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汉武帝娶表姐的时候真心喜欢她吗?要不是阿娇恃母有功,骄横擅宠,好好的青梅竹马年少夫妻,为何会惨淡收场。”
“朕要你进宫,是喜欢你,立你为后,朕也是努力过的,宋贵妃家世人品均在你之上,她也想当皇后,朕没理她,她不曾怪朕,怎么到你这,倒是朕欠你的了。”亓肇平静说出,他看着杜玉珍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身子。
不自知落下的眼泪。
杜玉珍从来没有这么哭过,她哭是大张旗鼓,是要惹人怜爱的,她现在这样哭,亓肇内心是有些心疼的。
但是该说清楚的还是得说,皇后说的没错,杜玉珍的一多半错事都是他纵容的结果,他不能纵容着人犯错,最后又脸一板和人算账。
现在说,也是亡羊补牢,他不能要表妹进宫,又害了表妹性命。
“你当不成皇后,朕也是弥补过你,你进宫的排场,你宠冠后宫的底气,皇后进宫当天,你害怕朕喜欢皇后的脸,缠着朕没有去和皇后圆房,你不喜欢容嫔,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告诉我,朕还欠你什么?”
“当初朕不喜欢皇后,是因为这个皇后是太后选得,但时到今日,朕不得不承认,太后这个皇后选得好。”
“你什么时候承认,你是朕的贵妃,只是贵妃。”
杜玉珍泪掉得更厉害。
“如果你还是不承认这一点,还是怨愤朕骗了你,负了你,那你想怎么样?做皇后是不可能的,朕只宠你一个人也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想出宫做别人的正妻,朕不拦着你。”
杜玉珍从座位上滑下来,跪在亓肇跟前,哭着摇头,“我不要嫁给别人,我就是陛下的人。”
“我以后会改的,我不吃醋了,我听皇后话。”
亓肇把她捞起抱住,“你听话,朕只会更疼你,不要让朕为难好吗?”
“朕也不想有朝一日连藏玉殿都不想进来。”
杜玉珍搂着他的脖子,“我改,陛下不要不来藏玉殿。”
宋含珠听拾翠说起时抬眉,“陛下真的这么说?”
拾翠点头,“拢玉说陛下走后,杜贵妃一个人哭了很久,合笙进去都没劝好。”
“活该。”宋含珠心情愉悦,“仗着自己是陛下表妹,就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这下被陛下亲自教训,进了宫就是后妃,该守的规矩守,该听的教训就得听。”
“但是杜贵妃要是真这么沉积下去,咱们就少了根顺手的棍子。”宋含珠也不是好相与之人,从前后宫争宠也是自己上,只是现在有杜贵妃在前,宋含珠让埋在她身边的钉子吹枕头风。
杜贵妃在宫里教训的那些人,也都是宋贵妃的眼中刺。
“你放心。”宋含珠不以为意,“不吃醋的就不是女人了。”
“杜玉珍忍不住的,本宫就看她如何作死,作到陛下心中对她最后一丝情分也没有,就是她倒霉的日子。”
今年过年因为陛下心情好,后宫心情也都不错,正好天气也不错,从除夕到正月十五都是晴好天。
亓肇日日有不同的宴,除开大宴,魏向晚干脆借口照顾两个孩子,并不参与,由着后妃们去争奇斗艳,笼络陛下的心。
亓肇在宴会上和嫔妃们玩的高兴,但等到散宴,还是回到长乐宫,“我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就长乐宫待的舒服。”
“哪都比不上,就是无极宫都比不上。”
“待的舒服就来呗,我也不能把陛下往外赶。”魏向晚笑说,她费心把长乐宫弄得这么舒适,为得不就是他心中的独一份。
“年后的选秀,我不想要了。”亓肇突然说,“宫里要这么多人根本没用,我睡不过来,也不想睡,有几个够了。”
魏向晚有些意外,她以为亓肇是为了杜玉珍吃醋才说的这番话,思考后说,“这次选秀是太后安排的,如无意外,应该是太后安排的最后一次,陛下就随了太后的心思,当是尽孝。”
“至于以后,陛下什么时候想新鲜了什么时候再选。”魏向晚也笑,“现在后妃都年华正茂,陛下不选也是可以的,等过了几年,陛下觉得宫里芳华不再,届时再选秀,就有满目的新鲜。”
“你们老了,我也老了。”亓肇嘟囔一句。
亲政第五个年头,他才摸到权利的边,他现在对朝政无比的热情,女人,暂且得往后放一放。
第65章 往事
盐政的事亓肇大为满意,但是没有动摇长公主的根本,魏向晚是不太满意的。
立春,帝后要前往京郊农田祭祀,祈盼丰收,风调雨顺。
仪式结束,要回去的时候,魏向晚换了衣服偷偷去了周围一座小山,很普通很名不见经传的一座小山,山下连人家都没有,只有砍柴人走过去踩的一条路,用了一刻钟,魏向晚走到一个坟墓前。
坟墓没有立碑,像是野坟,旁边挨着一座小坟。
魏向晚伸手把坟墓周围的野草扯掉,“娘娘,我来吧。”白露拦住她。
“让我来吧,除了下葬那一天,这还是我第一次来看她,不亲自做点什么,我怕她怪我怠慢。”魏向晚苦笑。
“孔小姐地下有知,只会感念娘娘的心,怎么会怪罪娘娘。”
魏向晚永远记得那一天。
以为只是一个平常的下午,她在抄写供奉在祠堂的孝经,莺哥急急跑过来,花容失色,“小姐不好了,孔小姐没了。”
魏向晚疑惑,“没头没脑的,什么没了?”
