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颤抖着指尖从腰间摸出了十字架的吊坠,只是在你准备召唤神圣力强行破坏这条通道的同时,刚才的蛊惑声竟全然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一只只从周围的黑暗中不断走来的魔物。
它们双目猩红,此刻伏下身子目眦欲裂地望着你,浑身的肌肉诡异地涨大,就像是本来温顺的动物因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污染而强行变成了这副模样。
“居然敢用这种杂鱼来阻拦我的脚步。”你咬牙,有种被人看低了的不悦。
但也是在这般情绪填满你胸腔的那一刻,刚才让你头脑混沌的不适感也陡然消失了。
你抬起右手高举于半空,而后握拳将那枚十字架紧紧攥住――
绀青色的血管因你过度用力而在你的手背上绽开如树木根茎般的脉络,神圣力自你身侧爆开足以消散整片山林的热量。
狂风吹乱你的发丝,高温蒸发了你头顶还在不断飘下大雪的阴云,当那些雪白的颗粒物在你力量的催化下形成了滚烫的雨水后,你身旁那群不知好歹的魔物也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甚至连惨叫声都不及发出。
许久没有接触过的热水渗透你的发丝,钻入你的衣襟,它们肆无忌惮地流淌在你那有些冰凉的肌肤之上。
于是下一秒诅咒发动,你的身躯因为触碰到热水而开始变化,随着体型的缩小,原先合身的衣物也变成了宽松的长袍。
嚎哭着的风雪之间,你栗色的短发化为了纯白的长发,略显锋利的脸部轮廓缓缓柔和,你正在重新变回女性。
魔物被你秒杀,风雪被你蒸发,此刻血红色的大地上只有残余的高温还在滋滋燃烧。
“你果然很厉害。”
而在这般安静到仿佛只有落雪声的山林中,从你的身后倏然传来了少年清脆的声线。
你回头,正对上金发少年那双与你一样琥珀色的瞳,但他要更为深邃,甚至毫无光芒。
在见到你女性的模样时,他仅仅只是怔愣了两秒,旋即像是很快接受了设定一般,冲你扬起嘴角幽幽笑了笑。
但他那深邃的眼神总让你觉得……
他不是接受设定快,而是他好像从很早之前开始,就见过你这副模样。
现在不过是故人的再见面,除了你没有相关的记忆。
“刚才是你帮了我?”你皱眉,在对方沉吟的注目下感到了几分莫名的不自然。
眼前的神秘少年并不说话,他的笑意很浅,清冽陌生,但意外地不算冷漠,“是你拯救了你自己。”
你能感受到,刚才蛊惑你的声音想要将你拉入深渊,而这群忽然出现的魔物,大抵就是这少年派来的东西。
它们出现的目的不是要将你蚕食殆尽,而是要唤醒你的理智,让你从泥潭中足以自己爬上来。
“你到底是谁?”在对方的身上一直散发着让你觉得熟悉的魔力,和你的灵魂有些相像。
但你能确认,他和你的灵魂毫无关联,也并没有用过你的灵魂。
令你失望的是,少年对于你的询问一概选择了无视。
他的脸上始终都是那般温柔到会让人觉得淡漠与孤寂的神情,并在你试图得到些什么答案的迫切眼神中,他淡然地转过了身去。
深渊的入口在他身侧开出一条烂漫如宇宙的神秘空间,你能听到里头黑暗与疯狂的回响。
它们与少年身上的气息格格不入,但又让你觉得,那种连你都会想要忌惮的地方,似乎就是他的归宿了。
最后在那阵重新降落下来的冰冷大雪中,少年回头看了你一眼――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但如果你执意要闯入,就要做好被深渊吞噬的准备。”
他的话语模棱两可,让你分不清楚他到底是拒绝还是邀请。
但你知道,他一定还会在这里等你,等待你做出自认为完美的答案。
你要寻找的东西,会在他那里吗?
