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还没中刀……
异能士兵脑中滑过一个念头，心痛和窒息中，他挣扎去看同伴。这才惊觉，同伴的刀竟然握在一个黑色风衣的高个男人手中。而自己的同伴，双目圆睁，脑袋被拧过一百八十度，早已气绝。
怎么……会有两个人……
这是异能士兵的最后一个念头。他瞪着眼，抬到套房大门前的手无力垂下，最终没能敲响房门。
这一切发生不过数秒，电梯叮一声阖上门，不大的门厅中恢复往常的安静。
白庄凝眉审视着眼前的男人。他比自己高出半个头，长相英俊却冷漠，尤其是那对眼眸，就像是白纸上点了两团毫无光泽的黑墨。
男人是在他进入电梯后突然出现的。这种突然竟能令身经百战的白庄生出几分惊恐，因为他没有感知到任何一丝异能气息。
男人是凭空出现在电梯里的。凭空出现的效果，无色能做到，其他拥有类似隐身异能的人也能做到，可同时还要不泄露一丝异能气息……无色做不到，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但眼前的男人做到了。
难道他和九清清的夜视眼一样，不需要刻意催发异能便能施展这项能力？这可能吗？不是说所有攻击型异能产生的气息，都不可能天然没有，只能靠后天能力收敛压制么？
与之相较，白庄更相信另一个可能。这个男人是一个强大到可以收敛掉所有异能气息的高等级进化者，最起码逼近特级！
电梯门外、套房门前的狭小空间内，高个男人面无表情、浑不在意，白庄却冷汗直流。这就是中级进化者面临高等级进化者时承受的无形压力，对方极可能动动手指头，就能灭自己于无形。但也是这种冷汗，方才救了他的命。
男人终于开口，嗓音淡漠：“不想知道我是谁？”
白庄保持着镇定。对方进入电梯到现在都没对自己动手，想来也是冲着吴山来的。只是他无法确定，对方是否怀着与自己同样的目的。
白庄回答道：“无名，从茶楼带走李清雅的人。”
男人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聪明。朝白。”
“你想做什么？”白庄让自己盯住他的眼睛，“你帮了我，应该不是要阻止我们。”
朝白道：“那是昨天出手的目的，因为某些原因，今天改主意了。”
白庄道：“凭你的异能，能上去宴会厅，自然也能在酒会上杀掉吴山。所以，我不信。”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朝白又露出一丝浅淡笑意，“说句题外话，凭你的脑子，回去昭阳和崔左鹰争权岂不更好？何必当一只桌下行走的蟑螂，上不得台面。”
“那是我的选择。”白庄本不想回答，看着朝白的神情，又鬼使神差补了一句，“先王的心血不能白费。”
朝白的面色重归淡漠，话语却透出淡淡的嘲讽：“知道你为何只是中级么？明明有一颗好脑子，却和弱者有着同样的心理，对某些东西，存有莫名其妙的执着，不计得失。”
白庄听懂了他的话，心里自然不认同。但他没有争辩的时间，对方也不是值得争辩的对象。
“你到底想做什么？”
小空间里有些闷热，朝白解开风衣中衬衫上的一颗扣子，侧过身面朝套房大门，淡淡道：“放心，我只会拦着你，但不会拦李清雅。我让她丧失了一次机会，这次补给她，至于能不能抓住，看她自己了。”
白庄沉声道：“这是我们昭阳的事情！你们无名内部的矛盾，去别处解决！”
“对李清雅来说，这也只是她的事情。你若不同意，尽管放马过来，看在名字中都有个白字的份上……”朝白一眼都没看他，“我会留你全尸。”
第125章
电梯缓缓停下, 那一缕熟悉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在叮声后，消失不见。
电梯重新上行, 柳期掐准时机, 从钢索上跃下, 稳稳扒住门框，用力将电梯门扒开。
李清雅竟就在门前, 没走。
柳期一愣，下意识学了黄金的习惯, 伸手摸了摸鼻子。手上的黑色油污包裹住整个鼻头, 像极了舞团中跳马戏的小丑。
“再不出来, 治安兵就要来了。”李清雅忍着笑。
柳期这才跳出电梯外门，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问道：“怎么发现的？”
李清雅收敛了笑容, 递过一方淡青手帕：“黑市安保很好, 可以聘保镖。”
柳期恍然, 想来是李清雅卖了东西, 有保镖自荐护送，透漏了有人跟踪的消息。
“也可能是朝白。”柳期捏着手帕, 却没用, “你太不小心了。”
李清雅没听过这个名字，但猜到了她说的是谁, 点头道：“可能是, 但我直觉是你。”