“孔小姐出意外,没了。”莺哥跺脚。
“还是厨房去采买的亮婶子说的。”
魏向晚立即站起,手里的笔划花了抄好的经书,她也顾不上,“怎么会呢?”
“你让魏亮家的进来回话。”
魏亮家的管着厨房,脸有点圆乎的小媳妇,本来是和厨房里人的八卦,莺哥恰巧过来听见了,问了几句就拽着她往小姐院子跑。
这会站在魏向晚面前,有些手足无措,“我就是在街上听到一嘴,我也不确定是真的假的。”
“找个人去问问。”魏向晚捂着胸口说,她不相信,孔妙珍一个大家闺秀,哪里会出意外?
打听的人很快就回来,“孔小姐确实意外没了。”
“因为未婚,孔家也不准备停灵,明日就要下葬了。”
魏向晚往后一倒,“是什么意外?”
“好像是落水。”
魏向晚呆坐在地,心如刀绞,父亲失踪,生死不知,祖母病逝,她以为这已经是她所面对的所有离别。
没想到她还要告别她最好的朋友。
眼泪成串的掉。
魏虑听说过来,看见魏向晚这副模样心疼坏了,“人有祸兮旦福,这些事人力不可控,你要想开。”
“我明日要去送她。”魏向晚哭着说,“我得去送她。”
“去吧,她是送葬,应该不会嫌弃咱们守孝。”
魏向晚在出城下葬的路边搭了路祭台,远远瞧见孔家的人,她就摇晃,若不是莺哥撑着她,她就要倒下。
孔家显然也没想到还有人路祭。
但是礼数使然,还是要上前招呼。
孔妙珍的贴身婢女如意抱着引路幡走在前面,麻木地磕头。
魏向晚扶着她的胳膊,“出意外的真是你家小姐?”
如意睁着一双红肿如桃的眼睛,看清帷帽下是魏向晚,立即又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魏小姐,我家小姐不是意外死的,她是被人害死的。”
“孔家不管她,魏小姐,你一定要替我家小姐报仇。”
如意哭诉道,“我家小姐冤啊。”
魏向晚大惊失色,她想追问如意为何这么说,但是很快孔家的下人就过来扶起她继续往前走,“这是个忠仆,小姐死了人就有点癔症,乱说话。”
“你家小姐定是希望你好好活着。”魏向晚这个当口也不能多问,只能对如意说,“你放心,我和你家小姐故交一场,你若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
送葬队伍远去,魏向晚伫立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去。
“莺哥,你叫两个婆子陪着你,在这里等着孔家的人回来,找机会问清楚,如意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是注定魏向晚等不到回应。
莺哥回来后眼睛也是刚哭过,“孔家人说,如意,如意殉主了。”
魏向晚摇晃。
莺哥扶着她,“小姐,节哀吧。”
“妙珍和他家兄弟从无龌龊,怎么今日送葬队伍里,一个都没见着。”魏向晚太过悲痛下反而理智,“找人去盯着孔家后院,如果这段时间有发卖婢女的,就都买回来。”
“如果妙珍不是死于意外,我是必要给她一个说法。”
“可是小姐,就算孔小姐不是死于意外,孔家都认了,你如此,只怕是吃力不讨好。”莺哥有顾虑。
“我和妙珍自八岁相识,就一见如故,寒来暑往,鸿雁传信,从未间断。我将她视为此生的知己,最好的朋友。”魏向晚哽咽道,“若她死于非命,我却佯装不知,如何对得起我们之间的情谊。”
“若她是被人害的,我必不会让她白死。”
所以在知道害死孔妙珍的人是长公主后,魏向晚嫁人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她要进宫,她要当皇后,她要手握权柄,让以权势害人的人自食恶果。
“对不起啊。”魏向晚看着眼前的坟堆,“这么久都没能替你报成仇,但是你放心,那天不远了。”
“等到她死了,我就给你立碑。”
“就算是未出嫁就夭折的姑娘,那也是养在跟前十几年的血肉,孔家真是心狠,竟然把小姐葬在这荒凉的地方。”白露顺嘴说。
“孔家葬的地方不在这。”魏向晚讽刺的弯起嘴角,“孔家怕得罪长公主,借口未出嫁的女子不能葬在祖坟,那日送葬是要将她葬到乱葬岗去,如意也不知道是自己殉主,还是被迫殉主,他们连副棺材也不准备,就这么把她和妙珍的棺木丢在一起葬了。”
“我听说后,连夜让人重新起了又找到此处葬下。”魏向晚看向远方,“你不要看这地方普通,也是特意请的风水先生看的。”
“此地望着京城,盛极一时的长公主,陨落的时候,一定要她也亲眼见着才行。”
她们出来的时间紧迫,魏向晚整理一下坟墓周围,摆上供品点了三炷香,“清明就不来看你了,但是你放心,我在宫里祭祀的时候,烧纸的时候会默念你的名字,如果你没收到,托梦来找我。”
妙珍,你为何不到梦里来见我。
魏向晚回到队伍中,谁也不知道皇后竟然悄悄离开过。
第66章 秀女
乍暖还寒的时候,大选的秀女们进宫,这次里面没有全是像容嫔一样白皙柔顺的女子,也没有一眼就瞧着不像良家的女子,都是十五六岁嫩葱似的的姑娘。
饶是魏向晚觉得自己风华正茂,这一对比,也无端显出老来。
晚饭不吃,只靠一碗茶吊命。
长乐宫的厨子惴惴不安,娘娘怎么用的少了,可是他们伺候的不尽心。
有灵泛的立即就使银子找人出宫去找张玉峰,去讨要方法。
张玉峰知道,魏虑也知道,魏虑听说娘娘胃口骤减,立即就让王亦慧进宫问,是身体不好,还是厨子不好,不行就再把张玉峰送进去。
魏向晚听完嫂嫂的来意,无奈笑道,“这宫里还真是没有秘密。”
“也是关心娘娘。”王亦慧问,“娘娘为何突然减了用餐?”
