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羽瞠目,“我的天……幸亏林阿姨当年遇到的风险大,要不然陆家可就热闹了,不定让陆明芳折腾成什么样儿。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雁临因她的碎碎念笑出来,“也不一定,要是那样,被送到爷爷奶奶跟前儿的就是陆明芳了,也差不了。什么人的什么性格,天生的概率毕竟小,还是成长环境和家庭熏陶更重要。”
“说的话是很有个家长的样子了,但这跟我对陆明芳的印象没关系,再说了,一百个她绑一块儿,也比不了我哥。没我哥,我们怎么认识?”
“对对对。”雁临频频点头,笑意更浓,“有的话我也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婚宴过后,晚上秦淮、秋雁薇又在家里准备了几桌酒席,答谢为婚事出力的亲友。
陆修远代表雁临去了。
雁临则留在家里,和几个长辈一起帮丁宁收拾房间、归置东西。
秦淮先前都住在陆家,现在他已经成家,丁宁又已经受不了没哥嫂管着照顾着的日子,就搬了进来。家里都是打心底高兴,四位长辈这就开始盘算着,平时可以替这小子张罗张罗对象。
这天后,徐东北正式放大假,没说回来上班的具体时间。雁临不需问清楚,横竖有了他感兴趣的企划案,他自己就回来了;金小杭一家更不需问清楚,横竖如今他在公司里的事,雁临都可以替他做决定,找雁临可比找他愉快的多。
雁临和夏羽从北京那边调来三名以前的同事,给的是外派待遇,随后又在市里招聘了欠缺的一应人员。
这次夏羽再上班,就不像投资公司刚成立时那样了,雁临也是每隔一两天就到公司待一半天。
陆修远那边,花费的精力比她们还少:仍旧在原先大礼堂二层的贸易公司上班,经手的主业是有了变动,但已经早有铺垫,一切按部就班即可。
至于需要双方洽谈的事,陆修远要么请对方赶过来,要么让丁宁走一趟。
事实证明,随着地位的提高再到稳固,如今他不论是做甲方还是乙方,找过来接洽的都是大多数。
到了怀孕第三个月,陆修远陪媳妇儿到医院检查。
情况一切良好,两个人愈发心安,工作之余,开始为孩子做一些实际的事。
陆修远给孩子设计定做小床、摇篮;雁临得空就画几笔,给孩子设计舒适又好看的小衣服。
四位长辈目前的心思,都倾注在照顾雁临这一件事上,其他的事,他们都是过来人,知道等月份大了再准备也不迟,早一些备下只有占地方一个作用。
消息慢慢地传出去,亲友无不欣喜,更有同龄人对雁临啧啧称奇:“好像什么事都计划好了似的。”
雁临失笑。要说计划好了,也是陆修远为她、为彼此计划好的,她目标一直是把事业规划清楚,生活里的事,倒是抱着随缘的心态。
时光翩跹,到了冬季,下过一场大雪,雁临不等谁说,便留在家里,要夏羽、方雅有事打电话或到家里找她。
孕妇体质好或不好,有时候都敌不过一个巧字。万一赶巧了摔一跤,有人只是不舒服一阵,有人则可能就此失去已经感情深厚的胎儿。
她要是没其他选择也算了,但打一开始,就给自己创造了最自由松泛的工作时间,不用有心理负担。
同样的一天,陆修远照常到公司上班,停好车走到楼下,看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王济川,他有印象。
另一个是一名女子,他猜着是王济川的妻子秦筱蓝。
第79章 相爱的结晶
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 正拉拉扯扯的。
事不关己,陆修远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脚步未停。
“陆修远!”女子出声喊道。
紧随而至的, 是王济川竭力压抑的气急败坏地低吼:“你他妈的有完没完!?”
陆修远眉心微动, 仍是懒得理会。
“这关你什么事?你他妈的给我滚!”女子再一次高声喊, “陆修远!”
