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临闷声笑着,“先前还瞧不起人家夏羽,转头就跟她犯了同样的毛病。放心,眼睛像我。”
“啊,那可太好了。”李梦透一口气,“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像你就成。”
雁临打趣:“我家陆先生怎么你们了?一个个的都这个调调。”
“……那叫什么来着?对,是气场。你家陆先生的气场太强了,一般男的瞧着他都打怵,我之前是大学女生,现在也只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要求我见到那种人物不打怵,不是开玩笑嘛。”
雁临失笑。
李梦瞧着心心睡熟了,把小家伙放到小床上,动作的轻柔和熟练程度,丝毫不逊色于雁临这个专门练了一段时间的当妈的。
雁临携她出了卧室,带上房门之后,紧紧拥抱李梦,“真是太高兴了。”
“我还不是一样,真要想死你啦。”李梦拍拍雁临的背,拉开距离后,上上下下打量,“嗳,生完孩子都是你这样吗?瞧着身材跟以前一样呢。合着我以前看到的那些产后发胖的女性,都是自个儿吃胖的?”
雁临笑得不轻,“少胡扯。体质不一样,而且我都生完一个多月了。”
“也是。”
两人笑着坐到沙发上。
叶祁上楼来,托盘里一杯咖啡,一杯牛奶,一盘时鲜水果,放下之后,取出干果点心,摆到茶几上,拍拍雁临的脑门儿,“只许喝牛奶吃干果。”
李梦接话道:“奶奶放心,我帮您看着她。”
“真是贴心的好姑娘。”叶祁拍拍她的肩,笑眯眯下楼去。
雁临开始犯嘀咕:“我吃货的形象真那么深入人心吗?”
李梦撑不住,笑了,“等奶奶跟我熟了之后,就知道我比你更贪吃。但是今天你可不准乱吃东西。”
“我又跟自个儿没仇,管得住自己。”雁临笑问,“电话里你态度也不大明确,这次是来串门还是过来上班的?”
“过来上班的。”李梦笑容璀璨,“陈素影早就能做一把手了,我一再推延过来的日期,不是为自个儿和男朋友,是为了家里的破事儿。”
“嗯?”雁临好奇,“你家里不是特别开明吗?能有什么破事儿?”
李梦摆一摆手,“是我堂叔——也就是我小堂哥小堂嫂的事儿。等下跟你说。”她赶路过来实在有些疲惫,端起咖啡连喝几口,面色转为鲜润。
雁临把水果、干果推到她手边,“不着急,你吃饱喝足了再跟我说。”
李梦笑出来,倒也不客气,又喝了两口咖啡,直到和雁临一起嗑瓜子时,才接上先前的话题,娓娓道来:
“我小堂哥小堂嫂都是大学毕业,俩人都特好,但我堂叔堂婶整个儿是活脱脱的封建余孽,宗旨就是进了他们家门的儿媳妇,必须得生儿子。
“我堂嫂生了女儿之后,根本没想过再要孩子,结果公公婆婆一个劲儿地施加压力,瞧着没用就每天阴阳怪气的。
“我家里知道后都特生气,但我爸妈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我不一样,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
“堂嫂看我是真心帮她,就问我怎么着。你说,我会怎么着?”
雁临就笑了,“生男生女不是谁能决定的,而且孩子不用要那么多——早讨论过一千八百回了,问题关键不是取决于男的吗?”
李梦欣然而笑,“是呀,所以我就建议我堂嫂跟堂哥离婚,横竖我堂哥在家里实际上挺怂的,轻易不敢呛他爹妈,但又真不想再要孩子。
“这算来算去,不就是两个人的压力全转移到了堂嫂身上?他凭什么?
“我跟我堂嫂说完,她想了一阵子,就真跟我堂哥提出离婚了。”
雁临很关心结果,“到了怎么样了?”
