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曦云殿下身体真好,竟是要受这炎热!没挂签子。
殿内,雀雀将整个鸟身都埋进了冰沙里,这曦云殿下怎么还不回来,自己真的要变成烤鸟了。
殿外,玄龟想了想不能这么等下去。
玄龟踩了赤凤的脚,赤凤用手推了推青龙的肩,青龙摇摇头一脚踢在了白虎腰上,白虎疼的“嗷”了一声,叫出声了。
“怎么又是我做这丢人的事,每次都是!”
白虎愤恨的看着他们,终是鼓起勇气对着紧缩的宫殿咆哮了一声:
“太子殿下!辇车来了,您准备好赴宴了吗?外面好热,我们等不及了!”
白虎喊完后,感觉身上一痛。
“谁让你说后半句了,我们等等是应该的,你这样说,太子殿下怎么想我们?!”
另外三人猛的捶了白虎一拳。
殿内,雀雀吓得从冰沙里爬了出来。
李曦云那厮!果然是个不管事的!这行程压根就没去取消。
随后,门外四人迎来的是良久的沉默。
“吱呀。”
宫门却终于徐徐开了半面,一个高而修长的影子从缝隙中映在地上,声音自后方低沉传来:
“吾随后就到,你们将车调转方向背过去,方便出发。”
“是,殿下!”
四人欣喜若狂齐声应道。
门内雀雀颤抖的摸了摸光溜溜的上半身,自己冲过来只穿了裤子,就化了人形。
哎呀,我的青天大老爷,做太子的幕僚可真不容易,万一他们发现太子殿下白日平白溜出去,说不定会参他一本,曦云殿下根基尚且不稳,可万万不能因此受过。
他受过,自己的地位也会跟着下降,那他就哄不到小姑娘的芳心了。
金丝雀虽然胆战心惊,仍然拿出了自己看家本领,变出来太子殿下的声线,如果对面不是粗心的武将而是文官,一定会细心发现它颤抖的声线。
金丝雀一下换上了自己最华丽的衣服,上了车辇,在四人回头前撤下了帷幕。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曦云殿下也在灯影楼,宴席开始前,配合自己偷梁换柱就好了。
“走吧,去赴宴!”
金丝雀挺直了腰板却仍然矮太子一头。
四人隔着帘子深感疑惑,当日太子驾临,实在有急事四人都没能到现场,可也是听说,众女仙见到太子真神,魂都酥软了半边。
搞了半天就为了这么一个豆芽菜?
四人暗暗感叹出身之重要,使出神力变成真身拖着车子前往江都。
四大真神原身皆是走兽,日行千里,没多久便看见了皇城的踪迹。
灯影楼某间客房内。
薄薄的木门不足以隔绝着门外觥筹交错的喧嚣。
李曦云正在用指腹沾水湿润着归潮干裂的双唇,一双幽蓝的眸子却悄然张了开来,直勾勾盯着李曦云,随后轻轻咬住了他的指尖舔了舔。
李曦云拨手,想将她推开,却被对面人轻轻伸手一点,自己的手便停在半空。
暗流涌动的内力下,李曦云控制不住身形大退几步。
“请海女娘娘自重!”
李曦云有些愠怒。
海女心里也恼怒,对面那人虽然混杂着龙气,但她探过虚实,那龙气不过是为了掩盖体内混沌的枷锁。
这人就是月神那小子,自己和归潮也本就是一人,历劫前历劫后罢了。
月神真是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气煞她也,这人间不也有他的真身和历劫身同时存在吗?
他抽什么疯,只不过自己巧不巧是在一个躯体上,他在两个罢了,有什么区别?
海女“哦?”了一声,开口调笑道:
“怎么我自主意识强先醒了,你不高兴?同一具身体,我和她不都是一样的吗?你们男人看中的不就是这些个面皮吗?”
她大大咧咧往后撑手仰着,展示着身姿,跷着腿晃了晃,却看见手上蓝色光芒减弱,有意思了她要醒了。
几万年了这些思想倒是越活越落后了,她们的时代,可是母系社会,除了她这种专心的,谁不找一群乐子。
眼前这人当真是无趣极了,等下,可有好戏看了。
海女闭上眼睛丝毫不阻挡,任由归潮的灵魂苏醒将她替换。
归潮醒来还蒙着就听见对面怒气冲冲的声音,抬眼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面具仙人,不再是温柔亲人,而是周身寒凉。
他的一番话深深刺激到了归潮本就因孤寂而脆弱的心。
李曦云看着她,开口道:
“我并非你想象中的那种人,但我想说你如此行径实在令人不齿,孤身一人在那里活了多年,想必也是没什么是非观和喜好?你根本就不是她!”
