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多大了?”雁临讶然。
“拿着吧,不然我回去得挨训。”陆修远放到她手里。
雁临打开来看了看,数目不是八十八就是六十六,心里暖烘烘的,随即真就放到枕头下,折回到客厅,陆修远已经冲好两杯咖啡。
“秦淮和丁宁什么时候过来?”雁临看到咖啡就会想到他在北京那两个战友。
“说定了,正月十六。”陆修远说,“过来住陆明芳腾出来的那所房子。”
“用不用收拾一下?”
“用不着你,到时候我找雷子二国他们就成。”
雁临点点头,“明天起开始过年,你可别每天喝成醉猫。”
“那些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没时间过来看你。”
初一初二要拜年,初三要祭祖扫墓,期间但凡有空,也该留在家里,帮着长辈招呼客人,更要应付自己的朋友到访。
初四起,人们完全放松下来,你来我往地请客吃饭,凑在一起扯扯闲篇儿、赌赌小钱。
雁临说:“除了初三去墓地一趟,元宵节我得到家里吃饭,别的时候都要留在家里做衣服,你到十五来接我就可以。”
“一下子把我支出去半个月?”陆修远揽她入怀,低头索吻,直到她气喘吁吁、晕晕乎乎。
“那我怎么说?要你每天必须过来报到?”雁临依偎在他怀里,“我真得准备嫁妆,你一来我哪儿舍得扔着你不管?再说你过来也是特地抽空,何苦来的,起码等秦淮、丁宁安顿好再说。”
陆修远心里舒坦了。
陆修远陪她过了零点,一起迎来新年,取出一条项链,纯金的细细的链子,缀着鸽血红宝石。
他给她戴在颈间,吻一吻她眉心,“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雁临勾低他,亲了亲他面颊,转手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来,现出里面的六组银质袖扣,“西服、衬衫都可以用。”
时下并不讲究这些细节,但她对他,乐得面面俱到。
陆修远再度索吻,从温柔到侵袭,纠缠着她的唇,撩着她舌尖。
心弦的悸动化作电流一般,惹得她一颗心麻酥酥,再到整个人麻酥酥。
点火的是他,先一步灭火的也是他。
不着急,她成为他的新娘,只剩四十来天。他等得起。
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三,雁临的感觉是,白天似乎时时刻刻有人放鞭炮,只有小孩子玩儿摔炮擦炮的时候已经算消停。
好在她是晚上画线稿,白天踩缝纫机,把做背景音的电视或录音机开的声音大一些就行。
初三她赶早去祭拜已故的祖父祖母和父母。
的确是她见都没见过的人,她也打心底不信这一套,但那些人都是秋雁临的至亲,她以人家的身份在一日,就要尽到应尽的义务。
这事情了了,雁临打算除了扔垃圾,正月十五之前都不下楼。
属于她的家里,自己储备的、亲友和宋多多家里送的零食、食材、食物实在太多,三两个月宅家里也不成问题。
二国和两个兄弟轮班,每天每时每刻都保证有两个人留在租住房里。
雁临时不时送些菜肴、熟食、饺子和干果过去,兄弟三个哪次见到她,都是笑眉笑眼,非常高兴。
至于雁临自己,这一阵比较偏爱甘蔗、年糕。
甘蔗吃过第一次之后,再去附近的自由市场,恨不得把甘蔗成捆地带回家,强忍着才只买了十来根戳到厨房外的小阳台;
市场里出售的年糕有好几种,每样都买了不少,蒸或炸都很好吃。
到正月初五下午,雁临已经给自己新做好十几套衣服,线稿用完了,想再踩缝纫机都没可做的。
她正要拿甘蔗吃,听到有人敲门,扬声问:“谁?”
“是我。”外面传来一把女声。
雁临听着不是熟人,又问:“你是谁?”
外面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你堂姐,秋雁霞。”
雁临开了门。
秋雁霞一副又气又笑的样子,“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雁临诚实地答:“听不出来,长大后又不怎么见面。”
“说的也对,其实我们应该经常走动。”秋雁霞顾自落座。
对这个人的造访,雁临只能想到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欲以礼相待,站在一边问:“找我有事?”
“过年了,串串门,说说话。”秋雁霞望着她,“你坐下啊,杵在那儿算怎么回事?”
