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秋雁临懒得起身。
“我,王济川。”
打发了宋多多那个女主,男主又找上门来。
鉴于现在人家是特别关心特别紧张她精神状态的阶段,雁临只好应门,将人请进来。
王济川一张端端正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落到相女婿的人眼里,一般都会认为是好女婿的面相。
论颜值,雁临只能看中医院里躺着的男狐狸精那一款。
落座后,王济川关切地问:“去过医院了?”
“嗯。”
“谈得怎么样?有没有受气?”王济川一瞬不瞬地凝着雁临。
“受什么气?”
“多多说,陆家对你有情绪,尤其陆修远他爸……”
“没有的事。”雁临打断他,“多多误会了,也是她有口无心,说了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你别什么委屈都放心里,一起长大的,有什么话不能说?”
雁临无奈了,“多多说,前些年我爸妈先后脚走了,我差点儿撑不过去。现在碰上陆修远出这种事,想的就多了,心火太大。
“一半儿是真的,一半儿是她臆测,换位思考,你会怎么想?人家儿子在医院呢。”
王济川难掩尴尬,“是容易让人想偏,回头我说说她。那,你跟陆修远谈得怎么样?”
“我只是去看看他,没什么好谈的。现在我好多了,以后有时间就去医院看他。”
“不是说……”
“说我应该跟他离婚?真好笑。”雁临视线笔直,不屑不容忽视,“换了你跟多多,你要是遇到点儿什么事,你能接受她跟你分手?
“我跟陆修远没感情基础,但结婚是大事,我当初答应了,就是认可他。
“现在他情况不好,我就要跑?王济川,你能做得出这种事?”
王济川面孔微微涨红,“对,你说得对。我主要是听多多爸妈说的次数太多,你也没反对过他们,就以为你认同。毕竟,他们也是为你好。”
好你大爷。雁临没好气。
王济川坐不住了,“你早点儿休息,我走了。”
“过完中秋再见,这两天我忙。”
“好。”
终于清净了。
雁临这才顾得上检视住处。
是在二楼的高级职工住房,两房一厅的格局,有阳台,带厨房,有独立的厕所——卫生间这词儿,现下还没推广普及。
厕所分里外间,里间有个偌大的样式古老的浴桶,算得一个惊喜。
比起十几二十年后,住房面积、各个房间面积都太宽敞。单说厨房,目测就有二十来平米。比起雁临租房阶段住过的狭窄逼仄的几平米的厨房,过于良心厚道。
当然,这也是因为所在的黄石县位于北方,尤其又在这年代,根本没人有缩减住房面积的意识。
这是秋雁临继承的父母产业。她父母的毕生心血付出换来的。
照小说情节,过不了多久,这房子就要极低价转手。
神经病似的剧情,雁临一不疯二不傻,才不会照剧情走。
自打建国起,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范畴的主角,同时是别人的配角。
为一两个人付出多少年甚至一辈子,那得是真正志同道合灵魂相交两肋插刀的情义,值得。
宋多多和王济川可不是那种人。
雁临在卧室眯了一觉,起来熬了养胃的蔬菜粥,吃完服用在医院经医生诊断开的口服药,回到房间接茬睡。
她得尽快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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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一晚,陆博山和林婉高兴得睡不着。
林婉翻箱倒柜,“咱家老是跟别家拧着,别人都是先过彩礼再领证儿。”
“这不是情况特殊么。”
“谁说情况了,我说彩礼呢。过几天就跟雁临商量商量,把彩礼过了,我收着的这些东西,也就能给她了。”
陆博山哭笑不得,“一堆布,谁稀罕?”
“没老就成老东西了。”林婉锤了丈夫一下,“我手里的料子堆起来小山似的,跟我爸妈辛辛苦苦攒下的,别家都没有,就说呢子、牛仔布料,哪家有这么多?”
“行行行,我老丈人丈母娘都是牛人,媳妇儿更牛,行了吧?”陆博山笑得很舒心,“我意思是,得给雁临更实惠的。”
“更实惠的还能有什么?人自个儿家里缝纫机、收音机、电视都摆着呢,自行车有没有不知道,关键是也不兴那个了。”林婉颓然。
“她有是她的,再买全新的更好的就行了,别的再想想辙。”陆博山边说边想,眼光一亮,“你念叨过立体声收录机,还有什么燃气热水器、抽水马桶,都给儿子儿媳妇置办了,成不?”