他言语中的冷漠,和之前那个温柔的仙者判若两人,自己这是什么时候得罪他了?那他也不能这样折损自己啊!
归潮注意到了他句尾的话,凭什么拿她和另一个女子比较!
归潮心中一痛,莫名的屈辱感在脑子里翻滚起来,压迫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自己凭什么要被一个还不怎么熟悉的朋友指指点点?
话说,他什么时候得知自己可以长生的?还是说他一开始就知道……
这么说,眼前这人明知她最难以启齿的伤疤就是被迫苟延残喘的活着,却还是亲手撕开了它!
什么?自己令人不齿?自己虽说背负父亲留下的骂名无法洗脱,可也不至于连带说自己也不配活着!
“怎么沉默了,觉得那个行为错了?”
李曦云见她不说话,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也难怪,活了这么久,想必也是没人陪着说话,怪可怜的,不过我并不是很想对你感兴趣,你喜欢的也不过是……”
一瞬间,银簪被从头顶拔下出现在归潮的手中。
她瞪着眼前这个人,毫不犹豫地一簪刺去,看着他躲避不及,右臂被狠狠地刺伤,血流如注。
归潮没有丝毫的怜悯,她眼中只有怒火和失望。
而对于李曦云来说。
“是月神而不是容貌一样的他”这句话尚未出口,右臂便被直直钉入了一根银簪。
李曦云墨色眸光怒气翻涌,却仍然顾忌到这终究是归潮的身体没有出手攻击。
直到,他对上了那双明亮的黑色双瞳此时却泛着泪光,感知到右臂越扎越深的簪子,他的力气一点点被剥夺了。
脑海几千年来的理智瞬间崩断了,一片空白,不知道可以辩解些什么。
他该如何是好,刚刚的话,归潮,全部听见了……
“不是,阿潮,你现在一体双魂……刚刚那个魂魄对我。”
“你我,还没到要这么亲密喊小名的程度吧。”
归潮满脸冷漠。
李曦云想要说她一体双魂,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她身体里有个几万岁的灵魂,她才不会吓到。
归潮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厉声喝道:
“够了!骗鬼呢!从今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也并不是说为了几块黄金,就非要低三下四服务的人,人再怎么落魄,她的脊梁不能弯。”
“如果,你再有刚刚如此恶意的言行,我敢保证那个簪子刺中的不是你的右臂,而是心脏!”
说罢,转身要走,衣袖被那人紧紧抓住。
她眸光冷到了底,迅速抽刀,行云流水没有回头,反手砍掉了那抹衣袖。
割袍断情,她就当自己看错了人,没有把他当过朋友……
那抹布料轻悠悠似断了线的风筝,落下了两人最近所有的过往。
屋内,李曦云红了眼,数千年来第一次大发雷霆,挥刀劈烂了屋内所有摆件。
却在离开时用法术将他们一一恢复原貌。
海女要是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捧腹大笑他克己守礼的教养,因为她向来就是个随性的主,看不惯的东西通通不会多在她眼前呆上一秒,心情要是不好了,拆了别人的宫殿都是轻的,因此数万年前也是月神在帮她收拾烂摊子。
可李曦云只是木讷的收拾了自己亲手斩断的所有物品,甚至连茶杯也洗净恢复了原型。
因为此时他不敢追出去面对归潮,除了机械性的重复一些事情,他没有办法遗忘她的眼神不去懊恼自责。
第32章 咸猪手
一盏茶后,归潮悠然自得捧着佳肴酒酿干的得心应手。
她仔细辨别过了高台上之人,确实不是她所知道的李曦云,便怡然自得端菜往返。
可台上的金丝雀眼尖,一眼便见到熟悉的身影。
小仙女怎么会在这当起婢女?
直到第四次往返时,金丝雀看见她好似与那桌有些争执,遇到了麻烦,急忙动用暗语联系李曦云那厮告知。
“喂!你快来,你再不来,小仙女要被人欺负了!”
归潮将菜肴递上了第六桌,对面那人的一只手已经摸上了她的皓腕。
她微微皱眉,正要甩开那只手,却听见一个男声笑道:
“小娘子生的真标致,刚刚你在隔壁我就注意到了,当什么侍女,回去当我夫人吧。”
归潮忍无可忍,一筷子狠狠插在桌子里,冷冷道:
“别惹我。”
我现在可怕的很,怕控制不住想杀人。
这句话,被归潮吞进了肚子里。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那男子似乎也没想到这小婢女敢如此对他说话,愣了片刻后,怒道:
“你是什么身份,敢这样对我说话!”
