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黎观察着每个人的神色,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一下:“那大家要是觉得这个颜色不好看,我找个时间去换了?”
重点是这个吗?
明显不是。
可戎邃的情况有多危险,即使他们没有在亲身经历,也都能想象出几分。
他们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为此再对芙黎说什么。
责怪她不爱惜自己?或者埋怨她不拿自己当回事?可她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再或者,难道让她放弃戎邃?
那更加不可能。
至于她这换个发色的提议,她的身体她的头发,当然是她自己做主。
倒是温煜,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意味深长地建议了一句:“我觉得这个发色不着急换,等我哥醒了先让他看一眼。”
等戎邃醒?
倒也不是不行,可话虽如此,戎邃什么时候能醒还未可知呢。
芙黎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要去再换个风格的想法,她也没那个闲心和时间。
不就是白发嘛?她看着也挺不错的。
回到帝都的日子渐渐回到了正轨上,一日复一日的充实忙碌,让不知尽头的等待变得没有那么煎熬。
温斯瞧着芙黎实在清减了太多,整个人薄得像张纸片,干脆大手一挥,给她拨了两名女侍官,专门负责她的饮食起居,要求在三个月之内至少增重三十斤,上不封顶。
长辈的热情,芙黎只能却之不恭。
每天山珍海味喂着养着,不到一个月,她就已经胖了近十斤。
脸型线条更流畅,气色也红润了,温斯见到时连连点头很是满意:“好好好,不错不错,继续努力。”
戎邃已经不再需要治疗,休养的过程中又精神海又十分稳定,是以芙黎守了他几天就把人丢给单侍官,撒手不管了。
时隔两个多月,全星系唯一的3s级医疗师终于完成了她的医疗师认证。
看着光脑系统个人信息上更改的职衔,芙黎回想这一路,松出一口气慨叹道:“我也是很不容易啊。”
“什么不容易?你现在容易的很。”
白屿眯着眼笑得像只狐狸,眼里掩饰不住的阴谋算计都落在芙黎身上。
“虽然阿邃不需要你了,但是哥哥我——”
他怀着殷切地期盼,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非常需要你。”
芙黎瞥他一眼,直觉告诉自己,这人没憋什么好招。
不过她也确实该履行她的职责了。
想了一想,芙黎问他:“很急吗?”
“很急。”
“有多急?”
“十万火急。”
“……”
为着这句十万火急,芙黎开始一日日地泡在医疗师联盟。
一来是有些棘手的精神海原生问题需要她。
二来是大战结束后一些创伤情况较为严重的军官,虽然当时在临时治疗区紧急处理过,但白屿只能安抚,治疗不了,也需要她。
还有第三,就是对黑塔交出的3s级医疗名额开放系统进行内部测试也要她亲自参与。
忙碌的日子里,芙黎还抽空去了一趟建立在帝都南边的公墓。
代替戎邃去看望那些在太空战役里英勇牺牲,连只言片语和一件一物都没能留下的军官们。
在那里,她见到了不少军官的家属。
这些家属无一例外,在认出她之后都会向她询问关心戎邃的恢复情况,因为此前,联盟在面向全星系的战后发布会上公开了戎邃抵挡异兽自爆的战舰录像。
他保护了太多太多家属的心之所念,因此被感恩,被挂怀。
芙黎知道戎邃不希望有太多的人为他忧心,便都回答恢复得很好,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彻底休养好了。
幸而是没有人追问再过一段时间是多久。
否则她就回答不上了。
第235章 大结局(3)
大战结束后的第三个月,一切战后问题都妥善解决了,星系内又恢复了一派祥和,只是偶尔会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
其中最棘手的,就是外借医疗师的问题。
芙黎返回帝都的消息隐瞒不了多久就被其他帝国知道了,申请邮件一封接一封,塞满了希尔帝国医疗师联盟的官方邮箱。
白屿每天光是看这些都头大,但他还是顶着压力拒绝,或者干脆无视。
直到菲斯帝国派来使者,在接待处掷地有声地要求希尔帝国履行战前的承诺,前往菲斯帝国治疗他们的殿下。
人都找上门了,当然不能再像对待邮件那样视而不见。
芙黎当着人家使者的面,一分客气都欠奉:“什么时候菲斯给出我要的交代了,再来谈治疗的事。”
拒绝的意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那使者也是个暴脾气,当即拍桌怒了:“你们希尔帝国这样言而无信,就不怕菲斯帝国的怒火你们承受不了吗?”
