”
江晚有些疑惑,侧头看向他,“怎么说?”
赵知行轻笑,“梅南是大盛极北,临近那些游牧族,他们养的牛羊马都甚好,可缺衣少食,如今能有路子找到巨阳的到底还是少数,大多要依靠梅南,便宜布虽厚,却便宜耐磨,应当很得游牧族喜欢。”
江晚微微拧眉,有些不解,“大盛跟游牧族虽不像胡地一样禁止贸易,可也并未通商,走官府的路子交易还好些,这般私下交易,不怕官府找他们麻烦吗?”
赵知行摸了摸鼻尖,低声说道,“梅南沟壑丛生,人力修梯田的进程也缓慢,因此田地并不多,梅南百姓想要生存自然是需要跟游牧族做些交易的。”
说着,声音压的更低,“这些交易自然不能摆到明面上,可也是梅南官府默许的。”
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父皇也知道,是他默许的,否则以他对胡地的态度,梅南官员也不敢这般纵容百姓跟游牧族交易。”
江晚这才恍然,疑惑转过身,小声说道,“那父皇为何不直接跟游牧族通商,若真的能打通往来,游牧族的牛马可比大盛强多了,也省的我们这般费力培养战马耕牛,买一批回来就好。”
赵知行轻笑,“战马耕牛一直在买,可明面上我们也得多多培养才是。”
说着将她拉起揉袖口的布料,“游牧族有些族群,不大像正常人,父皇不想让他们势大,但又不好明说,只能这般断绝与所有游牧族的通商,如今能来大盛交易的族群,其实已经是挑选过的了,只有他们回去再如何交易,那便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江晚点头,凑到他耳边小声吐槽,“难怪父皇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的多,这般操心,可不嘛。”
赵知行没忍住笑出声,很是赞同,“父皇确实操心比较多。”
边说边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每月初一十五,梅南极北的交北县会办交易集会,正好是后日,我们今天在城里玩玩,然后就出发去交北县,后日正好到,交北县再北,就是游牧族了,还能带你去看看。”
江晚笑着应下,心中满是期待。
梅南城整体更加狂野一点,路上的店面大多都装饰着兽首兽皮,过往的行人眉宇之间,江晚瞧着也很是有几分野性。
赵知行有些日子没好好吃饭了,不多时就觉出饿来,拉着她走进一间酒楼。
掌柜看他们装扮虽普通,眉眼间却像富贵人,便笑眯眯地试探着问道,“店里今日正好收了一头牛,不知二位客官可想来几斤牛肉尝尝?”
赵知行无所谓,便看向江晚,“可想吃?”
江晚拧眉问道,“官府不是不让买卖牛肉吗?”
掌柜面上有些尴尬,低声解释,“官府是不让随意宰杀耕牛,可这牛并非宰杀,而是帮着主家耕地老死的,本来那主家是打算厚葬的,正赶上重孙子闹病,又看我们主家出价高,这才过了官府,卖与我们。”
江晚细眉微拧,有些不大舒服,“你们买来这牛花了多少银子?”
掌柜没看出她的不适,听她问价只以为是想都买了,便笑着说道,“这牛一共出了三百来斤,夫人一人买下,恐怕吃不完,平白浪费。”
看江晚眉头拧得更紧,赵知行沉声说道,“问你怎么卖直说就是。”
那掌柜忙尴尬道歉,“一斤一两,约摸三十五两银子,二位客官若想要,小的这就去收拾?”
