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单是被赶出隐月轩,这相府就再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夫人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们二人替夫人办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夫人对她们下手时,却毫不留情。
陈婆子衡量再三,如今的大小姐看着不像从前那般好欺负了。
与其再为夫人卖命,还不如依附大小姐要稳妥一些。
“奴婢知道错了,奴婢日后定当好好的伺候大小姐,绝不敢再犯了,求小姐不要赶走奴婢。”陈婆子一脸惶恐的向殷月求饶。
眼看着殷月快要迈进房门,陈婆子心中百感交集。
殷月却突然停下脚步,“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先看看你的表现再说。”
“多谢小姐开恩,奴婢定恪尽本分,不敢有再二心。”陈婆子一脸劫后余生,瘫坐在地。
一进屋里香兰就忍不住问:“小姐明知道陈婆子是夫人的人,为何还要留下她?”
“把她赶走了,院外的粗活你一个人干的过来?”殷月挑眉,笑着看向香兰。
“与其再来一个不听话的重新收拾,还不如留下这陈婆子,至少她现在被敲打怕了,不敢再造次,还能乖乖的干活。”
殷月对陈婆子的表忠心兴趣不大,目的也就是敲打震慑她。
这陈婆子打发走了,再安排过来的人,也一样是邹氏的人。
“还是小姐想的周全。”香兰这才回过神来,不得不佩服自家小姐。
殷月回到隐月轩没多久,管家就将银子送过来了,这效率好的令殷月叹为观止,是多怕她揪着不放。
相府生存小妙招:搞定老夫人,万事不用愁,让他们狗咬狗。
殷月看着桌上摆放的七百两银票和几十两碎银,问道:“香兰,本小姐一个月有多少月银?”
“府中嫡出公子小姐每月三十两月银,庶出二十两。”香兰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回答殷月。
“这么少?”殷月转头疑惑地望向香兰,就这么点银子能买啥?
“我的小姐啊。”香兰放下手中的活儿,笑道,“三十两银子,可够寻常人家一年的花销了。”
“是吗?”殷月一个深闺小姐确实对银钱没什么概念,这么说来这还是一笔大数目。
如今钱到手了,殷月终于可以出门给自己配药解毒了。
香兰看着殷月翻箱倒柜,又是换装又是给自己脸上涂涂抹抹,不解地问道。“小姐,您这是打算做什么?”
“本小姐要出门一趟。”殷月答着话,手上的动作未停。
“小姐出门为何要给自己弄成这样?您不带上我吗?”
“大功告成。”殷月看着镜中比自己原来还要黑一个度的面色,相当满意。
起身对香兰道,“这次出门有事要办,不方便带上你。”
“可小姐一个人出门,奴婢实在不放心。”
殷月拍了拍香兰的脸颊,说:“放心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便留下呆愣的香兰悄悄地出了相府。
来到都城最繁华的朝阳街,殷月就把方才找到的面纱一并戴上,加上身上一套素色的衣裙,双保险,丢人群里,都没人会留意到她。
怀里揣着刚拿到的银钱,殷月找到城中最大的药铺——惠仁堂。
药铺人流窜动,两边各有一个坐堂大夫,三面通顶大药柜上面写满了各种药材,殷月抬眼扫过,不少稀缺药材都有,算是找对地方了。
“这位小哥,可否借笔墨一用,我写两张方子抓药。”
一旁抓药的伙计疑惑地看了殷月一眼,还是将笔墨给了她。
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不太可能会医术,大约是会背默吧。
片刻后,伙计看着殷月的药方,惊诧不已,这药方里可是有不少有毒的药草。
“请姑娘稍候。”伙计拿着药方,匆匆跑进后堂请了一位年纪稍长的老者出来。
季鲁看到写这药方的竟是一个小姑娘,不免疑惑,“姑娘这药方是从何处而来的?”
“这不是我方才在这写的吗?”殷月看了一眼老者身旁的伙计,这人莫不是眼神不好?
伙计尴尬地笑道:“姑娘莫怕,这是我们惠仁堂的季大夫。这药方确是姑娘方才所写,季大夫是想问这药方是出自哪位大夫之手。”
殷月说:“这药方是我开的,可是有什么不妥?”
季鲁眼神震惊地打量着殷月,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能开出这等药方的高人可遇不可求,即便不是她,对方定然也是认识这位高人。
“老朽醉心医道多年,研学历代名医医案,姑娘这方子甚是精妙,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季鲁态度友善地说道。
殷月对自己的药方还是了解的,见季鲁的神色便知道他是不信的。
今日主要是来抓药的,便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姑娘这其中一个药方里,有一味续断草,药堂里正好没有,掌柜的出门采买,约莫再三日便能回来,姑娘可放下定钱,三日后再来取药。”
“大夫!大夫在哪里?快救救他!”
