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哀叹一声晕过去,杜长若搂着夫人,又为女儿涕泪双流。
“陛下说不是皇后做的,那就把凶手找出来吧,珍儿是我的独女,微臣恳求陛下给她讨一个公道。”
第157章 不是我
王亦慧在宫门口等到魏虑就把宫里发生的事一说。
“这肯定不是娘娘做的 呀!”魏虑立即反驳,“娘娘闲着没事毒贵妃玩?她又不傻。”
“明眼人想一想就知道这不是娘娘做的,但是大家也都看到了贵妃是喝了娘娘给的酒才出的事,这事贵妃要活过来还好,活不过来,怕是。”王亦慧皱眉,这可是一条人命。
而且是陛下的亲表妹,只怕杜家不肯善意罢休。
“他不肯罢休,我也不愿意罢休,忍了他家好久。”魏虑皱眉,“他最好是老实本分不要起幺蛾子,不然我非把他老底都掀出来不可。”
“你可不要胡来,杜家可不是你之前骂的那些人,杜大人身居要职,又是陛下亲舅舅,你骂舅舅不就是骂陛下吗?”
“其实他也该骂。”魏虑思来想去,“要不是他非要表妹进宫,也不会有这么多事,娘娘自进宫起受了她多少委屈,如今还要背这么一个大冤枉。”
王亦慧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拉着他赶紧回去,人都死了,你说这么些有什么用。
魏虑也是口头畅快,马车在半路上转了个弯又去往王家,他心里没底,找岳父问个主意。
结果到了王家,他把王亦慧放下让她回家问主意,他又转道去了平王府找平王商议。
犹如热锅蚂蚁。
内司有条不紊操办贵妃丧事,礼部来请示丧仪规格时,亓肇有些茫然,“照贵妃例就是。”
生前位份,死后哀荣,亓肇对宫妃晋升卡的很严,但是对后妃丧事却不小气,按照惯例,丧事的规格会比本来的位份要高一点。礼部知杜贵妃深得盛宠,拿不准高多少,所以来请示,结果陛下根本没想过高办。
“就以先帝丽贵妃下葬丧仪规格办吧。”
亓肇是想以示亲厚,但是他忘了丽贵妃下葬的时候是太后办的事,诸多潦草敷衍。
亓肇下意识走到长乐宫外,大门紧闭,他看着生气,但是郑衡劝住他,不要在这个当口和太后发生正面冲突,“对娘娘名声也不好。”
毕竟现在贵妃的死还没个说法。
按道理陛下现在不该来见娘娘的,但是陛下心里难受,除了娘娘这,又能去哪?
郑衡带着亓肇到长乐宫的侧门,这里也有人看守,但是行完礼后目不斜视,当做没看见。
“你别进去了,朕一个人进去。”亓肇道。
他穿过寂静无人的走廊,悄无声息的殿室,拂开暖阁的布帘子,绕过屏风,立定站住。
魏向晚怀抱着四公主坐在榻上,四公主手握着她的衣袖已经陷入熟睡。
魏向晚有些惊奇亓肇的到来,微微睁大眼睛,在扬起笑容前收住嘴角,“不是我。”
“我知道。”
简单两句话就足以解释现在的情境。
魏向晚笑得有些真心,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女孩,“过来拿人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略了她,我回来时她一个人躲在屏风后哭泣,怪可怜的。”
“她现在就舒服了。”亓肇有些羡慕自己的女儿,“在你的怀里睡着,纷纷扰扰都和她无关。”
魏向晚小心把四公主挪到一边,然后坐好冲着亓肇拍拍自己的大腿。
亓肇不解。
“陛下心烦,躺在我的膝上放松片刻吧。”
亓肇失笑,“你是把我当小孩了?”
人却很诚实,走到魏向晚身边坐下,魏向晚拍拍他的背,让他躺在自己的大腿上,手固定住他的头,给他轻按太阳穴。
亓肇闭上眼。
他说长乐宫的宫人进了内司,但是我去了嘱咐,好生问话,不要滥刑。
“也许这中间会折一两个,你要做好准备。”
魏向晚想她的人,一个都不会折。她进宫这么多年,步步为营,拿下掌宫权后一直赏罚分明,宽宥仁爱。
她相信即使今日陛下要废后,在看到圣旨之前她说的话都管用。
“不仅是长乐宫的人,今日宴席上伺候的人,内司负责酒水膳食的人都要仔细盘问。”魏向晚漫不经心道,“还有藏玉殿的人。”
“贵妃天真鲁莽,不会平白无故有这样的念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毒从哪里来?”
杜玉珍说是她下的毒,她没有下,那就是杜玉珍服毒自尽。
亓肇没说话。
好一会后才长长叹气。
“我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没那么喜欢她,她当时的表情很是震惊伤心,如果我不说那些话,她也许就不会冲动。”
“我觉得陛下喜爱贵妃,没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在她进宫后,陛下给了她无上的尊崇和爱护,贵妃闯下一件又一件弥天大祸,陛下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魏向晚不假思索的肯定亓肇对杜玉珍的爱护。
“陛下还要如何爱她?真的要把我的皇后位置给她,她才会满足,才会觉得陛下爱她吗?”