陆修远停下脚步,转头望过去。
王济川试图将人拽走, 却是无法如愿, 索性松了手, 走到陆修远面前, “对不起,她一定要来找你胡闹, 我拦不住。这人你瞧着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先走了。对不起, 真的非常对不起。”
陆修远抄着裤袋, 微一颔首,这才正眼打量那名女子。
瞧着三十来岁, 穿着显得身形很臃肿的棉服,黑色长裤,头发乱蓬蓬的。
这真是秦筱蓝, 还是秦筱蓝同龄的堂姐妹表姐妹?——陆修远对异性的样貌,除非是有必要留心的人,否则总是看过见过就忘, 这会儿是真的拿不准。
秦筱蓝眼睁睁望着王济川快步离开, 愣怔片刻, 匆匆整了整身上的棉服,来到陆修远面前。
陆修远不想浪费时间, “说。”
“我要跟你借一笔钱,用我家里的房子抵押。”秦筱蓝从挎包里拿出房契,“你看一下,能借我多少?对了,我可以多付利息。”
陆修远嘴角一牵,“你搞错了,我不放贷,也不借钱给陌生人。”
“陌生人?”秦筱蓝仰脸盯住他,“我算是陌生人,你媳妇儿总不是陌生人吧?她以前的好朋友,对你来说总不是陌生人吧?”
陆修远神色淡漠,“别人敢替王济川跟谁攀交情,他自己也不敢。”停了停,他确认对方的身份,“你是他妻子秦筱蓝?”
“没错。”秦筱蓝挺直了脊背,“不管怎样,我还是请你借一笔钱给我救急,哪怕认定我们还不起,你也不亏,算是低价买了一所房子。要不然,我可不知道我以后会胡说八道什么,比如王济川跟秋雁临,有没有的事,说的人多了,没有也会变成真的。”
陆修远认真地看她一眼,也真的记起了她。好几年了,那个混不吝的德行还是没变。
他牵出一抹不屑的笑,转身去往公司。
“你要是这样,那我这就开始给大家伙儿讲故事了!”秦筱蓝扬声喊。
陆修远脚步不停。
二国带着两个兄弟疾步下楼赶来。方才下面这一幕,他们已经看到。
“远哥,怎么处理?”三个人异口同声。
“送派出所,让片儿警问她到底想干什么,她想私下倒卖谁的房产。”
“好嘞!”
三个人健步如飞地走到秦筱蓝跟前,二话不说把人反剪了双臂,押到公司备用的一辆吉普车上。
秦筱蓝奋力挣扎着,踢打着,全不奏效。于是,她扯开嗓子想要哭嚎,却被二国一句话吓得闭了嘴。
“敢瞎叫唤,我弄死你!”二国说。
他的哥哥兄弟的媳妇儿都是优雅大方的,自己的护士媳妇儿是微笑天使,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滚刀肉类型。
王济川愤懑又颓然地回到家里,倒在床上生闷气。
陆修远哪儿是他惹得起的?不论前世今生,都几乎是遥不可及的人物。偏偏秦筱蓝不信邪,说什么要赶在年关之前筹到一笔钱做生意,这样到年前就能赚下的家底,来年开春儿不用犯愁。
关键是,钱是谁想赚就能赚的?尤其以他们如今在县城的信誉,连她爹妈都要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了,谁肯借给他们本钱?
想赚快钱,上辈子也赚到过,所以这辈子还想走那条路。到最近,王济川不得不怀疑,自己这两辈子都选错了路。
也许自己根本不适合做生意,就算有点儿头脑,也要看大环境给不给绝佳的机会。只要机会差一点儿,他的生意就会翻车。
他始终欠缺领导管理能力,越是需要果决的时候,越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的生意,只要扩大规模就会失败。
太失败了。
怎么会失败到这地步?
他连自己的优势劣势都不清楚,要是没有丁蟹那种爆棚的运气,迟早在生意场上一败涂地。
丁蟹是谁来着?好像是港剧大时代里的人物。他上辈子看过那部剧,还羡慕过那人简直没天理的好运,叹息的,正是自己的运气不够好。
其实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
他的问题,可能就是两辈子的眼高手低,不然也不会越活情形越差。
一整天,王济川都在想这些事。
入夜后,有邻居来告诉他:秦筱蓝在派出所待一天了,理由是闹事、偷窃房契并试图倒卖。
王济川懵住了。
闹事是一定的,她但凡求谁要是不能如愿,一准儿跟人撒泼打滚,碰上陆修远那种没耐心的,不送派出所送哪儿?
可偷窃房契又是怎么回事?
他急匆匆蹬上自行车,去了派出所。进门时,恰好遇到他的岳父岳母往外走。
两个人看到他,就跟没看到一样。
秦父说:“回头找个稳妥人,替我们保管存折房契。”
秦母说:“是该这么着,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以前挺有个人样儿的,现在怎么成了这样?唉……”
王济川听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颊一阵阵发烧。
.
