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娘娘不再做错时,在宫中安稳度日还是不难的。
他握住了邰夫人的手,低声道:“你别担心。”
邰夫人敛了敛情绪,她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妥,但情谊二字可是理智能够左右的?
许久,她呼出了一口气,犹豫道:
“仪嫔渐渐得宠,也会招了别人眼,是不是该给她一些人手?”
说这话时,邰夫人皱着眉头,显然是在纠结,夫君宠爱已经被分走,若是再将长女手中的人手也分给小女,长女会不会多想?
邰尚书没有和她接着讨论这些,只道:“我会处理的,你安心吧。”
邰夫人只好不再说,但她没有忍住,下意识地抬头又看了一眼仪嫔。
其实仪嫔和她眉眼极其相似,两人站在一起时,别人一眼就能认出仪嫔和她是母女。
她坐在圣上跟前,眉眼姣姣,或蹙或敛,小女儿姿态微显,那点亲昵和乖顺,让人看得不自觉心底一软。
邰夫人有点恍惚,如果仪嫔自幼长在她膝下,她恐怕也会忍不住地宠惯于她。
邰谙窈不知道邰夫人的想法,若是知道,只怕会觉得作呕。
邰夫人只顾得其长女会不会觉得难过?其中何曾惦记过一点她?
她不知道,所以她脸上还能透着点依软的笑。
晚宴散后,邰谙窈被绥锦和秋鸣带回了营帐,宴会没发生什么,她落得一身轻快,唯独那位钟家姑娘在她心底落了点痕迹。
她受伤,不能侍寝,帐内没有外人。
待四周安静下来后,邰谙窈才问向秋鸣:
“你对钟家姑娘有了解?”
秋鸣整个人一愣,她有点懵,不解其意:“钟家姑娘是谁?”
秋鸣年少入宫,其实对宫外消息也不了解,她只是在中省殿待过几年,才会清楚一些宫中妃嫔的家世罢了。
至于主子说的钟家姑娘,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见状,邰谙窈轻眯了眯眼眸。
秋鸣在宫中待了数年,都没有听说过钟姑娘的半点消息,要么是她想多了,要么就是有关钟姑娘的消息藏得很深。
邰谙窈想起当时敬妃和时瑾初的反应,不觉得是她多想。
如此一来,这件事便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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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要回宫,秋鸣一醒来就开始收拾各种物件,琳琅地装了一整个箱子。
回去时,邰谙窈终于坐了自己的马车,绥锦和秋鸣都在,陪着她闲话,其实要比在銮驾中待得自在。
路程要数个时辰,中间一次休整时,周嫔上了她的马车:
“我一个人待着无聊死了。”
邰谙窈觉得周嫔有时候真的一点也不忌讳,死不死什么都也敢挂在嘴边。
秋鸣又把棋盘扒拉出来,邰谙窈扯了下唇角,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和周嫔这个臭棋篓子下棋。
但勉强算是打发时间,邰谙窈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傍晚时分,外间夕阳余晖将要落尽时,队伍才回到了宫中。
皇后还是带着众位妃嫔在神武门等待。
瞧见邰谙窈和周嫔从一辆马车内下来,不少人都是一惊,眸色闪了闪。
时瑾初好像很忙,只露了一面,就赶去了御书房。
其余妃嫔自然也跟着散了。
邰谙窈坐了半日的车,车马劳顿,也没有耽误地回了闻乐苑,闻乐苑和她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
一踏进来,就听一声:
“仪嫔安康!仪嫔顺遂!”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就见那只鹦鹉踩在杆子上,朝着她们叫唤,众人一乐,小柏子立刻道:“鸟主子也知道主子回来了呢!”
鹦鹉是皇上赏赐的,勉强也要算上一个小主子。
它也有名字,明明浑身不见几缕白色,偏名字叫做念白。
闻乐苑中欢笑一片,而其余宫殿却是不同。
长春宫,周嫔和姚美人一路回来,姚美人穿着浅绿色宫装,人被衬得格外温柔,她偏头问:
“怎么觉得出去了一趟,周嫔和仪嫔关系渐好?”