“那你长话短说,我还有事。”雁临坐下。
秋雁霞自说自话,念叨了一会儿家长里短,见雁临只是嗯啊地漫应,只好切入主题:“你这两年,真是时来运转了,但你想不想运气更好?”
“什么意思?”
秋雁霞身形微微前倾,“比如说,和陆家同样的家世背景,但那边是市级的,不管谁嫁过去,要钱有钱,有人有人,你感不感兴趣?”
“我干嘛感兴趣?”雁临目光流转,“难道你想我给你牵线搭桥?”
秋雁霞笑容微微一僵,语带苦涩:“人家哪儿看得上我?论长相,你是黄石县头一号,难道没人跟你说过?”
雁临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这么说吧,是那边对你非常感兴趣,条件真的非常好,比陆家强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你要是愿意,后续所有问题他们都可以帮你解决。这种好事,也只有你才遇得上……”
雁临直接起身,走到家门口,打开门,做个手势,“出去。”脸色已是一派冰寒,“你要是不走,我把你打出去。”
秋雁霞面色变了几变,情绪很复杂,却又要强挂着笑脸,“你这是干什么?回来,我们……”
雁临转身拿起笤帚走过去,“你走不走?看在你爸妈的份儿上,我当没听到你那些鬼话,要不然,我得请他们把你送精神病院去!”
此时,二国赶过来,站在门外,“嫂子,有麻烦?”
“这人来给我介绍对象,我想揍她一顿。”雁临言简意赅。
“什么?”二国抄着裤袋走进来,匪夷所思地望着秋雁霞,语气凉飕飕,“你哪个疯人院跑出来的?叫什么?”
秋雁霞一看这架势,赶紧站起来,往外跑,“我走还不行吗?又不是我给你张罗的!”语声没落地,人已顺着楼道往下跑。
雁临琢磨一下,跟二国说:“回头我跟修远说这事儿,这一阵他太忙。”
“成,那你注意一些,再碰到这种神经病,直接喊我们过来。”
“好。”雁临有点儿不好意思,放下笤帚。她还没习惯有变相的保镖保护。
二国笑着出门去,反手关好门。
事情太奇怪,雁临琢磨了一阵。
别说秋雁霞了,就算四伯父四伯母,也没听说过他们认识市里的人。
就算认识,就算脑袋真被驴踢了,过来说合的也该是四伯父四伯母,而不是他们的女儿。
所以,这是有人单独找的秋雁霞,要她过来试探。
会是谁呢?
雁临数着看自己不顺眼的人。
首先可以排除宋多多,这人心里只是有算计,目前也挺有脑子的。
李丽改、王萍、陆明芳都有可能。
李丽改外家在市里,以前的地位不低;王萍可能性小一些,家里情况是富裕,而不是有权势;陆明芳就不用说了,陆家只陆修远的人脉就遍及很多地方,四位长辈更不消说。
但她没证据,秋雁霞不可能八字没一撇就把背后的人卖了,也只好心存怀疑。
终归是件太荒唐的事,雁临只恼火了一会儿,吃了两节甘蔗,又消灭掉一盘炸年糕,气儿完全顺过来。
初七近正午,陆修远过来一趟,却是来去匆匆,为的是给她送家里刚做好的肉馅儿包子和四道菜。
雁临拿出三伯母上次交给他的毛衣,“带回家去,人人有份,你多一些。”
陆修远摸摸她的头,“这几天一直在家?”
“嗯,什么事也没有,你专心忙你的。”雁临知道,他平时要在书房接打电话,初六开始,很多事情要着手筹备,他不在家很不方便。
“昨天开始谈两笔买卖,还真有点儿忙。”陆修远说,“早知道就该给你这儿装一部电话。”
“装电话麻烦着呢,我都等不到用上,就要请人喝喜酒了。”雁临笑着催他,“快回去吧。”
“我尽快安排,找俩帮手,再等我几天。”陆修远紧拥着她,“你可以无所谓,我可受不了,想的厉害。”
雁临夸他:“比起以前,进步很大。”他不再吝啬表露心迹的言语。
“实话实说,不难。”陆修远带着点儿无奈转身,“中午得在饭桌上谈生意。”
雁临笑着推他到门边,“快去赚钱。”
“嗯,我赚钱去。”陆修远笑开来,亲她一口,开门离开。
雁临坐到饭桌前,享用他送来的午饭。
她怎么也没想到,陆修远目前在谈的生意,与自己息息相关。而且,相关知情人默契地对她做了隐瞒。
正月十一,早上,雁临裁衣服的时候,听到有人把门拍的山响,伴着二国的声音:“嫂子,快开门,好事儿!”
