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没有的,她都提前有了;别人有过的,她在当时没计较过,过后就算意识到,也不会计较。
该知足,她也一直很知足。
但谁要是要求一个人在方方面面都做到不贪心不遗憾,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没想到的是,陆修远注意到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让她如愿而已:
“别人想有的你都想。看到别人手拉手逛街、男的骑车载着女的,你都有点儿感慨似的。”他如是说,“本来我觉得这种事没意思透了,可一想想你当时那个表情,主要是再想想我身边的人是你,就是特好的事儿,想着再怎么着,有机会也得让你随大流一回。”
雁临细品了品他这些话,轻轻挠一下额角,绽出欢悦的笑。
可不就是嘛。怎么样的事,其实关键在于相伴在侧的人是哪个。
那土匪对她说话,其实老有绕着弯儿揶揄或哄着的意思。
随他去吧。
他要是真不乐意,打死也不干。既然实际履行了,就是打心底记挂着,更何况——那惬意的劲儿,摆明了胜过她许多。
雁临环着他腰际的手臂紧一紧,“明天去逛街,好不好?”
“逛什么街?各类小吃的街?”她那德行,他还不知道?
第76章 必经的誘惑
“就是小吃街, 去不去?”雁临也知道他对自己吃喝喜好太了解了,到底还是希望他和自己一起徜徉期间,所以认认真真又很委婉地甩证据, “你都不知道, 招牌大盘鸡、羊肉串……那些馆子都可好吃了, 生意都特别好。”
“逛到点儿,今天就一起去?”
“明天也要去, 吃早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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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
王济川回到黄石县的家里。
所谓的家, 是他和秦筱蓝吵吵闹闹维系着夫妻关系的地方。
真是做梦都没想到, 和宋多多分手后步入的婚姻, 竟然还不如前世跟她在一起的那些年。
他状态比前世更差,自己都无时无刻不意识到, 他是越活越回去了。
谁都希望自己越来越好,而他, 是眼睁睁地分外清晰地, 看着自己变得越来越糟糕。
秦筱蓝正在厨房,摔摔打打地做饭。
王济川开了电视, 坐进沙发,点上烟。
做好饭,秦筱蓝把饭菜摆上饭桌, 瞧一眼那个男人,闭了闭眼,压下心里万般的情绪, “吃饭。”
王济川嗯了一声, 摁熄手中的烟, 坐到饭桌前。
默默地吃着饭,过了一阵子, 秦筱蓝终究忍不住,问他:“找她谈得怎么样?借到多少钱?”
很奇怪,比较起来,她对他婚内出轨的人的敌意,都抵不上宋多多。
“一分都没有。”王济川说。
“什么?”秦筱蓝手里的饭碗险些掉桌子上。
“本来就只是试一下,她怎么可能借钱给我?”
秦筱蓝唇角弯了弯,牵出含义不明的笑。这样也挺好的,他可以对宋多多彻底死心了。只有他彻底放下那个初恋,她心里那根刺才能拔除。
快意之后,她又不得不面对眼前困窘的状态,“接下来可怎么办?还能求谁?”
她家里早就指望不上了。结婚一年多之后,王济川做事业的情况很好,和父母的关系也到了冰点,父母不要当初给他的那笔钱了,只要他们俩从家里搬走。
于是,他们两个搬出来单过。
其后,他们得意时,赚到的钱再多,父母也不要一分,等到他们遭难时,父母一分不给,反倒是雇了一对儿年轻力壮的男女到家里,代为做家务做饭。
到此时秦筱蓝也没想明白:父母怎么就那么容不下王济川?他是跟宋多多那个破鞋在一起好几年,可最终不是跟她结婚了吗?
王济川沉默半晌,说:“只有秋雁临那一条出路了。但我估计,她不会见我。”
秦筱蓝眼中却燃烧出希望的光火,“没事,我跟你一起去。你们这种人,总来文绉绉那一套,其实那些最不管用。你带我一起去找她,我有办法让她借钱给你。”
王济川深凝她一眼,“可能么?”
“什么叫可能?一定可以。”秦筱蓝想着,不是大学生么,这年月的大学生不都清高么?能架得住她闹腾才怪。先前她不就把宋多多逼得躲去了市里发展?