气急败坏不说,还威胁上了。
“怎么,你们菲斯帝国想用这个当借口和我们开战?”
这话出自被提进国会历练了两个月的温煜。
少年经历洗礼,褪去稚气,成长的速度十分惊人,脸庞还略显稚嫩,整个人却已然比从前更加内敛沉稳。
不过这份沉稳维持不了三秒,他就张狂了起来:“没问题啊,你们想打就打咯,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那位唯一的3s级可是还躺在那半死不活等着治疗。”
“而我们的两位3s级,现在就有一位在你面前。”
为了配合他,芙黎丢出去一道带有攻击性的精神力,直接砸穿了接待处的墙。
嘭!
巨响贯耳,震慑力十足。
菲斯侍者是屁都不敢再放一个,第二天就收拾东西圆润的滚了。
白屿得知这件事后,趁着芙黎在他的办公室蹭下午茶时聊道:“你这样正合边绮的意了,她要的就是你厌恶菲斯,不履行承诺去治疗边续。”
芙黎端起精致的茶杯,“谁说我不治疗了?”
她的前提条件摆在那呢。
菲斯得给出她要的交代。
“你以为菲斯会给你什么交代?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们只会一口咬死是意外操作。”白屿分析得无比冷静。
芙黎讽刺一笑,抿了口茶说:“没有证据,我送他们就是了。”
后来白屿才知道,当时发射激光炮的军官和战舰都被第三军团扣了下来。
为了避免菲斯来要人,第三军团统一口径,都对外宣称其在降落帝都星港时打伤了看守的军官,驾驶战舰逃跑,之后在被追捕途中撞上陨石机毁人亡了。
而芙黎说的送证据,就是将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得到的证词、消息记录连同身份证明一起提交给联盟。
有储今方在,联盟会压着菲斯给出应有的交代。
“可是这些东西最多让边绮被关个几年,动摇不了她在菲斯的地位。”白屿依然没看明白。
他知道芙黎不会放过边绮,可这样的惩罚并不足够熄灭他们的怒火。
“所以啊,我还把边绮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珍贵录像送给了菲斯的陛下。”
多亏她当时多留了一个心眼,在全息会议谈及附加条件时打开了个人光脑的录像,否则她都留不下这么有意义的影像。
相信那位爱子如命的老陛下不会让她失望。
没过几天,边绮遭菲斯皇室驱逐,又被押往星际监狱的消息就传到了希尔帝国。
“才判她八年?!”
温煜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在多人频道里埋怨储今方:“储哥,今方哥,储今方!你怎么能让她才被判八年?八十年我们都不嫌多!”
储今方无奈:“我的小少爷,她是谋杀未遂,知道什么是未遂吗!”
“我知道啊!但是——”
温煜还想争辩,却突然被人按住肩膀。
他一回头,发现是芙黎,霎时间就乖了下来,“嫂子。”
芙黎点点头,在他身侧坐下来,借着他的通讯器问储今方:“有办法让我见她一面吗?”
“你要见她?”储今方立刻问,“什么时候?”
芙黎:“在她进星际监狱之前。”
不知道是难办还是什么,话音落下后储今方沉默了有一会才传来回答。
“好,我来办,你尽快出发。”
一来一回消磨掉不少时间。
没有人知道芙黎和边绮见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也没再听到边绮的任何消息。
进了星际监狱的人,在服刑期满前,能传出来的只有死讯。
还是后来,在温煜死缠烂打的追问下,芙黎才吐露,她给边绮的精神海施加了带有辐射能量的特异精神力。
不致死,却足以让她饱受折磨。
.
回帝都的第三个月,图尔森和时知乔登记了婚姻关系。
芙黎精挑细选了一份贺礼,以她和戎邃的名义送去了两人新购置的婚房。
只是因为她第二天要前往菲斯帝国治疗边续,就没有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喝酒庆祝。
可这哪是什么理由?
无非是有个人不在,她所有的笑意都只浮于表面,不达心底罢了。
这几个月,谁都看得出来她从没真正开心过。
哪怕一秒都没有。
图尔森和时知乔将她送到停车区,芙黎摆了摆手说:“回去吧,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时知乔上前将她拥了一拥,“黎黎,上将一定会醒来的,不要难过。”
芙黎莞尔,抬手回拥她。
图尔森等到两人分开,才看着芙黎说:“等戎邃醒了我们再聚。”
芙黎点头,“好。”
告别两人,芙黎独自开着悬浮车回到皇庭。
帝都的夜色已深,但小别墅灯火通明,四周都是敞亮敞亮的。
肥硕的小家伙听见脚步声就从里面跑了出来,四只小肉垫啪嗒啪嗒踩在石板砖上,一晃一晃好不可爱。
“喵。”
小家伙叫了一声,跑到芙黎腿边,咬住她的裤腿。
芙黎蹲下身来,眼底又浮上些许笑意,她感受着那十足的肉感第N次吐槽道:“舅舅把你养的太胖了。”
惹来一声不满的:“喵!”
