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二楼阳台，其实是一个面积几百平米的空地，被做成了一个小型的livehouse。
只有周末才有演出，此刻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只够栏杆周边亮着一圈星星灯，静谧，梦幻。
季星搬了两把椅子请霍九渊坐下，又跑到楼下端了两杯饮料。
霍九渊敛眉。
季星赶紧解释：“九爷，放心吧，是汽水。”
霍九渊这才接了过来，喝了一口。
细腻的泡沫在口中爆裂，随之是清甜的味道。
季星也坐了下来，好奇地问道：“九爷，你不高兴吗?”
霍九渊把自己整个人缩进座椅中，狭长的凤眼半眯，没有回答。
“是因为程鸢小姐?”
霍九渊的眼睛微微睁大，一抹光芒自眸底一闪而过。
季星低下头，用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地上的一根音响线，道：“其实那天你生气，不是因为我扔了程鸢小姐做的鸡汤，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对吧。”
霍九渊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冷，“看来你的小指头是真不疼了。”
季星一时被噎住，她急忙专心喝汽水，不敢说话了。
片刻，霍九渊道：“你还是继续说吧。”
季星眨巴着眼睛，“你不生气?”
“嗯。”
霍九渊的视线投向茫茫夜色，“我听听你怎么分析。”
季星晃着腿，半晌才道：“那天我说的话虽然是为你打抱不平，但是却刺痛了你，因为你发现，虽然你怨恨程鸢，可是你也喜欢她。”
“你在逃避你的爱意，对吧?”
霍九渊转动着玻璃杯，“你学过心理学啊?”
这么问 就是承认了。
“没有，这种自卑又爱的心理很多人都会有嘛。”
季星自豪地甩甩头发，“你别看我年纪小，我可是情感专家，九爷，你有感情上的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
她本来也没奢望霍九渊会同她谈心，没想到，霍九渊沉默了一下，竟然道：“那你分析一下她这几个行为。”
他把这几天程鸢几个让他不解的行为，一一说了。
“你说，她对我好，究竟有什么目的?是不是真的想找机会杀了我?”
霍九渊说到程鸢愿意和他上｜床，他却没有接受的时候，季星已经尴尬不已了。
但霍九渊不觉得尴尬，他机械地描述着，一脸的平静。
当听霍九渊问出“她有什么目的”的时候，季星从尴尬，变成了大写的无语。
她伸出手，想拍拍霍九渊的头，又因为不敢，把手收了回去。
“我的天，九爷，你怎么会有这种神奇的脑思路?”
“她明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啊，想和你好好相处。”
“如果是我，家里破产了，婚礼完蛋了，只有你这样一个有权有势又无敌好看的男人陪着我，不管过去我们有什么龌龊，我不可能一点心动都没有。”
“那是你。”
霍九渊开口。
他几个字就把季星噎了回去。
“你不懂她，她……诡计多端。”
第57章 我的雀儿想跑
“她从小身边就围着一群豪门子弟，可是她一个都不喜欢。”
霍九渊继续道：“就连她那个娃娃亲的未婚夫，我原以为他们是有深厚的感情的，可是后来知道他出轨以后，她说她不怎么伤心。”
“所以你管这个叫诡计多端?”
季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霍九渊不置可否。
季星气笑了，“九爷，我现在庆幸你不喜欢我，否则我非得疯了不可。”
“程鸢这明明是洁身自好，内心强大，和诡计多端有什么关系?”
霍九渊攥紧了玻璃杯，“好，就算这是内心强大。”
“你觉得这样内心强大的女人，会短短时间内，喜欢上一个她从小就讨厌，还破坏她婚礼的人么?”
季星道：“这你就不懂了，人都有弱点，很多强大的女人，偏偏在感情上糊涂……咳，九爷，我不是说喜欢你就是糊涂。”
“退一步讲，她有别的想法又怎么样，她做什么你就接着，说不定还能增进感情，整天疑神疑鬼，对你们的关系一点好处也没有。”
季星把汽水一饮而尽，“谎言说一辈子，也就是真的了。”
这时候，身后嘈杂的脚步响起。
季阳带着几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了上来。
沈确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面。
季阳一看见季星就急了，他冲过去一把把她拽了起来。
“季星你有病吧?为什么还骚扰九爷?”
