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相说的也有道理,你上朝也没什么正事,不必每日都来,初一十五大朝会来露个面即可。”
明面上亓肇维护了萧正阳,落了魏虑的面子,但是魏虑回家后把陛下的话同王亦慧说了,“陛下没有让我适可而止吧?”
王亦慧摇头,“但我觉得郎君可以适可而止了,现在京城里已经没人议论魏家和娘娘。”
“娘娘病好了吗?”魏虑问。
王亦慧摇头。
“那止什么?”魏虑不肯,“对面的人没有停止,娘娘的危机没有解除,我半途而废,那不是白闹了。”
“这些名声之说,犹如苍蝇绕耳,虽烦了些,但没有伤筋动骨。”王亦慧皱眉,“萧相不是大度之人,我怕你今日在朝上犯了他的忌讳,他要害你。”
“他怎么害我,我现在孤身一个,又不当官,我儿子离当官还远着呢,我不怕他。”魏虑难得多想了 一圈,“你让岳丈也不必怕,他现在是太子少师,萧正阳要动他,也要看陛下愿不愿意呢。”
他一砸手掌,“我知道给萧正阳说个什么了。”
魏虑急急跑去书房,拿起纸笔哗哗写了一段,然后叫来管家,让他去找人传唱。
管家看完后说,“真的要去。”
魏虑写了打油诗吐槽萧正阳,‘老家请了个管家,照顾少爷成家,少爷当了大家,管家不肯回家,口称得了老爷令,要当少爷的家。’
‘老也不识相,老也不知趣,老了鸡毛当令箭,不听老话就不行。左一个忠心,右一个护主,左右舍不得门前车水马龙家里五子登科。’
“这活没人敢接。”管家委婉提醒。
“这么明显吗?我没点名点姓的。”魏虑还要诧异,
管家无奈,你这和指名道姓的骂也没区别了,何况你刚刚在朝上和人争执过,这你找谁都没用,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做的。
“那就去请外地人来唱,唱完就走,不必流连。”魏虑干脆道,“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谁,我这也是为萧相好,现在退还能让保全自家,再不退,只怕是晚节不保。”
街头巷尾多了唱词,朝会上,萧正阳声泪俱下,老臣一片赤胆忠心,为了不负先帝所托,老臣殚精竭虑不敢松懈,如今被人误会贪权恋位,老臣实在是哀莫大于心死,还请陛下允许老臣回乡,不要做个老不修。
亓肇自然好心宽慰,让他不要多想。
又命京兆尹严查,不要胡说乱唱,坏了老臣的心。
京兆尹唯唯诺诺应是,贾思明出列道,“从前从未有过此等传言,偏偏上次魏虑同萧相争执后就有了此传言,微臣不得不怀疑,此话就是魏虑命人传出。”
“还有先前好些人家的谣言,都是他让人传出来的,如此下作手段,请陛下严惩。”
亓肇挑眉,“你说是魏虑做的,可有证据?”
“证据,京兆尹去查肯定有。”贾思明道。
“京兆尹还没查,你就言之凿凿说是魏虑干的,要是查出不是魏虑干的,你是不是还要说是朕有心纵容,包庇大舅子?”
贾思明闻言跪下,“臣不敢。”
“御史有风闻启奏的权利,怎么你还有风闻断案的能力?”亓肇冷道,“朕自诩还算公平公正,凡事只要有证据,朕就办,但是没有证据的事,不要拿出来说,丢自己的脸。”
贾思明跪的更低。
亓肇叫退朝。
萧正阳眼泪还挂在腮边,也有些埋怨贾思明出来的时机不对,但是见好就收,他也不是真的想回乡,陛下愿意开口挽留,这事就过得去。
太后笑他天真,“就算你真的要走,陛下也会三请四留,他可不是那么直白不会看脸色做场面的人。”
“那陛下是真的想要我走?”萧正阳心内刺痛,“我从陛下那么小就辅佐他,结果陛下大了,不肯多留我一分。”
“事实证明,只有小的才听话,大了都各有心思。”太后感叹。
萧正阳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现在其他皇子还没落地。”
“什么其他皇子?”太后奇怪,“太子不是已经开蒙了吗?”