“我堂哥当然不肯离婚啊,然后就跟我堂嫂谈了几次,知道了她受不了的点,除了改善我堂嫂的生存环境,还能怎么着?”李梦说着,绽出舒心的笑,“他在单位争取到了一套房,那之前,带着媳妇儿闺女出去租房住。
“他爹妈闹过一阵子,都没用。
“前几天他们一家三口才搬到新房,我帮着置办了一些东西。
“要不是为这事儿,我早来看你了。”
李梦抱了抱雁临,“可不准挑我的礼。”
“说什么呢?你要是放着不管,直接跑过来看我,我才会生气呢。”雁临说。
“就知道你得这么说。”李梦完全放松下来,任由身形陷入沙发,“我男朋友最晚下午到,给长辈、心心的礼物要跟他一起过来。对了,我跟丁宁联系过,他能给我男朋友一个适合的职位,工资和在北京一样,这事儿陆哥知不知道?”
“他要是不知道,丁宁怎么能做决定?”雁临笑着戳她面颊一下,“直接找陆修远不就得了?你男朋友的专业,放到哪儿都吃得开。”
“……这不是被夏羽传染了,想起陆哥都打怵,打电话什么的,就更没勇气了。”
雁临无声地叹一口气。其实在她看来,陆修远对她的亲友都特别随和,偏偏两个好朋友一个德行,见了他老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这是无解的问题,想再多也没用,索性长久地搁到一边。
李梦过来的同时,夏羽也找到了市区里最好的建筑承包商,又征得陆修远那边的认可之后,签订合约,如期开工建造未来的“临羽工作室”。
雁临起先特别挂心,而陆修远目前最怕的就是她思虑的太多,第一时间就让以前最得力的下属跟进,几天后瞧着她还是不放心,憋坏主意想偷溜出去的时候应该都不少,他索性硬着心肠撇下女儿,亲自上阵,每天到施工现场和下属监督一切,回到家里,事无巨细地告诉她。
雁临这才放心。
她毕竟是新手,可人家陆修远不一样,先前承建的三项大工程竣工后,都得到了业内一致的认可,和上层给予的高度肯定和表彰。
幸好她不用跟他比,不然迟早被他气死。
另一面,她自然只有为他开心的份儿:他取得成就,就等于延续祖母在专业领域内的成就和荣耀,这些成就和荣耀,亦属于陆家每个人。
最亲最爱的人,亦是自己引以为豪的人,这滋味,雁临终于切身领略到。
那感觉……真别说,特别特别好。
就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之中,雁临修养期结束,全身心投入到事业和工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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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雪,来时无声,去时无踪。
转眼已是盛夏。
周日,九点钟,雁临脚步匆匆地下楼,望一眼餐厅方向,扬声说:“爷爷奶奶,爸妈,我又起晚了,赶不及吃早饭了。”
“个没心没肺的,自个儿也好意思说‘又’起晚了?”陆博山大步流星过来,递给雁临已经备好的早餐盒、保温杯,“到工地停下车就吃,记住没?”
“谢谢爸。”雁临乖乖接过。
“个虎孩子,这是爷爷奶奶做的。”
雁临忙又扬声说:“爷爷奶奶,辛苦啦,我明天争取早点儿起。”
陆博山失笑,“快走吧,耽误了时间又要闹小脾气。”
雁临对他摆摆手,“爸,今天别可着劲儿给心心拍照,拍也行,别老换衣服……”一天半天的换两三身衣服,她看到照片都不知道是哪天的,还得特地翻家里的大相册。
“数你事儿多,连我都管。别的都成,拍照这事儿门儿都没有。”陆博山给她开了客厅的门,“兔崽子,快滚吧。”
“嗳。”雁临应得特别爽快,也特别麻利地跑出门。
倒把陆博山笑得不轻。他就挂着满脸的笑,坐回到餐桌前,跟父母、媳妇儿说了刚才的事。
三个人听了,也忍不住笑。
林婉喝一口特别入味特别地道的淮南牛肉汤,替雁临可惜,“修远一大早做好的,偏偏那傻孩子昨晚熬到半夜,来不及尝一口就跑了。”
陆潜不以为然,“临临是熬到半夜,你儿子是整宿没睡。”
“啊?”