“胖还不让人说了。”
芙黎双手将它拎起来,抱在怀里边往里走边说:“我明天要出趟远门,有一段时间才会回来,你呢,就乖乖待在家里,最好能把你爸叫起来,嗯?”
不知道听没听懂,戎戎又喵了一声。
第二天,芙黎准时从星港出发。
一同前往的,除了温斯给她的侍官外,还有被孟午和毕尧塞来的几名2s级军官。
芙黎本来是拒绝的,她自己就是个能干架的3s级,不需要带那么多人。
但两位副官根本放心不下,尽管已经看习惯了她的白发,却还是不能放任她独自一人去异国他乡。
“菲斯的人品我们信不过,万一有事,好歹还有帮手不是?”
“就算在休整期,您也是第三军团的随行医疗师,出远门必须得有我们自己人在身边。”
“要是殿下醒来知道我们就这样让您一个人去菲斯,他会练死我们的。”
“姐,我唯一的姐,你就当是为了我们俩……”
就这样,芙黎妥协了。
她这一去,又揭过了一个月。
边续的情况没有她预料中的严重,至少不会有戎邃那么严重。
所以她治疗起来没有任何难度,就只是费点时间再费点精神力的事。
等她从菲斯回来,3s级医疗名额开放系统经过几轮调试已经可以对外公示。
白屿给出了一份详细的方案章程,芙黎看过一遍后,点了点头:“先这样吧。”
“哪样?”白屿没听明白。
芙黎托着下颚,眨了眨眼眸说:“先放一边,不着急。”
“为什么?”
一切准备都做好了,万事俱备,为什么要放一边?
“因为,有人不在啊。”芙黎无辜地撇了撇嘴,“你忘了,你答应过要让他过目才能公示的。”
白屿:“……”
该死。
光想着被外借医疗师的邮件弄得头大,他还真忘了这回事了。
幸好芙黎还记得,否则等戎邃那家伙醒来,非找他麻烦不可。
“行,那外借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不能所有的请求都用无视和拒绝来处理,他们总要为帝国考虑,因此树敌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芙黎扬起眉,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着白屿:“系统都做好了,当然把邮件弄过去筛选,筛出来的我再去就是了。”
“……”被鄙视了,白屿愤愤将牙齿咬合,扭头照做去了。
两天后,第三军团的驻守任务下来,芙黎向帝国和联盟同时申请解除限速令的文件也得到了回复。
孟午和毕尧来皇庭找她商议时,她正准备要收拾行李。
得知消息,她又在客厅坐了下来,“时间过的真快,半年的休整期都快结束了。”
有人睡了这么久了还不愿意醒。
要不是每晚睡前都能听见呼吸声落在耳边,她都要这么久的等待只是她的臆想。
“下个月的月底我们出发前往边境线,您来得及赶回吗?”毕尧问。
芙黎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我尽量吧,如果来不及,我们就边境线会合。”
“好的。”
芙黎以为两人说完就该走了,却没见人起身,便多问了句:“还有别的问题吗?”
两人似乎是纠结了好一会,才由孟午开口问道:“驻守任务至少半年才会结束,殿下怎么办?是留在帝都还是带走?”
耐心听完后,芙黎轻笑出声。
“我以为这个问题你们是有答案的。”她说。
“有的。”孟午回道,“我们当然希望将殿下一起带走,第三军团少一个都不完整,但是——”
这一停顿,芙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因为戎邃无法自主,芙黎身为他的全权监护人,他们是需要问过她的意思的。
“没有但是,第三军团不会缺少任何人。”
孟午和毕尧离开后,芙黎回了房间。
治疗舱运转时亮起的绿色光芒映照在室内,亮度足够让人不需要开灯,却又不会觉得刺眼。
“四个月十九天了。”
芙黎面朝治疗舱躺了下来,自言自语般喃喃。
房间里很安静,单调的陈设将空旷放大,无边的寂寞从四面八方汹涌袭来,将她包围。
一种名叫思念的情绪在无人应答的寂静中如野草般疯狂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