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到夏花面上满是愧疚,江晚笑了笑让她趁热去给赵知行送去,“王爷估计也难眠,给他送去吧。”
夏花点头应下,端着安神汤往隔壁院子走去。
看江晚眼下有些许倦色,夏霜上前轻声说道,“王妃如今身子还未养好,操劳一日想来也累了,就让奴婢来照应林姑娘吧。”
江晚看林雪瑶睡沉了,点头应下,扫了眼房间布局,起身往屏风后的软榻走去,“看好人,别出什么岔子。”
“是。”
因着一夜来回折腾,江晚睡得并不安稳,醒来后也只觉得腰酸背痛,疲累更甚。
夏霜见她面色微白,垂目在几处穴位微微用力揉按着,“王妃若觉得难忍就说。”
江晚小口换气忍下已经到了喉间的轻哼,只觉那几处穴位酸涩的厉害。
不过难受是难受,效果也立竿见影,待夏霜起身退开,江晚面上舒缓了许多。
“你这手法倒是比王爷还厉害。”江晚低声夸赞道。
夏霜微微一笑,面上温温柔柔的,言辞很是犀利,“奴婢先前学的都是一击必杀,对这些穴位的拿捏,自然要比王爷本本分分习武拿捏的更准。”
江晚见状,不由摇了摇头,“往后可莫要用这般温柔的语气说这些话了,当真吓人。”
夏霜笑着应下,“王妃教训的是,奴婢记下了。”
江晚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看着屏风后微微隆起的影子,低声问道,“林姑娘一直没醒吗?”
夏霜恭敬说道,“一直未醒,只是梦中说了几句呓语,临近天明才睡得安稳。”
江晚应了声,低声吩咐,“去把早膳备上,若巳时还未起,就把人叫起来用膳,再去备些普通人家的丧仪,别僭越给他家惹来祸事。”
见二人应下,柔声让她们留下照应林雪瑶,自己披上披风往外走去。
待她缓步走回院里,却见赵知行也早早醒了,正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在紫藤树干枯的枝丫下练剑。
江晚不由停下脚步,噙着笑看他。
赵知行余光瞥见江晚的身影,笑了笑停下动作迎了上去,“不是说去看看么,怎么一夜没回来。”
江晚从袖中取出帕子擦去他额间的细汗,轻声说道,“还不是你做的好事,就不能等白日再给那人头,深更半夜来这一遭,可把林姑娘吓得不轻。”
赵知行从善如流地应下,“此番是我思虑不周全,日后不会再这般了。”
江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跟他并肩往房中走去,“林姑娘既确实跟靖王无甚瓜葛,便想法子送她离开吧。”
赵知行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离京路线已经备好,前几日到年三十我会一直派人进出京城,只要她改名换姓离开,连我也寻不到。”
江晚抿了下唇,依旧不甚放心,“可你寻到了我,由此可见若是有心,还是能寻到的。”
说着,她拉住赵知行的袖子,见他依旧漫不经心,托起他的脸看向自己,“你要不再琢磨下离京路线?林姑娘如今的处境不比你我,当初你寻到我也不会伤我,可靖王若是寻到林姑娘,估计死都不会让她死的痛快。”
赵知行沉默一阵,眸色沉沉地盯着她沉声说道,“在你眼中我这般不可信吗?”
见他如此,江晚没忍住捏了下他的脸,又轻咳一声认真说道,“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想再谨慎些,毕竟林姑娘家中只有她了。”
赵知行无奈轻叹,抬手将她搂到怀里,“放心,你跟她的情况不一样,我能寻到你,是因为父皇放纵,至于靖王,父皇不会纵着他残害兵士家眷的。”
顿了顿,轻笑着说道,“何况他几次三番害我,我可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好脾气,估摸他往后也顾不上寻什么林姑娘李姑娘的了。”
说着,搂着她往房中走去。
江晚撇了下嘴,顺着他的力道走着,还不忘轻声叮嘱,“无论怎么说,也要保证林姑娘的余生安稳才是。”
赵知行无奈应下,“知道了,先用膳吧,我先前感觉你手脚凉的厉害,让他们煮了羊肉汤,尝尝。”说着,端起桌上的羊汤,吹凉给她喂去,“来。”
江晚张唇喝下,接过小碗要自己吃,“我自己来,你也赶紧吃吧。”
赵知行笑了笑,垂目吃了起来。
简单用过早膳,喊来王全收拾碗筷。
“我们今日去郊外一趟吧,跟林姑娘一起,把那个亲卫的项上人头,放到那对夫妇的墓前。”江晚侧头看向赵知行,柔声说道。
赵知行若有所思地问道,“她同意了?”