“成!”林婉眉开眼笑,“只要俩孩子高兴,好好儿过日子,咱们怎么着都行。”
“我就是这意思。”陆博山笑眯眯的,“你就照我这思路来,给俩孩子好好儿置办。”
忙了大半生,到了这阶段,一心为着的只有孩子。
同一时间的宋多多家里,情形迥异。
宋多多的家,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统共三间主屋两间配房,正屋进门就是厨房,左手是父母的卧室兼待客的地方,右手房间各有两个上下铺床,供宋多多和弟妹起居——这已经是改进再改进了,最早只是一个大炕。
此刻,宋多多坐在木凳上,望着父母,“济川刚刚跟我说的,临临不会离婚,他也觉得就该这么做,人不能做丧良心的事儿。”
“狗屁的丧良心!”李玉茹斥道,“那个陆修远,以前在部队是尖子兵没错,可现在这样了,还有什么奔头?从市医院转到县医院怎么回事,谁看不出?知情的谁不说他下半辈子废了?跟着那样的人能有什么奔头?这些你到底跟雁临说没说?”
宋多多险些翻白眼,“就算我不说,你少说了?”
在黄石县,没礼仪可言,别说跟父母,就算对祖辈曾祖辈,也是你来你去的,什么您、怹,就算想用都没地儿用,用了反倒招人笑话。
宋振家咳嗽一声,“要是这样,雁临往后就是吃喝不愁了,犯不着再赚死工资。她爸妈家底厚,全留给她了,你跟她说说吧,往后只管专心伺候陆修远,要是把工作辞了,推荐鹏程是最好。”
宋鹏程是宋多多的弟弟,宋家唯一的男孩子,今年二十一,跟宋多多、雁临一样,中师文凭。
宋多多深以为然,“这两天雁临忙,过了节我跟她说。”
“不行,得抓紧办!”
宋多多想一想,“到时候你们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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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八月十四,上午,雁临打电话到陆家。
林婉接起来,一听声音便是满脸喜色,“是雁临啊,怎么着,想来家里了?我去接你。”
雁临哭笑不得,迅速斟酌过措辞说道:“妈,说哪儿去了?我买了做糖饼可能用得到的东西,想跟你学学家里的做法,省得不合修远的胃口。我离家不远,现在过去方便吗?”
林婉笑容更盛,“方便,方便,就盼着你来呢!”
雁临的确带了食材,也带了烟酒茶和两个点心匣子、一大串香蕉、一兜大个儿的国光苹果。
林婉一面接过放到一边,一面善意地数落:“一家人,带什么东西?这么沉,累着可怎么办?”
“上回你们去我那儿,也带了好些东西呢。”雁临下意识地实话实说。
林婉一愣,又笑出来,携了儿媳妇的手,坦诚相待,“那会儿我跟你爸是怕你想跑,一心一意要巴结你。我们小心眼儿了,你别往心里去。”
雁临心头一暖,“错在我,不露面也不打个电话,也真有缺心眼儿的可能。换我也会多想,你们怎么着都是应该的。”
话说开了,便再无隔阂。
厨房里,林婉忙着把炒熟的花生捣碎,雁临忙着炒芝麻。
香味四溢。
前世,雁临家乡并没有中秋吃糖饼的风俗,做的时候,倒也兴致勃勃。
婆媳两个一起做好一摞糖饼,各自取一个尝一尝,再慢慢吃完,笑得心满意足。
中秋节傍晚,雁临一路拎着餐盒,步行到医院。
陆修远正在看书,书本属于雁临一看厚度就想敬而远之的类型。
看到雁临,他眼前一亮。
她穿着大红色毛衣,配着浅色牛仔裤、白球鞋。很普通的穿着,搁到她身上,好看得出奇。
雁临留意到他从容流转的视线,一笑,轻扯一下毛衣袖子,“咱妈给我买的。”又给他看腕表,“也是咱妈给的。你可得记着,再提离婚的时候,这些我都得照价还回去。”
陆修远失笑,“瞎扯。不是开小灶来犒劳我的?”
“是呢,谁叫你打岔的。”
雁临给他摆好四菜一汤外带糖饼的小饭桌,坐在床边,“快趁热吃,我让大夫看过了,大夫说你全吃完都没问题。”现在他要忌的是辛辣和发物,其他都可随意。
陆修远则望向门口,“我要不要跟护士借碗筷?”
雁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之处,悻悻取出四副碗筷,“爸妈说好要带四个菜来的,敢情是诓我的。”她什么都带了,结果人家没来。
陆修远笑得现出整洁的白牙,“回头找他们算账。”
“乱说。”
陆修远看她的眼神格外柔软。
雁临的心随之一软,转念就扯起自己的小九九:
他人设是孑然一身冷情禁欲,凡事不需多想,自作多情更是大忌,混个好人缘儿,等着他康复再提离婚就行了。
当然了,那张脸是真好看,出奇的好看,搁二十年之后都能迷死一大片。她这不有机会就来近距离过眼瘾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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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女配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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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两荤两素,炖牛肉、肉丝炒青菜、素什锦、凉拌藕片。
“都是你做的?”陆修远问。
“嗯,怎么样?能凑合着吃?”