“我以为娘娘和皇后不睦,不喜欢太子呢。”萧正阳心想,要是拱立太子,那难度小多了。
“哀家千挑万选的儿媳妇,怎么会不喜欢呢?”太后笑道,好像让人传出皇后命硬的人不是她。
她选魏向晚时喜欢她家人丁单薄,现在也是。
旁人抄家灭族还要担心有漏网之鱼,魏家人口清楚明白,一巴掌数的人,派一个小队就解决了。
魏向晚装病了半个月,后来不用躺着了,但是还是没有好透,碰着人就咳咳咳,赵平安偷偷来见她,把太后动了哪些人告诉她。
魏向晚一看,动得都是吃食医药上的人,还有宫门洒扫也换了。
别看洒扫不起眼,平常能传递消息,关键时把路口堵死,死生都传不出去。
“现在孩子还没出生,不确定男女,太后就要动手,这也太着急了。”魏向晚思索,随后她想到,除非她根本没想册立其他皇子,只想用现成的太子。
如果陛下出了意外,太子继位顺理成章,不会收受到阻碍,而太子娘家单薄,只要全杀了,就挡不住她再来一次垂帘听政。
魏向晚深呼吸。
她不能等太后都谋划好了再行动,得逼迫她先动手,越早越快动手,纰漏就越多。
太后那边城府深,轻易不会动弹。
那就从长公主下手吧。
第118章 利用
魏向晚在上林苑画越水春宴,矫健的男儿在奋力抢夺花球,花团之中,一个女子面露骄傲又眼含担心。
亓令月也来上林苑散心,还未靠近就有人提醒,皇后娘娘在前面,请长公主回避。
亓令月被太后三令五申的提醒,不要去见魏向晚,等她倒霉的时候,你想怎么出气都行,但是在那之前,你避着她走。
亓令月原本准备听话,但是让人拿话顶到跟前,她就顾不得,冷笑,“皇后娘娘这么大排场,来上林苑还要清场啊?闲人回避。”
她大摇大摆前往魏向晚画作的亭子,在她之后,有宫人迅速往无极宫去找陛下。
“听闻皇后身体不好,时日无多,今日一看,还挺有精神。”亓令月看到魏向晚就冷嘲热讽,“还有心情在上林苑游园绘画。”
“本宫只是身体不好,公主希望本宫时日无多。”魏向晚笑道,“为着公主,本宫也会长命百岁的。”
“牙尖嘴利。”亓令月走近了看到魏向晚的画,脸色突变,“你画的是什么?”
“公主看不出来?”魏向晚指着画,“越水春宴夺花球啊,李家三郎最斯文不过的性子,为了未婚妻才会下场夺球,只为了让她有面子高兴。”
亓令月不等她说完就把画作撕了,“你是故意画的。”
“他们不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是青梅竹马,郎有情妾有意。”魏向晚说道,“李三郎处处体贴,就连妙珍画眉用的都是他精心挑选,更不要提四时四物,年节过寿。”
“写首诗画幅画都要巴巴地给妙珍送过去,让她品鉴。”
“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亓令月恶狠狠的盯着魏向晚,“孔妙珍已经死了,死在出嫁前,她和李兰道的情分早就断了。”
“怎么能说断了呢?”魏向晚不赞同,“只要李兰道心里有她,他们这段情就没有断。”
“何况,他们现在在地下也算重续鸳梦。”
“李兰道的尸体是你换走了吧。”亓令月逼近了问,“孔妙珍那个贱人的尸体是不是也是你调换下葬了,你把他们葬在一起,你以为这样他们就能在一起了?”
“做梦。”
“到底是我做梦,还是你在做梦。”魏向晚继续刺激她,“要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李兰道的妻子,他生不属于你,死也不会属于你。”
亓令月发狂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谷雨和小满立即站到魏向晚跟前保护她。
“你一见钟情的男人,是为了他的女人在开屏炫耀,而你以为杀了人,男人就属于你,结果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魏向晚嘲讽,“就算是天潢贵胄又如何,除却公主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是,以权相逼,除了把人逼死,不能逼得人爱你。”
“你闭嘴。”亓令月指着魏向晚大吼,“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陛下就一定爱你吗?”
“当初陛下根本就不想要你,是母后非要选你,你才能入宫当这个皇后,你不要不识好歹。”
“陛下当初不想要我,但也不妨碍他现在爱我。”魏向晚看着她,“就算陛下不爱我,但是我是皇后,又育有太子,百年后,我的名字跟在他后面,受后人祭拜,爱不爱又重要吗?”
“谁都知道我是他的妻子。”
“而你,不用等百年后,李家对你恨之入骨,说不定现在家谱上他的妻子就是孔妙珍,李家的后人知道孔妙珍,却不知道你。”
啊——
亓令月挥舞着手要来打魏向晚,魏向晚眼看着亓肇的身影,把谷雨挪开,双手架住亓令月的手,“人已经死了,长公主还是看开些吧,不要拘泥在旧人阴影,一世不得开颜。”
“贱人。”亓令月把魏向晚甩开,“你和孔妙珍一样是贱人,我能杀得了她就能杀了你。”
“住手,你在干什么?”亓肇远远看见亓令月把魏向晚甩在一边就心跳到嗓子眼,连忙制止。
但是亓令月已经气疯了,她什么都听不到,眼里耳里只有魏向晚嘲笑的话语,李兰道和孔妙珍天生一对,而她是丑人多作怪。
她四处寻找着趁手的武器,在地上看到翻倒在侧的砚台,弯腰捡起。
亓肇冲进来扶起魏向晚,急切问你伤到哪。
魏向晚摇头说无事。
看亓令月举起砚台砸过来,她不由自主喊道陛下小心。
亓肇闻言却只把魏向晚紧紧搂在怀里,背对着外向,以身为盾,保护的姿态。
亓令月用足了力气,砚台接连砸在亓肇后脑上,血迹蔓延开来。
魏向晚着急大喊,“来人啊,护驾,长公主要行刺陛下。”
这一招呼,躲在暗处护卫的人都出现了,魏向晚手挡在亓肇大脑后也挨砸了几下,但是她顾不得,颤声问道,“陛下你怎么样?”
