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肯定是这么回事儿,下回她看谁不顺眼了,嫂子你告诉我一声儿,我替你们抽他丫的!”丁宁一本正经地说。
雁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随手把手边一个毛绒玩具砸向他,“一天天的就跟你抬杠加没辙了,个土匪,当心我让你哥收拾你。”
丁宁稳稳地接住毛绒玩具,笑得璀璨,“四个长辈、一个闺女,早把我哥收拾得够够的了,他要能腾出时间收拾我,我才真服了。”
“……”雁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秋雁薇适时地帮腔:“不是还有秦淮么?他就算收拾不了你,也能给你添堵吧?”
“……嫂子,你也是我嫂子……”丁宁捂住心口,“你怎么比我小嫂子还不讲义气?”
“你才不讲义气呢。”秋雁薇笑着,作势要把手边的干花砸向他。
丁宁忙笑着告饶,“得嘞,我怂了还不成么?过来就是想看看我大侄女。”说着上前来,走到临时搬过来的摇篮前,语声一路转低亦转柔,“这么闹腾也能睡着?有你这么心宽的丫头没?跟你爸一模一样,我是真服了。”
雁临微微扬眉。
陆修远在过命的弟兄心里,是心宽的人吗?她从不知晓。
就像她从不知道,在钱夹里那张他笑容格外灿烂的照片,拍摄时他是怎样的心境。
她只知道,他会在所处的环境中,给予在意的人最需要的,比如弟兄需要的信任、乐观,比如她需要的依靠、安稳,和爱。
且能够细水长流,源源不断,温缓,却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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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整整一个月之后,雁临得到了一定的自由:每天上午、下午可以在工作间待半小时左右,实在无聊的时候,也被允许画画线稿,但时间也要控制在半小时之内。
即便这样,雁临也知足了。要知道,之前她只能接听电话、看看文件、签字。
倒也从没觉得无聊,祖母或陆修远在跟前的时候,她就问他们建筑相关的知识,两个人都能把看起来最无聊的事,说的分外生动有趣。
和爷爷说话时,雁临继续做十万个为什么,请教老爷子是怎么把数学知识运用到建筑方面的,老爷子对她从不藏私,不但告诉她问及的知识,还告诉她做好统计、测算、评估风险的窍门——以前她专业知识没学到家,说了也没用,现在则不同,大学四年的潜心学习可不是应付事,很多知识一点就通。
说心里话,雁临带给陆潜的成就感、自豪感,远胜于修远。也是没办法的事,修远跟他学的不少,也全运用到了生意场上,但最喜欢的是盖房子架桥修路那些,而且遇到难题第一时间只会请教祖母。
雁临就不同了,辛辛苦苦考上名牌大学,报考的专业竟是他痴迷一辈子的数学,还是恨不得把数学用到任何方面,和他聊起来最投契。
而雁临和婆婆相处时,聊的最多的反倒是家长里短。
以前工作范畴内外的人际关系,林婉都慢慢地告诉雁临,相册里有照片的人,就指给雁临,娓娓讲述以前打交道时的趣事或矛盾,给予最客观的评价。
她手里的人脉,想一步步交给雁临,维系或运用。
除去这些,婆媳两个跟最亲近的母女没什么区别,何况雁临如今也生了孩子,平时少不了交流一些不适、病痛。
这天,雁临知道,婆婆两次坐月子都没完全听长辈的话,落下了一些困扰多年的病根儿,比如手关节、膝关节常常作痛。
雁临很是心疼,揽住婆婆的手臂,依偎着她,“可真是的,多受罪啊,也不早说,回头我去医院的时候,给你问问医生,趁现在还没上年岁,赶紧治好这些老毛病。”
“不用。”林婉真是要强了一辈子,遇到任何事,都不想麻烦别人,尤其小辈人。
“不用?”雁临挑眉,煞有介事地威胁,“那成,打今儿起我就学你,也攒一身老毛病。”
“……鬼丫头,就你能治住我。”林婉笑着展臂搂住儿媳妇,手势温柔地拍抚她的肩臂,“成,我听你的,治好了也有好处,起码不用你们早早儿地伺候。”
“伺候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你自个儿遭罪。”雁临笑着,“我爸呢?估摸着比你好不到哪儿去,也赶紧的,赶早调理。”
“他跟我可没实话,跟你也不会说,回头你让修远问问他。我只知道他常犯背疼、腿疼的毛病,在部队时落下的伤导致的。”
雁临轻轻叹气,头蹭了蹭婆婆的肩,“跟你们比起来,我简直是活在蜜罐儿里的。以前我连输液都紧张兮兮的,可惜命呢。”
林婉笑出声来,“再惜命又怎么着?还不是辛辛苦苦地把心心生下来了?”