雁临慌忙迎他进门。
“嫂子你上报了,星雅也上报了。”二国的面容笑成了一朵花,“快瞧瞧。”
雁临一头雾水,接过报纸,最先跃入眼帘的,是她去年拍过的彩色照片里的一张,其次是她为星雅设计的部分时装图。
“这是怎么回事?”她真懵住了。
二国哈哈地笑,“问我干嘛?看报纸啊,看完你就明白了。”
“没错。”雁临示意他落座,展开报纸时忍不住嘀咕,“市里县里的报纸不都是黑白的?什么时候出的彩色版?”
二国不答。这种事,让她自己找到答案更好。
第48章 情投意合时
那篇报道占据的版面很大, 配图实在不少。
要雁临总结的话,这是一份软广告。
广告的含义是广而告之,报道要人们了解的是秋雁临其人, 其次是星雅, 服装厂要扩建, 最迟今年秋季开始招工招商。
撰稿记者表明,对星雅相关的三位负责人做了深入的采访, 三人一致表示, 星雅从没钱可赚到盈利颇丰, 全赖于有时装设计天赋的人加盟, 改善作业流程,让星雅成为一个只生产自己品牌时装的企业, 并且产品非常受欢迎。
三位负责人当然是金小杭、刘建芬和徐东北。
加盟人的名字当然是秋雁临。
雁临一边看报,一边时不时挠一下额角。
金小杭、刘建芬夸她是常事, 徐东北正儿八经地夸她一大通, 她真不习惯。
报纸改为彩色版的原因,在报道中也有提及:
今年陆修远同志入股星雅, 决心与合伙人同心协力,将星雅发展为市级乃至省级知名企业,日后会通过报刊杂志广泛推广星雅产品。
此次, 为感谢报社主动找到星雅义务宣传,陆修远和徐东北私人向报社提供技术、资金赞助报社试销售彩色报纸,为期一年。
雁临看得唇角上扬。
哪会有那么简单的事。在这背后, 报社也要对那两个商界中的人精做出回馈, 例如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刊发广告、报道。不过这是双赢的事, 报社当然不介意说漂亮话。
雁临确定的是,这年头各大报纸都想做彩色版, 断断续续尝试。那应该关乎印刷相关的专业问题,不是她一个业外人所能了解的。
但仅针对一份市级报社做出投资和技术支持,所需成本人力对陆修远、徐东北来说,不是多大的问题,要换成首都特区里的大报社,施行起来会特别难。
好比星雅,如果已经颇具规模,雁临反倒没办法顺风顺水地施展拳脚,因为多的是人犹豫质疑否定,理顺人际关系就不知道需要多久。
做大难,改革更难,不知多少企业存在这种问题。
报道末尾的言语,不外乎是响应口号,呼吁更多的人加入到改革开放的行列,为本市的经济建设添砖加瓦。
看完报纸,雁临开始琢磨,陆修远为此动用了多少人脉,花费了多少心力。
他的用意,她明白。
他要让人看到她内在的闪光点,堵死那些说她优势只有一张脸的人的嘴。
要不是为了这个,他恐怕不会答应徐东北的合作邀请。
幸好这件事对陆家也有好处,外人不会再说陆家娶儿媳妇只看重样貌,更不敢说陆修远娶了个花瓶。要不然,她真会被无以为报的感觉抓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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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那边,老爷子老太太看完报纸,立马一起出门。
干嘛去?
批量购买报纸,分发给亲友近邻。
陆博山到了单位,刚坐到办公室,就有下属拿着报纸来找他,“这是您家儿媳妇吧?”单位不同于别处,很讲究称谓,下级对上级也是打心底地尊敬。
陆博山起先吓一跳,还以为讨债鬼女儿通过报纸给雁临难堪,一把抢到手里,没等看完就想通了整件事,挂上了最爽朗的笑容,“是我儿媳妇。”
下属啧啧叹道:“那您家可真是有福气,这不就是老辈子常说的有才有貌?”
“那是,我跟我媳妇儿千挑万选的,怎么差的了?”陆博山的尾巴要翘上天了,明明知道,也不想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