江晚微微颔首,“自然。”
赵知行点头应下,“你再回床上休息会儿,我出去一趟。”
见他准备这样出门,江晚不由出声喊住,“先去换身衣裳,你先前练剑出了一身汗。”
赵知行脚下一转,往盥室去了,不多时一身水汽地出来,匆匆跟她打了个招呼离开。
林雪瑶起的不算晚,零零碎碎收拾出发时,刚过巳时。
那对夫妇的村子离京不算远,却也不怎么近,约莫行了一个时辰,才赶到那处坟墓。
坟墓在半山腰上,顺着路走几步往下看去,便能把那个村子尽收眼底。
亲手将那亲卫的头颅放到墓前,林雪瑶面上总算舒展了些,沉默看着夏霜将香火点燃,吃食摆好,她扭头轻声说道,“烦请王爷即刻送我离京。”
赵知行毫不意外地一口应下,旋即叫来不远处的王全,低声在他耳际吩咐几句。
“这几日多谢王妃照料了,告辞。”
说着,林雪瑶冲江晚笑了笑,躬身行礼后,裹紧披风跟在王全身后快速离去。
她走的很是干脆,也很是干净,除了一身衣裳什么也没带,连个包裹也没有,仿佛不是离京远走,只是出门买个吃食。
江晚盯着他们的背影目送,不多时就只能看到隐约身影了,又过了几息,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第169章 腊月二十九
见江晚看的入神,赵知行抬手在她眼前轻挥,“想什么呢?”
江晚回神,抿唇笑了笑,“没什么,回吧?”
赵知行伸手跟她十指交握,缓步往山下走去。
从蜿蜒山道往下望去,是村落的青烟袅袅,抬眼看向远处,风光却大多都笼在雪中,像是浓墨重彩的山水画蒙上了一层雾。
二人站在山道边看了阵,才继续往山下走,不多时便能听到偶尔传来的爆竹声,赵知行耳力好些,甚至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孩童嬉闹声。
转过最后一个弯,是两座山脉的岔道,两个背着柴的半大少年从那头走了过来,他们穿的衣裳还算厚实,脚下靴子也是动物皮毛制成,只面上被寒风吹得微红。
少年背着柴侧身从他们身边走过,寒风带来少年人细碎的谈话声。
“听村长爷爷说,今年城郊的流水席有整整七日。”
“当真?往年不是只有初一到初三吗?”
“那不是端王带端王妃回来了么,端王妃可是祥瑞人,不然咋能得老天爷眷顾。”
“也是……”
后面两个少年说的话,随着距离更远便听不清了。
江晚笑着侧目看向赵知行,“如今听到这些年节惯例,总算有了身处京城的感觉。”
赵知行笑了声,一脸坏笑地凑到江晚耳际轻声说道,“祥瑞人。”
江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旋即自己也憋不住笑了起来,好不容易停了笑声,感叹说道,“也不知父皇那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是怎么把那封旨意说出口的。”
赵知行眉梢眼角荡漾着笑意,得意地挑了下眉,“那些老东西可比你能忍。”
又行一阵,终于到了马车处。
王全已经笑眯眯地候着了,见到二人恭敬地上前,“林姑娘已经平安离京。”
江晚笑了笑柔声问道,“带了哪处的路引?”
王全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赵知行,垂目轻声说道,“回王妃,林姑娘把所有备好的户籍路引都带走了,方才瞧着她是往南地方向去了,至于之后林姑娘如何打算,奴才也不知晓。”
江晚眉宇间的担忧这才彻底褪去,意味不明地说道,“不知道就好。”说罢,提起裙摆上了马车。
赵知行眉眼温和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车帘后,低声叮嘱王全,“让人把痕迹彻底扫干净,之后便不必再盯着了。”
“奴才明白,王爷放心。”
之后几日过得很是古井无波,府中扫洒有湘竹盯着,铺子对账被王全一手揽去,至于那些人情往来、下人赏赐之类,更是都有定例,完全不必江晚操心。
她随意问了王全几句,便彻底甩手不管,将全部心思都放到那两个庄子上去了。
转眼已是腊月二十九,赵知行实在被江晚忽视的难受,不满地抱着两两放到她怀中,“明日就过年了,今日歇着。”
江晚垂目一看,两两正冲自己笑着,不由心下一软,点头应下。
赵知行心满意足地搂着她回了软榻,不时瞥一眼兀自开怀的两两,琢磨着几时送走。
逗着两两玩闹一阵,江晚猛地想到他先前入宫请父皇赐名,似乎再无后续,不由拍了拍额头,扭头问道,“父皇没给两两赐名吗?”