周嫔被问得有点心虚。
倒不是觉得面对姚美人心虚,她压根没这条神经,她只是想起了曾经在姚美人面前说过仪嫔的坏话。
她轻咳了一声,不自在道:
“我就是发现,仪嫔这个人其实还不错。”
姚美人掩住唇,笑而不语,只是她眸中的情绪仿佛有一刹间渐深。
第49章
回到宫中后,邰谙窈的伤不影响她行走,她就没有让人去敬事房撤掉绿头牌。
而围场内发生的事情也很快传遍后宫。
在翌日请安后,周嫔和姚美人一起踏入了闻乐苑,得知这个消息的后宫众人蓦然一顿,明镜人不由得暗骂起云贵嫔——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不仅没有除掉仪嫔,还给仪嫔送去了两个盟友。
邰谙窈不知道三人结盟在宫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即使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在意。
她对这件事乐见其成,说得难听点,她会选择和姚美人合作,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周嫔。
这宫中谁不想拉拢周嫔?
邰谙窈有时候都在想,她或许应该感谢云贵嫔送来的机会。
三人合作后,至少,她不会再陷入对宫外情势一无所知的处境。
傍晚,闻乐苑,小柏子守在殿外,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
殿内,邰谙窈倚在软塌上,她一手拨弄着鹦鹉的羽毛,一手抵着下颌,听着小松子禀报最近宫中发生的事情。
“主子才离宫两日,朝阳宫内就传了太医,据说是冯妃娘娘忧虑过甚才会病倒。”
小松子恭敬地低垂着头:
“奴才按照主子的吩咐,一直有关注长春宫的动向,果不其然,姚美人派人接触了白蓉,而冯妃娘娘就在那之后才传来病重的消息。”
邰谙窈轻挑了下眉梢:“皇后娘娘可有说什么?”
“冯家出事后,冯妃就一直称病不出,后来请了太医,也没让人怀疑什么,皇后娘娘只交代了让人仔细照看着。”
邰谙窈对这个结果没什么意外。
她不信任姚美人,在和姚美人接触后,就一直有派人盯着她的动向。
她猜到了姚美人会有动作,但她也担心姚美人会不老实。
心思多的人,邰谙窈很难不去防着点。
“我不在宫中的这段时间,闻乐苑中可有什么动静?”
小松子有点不解,但还是摇头:“殿内一切安好。”
邰谙窈不由得有点讶然,她和绥锦对视了一眼,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早她第一次养病闭门不出时,绥锦就察觉到福媛的不安分,她离宫这段时间,是闻乐苑最好动手脚的时候,她还以为能够借机探出福媛背后之人是谁,结果没想到福媛这么沉得住气。
邰谙窈不禁有点好奇,这福媛到底是谁的人了。
数日后的请安结束。
姚美人叫住了邰谙窈,她和周嫔站在一起,笑着道:“嫔妾今日来请安时路过梅林,见早梅都开了,仪嫔是否要和我们一起去转转?”
周嫔也附和,她扯着帕子吐槽:
“你整日待在闻乐苑,也不嫌闷么?”
邰谙窈扫了眼姚美人的位置,不着痕迹地轻抬杏眸,下一刻,她仿若被周嫔怼得无奈,挥散了仪仗,和两人走到了一起,轻声埋怨:“说得轻巧,梅林离你们长春宫近,到我的闻乐苑却要多费上一刻钟的时间。”
周嫔翻了个白眼:“仪仗抬着你,难道还会累着你不成?”
邰谙窈恼地推搡了她一下。
那点力道不痛不痒的,周嫔身子晃都没晃一下,周嫔有点嫌弃地捏了捏她手臂。
姚美人笑着看她们打闹。
遂顿,三人并肩朝梅林走着,梅林的确渐渐开了花,红梅含苞待放地立在枝头,令人心旷神怡,梅林处有凉亭,三人在凉亭中坐下,有宫人立刻去准备茶点。
邰谙窈还在想,姚美人叫住她的目的是什么,直到姚美人提到了冯妃,她才意识到姚美人这是邀功来了。
“听闻冯妃娘娘病得很重,嫔妾有时经过朝阳宫时,都能闻见一股子药味。”
周嫔也点头,显然她最近去请安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低声道:“我本来还以为她是故意装病的,还在想冯家真是白养了个姑娘,薄情寡义,没想到居然是真病了。”
周嫔是个爱恨分明的人,而且极其护短。
她自觉现在和仪嫔交好,对于和仪嫔有龃龉的冯妃,便也觉得是站在了对立面。
周嫔觑了眼邰谙窈,小声咕哝:
“这样也好,她病了,就没心思来折腾你了。”
邰谙窈意外地抬头看了眼周嫔,遂顿,她将糕点推向周嫔,轻叹了一声:“只是不知道她这病能病多久。”
姚美人呼吸一轻,听出了这是在问她,她低下眸眼道:
“瞧朝阳宫内药味久久不散,许是会一病不起呢。”
邰谙窈得了答案,她不着痕迹地轻勾了下唇。
梅林外,赵修容坐在仪仗内,她轻飘飘地朝凉亭内看了一眼,玲霜也瞧见了三人,皱眉道:
“没想到这三人居然真的走到了一起。”
周嫔和姚美人最初交好时,谁都没有在意,毕竟,姚美人这个人在宫中并不出挑,家世也顶多算是尚可。
但仪嫔不同,时至今日,谁还敢拿仪嫔日后不会高位一事看轻仪嫔?