她顿了顿, 继续道：“你不用为我去找他, 你做了你的选择, 我也是, 前面有任何困难危险，都是我应该面对的。”
柳期看着她，不自觉捏紧了手帕。
李清雅又露出一个笑容。可在柳期眼里，这不是熟悉的笑，里面有一种客气和郑重，竟令她有些沮丧。
她笑着说道：“很高兴认识你，柳期。但我希望生也好，死也罢，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请你不要干涉，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柳期脑中反复回荡着这句话。
在连廊底下挂了许久，她突然觉得手有些酸，酸得她忽然就失去了等待时机的耐心。
她没有忘掉她的目标。
她的目标和她一样，举着望远镜，看着那扇落地窗中的李清雅，被一点一点脱掉了衣服。
李清雅被抱了起来，吴山的个头显然比她高出不少。
李清雅被抛到了床上，娇躯腾起的刹那，她似乎有些慌张地抱住脑后的头发。
吴山几下就脱掉自己的衣服，压了上去。
李清雅抬起了腿，姿势有些僵硬。
吴山蓦然抬起上身，仰着头，有什么东西从他脸上脱落。
不，不是脱落，是脱离了他的面部，在一根细线的维系下，如蛇一样向下探去。
然后，有什么东西蓦然间挥舞而过。
吴山整个人跳了起来，站在地上，两手抱住脸面，似乎极为痛苦。
李清雅也跳了下去，手中似乎握着刀，嘴巴张着，似乎是一边尖叫着，一边刺向吴山。
可事情显然没那么容易，吴山受了伤，但只用一只手便推开了李清雅。
隔壁的窗户里出现了联盟士兵的身影，显然是听到了动静。
请……尊重我的选择……
柳期一把扔掉望远镜，翻身跃上连廊。
“这他妈怎么尊重嘛！”
她嘀咕了一句，开始奔跑，加速，冲刺。
暴雨滂沱，贵宾层最高的连廊上，没有一个人影。
“敌袭！”有声音从远处蓦然尖叫。
数盏面朝连廊的强力探灯豁然亮起，捕捉着连廊上急奔的黑影。一道光束捕捉到了，黑影一闪即逝，另一道光束紧接着扫向前方，黑影再次隐没，又被第三道光束跟上……
连廊仿佛成了同心楼宴会厅外的另一个舞台。
“秘书长！快进去避一下吧！”打着伞的明盛焦急不已。
黄怀依旧举着望远镜看向那处落地窗：“龙组在，慌什么。”
“金！”
后方浮艇上，有人蓦然大喝。
探灯照耀的连廊上，黑漆的钢铁地板突然扭曲。黑影前方的连廊好似被一只巨大的手生生掰断，断头抬起，像极了一条向上弯曲的滑坡。而后，那只手拧着断头，硬生生将连廊扭成了螺旋状，无数钢钉崩开，螺旋直逼黑影。
可黑影非但不止去势，反而进一步加速，手脚并用，在中空的螺旋连廊中急速穿行。
“木！”
有东西被撒在了空中，轻飘飘地，被滂沱雨水一带，急速飞向下方螺旋连廊。探灯炽白的光线下，无数紫皮藤蔓在空中急速生长，艳红的碎叶如同鲜血，缠绕住了所能攀上的一切，包括整个螺旋连廊。
霎时间，连廊又变成了一只狭长的紫色藤笼，密密麻麻的藤蔓足有小臂粗，将笼子封得密不透风。
“水！”
暴雨赫然停止，从同心楼到浮艇再到前方连廊的区域内，所有雨水都被无形的屏障挡在了上方。这还不止，无数道水流从区域外的四面八方如龙上涌，好似水龙卷一般，将无穷无尽的雨水积聚到众人头顶。
波光涌动，雨水万钧，比更高处的浓重乌云更加骇人。
而后，雨云中心豁然敞开一个大口，一条真正的水龙怒号着俯冲而下。在接近连廊藤笼的瞬间，藤蔓收缩露出一个豁口，水龙裹挟着万钧冲势，一头扎入其中。
三波攻势，只耗费了极短暂的时间。
迄今为止，无人可以在配合默契的龙组手下存活。金木水火土，因地制宜，因势排布，无人能抵挡任三种异能的组合攻击。
黑影早已被淹没在藤笼中，不见踪迹。
雨水还在持续往雨云中汇集，水龙无穷无尽。任谁被困在藤笼，不是被淹死，也会被藤笼中还在不断生长的藤蔓绞成粉碎。
强力探灯都照到了藤笼之上。雨水从无数细缝中激射而出，透明炽亮。只要某一处出现了红色的血水，说明敌人就已被藤蔓困死、绞杀在那处。
黄怀终于放下了望远镜，转身走到船尾，俯视着那只浑身发光的藤笼。
明盛打着伞紧跟着，赞叹道：“不愧是龙组，实力强不说，打得还很好看。”
黄怀淡淡瞥了他一眼。
明盛神色尴尬地轻咳一声：“就是太费钱。这帮人真是，也不想想造一条连廊要废多少源石……”
他话音未落，发光的藤笼中忽然闪过一丝蓝光。那光芒来得太快太蜿蜒，如同一闪即逝地闪电。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藤笼蓦然炸开！
雨水纷飞，藤蔓的碎枝好似无数裂开的血肉。那蓝光复又闪现，不是一丝，而是粗壮如臂，虽仍比水龙细得多，可依然一头扎进了水龙中。