江晚从袖中取出碎银,发现只带了八两,便让赵知行把剩下的补上,侧头认真跟掌柜说道,“这牛你也不必再卖,拿了银子将它好生安葬就是,它为主家辛劳一生,老死还被人吃入腹中,难免作孽。”
掌柜听她这般说,又扫了眼桌上的银子,笑着看向赵知行,“这位爷,不知……”
不等他说完,赵知行便沉声打断,“她如何说你如何做就是。”
掌柜便笑着将银两收起,还未问他们想吃什么,就见江晚起身拉着赵知行往外走去,口中还小声嘟囔着,“我们换一家吃。”
那掌柜追了几步想说什么,却见二人已经走出门直直往对面去了,想到对面掌柜向来跟自己不大对付,便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不多时就见几个老熟人谈笑着走了进来,坐到窗前招呼人前来上酒菜。
他眼珠一转便打定主意,露出谄媚的笑走近几人。
第81章 报官
二人吃饱喝足,江晚又犯起了困,便打消继续逛的念头,低声跟赵知行说想回去,赵知行自然应下。
刚出酒楼,就听到一个粗犷声音含糊不清地喊道。
“掌柜,再来二斤牛肉,一坛浊酒。”
江晚听不懂他们带着口音的话语,依旧自顾自地走着,但赵知行懂,闻言拉住江晚停下脚步。
见她疑惑看来,冲对面的酒楼扬了扬下颌,低声说道,“那个掌柜,把牛肉又卖了。”
江晚拧眉看去,心中很是不爽,低声说道,“好歹是酒楼掌柜,怎的这般没信用。”
赵知行轻笑,“财帛动人心,谁会嫌钱少呢。”
江晚撇了下嘴,“他既让我不爽,我自然也不能让他舒服,一物多卖到哪里都说不通,报官吧。”
赵知行轻笑着应下,打发王全去府衙一趟,见她面露疲态,带人回酒楼要了个包厢让她歇着,自己坐在窗前盯着对面人来人往的酒楼。
约摸半个时辰,王全就带几个捕快出现到他视线中,不多时走进对面的酒楼带了掌柜出来,这才轻声把江晚叫起,带她跟在几人身后往府衙走去。
路上行人看到城里大酒楼的掌柜被捕快带走,都抱着看戏的心情跟了过去,竟在府衙外头围得满满当当。
梅南知府扫了眼府衙外头的人群,垂目看完诉状,居高临下地看向酒楼掌柜,“这人状告你一牛多卖,可有此事?”
江晚走得慢,等到府衙的时候,被人群堵在外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找了个阴凉处坐下等着,好在能听到里头的对话,也不算白来。
如今天气更热了,江晚本就不耐热,这一路走来额间更是出了不少细汗,烦躁地摇了几下团扇就懒得再动,赵知行噙着笑接过继续给她扇风。
江晚听到里头知府这句问话,不由皱眉,“哪有这般问的。”
赵知行面上依旧笑着,轻声说道,“再听听。”
江晚撇了下嘴,托腮看向远处的茶摊,专心听着里头的动静。
只听那掌柜的连呼冤枉,“我们酒楼在梅南城也是有头有脸的,怎么可能做这等事,他家夫人买的牛肉,拿了银子就收了,准备关门去埋,卖与旁人的是剩下的一些边角料,那些他家夫人可没买。”
王全冷淡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你那牛出了三百余斤肉,夫人给了你八两,老爷给了你三十两,一共三十八两,还买不完你那些边角料不成?”