她的心思,王济川一看便知,眼中飞快地闪过嫌恶,却也觉得她那一套兴许能派上用场。
闷头扒了两口饭,他说:“也行,你跟我一起去。”
秦筱蓝双眼一亮,“这次不管怎么着,我们都要借一大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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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方雅走进徐东北的办公室,把设计部最新出炉的两套设计方案拿给他看。
徐东北只翻了翻开头就扔回到她近前,“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行。”
共事已久,方雅说话也比较有胆子了,说:“徐总,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跟秋总一样。咱就不能矮子里头拔高个儿一回?”
拔你大爷。徐东北腹诽着,脸色更黑,“一群备选的武大郎,怎么拔高个儿?拔出来不还是三寸丁?你想我让谁笑话一辈子?”
“我知道了。”方雅非常郁闷地收起文件夹。
徐东北发作人,从来就没适可而止的意识,“招聘进来的新手,你自个儿筛选作品就得,总送我这儿来干嘛?你是瞧着我太闲,还是觉得我欠了他们八百辈子的钱?”
明明是挖苦的不轻的话,奈何方雅太了解这人的狗脾气了,当下险些笑出来,“我真错了,下不为例。”
“你设计部的,少来我这营销部晃悠。没胆子给你家小老板看,见天儿膈应我,真是惯出你毛病来了。再有下回直接开了你。”
方雅在他撵人之前说:“嗳!真没下次了,我这就滚。”
徐东北吁出一口气,点上一支烟,吸了大半支,心气儿才恢复如常。
私人助理敲敲门走进来,不理会他脸色,说:“王济川和秦筱蓝又在可哪儿借钱,没借到,秦筱蓝把结婚时王济川给她的金戒指卖了,说是要用作去北京的路费,和到那边的住宿餐饮费。”
“扯淡。”
好像谁不知道王济川结婚的时候一穷二白似的。现在闹这么一出,不过是提前博同情罢了。徐东北嘴角略略一撇,“接着说。”
“没什么可说的了,他们已经在去北京的路上。”助理只是要来问他的态度,“徐总,接下来我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热拌都不用。
徐东北捋一下寸头,“盯一下后续。除非真有意外事件,不然不用管。”
“明白。”
“这次要是没事,以后别再盯那边的事。”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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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周末,雁临舍掉了周六也要蹭建筑系课程的习惯,一大早,和陆修远走在小吃街,一边走一边吃。
不论是刚出锅的门丁肉饼、现炸的素丸子肉丸子,雁临要么现吃要么买下。
坐下来吃早餐的地方,是口碑很好的豆汁油条豆腐脑很好的地方。
两个人要了豆腐脑和油条。
豆汁是不会考虑的,连秦淮、丁宁这种生于长于北京的人都接受不来的所谓风味,他们就更没兴趣考验挑战自己的耐心,去尝试发现优点了。
吃到半饱,居然遇到了跑过来吃一家小笼包的丁宁。
丁宁索性多要了一屉小笼包,带着到了哥嫂跟前。
他跟雁临一边吃小笼包,一边怀念县医院外面的包子铺,还有县里的火烧夹肉、酸辣粉。
“单说那酸辣粉,明摆着是别的地方人开的小铺子,但真是贼好吃。”丁宁说。
雁临深以为然:“是啊,还有火烧夹肉、吊炉烧饼,也不是县里人的手艺——味道不一样,人家做的能让人吃上瘾似的。”
陆修远虽然对媳妇儿、兄弟的吃货本性有些无奈,却也不会否认他们所说的是事实:“爷爷奶奶说,最近县里开了家铜锅涮肉的小店,味道比这儿的还好。”
“一点儿都不新鲜。吃的东西,往年月长久了算,好些是认生不认熟。”丁宁说,“真要说咱这首都,能拿得出手的美食能有多少?但也不用当个事儿,首都从来就是多少地方的人赶过来发展的地儿,谁关心当地风味?心情到位了,吃得好就得了。”
雁临莞尔,揶揄他:“你是首都人,我们可不是,根本不会当回事。”
“……”丁宁没辙地斜她一眼,指一指小笼包,“多吃点儿。”
雁临从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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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陆修远到酒店的咖啡厅赴约,对方是他以前一位领导的女儿邱珊珊。
邱珊珊今年二十六岁,做过医生,两年前转行,先是做医疗器械销售,随后加入房地产行业。
“昨天才见过,今天又有什么事?”陆修远落座后,问邱珊珊。
“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请你喝杯咖啡了?”邱珊珊绽出明丽的笑容,说着指了指上方,“我要在这里住一阵,要不要上去坐坐?”