“两码事,过后输液我还是紧张。连二国媳妇儿都纳闷儿,说你是挨过一刀的人,怎么还这么怕拔针不及时?最多鼓个包而已。我说我就是挨的起手术刀,受不了鼓包。”
林婉笑得更厉害,揉了揉雁临的面颊,“你啊,我就盼着心心的性格随你,不知道多可爱。”
“哪有,我招人嫌的时候多着呢。”雁临笑眉笑眼的,“什么时候生气了,就立马训我,可别闷在心里。瞧见过我睁眼瞎的的德行吧?平时也会出那一类的事——就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笑一样,你们生气的时候,我肯定也不知道。”
“这话说的,谁能跟你生气?”越是朝夕相对,林婉越是疼爱自己的儿媳妇。
想想也挺邪门儿的:在明芳和修远面前,她从不是好脾气的人,可瞧着雁临,那真是刻意找茬都找不到,想有脾气更不可能。
这又怎么能怪她把雁临当亲生的孩子似的?
晚间睡下之前,陆修远在书房忙碌,雁临到婴儿床前,端详了心心一阵。
女儿只有眼睛、脸型像她,其余都随了陆修远。浓密柔韧的头发就不用说随谁了,他是习惯了留寸头而已,发量发质也是一等一的好。
真正是融合了彼此的小精灵,也真正是恨不得每天从早看到晚的小天使。
雁临手势轻柔地抱起酣睡着的女儿,亲了亲那粉嫩嫩的小脸儿,在房间里来回转了一阵,才把女儿放回到小床上。
回到床上,她从床头柜里取出专给女儿专门定制的大相册、记事本。
公公给他孙女拍照,已经是每日的惯例,除此之外,有时也会捎带着拍下别人,如此一来,十天半个月用完一卷胶卷都算是很节省了。
但这习惯真好。
因为有佟福荣那个老熟人,洗照片总是一两天的事儿。照片按照顺序,一张张放入相册,天数少的时候感觉还不明显,积攒一个来月时,就能看出心心明显的变化。
轮廓眉眼愈发清晰,也就是所谓的一点点在长开。
看完女儿的照片,和几张公共抓拍的她和女儿,雁临合上相册,摊开记事本,落笔写下今天的事。
最早写日记的时候,多少抱着些为了女儿做个爱心任务的心理,慢慢的她就不这么想了,而且还会自由发挥:不论是否与女儿有关的事,只要是她想写的,就写下来。
她是想,横竖自己这份是备用的,女儿要看正经的成长日记,找她爸做的那份就可以。
不过她也不会忘记本则,到末尾会记下女儿今天的穿戴,以及饮食情况。等到照片洗出来了,就可以找到对应的,逐一添加到记事本里。
把手边的东西放回到抽屉,雁临躺下去,阖了眼睑,回顾白天里学到的知识,和婆婆所说的人与事。
陆修远回到房间,先在婴儿床前逗留一阵子,才到大床上躺下,片刻后,惯性地把雁临搂到怀里。
雁临笑了笑,手臂环住他腰身,“忙完了?”