那掌柜却连声反驳,“哪里有三十八两,只有三十两银,你们可莫要胡说。”
江晚这才想起自己给出的碎银没有官府印记,低声说道,“我那两块碎银确实没有印记,他咬死不认也没法子。”
赵知行看她皱眉,无奈轻叹,“江晚,以你的身份,你说给了就是给了,无需自证。”
江晚咬了下唇小声说道,“那如何能一样,总归要以理服人,否则跟戏文里仗势欺人的贪官污吏有何区别。”
赵知行闷闷笑了声,看她满脸纠结,低声提醒道,“你那碎银虽无印记,可也是特意切割出来的。”
江晚不禁抬手拍了拍额头,那些碎银都是自己随身备着的见礼,自然都是精心切割成一样形状的,“我当真是糊涂了。”
说罢便吩咐墨竹回去找碎银见礼。
公堂上,掌柜先将那三十两带着官府印记的银子摆了出来,给众人展示,“这就是他家老爷给我的银子,三十两,不多不少。”
又将今日酒楼收的银子铜板铺了满地,“这些都是小的酒楼今日营收,清清白白坦坦荡荡。”
最后更是将今日的账册也呈了上去,“还请知府大人明鉴。”
他拿出的证据齐全,言辞之间也是诚恳,自然比王全单单一张诉状来的令人信服。
别说看热闹的人群,便是梅南知府,在核过账册和地上的银钱后,也看向王全,“他这账册清晰记着,你们只给了三十两买牛肉,他们酒楼的牛肉经过官府,共有三百三十斤,按如今世面的价格,还有三十斤能让他们酒楼自行处理。”
顿了顿,他翻到最新的那页,“这处记载着那几人共吃了五斤牛肉,自然算不得他们酒楼一物多卖。”
王全面不改色,笑眯眯地说道,“大人说的是,可我家夫人给的碎银并无印记,这些所谓的账册更是他们酒楼自己记载,想要做手脚很容易,不足以令人信服。”
掌柜听他承认碎银无印记,心中更是得意,面上却不漏分毫,只说可以让知府请那几人前来对质。
围观群众也是一片嘘声,有些知晓这家酒楼跟对面酒楼有积怨的,更是低声说起了闲话。
“莫不是对面酒楼看他们生意好,找人故意栽赃陷害不成。”
“难说,咱们梅南就这两家大酒楼,倒了一家,剩下的可不都去了另一家。”
“那家掌柜我也认识,看着是个和善的,应当不是他做的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面上和善,私下指不定多毒。”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若此事当真是对面酒楼陷害,老弟我日后是不敢去那家吃了。”
“掌柜这般阴损谁敢去吃,往后还是去这家吧。”
“你说的不错,我瞧着这家账册清楚,想来是好好做生意的。”
他们闲话的声音不算大,可架不住说的人多,一时很有几分喧嚣。
江晚听他们这般胡言乱语,不由眉头拧得更紧,旋即侧目瞪向赵知行,迁怒说道,“你怎么不早点说,早些让墨竹回去取碎银,哪里还能让他这般诡辩。”
赵知行笑着应下,“我的错,一时没想起来。”
江晚轻哼一声,转头看向街道尽头,希望墨竹赶紧回来。
那掌柜听到身后传来的细碎声音,心头更是得意,不想竟还能有这般效果,若真的能将对面酒楼打压下去,那夫妇倒也算自己的贵人了,又是送银钱,又是送机遇的。
梅南知府听这些揣测之语愈演愈烈,拍了下惊堂木让他们肃静,“如今事情还未查清,莫要胡言乱语污人清白。”
第82章 落定
公堂随之寂静下来,只听那掌柜冲王全说道,“您跟您主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想来此事有所误会,不如你我各退一步,就此罢休如何?”
王全面上笑着,眼神含冰,“这可不是小的说了算,只是你让我家夫人心情不爽,我家老爷自然是要让你也不爽的。”
说罢,他看向梅南知府,“我家主子出得起三十两,自然不差那八两,小的在家也是常与账房打交道,不知大人可否将账册给小的一观。”
梅南知府略一犹豫,沉声拒绝,“账册乃开店之本,不可,这账册本官看过并无问题,你若觉得不妥,本官可以再找人来查账。”
王全轻笑,言语之间毫不退让,“那就劳烦大人请人来查账吧。”
梅南知府自然应下,略一思索让人去请对面那家酒楼的掌柜,“那家酒楼同他家不大对付,此事满城皆知,请他们来查账册你可放心。”
又跟那掌柜说道,“只让他们查今日的账册,本官会全程盯着,你也可放心。”
掌柜笑着应下,突然想到什么,低声说道,“此事小的自然愿意,可他家主子空口无凭就累得小的如此折腾,若是最后也没查出什么,小的岂不白费这般力气自证清白。”
梅南知府听懂他的言下之意,沉吟着摸了摸胡须。
王全自然也听得懂,轻笑着问,“不知你们酒楼一年能有多少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