陆修远摇头,“不去。”看看腕表,又说,“我只有十五分钟。”
邱珊珊无所谓,“昨天跟你提的工程,考虑好没有?”
“没兴趣,不做。”
邱珊珊意外,“我争取到的条件不能更好了,为什么不做?因为离家太远?”
“有这方面的原因。”陆修远坦诚相待。
“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你。”邱珊珊难掩失望,“你媳妇儿不是眼看着毕业了吗?她陪你过去又不是不行。”
“这跟你嫂子有什么关系?”陆修远微笑,“这一行,掺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我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
“再说。”
“你要是不做那项工程,我也不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你带着,我心里不踏实。”邱珊珊说,“算了,我干脆在这边安家吧,以后你做什么,我跟着学。而且,我通过家里的人脉,不管哪一行,都能拉到利润最丰厚的业务。”
陆修远凝视着她,“你要有你自己的生意和生活。除了最亲厚的那些兄弟,我不想带任何人走进哪一行。你也别总想在生意上给我实惠,我不需要。生意不是你这么个做法。”
“我是什么做法?”
“总想走捷径,而且总想给我捷径。”陆修远说,“我以前没答应过,以后也不会答应。”
“可我争取到的优惠,谁都会动心。”邱珊珊黯然叹息,“陆修远,你是做生意的,一直拒绝这种合作,不觉得太傻了?”
“大概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诱惑很大,我承认。”
邱珊珊面庞一亮,焕发出神采,“那你……”
陆修远食指轻轻一晃,“我已经说过了。”
“哦。”邱珊珊非常沮丧,但很快打起精神,“你那些伤病,尤其手上的,我一直在关注。不管怎么样,回头我们一起去趟南方,有两位专家有六七成的把握……”对上陆修远玩味的眼神,她说不下去了。
“我要说是看着你长大的,好像有些奇怪。”陆修远笑微微的,像是在尝试跟懵懂的小孩子摆事实,“但在我心里,就是那么回事。你爸是我打心底尊敬的长辈,我是你哥,我媳妇儿是你嫂子,这是我跟你家的关系,明白?”
“……明白。”
“不要再关心我的公司,我的私事,麻烦你。”陆修远说,“不用跟你嫂子走动,她不会愿意应付这种事,这也是我跟你爸妈的意思。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邱珊珊眼睑低垂,“我真的只是想你过得好一些而已。在你的感情方面,我是不是迟到了一步?”
“不是。你不会和你当亲弟弟的人结婚,我也不会跟当亲妹妹的人有任何可能。”
这一刻,邱珊珊浑似执拗的小孩子,“才怪,如果我十八九的时候闹着跟你结婚,就没你媳妇儿的事儿了。”
陆修远唇角微抿,静静凝着她。
邱珊珊被看得心虚,“我越界了,是吗?”
陆修远打个榧子,示意服务生过来。
服务生欠一欠身,“陆先生。”
陆修远用下巴点一点账单,“记我账上。”
“是。”服务生走开去。
“本来我很感谢你,”陆修远神色淡淡的,“再说下去,我会瞧不起你。”
“瞧不起?”邱珊珊气笑了,“明里暗里喜欢你的人多了,难道你都瞧不起?”
“对,都瞧不起,一碰到这种事就烦得够呛。”陆修远站起来,“走了。不要再联系。”
邱珊珊眼中浮现泪光。
陆修远无视掉。
他得承认,有些话说的重了。
他故意的。
这两年,邱珊珊就像个掏心掏肺又缺心少肺的小孩儿似的,有时候恨不得自己赔钱,只要他能有最大的盈利。
每次她都是兴致勃勃赶过来,谈合作,被拒绝,偶尔跟他喝杯茶或咖啡。
以至于他被一些同行打趣,说也不知道陆修远到底牛到什么份儿上了,看到金元宝都不肯弯个腰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