一个中年男子,抱着个六七岁左右的孩童冲进药堂。
第16章 他还有救
季鲁见状,立刻上前查看,人群顿时一阵沸腾,这种场面对于一个药铺来说,是很常见的。
众人注意力全在这个孩子身上,只剩方才的小哥在帮殷月抓药。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没救了?”余肃惊慌地嘶吼声又响起。
坐堂的大夫诊过脉后,向季鲁说了诊断结果。
季鲁闻言上前确认过后,无奈的对余肃说道:“还请您节哀,这孩子确实脉象全无,已然是断气了。”
“真是可怜,这孩子看着也不过六七岁模样,这搁谁受得了。”有妇人见不得这场景。
“不可能,这孩子平日里虽然身子弱了些,可也都从未像今日这般,怎么可能突然就没了。”
余肃急红的双眼里盈满了泪水,紧紧揪着一旁的大夫衣襟,颤抖的双臂青筋暴起,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你们是大夫,怎么能见死不救?”
“不是我们不救,他已经死了,我等又不是神仙,如何能起死回生?”被揪住的大夫见对方死缠烂打,也是来了脾气,“你还是将他带回去,准备后事吧。”
余肃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今日出府的时候,小少爷还欢快地喊他余叔。
不过半日,人说没救没了,这......他该如何向侯爷和夫人交代?
一个不惑之年的男人,顿时颓废地瘫坐在地上,甚至都不敢去看那孩子一眼,他心中愧疚万分。
“他还有救。”突然一句话,让喧闹声戛然而止。
整个药堂寂静无声,静的都能听见门外街市的叫卖声。
余肃听到希望回首,只见一个身着素雅襦裙,带着面纱的女子,匍匐在小少爷身旁。
殷月伸手探了男孩脖颈,翻开眼帘,气息极其微弱,但瞳孔还未放大。
“季大夫,可否借银针一用?”
殷月抬头见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她,没有人动身去拿银针,不免着急道:“再迟一些,就真的救不了了!”
说着,就开始动手解开男孩的衣襟。
季鲁先回过神来,想起方才见到的药方,不再犹豫,转身进内堂去拿银针。
“你一个小丫头,哪里懂医术,难不成还把自己当神仙了不成?”
“这孩子已经死透了,怎么可能还有救。”
这边两个坐堂的大夫眼神愤愤地盯着殷月。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敢质疑他们的诊断结果。
他们二人行医多年,一手医术虽不及季鲁,却也是都城远近闻名的大夫。
“是啊,小姑娘,别瞎折腾了,这孩子怪可怜的。就让他安心的去吧。”
“连季大夫都束手无策,你一个丫头怎么可能有办法。”
药堂里,来寻医问药,和看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这时只见季鲁匆匆出来,将一个针包直接摊开,摆在殷月面前。
殷月看到银针不管周围人言语,宁心静气,眼明手快迅速落针。
提插、捻转、震颤,不同的穴位用不同的手法。
周围的议论声,在她一针针落下中,渐渐消失。
所有人都专注在她的指尖。
季鲁更是看的双眼放光,懊恼自己真是眼拙,差点错过眼前的高人。
而方才还在屏屏叫嚣的两个坐堂大夫,此刻更是震骇不已,憋得满脸通红,这打脸来的太快......
他们都是行医多年的大夫,看着殷月动作行云流水,落针时穴位精准毫不犹豫,这速度和手法别说是他二人,就是季大夫也做不到。
更甚至,有一些针落下的位置,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穴位。
“这姑娘能行吗?我看她一通乱扎,会不会出事?”
“能出什么事,反正都是个死人了,还能再死一次不成。”又有看不懂的人,小声地议论着。
也有个别眼尖的百姓视线在惠仁堂几位大夫之间来回交替,这小姑娘怕是不简单。
方才还一副萎靡不振的余肃,见有人愿意出手相救,似乎连季大夫都相信她,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在一旁默默的关注孩子的情况,不敢出声打扰。
而此时的殷月也已行针完毕,只见男孩手臂双足及胸前大小号银针,整整落了二十几根。
两位坐堂大夫不信邪,上前探脉。
须臾间,二人收回颤抖的手,神色怪异地看着殷月。
而看热闹的众人,看见两位大夫的神色,以为是救不活了。
“我就说一个小姑娘能懂什么医术。”
“没错,这不是折腾人嘛,死了都不能让人安息。”
“我看最可怜的,还是这孩子的父亲。说是有救,现在又死了,这打击也太大了。”见余肃一脸悲痛,有人将他误认为是孩子的父亲。
在细碎的鄙夷和嘲讽声中,殷月将男孩身上的银针有序地取了下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季大夫,此时全身心专注偷师,根本也没留意周遭人的反应。
看着男孩气色减缓,确有生还的迹象。
在殷月取下最后一根银针时,男孩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满堂皆惊,这一刻就连季鲁都忘记了呼吸。
第17章 回去禀报王爷,人跟丢了
“余叔......”稚嫩的童音响起。
周围聚满了宋飞宇不认识的人,他抬眼在人群中找余肃,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胆怯。
想起方才几乎死去的痛苦,宋飞宇环视一周,见到自己身处环境陌生,似乎是个医馆,他这是被救回来了吗?