赵知行无奈轻叹,此事他回府就跟她说过,想来是那日睡得迷糊便忘了,也亏她这般久才想起来问。
“父皇说有几个名拿不定,要再斟酌下。”
江晚恍然大悟地点头应下,“无妨,不急。”
说罢,又扭头想去逗两两,却被赵知行捏着下颌重重吻了上去,许久才粗重喘息着放开她。
江晚眼底满是水意,微红着脸扭了过去,不经意垂目,正巧见两两啃着拳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面上更红。
“赵知行,青天白日的你能不能收敛点,两两还在呢。”
赵知行哑着嗓音应了声,眼神不善地看了眼两两,伸手从她怀里抱出。
“你又想做什么?”江晚无奈问道,起身跟在他身后。
赵知行眸色深沉地看了她一眼,“没事,不用跟来。”
江晚似是想到什么,感觉浑身都不对劲了起来,不由抬手拢了下衣襟。
赵知行见她如此,轻笑一声,草草裹紧两两往外走去,随手把孩子递给外间候着的夏霜,“都退下吧,院里不必留人。”
夏霜垂目应下,出门将院中扫洒的丫鬟仆从打发,快步去寻隔壁院子的容嬷嬷了。
院中还有细微响声的时候,赵知行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人抵在桌上吻着,一手轻柔拆卸着她的发髻。
不多时,江晚的满头乌发就如瀑布般披散了下来,金玉首饰也叮叮咚咚地散了一桌。
江晚拧了下眉微微退后,小声说道,“当心摔坏。”
这些首饰可不是她在广恒时的,哪件都价值不菲。
赵知行笑着应下,抬手托着她的后颈又吻了上去,空闲的手也不安分地去扯她的衣襟。
“难受……”
江晚搂着他的肩轻声说道。
赵知行安抚地垂目揉了揉她腰后,转而抵着后腰搂的更紧,听到她细碎的闷哼,笑了笑轻松将人抱起往软榻走去。
不过短短几步路,赵知行停顿了两三次才坐下,感觉怀中的江晚颤的不成样子,一脸愧疚地去揉捏她的腰腿放松,掌心也不住轻抚着她光滑的后背,只眼神含笑地看向地面蜿蜒断续的痕迹。
“明日入宫要折腾一日。”江晚感觉有了几分力气,拧眉搭着他的肩微微坐起,轻声说道。
刚一动作就被赵知行搂着腰拦住,手上用力,“我知道,不碍事。”
江晚闷声着无力下滑,修剪圆润的指甲在他肩上留下细微红痕。
赵知行噙着笑弯腰去吻她,“不会留痕迹,我有分寸,放心。”
江晚还想说什么,却被浪潮翻涌着打断,只能拧着细眉搂紧身前的浮木。
窗外暗色渐深,赵知行才抱着清洗干净的江晚放到床上,屈指蹭了蹭她微红侧脸,换来不耐烦的轻哼。
赵知行笑了笑,起身去收拾一片狼藉的内室。
第170章 入宫拜见
次日大早,天际微白,江晚就被赵知行拉了起来。
“不早了。”
江晚迷迷瞪瞪地坐起,缓神的功夫,赵知行已经洗漱完毕,带着一身水汽坐到床边,见她还安静坐着不愿动,低声问道,“还难受?”
不应该啊,昨日江晚睡着后,他可揉按了好长时间。
江晚随意动了动手脚,感觉只是细微不适,蔫头蔫脑地摇了下头,“不难受。”
赵知行垂头问道,“那怎么了,不想入宫?”
江晚皱眉思索片刻,又摇了下头,“也不是,只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罢了,无妨。”
说着,起身去了盥室。
赵知行笑了笑,坐到桌前给她盛了半碗咸粥晾着。
江晚磨蹭了一刻钟才额发微湿地出来,随意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
赵知行眉心微拧,沉声劝道,“再吃点,今日穿得隆重又折腾一日,吃这点哪里撑得住。”
江晚咽下口中的干菜,抬手又盛了半碗粥。
赵知行见状,扯了一半羊肉卷饼放到她碗里,扬了扬下巴说道,“吃。”
江晚瞪了他一眼,鼓着脸慢慢吃着。
待梳妆时,她才忧心忡忡地说道,“今日是特例,往后你可不能这般喂我了。”
赵知行在屏风后摊着手让王全给自己整朝服,闻言很是好奇地问道,“为何?”
江晚微微闭目让湘竹给自己上粉,从唇间挤出几个字,“我这些时日长了不少肉,要控制。”
赵知行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想说什么,却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只能漫不经心地笑着应下,“知道了。”
口中应着,心中却觉得好笑,他整日抱着江晚走来走去,长没长肉他比江晚更清楚。
待二人一身累赘地出门坐上马车,天际已经大亮。
朝服沉重又板正,坐到马车里二人也不能倚着软垫,只能直挺挺地坐着。
江晚多年不曾这般隆重地穿戴,再加上发间满是簪钗,只觉脖子难受的厉害。
赵知行见她拧眉,小心理了理袖子,伸手托住她的后颈轻轻揉按,“放松些。”
感觉后颈松快了许多,江晚笑着说道,“好多了,当心你的衣裳。”
赵知行却也没收回手,随意在肘下垫了些软垫,支撑着拖在她后脑,“没事,拉上去了。”
见她还想说什么,笑着动了动指,“无妨,好好休息。”
江晚后脑微麻,笑了笑不再多说,随意挑起帘子侧目往外看去,猛地发现雪不知何时停了。
“雪停了。”
赵知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侧脸看了许久,才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唇角微扬,“是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