“嗯。还以为你睡着了。”陆修远亲了亲她面颊,又吻一吻她的唇,柔声说,“徐东北给心心设计的衣服,穿起来还挺好看的。”
“嗯。嗯?”雁临睁开眼睛,“比我设计的更好看吗?”
陆修远撑不住,笑了,“别又犯职业病。”
“这哪是职业病?快说。”
“一样好看,你们俩的功底,本来就不相上下。”陆修远说的是心里话。
“看起来,男性要是喜欢孩子,也特别了解孩子适合什么。”
“这是一定的。”陆修远宽慰她似的亲一口,“你自个儿还没长大呢,就做了妈妈,先前给心心设计的衣服,肯定孩子气。”
“……”雁临轻轻踹他一下,“再贬低我的设计能力,我就把你踹下去。”
陆修远轻声笑起来,展臂熄了床头灯,留着放在地上的一盏小夜灯,随即牢牢捕获她的唇。
雁临先是不满地咕哝一声,随后便安静亦柔软下来。
这样清清醒醒、不含情/欲的亲吻,是这一段常有的事。
要多美好就有多美好。
他真的是一点点别的心思都没有。雁临有时候真的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该钦佩,还是该庆幸。
说起来,从怀上心心的那三两天到现在,他们之间再没有过欢爱。
小一年的时间了。
她算是身不由己,压根儿没想过。可他居然也一样。
可能他现在闲下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女儿的未来吧。
这样很好。
遐思间,舌尖纠缠,相互撩拨片刻,仍是雁临先一步败下阵来,轻轻别转脸,平复呼吸的频率。
陆修远无声地笑着,板过她面容,在她唇上牢牢印下一吻,“临,晚安。”
“晚安,陆修远。”雁临唇角微微上扬,把脸埋到他颈间,安然阖了眼睑。
转过天来,有个小惊喜:李梦过来了。
陆家四位长辈早已看过李梦照片,也没少听雁临、夏羽说这孩子的趣事。
其时在院中浇花的叶祁一看到李梦,立刻认出来,热情地打招呼:“是不是我家临临的好朋友李梦?”
“是奶奶,临临和陆哥的奶奶。”李梦笑着走上前,双手握了握老人家温暖的手,“我是李梦,临临平时喊我梦梦。”
“这就对了,你可算来了。”叶祁放下喷壶,携着李梦的手到室内,“我带你上楼去,临临在坐月子,知道吧?”
“知道,知道的。”李梦忙解释,“先前我那边乱糟糟一堆事,真没办法抽出一两天的时间赶过来。听说母女平安的消息,我就放心了,想着与其琢磨抽空过来,还不如尽快过来工作,这才拖到了现在。”
“知道,知道。”叶祁笑着。
“也对,我没少打电话过来,有两回是您接的,一次是爷爷接的——绝对是,别的时候都是陆哥接的。”
“耳力真好。”
两人说笑着到了楼上。
心心之前醒了,喝完牛奶,由着她那个不着调的妈抱着看看这儿看看那儿,又听了一阵悦耳的风铃声,这会儿刚睡着。
雁临正抱着女儿缓缓踱步,听到轻轻的敲门声,立刻说请进,语声较低。
瞧见祖母带着李梦走进来,雁临睁大眼睛,下一刻就逸出灿烂的笑容,喃喃道:“梦梦?”
“是呀。”倒是李梦先示意她别激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轻脚步上前,敛目看看心心,就接到臂弯,小声说,“我可哄过不少小孩儿呢,不像夏羽那个笨丫头。”
叶祁和雁临都笑了。
“你们先说话,我去准备茶水点心。”叶祁跟雁临交代一句,转身下楼去。
李梦抱着心心缓缓踱步,期间细细瞧着,直犯嘀咕:“怎么跟你家陆先生这么像?这……好看是忒好看,但我压力很大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