“宇少爷,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余肃见到自家小少爷醒了,忽而忘记了主仆之分,欣喜的扑过去将他紧紧搂进怀里。
而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
“老天爷哟,他居然真的活了。”
“神医啊,没想到这姑娘医术如此高明。”
惠仁堂内一波波喧嚷声,此起彼伏。
这些人似乎忘记了刚刚那个诋毁、质疑殷月的人是谁了。
“如果想要他恢复好的话,你最好别抱太紧。”殷月将银针收好,归还给了季鲁。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今日若非姑娘出手,我家小少爷必是性命不保。”
余肃听到殷月的话,赶紧松开怀里的孩子,转身欲朝殷月跪下。
殷月可不习惯受这等大礼。
几番拉扯,余肃仍坚持跪谢,无奈殷月只好侧身将他扶起,“先生不必如此,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份,你无需如此。”
而此时激动的,不止周围的百姓,季鲁在确认男孩已无生命危险时,浑身血脉都在沸腾着,看向殷月那被面巾遮挡的脸,她到底是何人?
“老朽眼拙,之前竟还怀疑姑娘的药方,想不到姑娘竟有如此回天之术。”
“季大夫谬赞,我并没有回天之术,这孩子其实只是心脏骤停,出现休克。”
看着季鲁不解的神色,殷月又道:“换句话说,就是假死现象。”
“假死?”季鲁还在呢喃着。
殷月却转身看向余肃,“这孩子今日的起居有何异常之处?”
“可是接触了什么?或者吃了什么,平日里没有吃过的东西?”
殷月神色认真的询问情况,沉浸其中,周身气场微变,似乎她就该是这样子。
“危及生命的过敏反应,多为接触食物、药物等过敏源所致。”
“他有可能是因接触了致敏物,才导致的过敏性休克。一开始是喉咙瘙痒发紧、发声困难、声音嘶哑、非连续性干咳。”
“进而导致气促、气短,甚至是呼吸停止,这孩子年纪小,没能及时发现异常,等发现时已经是后期症状,所以才出现心跳停止。”
余肃听完殷月所言,吓得一身冷汗,竟是如此凶险,他眉头深锁,将视线落在了自家小少爷身上。
“余叔,今日出府前.....”
“宇少爷,我们该回府了,晚了夫人会担心的。”余肃打断了宋飞宇的话,转身对殷月说道,“不知姑娘闺名,家住何处,改日府上定登门拜谢。”
殷月婉拒道:“叫我青月即可,住址不便透露,还请见谅。”
余肃见殷月轻纱遮面,想来是有不便之处,思量片刻后,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银两,双手交给殷月。
“姑娘大恩,在下铭记,微薄诊金,望姑娘收下。”
余肃原以为高人都有一定的气节,做好了会有一番推拒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殷月二话不说就将银子收下了。
也好,这样他也安心些。
殷月可半点没有圣人精神,她现在很需要钱,诊费收的理所当然,毫不犹豫。
“顺便提醒一句,这孩子是过敏体质,饮食起居都需注意,在不清楚过敏源前,最好不要轻易尝试。”
“尤其这次接触过的东西,万万不能再碰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既然对方不愿意多说,她也不会干涉。
留下医嘱,便转身去提自己的药。
“请问小哥,药堂里可有卖银针?”
“银针需要预定,姑娘三日后来取药时可一并来拿。”药铺伙计态度和善,将打包好的药递给殷月。
“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在下这套银针可以送给姑娘。”
殷月这才发现,身后一个尾巴跟着她来到柜台,季鲁一脸谄媚的将手中的银针放在殷月面前。
殷月将药铺伙计吃惊的神色看在眼里,对于一个医者来说银针就像自己的双手一样重要。
季鲁的银针虽不及她前世所用的,却也是算上等,用起来还挺顺手。
殷月摇头道:“多谢季大夫好意,君子不夺人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