季星不服气地道：“我没有骚扰九爷，我和九爷在交心呢！”
“交心你妹。”
季阳瞪了季星一眼，转头就去和霍九渊疯狂鞠躬，“九爷，对不起，对不起，她发癫，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霍九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季阳的脸一下子僵住了，他缓缓地直起腰来。
季星冲他冷哼一声，得意地道：“九爷还说亏欠我，让我选一间庆街的门面，他给我投资做生意呢！”
在后面一脸促狭，看热闹的沈确，忍不住皱了皱眉。
季阳更是错愕，他上手摸了摸季星的额头，“你发烧了乱说话?”
季星一把打掉他的手，“你才发烧了！九爷，你亲口告诉他！”
霍九渊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看霍九渊脸色寻常，没有愠色，季阳这才松了口气，他陪着笑脸道：“九爷，这怎么好意思。”
霍九渊把空玻璃杯随手递给一个工作人员，只道：“季小姐的店开业的时候，我会去捧场的。”
他抬腿欲走，季星忽然道：“九爷，我能加你的微信吗?”
“以后你有任何感情上的疑惑，都可以问我！”
霍九渊思忖良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现场的一众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季阳看霍九渊和沈确走了，急得打了季星一下。
季星不明所以，“你打我干什么，不都说了我没骚扰九爷吗?”
季阳气得满面通红，“你没骚扰，想勾引也不行，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嫁人就嫁个门当户对的，九爷咱们惹不起。”
季星这才明白了，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倒是想得美，什么勾引，我现在是九爷的恋爱顾问。”
她得意地向季阳晃晃手机，“九爷的微信唉，你都没加上过吧！哈哈！”
————
沈确跟在霍九渊后面，慢慢地下了楼。
霍九渊又点燃了一支烟。
沈确看他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心里有气，忍不住道：“你招惹季星干什么?”
霍九渊的身子微微一顿，漆黑的眸子向他看去，“说几句话，就叫招惹?”
沈确双臂环抱，冷冷地道：“别说着说着，又看上人家小姑娘了，我看她今天素面朝天，青春可人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正好是你喜欢的类型。”
霍九渊还真的认真回想了下，然后如实答道：“我没觉得她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她没化妆，我第一眼都没认出来，后来才觉得有点像。”
沈确：“……”
大哥，你是不是过分直男了?
“程鸢不也是这种素面朝天的样子?你爱得要死，季星还更年轻。”
霍九渊看他像看怪物。
“你什么眼神?除了都俩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哪里像了?”
霍九渊努力找词形容，“程鸢当年可是校花。”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
季星这种连记忆点都没有的，怎能和程鸢比。
沈确又被他的直男发言噎得不行。
不过看他的反应，还真是对季星没兴趣。
沈确放下心来，走回卡座又打开电脑，“那就行，你要是不爱程鸢了，都对不起这么多年我鞍前马后为你做了这么多。”
霍九渊反驳，“我怎么就爱……”
“行行行，又来了，你不爱，一点不爱好吧。”
沈确把键盘敲得霹雳吧啦响。
霍九渊看他一眼，“你今天带着电脑，怎么，你上班了?”
“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一辈子都不可能上班的。”
沈确咬牙切齿，“我的雀儿想跑。”
他的唇边勾着一抹笑，“我要折她羽翼。”
————
盛意刚刚购买上回欧洲的机票。
时间是两天后，最早的一班机。
她本来想和程鸢说一声的，但是却一直联系不上程鸢。
也是奇怪了，早知道那天在雍园遇见，就看看微信和电话是不是有问题了。
反正目前她的情况也很紧迫，先逃回去再说。
看电脑上显示“购票成功”的字样，她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她高兴了还没五分钟，就接到了盛母的电话。
盛母的情绪很低落，开门见山：“小意，最近你在国内藏好，千万不要回来。”
”什么?”盛意大吃一惊，“可我刚买了回去的机票！”
盛母叹了口气，“你爸爸的那个咖啡馆，不是经常举办一些小型拍卖会么，有个工人不小心弄坏了一幅画。”
“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无非就是赔钱，但是这幅画的主人，是那个之前在酒会上调戏过你的汉克斯。”
第58章 他只想要你
“你当时泼了他一身酒，他怀恨在心很久，现在他狮子大开口，价值一百万欧元的画他要五百万，只能走法律程序。
上了法庭就不知道排期多久了，这期间很多排好的拍卖会就会被影响，这个损失我们巨大。”
盛意听得心头起火，“我看他还是没被泼够，还需要被毒打一顿才老实！”
盛母心中也窝火，但是还要安抚女儿，“关键是，汉克斯托人带话，说你只要和他约会，这幅画的事情就一笔勾销。我们怎么会答应?所以我让你先留在国内，千万不要多生事端，何况你回来了除了添乱，也没什么用。”
盛意：“……”
盛意从盛母的话里得出如下信息：
汉克斯有黑道背景，现在正在派人四处找盛意。
打官司的话需要时间，损失大，但他们还算能承担。
问题就是盛意的安全。
盛母再三叮嘱她千万不要乱跑，这才挂了电话。
盛意捏着手机反应不过来，怎么就这么巧?