“啊什么啊?”叶祁拿过长长的布菜的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到儿媳妇碟子里,那架势,很有点儿恨不得用包子塞住对方的嘴似的,“只知道雁临在楼上睡得晚,不知道你儿子在楼下书房忙了通宵,做好早饭才睡的?你就烧高香吧,我现在年岁大了,不然真得揍你一顿。”
林婉抬手掩了掩脸,“临临不是刚好没多久吗……”
“心心满一百天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叶祁横了她一眼,“别怪我以前瞧你不顺眼,你这没心没肺的德行……不是,你没心没肺的路数,怎么跟临临一点儿都不一样?临临没心没肺的时候特招人喜欢,你一没心没肺我就想上手打你几下子。”
“……那就打呗,背着人就成。”林婉说。
陆博山故意轻咳一声,给母亲递眼色。媳妇儿被自个儿妈数落,他真当不了唯唯诺诺的孝子,要是再年轻十岁二十岁,早替媳妇儿呛回去了。
陆潜给妻子递了一个油酥烧饼,打圆场:“快吃,修远做的,那孩崽子现在做这些跟玩儿似的,还特好吃,赶紧尝尝。”
“也是修远做的?”叶祁笑眯眯接过,咬了一口,笑意更浓,“好吃,真好吃!”
“吃一半,另一半掰了放汤里。”陆潜叮嘱完,转头给了儿媳妇一个安抚的笑,视线转到儿子面上,已是凉飕飕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你老妈训你媳妇儿几句怎么了?你是不是想我跟你过不去?
陆博山立马怂了,赶紧把小笼包往自个儿老爹面前推了推,“临临前两天做好了放冰箱里的,蒸一下跟现做的一样,可好吃了。”
“那还用你说?我们家临临包饺子都是一绝,别的面食更不用说了。”嘴里这么说着,陆潜面上已逸出柔和的笑容,连夹了两个小笼包到碟子里,津津有味地享用起来。
林婉趁这工夫,剜了陆博山一眼。瞎搅和什么?打量老太太是那种轻易甩给人脸色甚至言语的人吗?她是跟婆婆相处得亲厚了才有资格挨训的。
陆博山不明所以。
林婉无声地叹气,想着一定得抽空跟他好好儿念叨念叨。
出了门的雁临心无旁骛,开车到了工地,停车后完全遵从公公的指示,先吃早餐。
餐盒里是一个油酥烧饼,两个白水煮蛋,六个小笼包,小号保温桶里是鲜牛奶。
雁临全部消灭掉,期间留意到,油酥烧饼是陆修远的手艺。
那么,一定还有配套的淮南牛肉汤。
怪不得,下楼时那么着急,她也察觉到饭桌上飘散出的味道特别香。
唉,又错过了。
雁临挠了挠额角。
她坐月子长达两个月,他也全程陪伴了两个月,只在需要必须出面的事临头时露个面,见见友商或合作伙伴。
她恢复上班的同时,他也开始上班。
但他比她更放不下心心。
她也就是头三天适应不了,开车到了公司或工地,忙一阵就抓心挠肝地想念女儿,找辙开车回家,看看、亲亲、抱抱女儿,腻一阵再返回工作现场。
从她工作之后,心心晚上就放在公公婆婆房里,最初她也不适应,夜班醒来,眼睁睁等到天亮的时候都有过。
要到那种时刻,她才知道,自己对女儿的爱。真的是不论把女儿交给怎样信任的人,都不能做到全然放心。
陆修远没她这样的感性,只是上午上班时间延迟到十点钟,午休时间必定回家,下班也特别准时。只要在家,就每时每刻地哄着陪着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