第18章 至冬国(18)
你极少会受到精神上的伤害。
但来自于深渊的蛊惑却让你的大脑疼痛不止,直到你在烦躁中奔跑回了至冬宫的住处,一脚踹开了自家的大门,然后在床上辗转反侧了整整三天,这种叫人窒息的痛感终于消失。
咚咚。
卧室的大门被人轻轻叩响,由多托雷给你安排的佣人小心翼翼地站在了门口。
见你满脸都写着不悦,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依然害怕被牵连到的她们胆战心惊地开了口:
“米歇尔先生,您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进食了……”
你不说话,只侧眸睨了她们一眼。
归途路上的一场大雪,将你重新变回了男人。
彼时的你穿着被风霜打湿而显得皱巴巴的圣职装,顶着一头三天没洗的乱发,眼底的青乌清晰可见。
这副颓然又凶煞的模样让你本就有些狠戾的眼神显得愈加恐怖,那几位可怜的女佣们顿时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问。
“您的午餐我放在这里了,请您趁热享用……”最后她们将食物放在了你卧房门口的柜台上,毕恭毕敬地九十度鞠躬,然后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间。
看到这些女孩子们害怕的反应,仅仅只是有点疲惫的你尴尬地挠了挠脸颊,难能可贵地扪心自问了一句:
你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不过很快这种对你来说古怪的问题就被你抛在了脑后。
因为你的思绪一清明,你就忍不住要回想起那天在山林里见到的画面。
那东西居然会呼唤你,并且知道关于你灵魂碎片的事情。
你敢保证,这被称之为深渊的地带与提瓦特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区域都不相同,甚至极少有人会知道它内部真正所蕴含的力量。
于是在确认至冬国与深渊的存在并无太大的关联后,知道在此处已经无法得到信息的你,再次将辞职这件事提上了行程。
你将早就写好的辞职信从书柜底下抽了出来,比起找信使寄出信件到愚人众的高层,再等待一个漫长的回复时间,你决定直接拿着信纸去找那群执行官。
在一堆你还算熟悉的人物当中,你选择的是【富人】潘塔罗涅。
他的脾气看上去最为稳定,当然那双深邃如暗渊的眸子底下,蕴藏着的是比谁都要高深的城府。
女佣为你打开房门的时候,潘塔罗涅正在下棋。
光线不算敞亮的房间内,男人倚靠在落地窗旁的红木椅上,一盘黑白分明的棋子就摆放在他正对面的石桌。
听到你走近的脚步声,他悠然回眸,晦暗不明的光线透过窗沿打落在他俊美的面庞,将他一半的容颜隐进了阴影之中,教你嗅到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他似乎早就知道你来是想要做什么,所以并未多言,只是伸出那只骨节分明的漂亮大手,指尖合拢轻点自己对面的座位,示意你和他对弈一局。
你沉默,但身体却在这般具有压迫感的氛围下老实地行动起来,坐到了他的对面。
潘塔罗涅在与自己下棋。
就算你从未见过这副棋盘,甚至根本不了解其中的规矩,但也依然不难看出,这一把黑棋胜负已定。
它攻势极其猛烈,几乎占据了白棋方的大半块版图,并且大部分的黑棋完全是一道进攻过来的,可见其棋法精湛,算无遗策。
你们一族为战斗而生,在面对这种走势错综复杂的棋局时,难免要显得几分踟蹰。
好在你正纠结要如何拒绝对方的邀请时,潘塔罗涅却忽然失笑出声。
“我只是想让你帮我理一下棋盘。”他声线沉磁,眼底含着淡淡笑意,神情不疾不徐。
但在这般看似优雅的外表下,你总觉得潘塔罗涅蕴含着一股极具爆发性的力量,只要一旦触到那条他克制理性的弦,就会瞬间将你反噬。
你动了动唇瓣,没有作声,但真的乖顺地替他收拾起了满桌的残局。
你喜欢潘塔罗涅他身上那无时无刻不散发出来的威压,与多托雷的狡黠截然不同。
撇去这里的人类不谈,倘若他能拥有和你们族人相同的实力,恐怕你也会像达达利亚那样,整日缠着他与自己打上一场吧。
“打算离职了么?”
将最后一枚白棋放回你面前的阵营,潘塔罗涅也注意到了你手中的那封信件。
他甚至连封面的内容都没有仔细观察,就直接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有这样的打算。”你没有看他,只是淡定地站起身去收他的黑棋。
“嗯,是愚人众给你的太少了。”他沉吟一声,居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的语气比起询问,更像是一种有些迟疑的断定,因为他知道你所获得的薪资不管是以初阶佣兵还是执行官的角度,在愚人众内都不算是低的,甚至有些虚高。
不过你也不打算解释什么,“我现在只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放人,还是不放?”
少年的表情向来冰冷,也因此让你的语气染上了些威胁的意味。
潘塔罗涅微微偏头,嘴角似有似无地扬起了些弧度,他似乎对于挽留你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执念。
只是在抬眸与站立着的你对视时,他重复了那句早在很多年前你加入愚人众时就对你说过的话:
“愚人众欢迎每一个大陆之上的迷途之人。”
他同意你走,但也随时欢迎你再回来,不管是以何身份。
……
从潘塔罗涅的卧室里出来,你的离职信已经成功交付了出去。
接下来只要等到他们审核结束,给予你回信,你就可以收拾一下随身的行囊,与这几乎没怎么见过太阳的国度告别了。
但你才走上离开至冬宫的狭长回廊,在那条红毯的尽头处,竟见到了刚完成任务而回来交工的达达利亚。
似乎也没想到能在这地方遇见你,那在阴云下也同样耀眼的男人嘴角绽开了明媚的笑意。
他隔着许远的距离朝你挥手,也不在乎他身后那些累到快要虚脱的愚人众跟班们的死活。
“米歇尔!”达达利亚高呼着你的名字,他迈开修长的腿,稳健地跑到了你的面前。
对于这烦人的家伙,你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在你抬眸见到他白皙面颊上那条细小的红痕时,你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受伤了?”