“她爱我,我却没有同等的喜爱她,我。”亓肇说的颠三倒四,杜玉珍总是委屈,她的爱太浓烈,现在更是用生命赌气,让他不得不反思,是不是他做错了。
他要杜玉珍进宫,应该给她和美的一生,而不是让她这么早就香消玉殒。
让舅舅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对杜玉珍,不只是男女事上的亏欠,还有亲情上的亏欠。
“我明白了,贵妃的爱就是她胡作非为的底牌,无论她做什么,只要她说她那么爱陛下,陛下却不爱她,陛下听了这话就心软,就替她掩盖。”
“我猜猜,她肯定也说过陛下说了要她当皇后,最后还是做妾,是陛下对不住她。”魏向晚猜测。
亓肇睁眼看她,你怎么知道。
“她不是进宫后才知道做不成皇后的。”魏向晚笑,“她进宫就知道自己是做贵妃,如果她不愿意做妾,她可以不进宫,但是她高高兴兴的带着二百六十抬嫁妆进宫。”
“想必那个时候她不会说,陛下对不住她。”
“陛下对藏玉殿圣宠不衰,为了她不惜与太后作对,把续娶的皇后抛之脑后,那个时候她也不会说陛下对不住她。”
魏向晚低头和亓肇对视,“她什么时候开始说陛下对不起她?因为容嫔小产她幽禁思过,解了禁依旧是大吵大闹,因为她受人挑拨在陛下母妃冥诞上指认我给宫妃下避子药,还是因为她害人终害己,三个妃嫔同时有孕,最后落得两死一伤。”
“她希望陛下的爱永远不变,但却是她自己将陛下越推越远。如果她没有生害人之心,我相信 陛下还是会如她刚入宫一般宠爱她。”
“不喜欢一个嫉妒心重又蠢笨害人害己的人,这是人之常情,陛下不必为此感到内疚。”
亓肇这么一听,杜玉珍真的做了不少蠢事,如果不是他护着,不是他表妹这个身份,这样的过错早就够打入几次冷宫。
怎么还会以贵妃之尊傲视后宫。
“到底是我让她进宫的,今日看到舅舅舅母那般伤心模样,我于心不忍。”
“我早就想说了。”魏向晚浅笑,“男女大防,杜家不是没有儿郎,怎么每次陛下去舅舅家,要表妹出来待客。”
“还允许陛下和她鸿雁传情,如果陛下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岂不是害了她清誉,一辈子只能青灯古佛。”
“送进后宫会有大富贵,也会死,杜家应该比别人更明白才是。”
毕竟杜家是靠丽妃起的家。
亓肇不说话了。
他觉得魏向晚说的有道理。
杜长若回到家,儿子们迎上来一脸悲痛,“娘娘她真的?”
杜长若点头,他在书房坐下,只觉得疲惫。
“魏家欺人太甚,我明日上朝就要参魏虑的不是。”杜启振说。
“我这就去把魏虑打一顿。”杜启宁气冲冲就要往外走。
“拦住他。”杜长若喝止,“你是泼皮无赖吗?遇到事就知道打打打,你这样送上门的把柄,魏虑恨不得你去。”
杜启宁砸手,“那就让娘娘白死了?”
“后宫三个妃嫔同时生产,偏偏是娘娘的孩子死了,魏皇后,人人称赞的贤良后,我看未必,这里头肯定是她搞的鬼。”
“娘娘要生下孩子,这关系多亲近,她怕陛下喜爱四皇子而废太子,所以故意弄死娘娘的孩子,现在又要毒害娘娘。”
“你这个猪脑子就不要思考了,只会让人觉得荒谬。”杜长若此时没心情教儿子,“你无事去后院看看你娘,陪着她,让她少哭些。”
杜启宁愤愤不平走了。
杜启振还和父亲分析,“魏虑之前为了给皇后出气,得罪了不少人,咱们可以联合他们,定要让魏虑不死也脱层皮。”
“不用。”杜启宁叹气,“你明日上书可以参魏家纵仆行凶。”
他们很早以前就在私底下搜集魏家的不法事,但是魏虑年轻气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守孝出孝,娶媳妇送嫁皇后,他没立啥功,但也真的没犯事。
“这个仆人早十年前就放了身契,他作恶攀扯不到魏虑身上。”杜启振不解,父亲教他,不击则以,一击必中。
现在控告魏虑纵仆行凶,不就是打草惊蛇吗?对魏虑根本没损害。
“只是一个态度,现在明面上是皇后害了贵妃,所以我们家要做出态度,不必深。”
“难道不是皇后害了贵妃?”杜启振听话听音。
杜长若只是长长叹息,挥手让儿子出去,他不想说。
比起相信一个一直以来的聪明人没有受打击没有入穷巷毫无缘由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对她没有丝毫威胁的人下毒,他更相信是他的女儿昏了头要拿自己的命去陷害皇后。
不过他还是想不到女儿是真的决意要死,只是以为她的尺寸没拿捏好,故意中毒搞成真的毒发身亡。
杜长若枯坐在书房里,他也想像夫人一样为女儿大哭一场,但是整个杜家都在他肩上,他怎么哭。
他不能认杜玉珍是自己服毒,后妃自戕,那是大罪。