赵修容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她撑着下颌,轻眯眼眸,意有所指道:“本宫也挺好奇,仪嫔和良妃娘娘都不亲近,怎么会和她们走在了一起。”
瞧着周嫔家世高,但对于后妃来说,这是一柄双刃剑,轻易就会招了人忌惮。
她不觉得仪嫔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玲霜没管那三人,她纳闷地看向娘娘:“娘娘,咱们不进去了么?”
娘娘惯是爱梅,听说梅林红梅渐开,便起了兴致来看看,谁能想到会有人抢先一步。
赵修容笑着摇头:
“罢了,省得搅了她们的兴致。”
玲霜轻皱眉:“您是娘娘,便是有人要相让,也该是她们让您。”
赵修容已经放下了帘子:
“计较这么多作甚,林子一直在这儿,什么时候不能来。”
玲霜咽声,她也没有再说什么。
仪仗调头,回宫的途中经过了朝阳宫,赵修容闻到了一股药味,她抬手掀开了帘子,轻嘶了一口气:“看来冯妃娘娘真的病得很重。”
玲霜也觉得唏嘘。
这朝阳宫从门庭若市到现在的冷清落寞,期间不过才数月时间。
玲霜低声:“若是她一开始没有那么冲动,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仪仗没停,不紧不慢地经过了朝阳宫,赵修容松下了帘子,闻言,她轻勾了下唇。
如果是有人挑唆,也能算是冲动么?
仪仗快要到甘泉宫时,赵修容才懒散道:
“本宫瞧这天越来越冷了,让人去中省殿一趟,将甘泉宫这个月的炭火份例拿回来吧。”
玲霜愕然。
天冷了是没错,但甘泉宫主殿内有地龙,哪里需要这么烧那么多炭?
玲霜纳闷,但依然是领命去办。
等快到了中省殿,玲霜见有个宫人先她一步地踏了进去,她才到门口,就听见内里的公公热情的一声:
“绥锦姑娘来了,公公早就吩咐奴才把闻乐苑的份例准备好了,听闻仪嫔主子怕冷,公公特意让奴才多备了点炭火。”
玲霜听得挑了下眉。
这时,中省殿的人也发现了她,忙有人迎上来:“玲霜姑娘来了,可是修容娘娘有什么吩咐?”
绥锦听见动静,朝这边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她刚要拎起篮子,就听那公公道:
“奴才让人帮着绥锦姑娘拎回去,怎么能叫您受累!”
给闻乐苑的份例中有中省殿的孝敬,绥锦一个人的确不好拿回去,她没有推辞,笑着将一个荷包隐晦地塞给了那宫人:“那我便谢谢公公了。”
玲霜将这边的动静尽收眼底,她对着宫人道:“咱们娘娘让我来把甘泉宫这个月的炭火份例都领回去。”
话落,接待她的小宫人一愣,确认地问道:
“甘泉宫都领回去么?”
玲霜这个时候其实也琢磨过来娘娘是什么意思了,她挑眉反问:“不行么?”
小宫人哪敢说不行,他让玲霜等等,自己跑去了后殿寻刘公公。
刘公公一听这话就猜到了什么,他有点烦躁地咂摸了下,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给她拿去。”
小宫人苦着脸,问:“云贵嫔要是也派人来领,怎么办?”
刘公公冷呵一声:
“就让她去找赵修容要!”
小宫人不敢再问,老老实实去取了份例,让玲霜全部拿走,不敢厚此薄彼,也让宫人替玲霜拎了回去。
许是玲霜只要了炭火,于是她比早来一步的绥锦还要早离开。
等人走后,绥锦朝脸有苦色的小宫人看了一眼,她眼神稍闪,什么都没有说,带着份例回了闻乐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