想了半天也没头绪，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机票退了。
还损失了挺大一笔手续费。
盛意心疼不已，不停地咬牙切齿，“都是沈确这混蛋害人！”
此时。
沈确看着聊天页面上，对方传来的截图，脸上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
旋即，他又重重打了两个喷嚏。
他懒懒地扬眉，这是雀儿骂他了?
迟早有一天，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程宅。
程鸢睡了午觉起来，太阳已经西斜。
打开的半扇窗户外，传来各种浓郁的花香。
程鸢裹着披肩，准备下楼去看花。
霍九渊又消失好几天了。
虽然他不出现，也有好处，有时候午夜梦回，她还觉得这就是她的家。
她还是受尽宠爱的小公主，她的父母，爷爷奶奶都在。
但是假的就是假的。
她坐在长廊下，看着满院子的亭台楼阁，植被花草，呆呆地出神。
陈祈年慢慢地走了过来，小心地端着一杯热茶。
“夫……小姐，这是我从江南带回来的玫瑰花茶，您尝尝。”
陈祈年脸色有些不自然，他知道程鸢对他没有好感。
程鸢抿唇，只道：“行，放一边吧。”
表面态度还好，但是婉拒了他的好意。
陈祁年心中难过，他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低声道：“我安排大家喊您做夫人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让小姐以为我是想讨好新主家，不顾旧主的心情。但是天地良心……真的，我只是很高兴您和小九在一起。”
程鸢这才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这拉郎配也要讲个道理，我和他从小关系就不好，后来十来年没见，你是怎么得出我俩能在一起的结论的。”
陈祈年垂下头去，他有点羞愧。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叛逆过，全国到处乱跑着打工，也没怎么关心过霍九渊这个捡来的侄子。
后来陈老管家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他才回来。
但是没两年，霍九渊又被霍家接走了。
他确实不太了解霍九渊和程鸢年少时候的事情。
“我爸爸死的那段时间，小九也高烧了好几天。”
陈祈年忽然开口，“他怀里抱着一个水晶球，一直低声喊你的名字。”
陈祈年叹了口气，“那个水晶球，里面有一个弹古筝的姑娘，很像你。”
“从那一天，我就晓得了，他喜欢你。”
他，喜欢你。
程鸢怔怔地看着走廊一侧的一树梨花，有风吹过，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
像极了那个被霍九渊摔碎了的水晶球，里面粉末扬起的样子。
“我那时候也是以为就是少年情窦初开，以后做不得准，”陈祈年继续道，“大概是两年前，霍震山想让他接手霍氏，他不肯。”
“没有人会相信吧，他在霍家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自保，其实他对霍家的财富不屑一顾。”
“那一年我和他一起给我爸爸上坟，他和我说准备回我们老家乡下，后来吃饭的时候，我们在报纸上看见了你和林初旭订婚的消息。”
“当时他捏着报纸，久久没有说话。”
“我也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竟然说，你得接手霍家啊，霍家家主地位显赫，想娶谁就娶谁，以后你娶一个比程鸢更好的。”
“我总觉得是我这几句碎嘴，才让他改变主意的。”
“不过倒是没想到，他没有想娶什么更好的，他只想要你。”
陈祈年万分感慨。
程鸢脸上现出微微惊诧，竟然还有这样一段隐情。
“小姐，小九走到现在，也是挺不容易的，希望你不要伤害他。”
陈祈年最后道。
堪称画蛇添足的一句。
程鸢本来心里有些许波澜，闻言，有点被气笑了。
“陈叔，你看看我现在的处境，到底谁伤害谁啊?”
陈祈年这才发现说错了话，他急急地道：“夫人，我的意思是，虽然表面他是强势的一方，但在情感上，他完全弱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