好像能得到你的关心是一件极其了不起的大事,达达利亚瞪了瞪眼睛,耳尖悄悄染上了一抹兴奋的潮红,“嗯,但是小伤,很快会好。”
你“哦”了一声,堪堪与他擦肩而过,只是没走几步又听得他在你身后好奇地问,“米歇尔,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辞职了。”你淡定地答。
“哦哦,原来是辞职去了,”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又在沉默了两秒忽然惊呼起来,“什么!?辞职!米歇尔,你不要我了啊?”
没想到他能从嘴里吐出这种话,登时吓得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想要快点逃跑,至少别让那些愚人众的佣兵用怪异的眼神继续瞧着你俩。
“那个,米歇尔……”
达达利亚的声音不依不饶地从你背后幽幽传来,听着稍微有些伤感。
不过比起你猜想中的温情挽留与各种不舍,这家伙张口就是,“要不,你离开至冬之前,再和我打一场呗?”
你:“……”
令人厌恶的战斗狂!!
第19章 至冬国(19)
寒风呼啸,细雪纷飞。
愚人众的训练场上,本该无人的时间段,此刻却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一群佣兵。
他们站在一切可以近距离围观到场地中心的地方,譬如落满了积雪的围栏,譬如住宿区二楼的窗台,要么就是在场地最前方和其他佣兵们互相挤破头。
但这也依然不减他们脸上的狂喜与兴奋。
因为比起那些让他们叫苦不迭的加时训练,现在可是你与达达利亚之间的第二场公开决斗。
“怎么聚集了这么多人,有什么好看的啊?”一些刚加入的佣兵不解地追问着那些仍在努力抢位置的前辈。
“蠢货,这可是愚人众的执行官与低阶佣兵之间的战斗!”身披绒毛罩袍的男人在他的脑袋上用力捶了一拳。
“那就更没什么好看的了啊,执行官的实力不就是随便碾压低阶佣兵吗?”那人揉着生疼的脑袋,眼角带着泪花不解地反驳。
“可那个佣兵是米歇尔!你知不知道他的含金量啊!!”
冷冰冰的雪花在你的脸上胡乱地拍,听到那些佣兵的对话,你的耳朵不自然地动了动,心底隐隐升起一股尴尬。
说实话,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听信了达达利亚的哪句“花言巧语”,竟就这么再次答应了他的决斗。
并且现在已经完全来不及让你后悔了,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愚人众里居然会拥有这么多的粉丝。
一听到你又要和达达利亚决斗,他们几乎是以海啸般的速度淹没了这片训练场。
【低阶佣兵之光】
【愚人众底层新星】
【喽们的领导者】。
这三个称呼都是他们偷偷为你冠以的名号,当然直到今天从那群家伙们的口中被吼出,你才尴尬地扣紧了脚趾,意识到原来你还挺出名的。
“别露出这种难堪的表情啊,”就站在你对面的达达利亚伸手扯去了肩头妨碍他行动的披风,朝你粲然笑道,“听到那些佣兵们为你的欢呼了吗,米歇尔,这一战你可要全力以赴啊!”
风雪很快将达达利亚的披风掩埋在了纯白之下,包括他那不知到底是挑衅还是鼓舞的声音。
你眉头不自然地抽了两下,“知道了,速战速决。”
R――
钟楼的大钟被金属物撞击,随着那身冗长悠远的钝响,你们的决斗也在此刻正式开始。
达达利亚是人类,就算他让你“全力以赴”,你也不可能真的不遗余力的与他打架,遂这场战斗的目的只有一个。
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打趴,让他知道自己每次找你对战的行为是有多么的自讨没趣。
在达达利亚已经凛冽下来的眼神中,你右腿往后稍退一步。
漆黑的长靴碾压雪地,留下一个鞋印清晰的痕迹,并且随着男人向你俯冲而来的架势,你也顺势向他迎面而去。
“尝尝这个!”
他指尖微挑,水元素瞬间化为锋利的刃将他早已生锈的匕首彻底裹住,并且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极寒凝结了它的形体,为这本就具有杀伤力的攻击添加了更为坚硬的铠甲。
好在你虽身为男性,但少年的体型让你的行动灵活无比。
风驰电掣间,你踏着达达利亚伸来的手臂如鸟雀停驻般轻盈地一踩,旋即整个人在空中翻转了半圈,如同猎鹰振翅盘旋,轻巧地落地在了他身后的雪面,避开了他本该划破你面颊的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