“宫里多了那么多的青春秀女,我就想着是不是瘦一点,到人前也不露怯。”
“我的天爷。”王亦慧失笑,“娘娘如此国色天香,还担忧几根小毛葱。”
“她们打回娘胎重造也比不上娘娘。”
“生了孩子后总觉得自己不年轻了。”魏向晚笑道,“都让孩子叫老了。”
“这倒是真的。”王亦慧也有同感,“但是看着他喊娘的样子也值了,反正人不能永远年轻,孩子还是早生早好。”
“要我现在没孩子,焦虑的只想要孩子,青春貌美我也顾不上。”
魏向晚点头,她让杨沐青过来请平安脉,当面告诉王亦慧脉象,她心中安定,回去也有话说,之后魏向晚又让杨沐青给王亦慧把脉。
“我就不用了。”王亦慧推拒。
“嫂嫂怎么还晦疾避医啊。”魏向晚道,“不只是哥哥嫂嫂惦记我,我也惦记你们呢。”
杨沐青一把脉,“脉象有点浅,夫人回去再过半个月请大夫来看,应是有好消息。”
“真的?”魏向晚大喜,“这次竟是报喜鸟,要给杨太医封个厚赏。”
王亦慧亦是十分欢喜。
魏向晚高兴之余又想到龙夫人曾经说过,女人生孩子亏气血,连着生伤身子,不由把自己的顾虑问了出来。
“夫人间隔两年,气血已经养好,身体没有亏空,生孩子不会有损害的。”杨沐青道,“身子虚弱是怀不上孩子的,怀上了也保不住。”
魏向晚这才放心。
长乐宫在太医来过后喜气洋洋,亓肇以为是魏向晚有好消息,急匆匆过来,知道魏向晚有前三个月不告诉人的讲究,他还偷偷避着人问,“可是太子的弟弟来了?”
“太子的表弟来了。”魏向晚失笑,“嫂嫂今日来宫里见我,正好太医在,我就让太医给看了看,结果就有好消息。”
不是魏向晚有孕,亓肇有些失望,他摸着魏向晚的肚子,“太子出生都有半年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陛下想要孩子,去别处使力气,我这才生完孩子,哪有那么快就有好消息。”
“太子以后会有弟弟,但年岁近的,还是亲弟弟比较好。”亓肇小声嘀咕,不等魏向晚问,他又扛着魏向晚进内殿,“皇后没有怀孕,是朕使的不够。”
“朕多使使。”
后宫多了新鲜的莺莺燕燕,亓肇还是喜欢往长乐宫跑。
太后瞧着不喜,就会在亓肇下朝前,让魏向晚带着太子去庆寿宫坐坐,亓肇扑了空自然会去其他宫殿。
太后才让魏向晚带着孩子回去。
魏向晚知道,她和太后的蜜月期算是彻底过去。
陛下身边不需要第二个有话语权的女子,皇后位列中宫,再有陛下的宠爱,说话就很有分量。
太后选皇后的标准就是在她面前听话,在皇帝面前说不上话,饶青云如是,魏向晚也应该如是。
其实亓肇一开始还是愿意敬重发妻,只是饶青云没有底气在太后面前说不,常听太后的话来给亓肇找不痛快,亓肇渐渐的就不爱去她那。
不受宠,所以听太后的话,听太后的话,所以更加不受宠,这就是饶青云悲剧循环的婚后生活。
等到魏向晚进宫,一开始太后是想让她和杜玉珍打擂台,魏向晚落下风,太后想办法制造机会让她和亓肇相处,常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等到魏向晚渐渐在宫中站稳脚跟,太后发现魏向晚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听话,尤其是她生下太子后,她成了后宫实际上最有权势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