秦筱蓝这档子事,直到冬至前夕,雁临见到三伯母时才听说。
王秀莲说完当日的事,又捎带着告知后续:“秦筱蓝以前不论怎么生事,也没进过派出所,这次应该被吓得不轻,她爸妈也没给她好果子吃,让她在里头待了几天,才松口不再追究。听说回到家到现在,都没再出过门。”
雁临意外又好笑,“我还以为她有多大的胆子呢。”
“真胆子大也不能没脑子吧?居然跑修远跟前儿吓唬他,整个儿失心疯了。”
“有这么个人也挺好,王济川就缺这种人收拾。”雁临说。
王秀莲笑了,“说起来也是,那个人,我瞧着是谁跟他谁倒霉。”
雁临深以为然,“看看人家宋多多,现在的食品公司做的可好了,买熟食的时候经常看到她那个牌子。”
“是呢。”王秀莲拿出带来的布料,“本来想给孩子做些贴身的衣服,可手艺怎么比得了你,干脆就只送料子。”
雁临笑着道谢:“我稀里糊涂的,净顾着做外面穿的,正缺柔软的料子。”
说话间,陆修远回来了,笑着喊了声“三伯母”,递给雁临一个纸袋。
雁临拿到手里,闻了闻味道,眉开眼笑,“烤红薯?”
“跟伯母一人一块。”陆修远摸了摸她面颊,又对王秀莲打个手势,下楼去了。
“生怕我多吃。”雁临嘀咕着拿出红薯。
王秀莲哄她:“这个是不能多吃,你姐姐跟二国媳妇儿打听过,修远是为你好。”
“知道啦。”雁临递给她一块热腾腾红薯,“一起吃,不然我可管不住自个儿。”
王秀莲笑开来,“好啊。真是沾你的光,平时我还真想不起来吃这些。”
这天晚饭后,陆修远和雁临在附近散步,手始终是握在一起的。
最近,两个人得空就商量孩子的小名儿——大名轮不到他们,四位长辈就有的抢了,但要是不掺和一下,陆修远心里就不舒坦。
此刻,陆修远选定的小名儿是心心,“开心,贴心,暖心,不错吧?”
雁临斜睇他一眼,“要是男孩儿呢?”
“……那就不取小名儿了。”
雁临笑着打他一下。
“我就没小名儿。没办法,家族传统。”陆修远把话题扯回去,“到底怎么样?你有没有想出更好的?”
“我才不跟你起哄。”雁临想了想,“心心是不错,当重点备选吧。”
陆修远笑着展臂拥住她。
雁临忍不住想,到如今也没查问过孩子的性别,要是生下来的是儿子,他恐怕真要失落一下下。好在孩子都是小天使,他又喜欢小孩子,那些都是他不能做主的事。
过完农历新年,出了正月,雁临的预产期越来越近。
陆修远每天留在家里陪着她,避免她不舒服的时候送医院不及时。
雁临始终觉得,怀胎、孕期一直顺顺利利健健康康,那么自己也会和很多人一样,到时候自然生产。
然而真到了生产那天,偏就出了意料之外的事。
因为胎盘早剥,不得不进行剖腹产。
陆修远也险些被这意外砸懵,但他的茫然失措只有一刻,集中精神听医生讲述不得不手术的理由,又问起手术可能引发的风险。
随后,他说:“签字之前,我要跟我妻子商量。麻烦你抓紧时间。”
医生忙不迭做个请的手势。
陆修远已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也想象不出,雁临此时是怎样的心情,会不会特别特别害怕。
可他看到的雁临,除了有着阵痛的痛苦带来的苍白疲惫,神色很平和,亦很冷静。
视线相交时,雁临唇角扬了扬,对他伸出手。
陆修远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临,现在是这样……”
雁临抬手掩住他的唇,“我知道了,你等下就签字。这是我的意思,不是你的选择,记住没?”
她记得,他最讨厌让至亲承担这种选择的后果,他也不想为谁决定这种事。虽然是特殊情况下听他对父母说过的话,可她一直记得。
陆修远眉心狠狠一蹙,摇了摇头,“不,这也是我的选择。我只是要在签字之前,跟你说说话。临,别怕,我就在外面,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