亓肇直到人把亓令月制住,才松开魏向晚,“来人啊,把长公主送到宗人府关起来。”
他声音阴恻,看向亓令月的眼神仿佛看一个死人。
亓令月的疯劲好像被这一眼看过去了,她手一抖,沾了血的砚台掉落在地,“你不能关我,母后不会让你关我。”
“我没想打你,我打的是魏向晚,你非要挡在前面才,这是你自找的。”
“把她的嘴巴捂住,不要让她一路上胡言乱语,她的宫人一并送到大理寺去。”亓肇冷声道,“速去,不必惊动太后。”
魏向晚忙让传唤太医,一行人回了无极宫,太医院判来检查伤势,亓肇后脑被砸了两道手指宽的伤口,院判清理血迹时,魏向晚忍不住埋怨道,“我都提醒陛下了,陛下为何不躲?”
“我躲了,让你被她砸?”亓肇捏着她的手心,“她用足了力气,也不怕你这张小脸被她砸花。”
“我的身体如何能和龙体相比。”魏向晚垂目,“就是我受伤了也没什么。”
“怎么没什么。”亓肇生气了。“上次她拿剑指着你,没有严办她,胆子就越发大了,今日若不是我,你这条小命就交代在她手里。”
“这次我必定不会轻饶了她。”
魏向晚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
院判眼观鼻口观心,什么都没看到。
“我不是圣人,长公主要杀我,我自然害怕,可若是长公主和我只能存活一个,我却没有信心。”魏向晚呢喃道。
“说什么了?”亓肇回以紧紧的拥抱,“朕是你的夫君,难道还保不住你的小命。”
“陛下当心。”魏向晚抬眼看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选一不能共存的时候,你选我,太后肯定要选亓令月,你要护我的命,太后就会要你的命。
亓肇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将朕的头包的大一些。”亓肇对院判说,“对外说的伤势也重一些。”
“让平王和丞相都入宫来,这次必定要有个说法。”
第119章 关押
等太后知道亓令月被关押到宗人府时,满宫上下都传遍,长公主行刺陛下,用砚台把陛下的头砸破了。
太后急急到长乐宫。
平王,萧正阳,卢桑,敬阳四人站在御前,亓肇头围着白布倚坐榻上,魏向晚坐在一旁,露在袖子外的手背通红一片。
“姑嫂之间一点小矛盾,何至于此。”太后一进来就先发制人,“怎么满宫都传长公主行刺陛下,她行刺 陛下图什么呀?”
太后进来后,魏向晚就站起,亓肇没动,“那母后以为,朕头上的口子是自己砸的,栽赃陷害长公主,那朕图什么?”
“皇后。”太后板着脸问魏向晚,“你和长公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长公主不会无缘无故打人,你惹怒了她,陛下又护着你,都是因为你才有的祸事。”
“哀家真是悔不当初,怎么不听信他人劝告,娶了你这个克父克母的命硬之人进宫,陛下从前和长公主姐弟情深,从未起过波澜,自你进宫后,姐姐不像姐姐,弟弟也不是弟弟。”
“儿臣见天气晴好,就去上林苑散心,偶遇长公主,她非要问儿臣把李兰道的尸体藏哪了,这件事之前已经有公断,长公主再问,我也答不出来。”魏向晚蹙眉,“陛下确实是因为维护我而被打。”
“但是再怎么气急,打一下就够了,长公主接连下死手,若不是陛下,如今我就只是一具尸体。”
“你现在死了吗?”太后逼问,“一个女子能有多大力气,你给她扣这么大的帽子,是巴不得她死。”
“太后娘娘。”敬阳率先出声,“如今是长公主主动打人,伤了陛下,长公主乃首错,如若不罚,法理不容。”
太后阴沉沉看着他,“这只是陛下一点家事,陛下不计较,焉有你说话的地方。”
平常这些事在宫里发生,都捂在宫里,并没有发散,但是今日亓肇把人叫进宫,就是不准备再藏着掖着。
“那朕要计较呢。”亓肇开口,“上次她剑闯禁宫,朕已经饶了她一回,但是她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今日她要杀皇后,即使朕在也不改其霸道,她第一下知道打错了,还不停手,谁知道她想杀皇后还是想杀朕。”
“她一个女子,无家无子,她杀你做什么?”太后急道,“她就是和皇后起了冲突,如果你不护着皇后,今天这伤也不会是你受。”
“那朕不护着皇后,朕看着她被长公主打死在朕面前吗?”亓肇拍桌动怒,他动作大就扯到脑后的伤口,痛的呲牙咧嘴。
魏向晚忙上前探看伤口,再看太后,“因着母后,我对长公主已经处处忍让,一定要忍让到长公主要我的命,我也要毫无怨言的奉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