“很好吃。”陆修远说,“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手。”
秋雁临本身很有厨艺天赋,雁临则一般,现在得益于原主的记忆。“咱妈说爸也会做饭,是真的吗?”她忍不住八卦起来,印象中,这年月的男人肯下厨的比较少。
“那还有假?别说咱爸,连我都会。”
“真的假的?”
“犯不着骗你。”陆修远笑说:“我记得,小时候吃过几次妈做的饭,那叫一个难吃。现在她做饭好吃,全是跟爸学的。”
雁临关注的重点是:“小时候吃过几次?对了,听说过,你在爷爷奶奶那边住的久。”这是两家交情甚笃,但秋雁临和他却是陌生人的原因。
“从两岁住到入伍之前。”陆修远说,“在部队的时候,爸妈老去看我,这才熟起来,像一家人了。”
雁临又想笑,又有点儿替他们心酸。
“小时候我总生病,爸妈得上班,姐姐刚上学,爷爷奶奶嫌爸妈笨,带不好孩子,就把我接乡下去了。那边物质条件不大好,但我过得特舒坦。”
“会做农活吗?”
“怎么可能不会?最烦剥玉米。”陆修远笑微微的,“一坐就是一天,守着小山似的玉米堆,再没比那个更单调无聊的事儿了。”
雁临笑,想起前世自己坐在小马扎上剥玉米的情形,确实特别无聊。机械性的动作,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说到最敬爱的祖父祖母,陆修远的话就随着记忆多了些:“爷爷奶奶学问好,听说过没?俩人留学在外的时候恋爱结婚生子,赚了几年钱回来,选了风景好的地方住下。偶尔被请出去工作一段,完事还回乡下。他们的房子建的特别好,爸妈总说老俩盖房子有瘾,恨不得十年八年就拆一回盖一回。”
雁临由衷道:“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去见见爷爷奶奶了。”
“要是能好起来,我带你去。”
雁临凝他一眼,“一定会的。”这结论,一半是出于已知的剧本,一半是因他眉宇举止透着的坚毅而起。
陆修远顿了顿,认真凝着她,“我要是好不起来,过个一半年……”
“你要是好不起来,我跟你耗一辈子,要是好起来,就随缘了。”雁临如实说,“当过兵的人,我做不到没事沾光、有事就跑。”
陆修远浓密的长睫缓缓垂下,“雁临,谢谢。”
对于康复,他并没十足的把握,雁临真切地感受到了,可他对谁都不会说,因为目前不是他言弃的时候,他正在拼尽全力和逆境抗衡。
“我想经常来看你,一般每天几点过来,一定能见到你?”她问。像昨天,她上午来过,他就没空见她,被一个叫雷子的特礼貌地拦在了门外。
陆修远想一想,“下午三点之后,晚八点之前。”
“好。”雁临笑一笑,转移话题,“我工作分配下来了,县城最好的小学,教数学。但是,我中师文凭是混来的,不是教书的料。我要是不工作,干个体户,你和爸妈会不会立马把我踹一边儿去?”
做教师,人人认可,个体户却是很多人持有偏见的。雁临意在试探。陆家同不同意,她都是这决定,大不了给他们添一份儿膈应,分道扬镳时他们心里更轻松。
陆修远漂亮的剑眉微扬,“干个体户?倒是跟我想一块儿去了,我正张罗着让雷子替我出面做生意呢。”
“真的吗?”雁临惊讶,知道他会成为商界大佬,却没想到他在这时就已下海。
陆修远一笑,“你没事就看看陆续出台的新政策,多的是财路。”
这是真正有最灵敏的嗅觉、眼光的人才会在当下就能随随便便说出来的话。她只是不懂,“你好像是十六入伍的?怎么对外边的事门儿清?”
陆修远说:“我在医院躺的日子不短了,多的是时间瞎琢磨。”
“我对政策是一窍不通,就想做服装行业,你觉得怎么样?”雁临现编了个理由,“看过不少服装裁减缝纫方面的书,自认有那根儿筋。”
陆修远凝神斟酌片刻,“服装行业空间很大,尽管做。雷子家里有个服装厂,我瞧着就是规模大点儿的小作坊,做的乱七八糟,你要是有好想法,可以找他合作,也救他们家一把。”
雁临惊喜,目光流转,明眸熠熠生辉,“那太好了,最起码,能帮我进布料吧?”她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布料,恰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陆修远莞尔,“没问题。先吃饭,吃饱了我让他送你回家,你们仔细聊聊。”
“嗯!”
雁临心花怒放。
跟大佬混就是这点好,三两下得到认可不说,还得到了合作伙伴。雁临下定决心,往后不管怎么着,都得跟陆修远保持良好的来往关系。这是现成的有力资源,舍近求远太傻了。
“这事儿回头我跟爸妈说,省得他们跟你念没用的经。”陆修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