蓝光顺着水龙疾速向上延伸，好似也化成了发光的藤蔓，眨眼间便窜上头顶雨云。
雷声轰隆，闪电霹雳，巨大的声波震动，令人觉得天都裂开一块！
雨云炸裂！
万钧雨水轰然砸下，无匹的力道四溅散开，轰然撞碎了同心楼顶端数层楼的玻璃。与此同时，更多的雨水砸在下方浮艇之上，驾驶员根本来不及调整引擎火力，忽然承受了巨大重量的浮艇维持不住悬停，向下坠落！
不是仅一艘，内外两环，足足有十余艘！
黄怀的游闲号就在其中！
好在游闲号的驾驶员反应顶尖，游闲号的性能也远非普通浮艇能比，眼花缭乱的操作下，引擎调到最大功率，整艘船只是略微沉了沉，便硬生生止住坠势。
然而游闲号附近的浮艇早已一扫而空，包括后方那艘龙组所在的浮艇。
“土！”
那个指挥的喊声从下方遥遥传来。
同心楼忽然抖了一下，从中间部分开始，楼身好似被什么力量粉碎出一个巨大的凹陷，所有混凝土一拥而上，迅速组合成一道屏障，如蛋壳一般将游闲号包裹其中。
蛋壳顶端封闭的一刻，黄怀看到了那道黑影一闪而过。看身形，竟瘦弱似孩子，看方向，是往同心楼而去，看速度，则像是一颗人形炮弹，声势惊人！
他迅速抬起手，船舷边的船锚自动从绳索上脱落，向那道黑影疾射而去。
蛋壳彻底封闭。
巨大的挤压声从同心楼中传来，腰身楼层垮掉一半，其钢筋铁骨再也支撑不住上面数十层的重量，以不可阻挡的势头，缓缓向经济层折下高贵的腰。
听到动静赶往吴山房间的联盟士兵在房中东倒西歪，用力抓住能抓到的一切。他们先是被窗外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到，而后被赫然炸碎的玻璃伤了一片，手忙脚乱中，地板倾斜，天地倒转。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包括李清雅。
她赤着身体，一手握着发簪细刀，一手撑着墙面——此时来看，更像是地面。
吴山倒在她身前，已然没了呼吸。两只因异能探出的眼球缓缓回缩，其中一只眼球略显萎缩，是被她一刀刺的。
即便先伤到了吴山，她已然打不过这个男人。就在吴山捉住她持刀手的那一刻，房间突然倾斜，吴山脚下一时不稳，竟扑倒在她身上。
那把刀，恰好刺进了他的心脏。
李清雅一时不觉，惊叫着把他推开，才发现他胸口已然浸出大片血迹。
我杀了吴山，我真的杀了吴山……我成功了……我杀人了……
混乱的念头乱麻般涌进脑海，李清雅浑然没有看见，对面的倾斜的书柜终于支撑不住颤颤巍巍的平衡，向她砸来。
千钧一发时，一个黑影蓦然钻入二者之间狭小的缝隙，甚至没来得及触碰李清雅，便被书柜狠狠砸在背上。
掉落的书籍砸在黑影覆盖不到的李清雅额头，好在那些书都是权作装饰用的空盒，只让她微微懵了一下。
她睁大了眼睛：“柳……”
柳期蹙着眉，只咬着牙吐出一个字：“走。”
她双手支在地上，用力一挺上身，将背后的书柜顶翻，拉起李清雅的手。想想不够，又用力箍紧了李清雅的腰。
“抓紧！”
风从破碎的落地窗中灌进，同心楼倾塌的速度越来越快，即便是柳期，也要极为费力才保持住平衡。
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李清雅从窗口一跃而出，正巧同心楼砸到一条连廊，巨大的金属咯吱声中，连廊毫无抵抗地被压弯、砸断。
但柳期抓住了断口边缘。
钢板断口凹凸不平又锋利，两个人的重量下，柳期那只手迅速淌下鲜血。她咬着牙晃荡了两下，最后一翻身，才带着李清雅翻倒连廊上。连廊倾斜，李清雅一时没站稳又要滚落，柳期忙扑上去，拉着她站起，一路狂奔。
终于跑到了一栋还算牢固的建筑中。
李清雅喘着气，回过头，只见柳期双膝跪地，两手撑着地面，鲜血顺着手臂汨汨而下。
她的后背上，赫然插着一柄船锚。
第126章
经济层的入港口, 一艘从卯安来的载客驮船刚听闻，船上人都听闻了响彻天地的一声轰鸣，连脚下驮船都震颤不已。
惊慌过后, 人们开始战战兢兢地下船。一对略显苍老的夫妻相互搀扶着, 穿过漆黑的建筑, 踏上连廊，亲眼目睹了对面远处灾难般的画面。
闪烁灯光中, 对面的高楼竟断成两截，烟尘纷飞, 惊叫声远远传来。无数浮艇闪着灯光, 急速赶过去。
“李……李哥, 发生什么事儿了？”
李叔眯起眼望向远方，又抬眼望向商务层。商务层和贵宾层的船票都停售了，得知这个消息时, 他隐隐感到不安, 拉着老伴儿一起乘坐经济层的船票回到空港。不想真如心中预感, 空港果然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