他也不能咬着魏家不放,陛下认为皇后无辜,如果他死咬魏家,陛下不喜之下,会和他生分,他当然可以荣老,但是他的下一代怎么办?杜家到他孙子那才算富贵到三代半,底蕴太薄。
原先想着送女儿进宫,生的一儿半女,在他死后,还可以为杜家保驾护航。
但现在外孙死了,女儿也死了。
杜长若叹气,看来现在只能好好教导长孙,期盼能被陛下看中,尚大公主。
太后迫不及待想要内司审问定皇后的罪。
但是她发现,宫里的人不太听话。
长乐宫的宫人进入内司都十二个时辰了,还没上刑,这能问出来什么。
但是她施压,内司就是不为所动。
太后气急反笑,“都说陛下喜爱杜贵妃,哀家看都是假的,皇后才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不仅如此,审问藏玉殿的宫人倒是审出受朝晖殿指使的人。
宋含珠去跟亓肇喊冤,“这宫里在别处安插人手,人人都做的呀,连容妃都在藏玉殿收买了人手,臣妾只是安排几个,防范未然,怎么就能说是臣妾使人下毒呢。”
“人人都做?皇后就没做。”亓肇气道。
“皇后她不用做啊,她是后宫之主,这宫里什么事能瞒过她。”宋含珠哭诉,“就是现在,杜贵妃死前控告皇后下毒,长乐宫的宫人在内司受审油皮都没掉,这都是皇后积威甚重。”
“你意思是皇后陷害你在藏玉殿放人?”
“臣妾不敢。”宋含珠哭道,“但是臣妾也真的没有对杜贵妃下毒,连杜贵妃亲口控诉的皇后你都相信,为何不相信臣妾?”
“臣妾犯得着给她下毒吗?”
要下早下了,还等现在。
第158章 祸水东引
亓令月有些不安。
这是一种陌生的情绪。
自从她母后当上太后,她就不知道不安害怕是什么,即使她把天捅破了,也有她母后在她身后缝补。
但是陛下日益威严,近来好几次母后都救不下她,该罚得罚,该禁闭就得禁闭。
亓令月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在这个她曾经看不上的弟弟身上,久违的感受到君威难测。
她小时候母后并不得宠,她对父皇是又敬又怕,母后曾经对贤妃娘娘恨之入骨,但是二皇子出事后,贤妃娘娘在无极宫外跪了三天三夜,连母后都要道一句可怜,可是也没能动摇父皇的心。
二皇子死后,贤妃吞金而亡,父皇大怒,把贤妃的娘家人都薅了个干净。盛宠后宫的贤妃,落败不过几个日夜。
那时候亓令月还是怕皇帝的。
中间有一段时间不怕。
但是现在她又有些怕了。
所以她去找太后撒娇,怎么内司不查长乐宫的人,只查藏玉殿的人。
男人的心在哪里,就偏向哪里,贵妃都死了,陛下这么凉薄,真让人不齿。
太后正想着怎么换宫里的人,她一直以为皇后老实本分,没想到她已经对后宫渗透这么深,太后摆在明面上的人她没动,但手下办事的人早被她换遍了,现在就算拿着太后的旨意去办事,也是稀稀拉拉不成器。
这让太后后怕,得亏是现在发现了,等到她要办事的时候发现,岂不是立即被人发现传到皇后那去。
看亓令月那模样,太后立即就反应过来,“杜玉珍的死和你有关系?”
亓令月心虚。
“你个孽障,你这个时候还不说,等到陛下来找你算账的时候再说吗?那哀家怎么保你。”太后心累气急,“你怎么半点不让哀家省心,哀家都说了,你先老实会,等哀家把陛下料理老实后,你再想出气也不迟,你怎么就不听呢。”
“我哪知道杜玉珍那么没脑子,别人劝她去死她就真的去死啊。”亓令月委屈,“何况那个药少吃一点,再及时吐出来,也不会死。”
“太医已经算来的快了,她不让太医医治,又吃的太多,这是她自己找死,和我没关系。”
太后瞪着她,“毒药是你准备的。”
亓令月点点头。
太后险些气晕过去,手指着亓令月都不由自主轻抖,“真是哀家惯坏了你,你坏没关系,你得有脑子啊!”
“你唆使杜玉珍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陛下为了她让我抄书,那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亓令月生气。“小门小户出身,若不是有个好姑母,她哪有资格站在本公主面前。”
“何况她进宫来一直对母后不敬,我也是想替母后出气。”
太后叹气,她问清楚亓令月是收买的藏玉殿哪个人后,立即让人去内司处理。
不过她多了个心眼,不会在这个当口处理她,而是循循善诱让她把罪责都推给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恰好是已经问出来,拿了宋贵妃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