“你又是什么东西,敢那么跟她讲话。”
归潮感觉到耳旁一阵劲风,一双白玉般的手一巴掌拍在那人肩头,内力汹涌而出,咔嚓一声,将那人的几根手指骨彻底震断。
归潮刚想转身却被人轻轻覆住双眼,耳后传来几分幽怨的声音:
“你现在应该还不想看见我……便不看了吧,看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众人齐齐吸气,震惊于突然出现的绝色男子,真不是他们说,这人比台上那位更有太子的风范,可片刻那人便化出了一个悲脸面具,下垂的眉眼悲到了极致。
杀猪般的咆哮声后,那人哭喊着怒吼:
“你们是什么身份!胆敢折我的手!我可是…”
他想到出门前父亲特意强调过不要生事,即使是面对眼前肉泥般垂下的手指,他还是忍痛将到嘴边的吹嘘之言吞了下去,但是不给些教训他咽不下这口气!
“来人!给我上。”
这时,铃声铃铃的响动,红月公主出现在宴会上,她的出现就像止兵之利器,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一时间,家奴也停下了冲向前的步伐。
一身嫣红的披风,宛如烈焰中的凤凰,燃烧着炽热的生命力。华丽的衣摆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泽,宛如流动的火焰。
她身姿曼妙,步态轻盈,仿佛在云端翩翩走来却又带着几分妖媚的步伐。
“哟!我的舞可以开场了,咱们曦云殿下终于舍得来了。”
“什么!他才是李曦云?”
“我就说我表姐的传闻不会有差错,殿下应当是她描述那样的,亏我刚刚还说回去要带她看眼。”
众仙嘀嘀咕咕讨论了起来。
“这位妹妹是?”
红月本来想挑一下她的下巴,却突然飘进了归潮怀里,被归潮不会收敛的威压逼的化为本体,舔了舔爪子,跳到旁边大惊失色。
能让她化形的不多,她究竟?
红月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不愧是李曦云看上的女人,各方面都不好对付……
李曦云看着红月公主的背影,眉头微皱。
“红月,不可放肆!”
红月……好啊,这怕不是就是李曦云拿来比较自己的女人吧!
归潮一个后肘就将李曦云打退几步,可那人却可怜的看着自己。
“你多打几下吧,消消气,实在不行,你还用那个簪子……”
此时他们都没看见,那猥琐的男人拿起了一块碎瓷,台上一直看热闹的谢寻脸色一变冲下去,但还是慢了一步,那瓷片眼见着就要落到归潮身上。
李曦云一个闪身想要抵挡,被归潮一把推开,低吼道:
“别过来挡我!我早就注意到身后有风动。”
归潮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闪身到那男子身后,一记手刀将他的手腕击碎,紧接着抬起膝盖猛地撞向他的后腰,将他撞飞出去。
“我说了我今日心情不好,谁都别来惹我,你偏偏还来找死!”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宴会厅,那男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狠狠地砸在了对面的几案上,将桌子砸得四分五裂。
众人惊呼着后退,只见那男子浑身是血,瘫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血流如注。
归潮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走过去用针狠狠封住他身体的几处穴位。
死是死不了,怕是今后要在床榻上度过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转身走向了高台,直面冲下来华服在身的谢寻。
谢寻眉心微跳,讪讪的笑了笑。
“原来你就是楼主!你好一个逗我玩的心情,怎么样,玩的可开心?”
归潮皮笑肉不笑。
谢寻连连解释:
“我就是想见你一面,姐姐我们7年没见,你可还记得当年流民堆里的小青狐!”
归潮听罢,怒气顷刻消散。
“你………是青竹?!”
笑容久违的出现在了归潮的脸上,谢寻立刻化了真身,凑过去求摸摸,归潮爱不释手的揉了揉他的脑袋,什么前尘旧怨烟消云散。
毕竟这可是那孩子死后唯一能让自己感到温暖的小青竹,是她这十年唯一的幸事与羁绊。
众人看到这一幕直接险些晕厥,狐族长老更是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那可是他们风光霁月的大祭司,怎的就变成别人掌上之物了,这这这,简直倒反天罡!
谢寻被摸的有些餍足,抖了抖尾巴尖,青烟消散后,他变回了人身。
眼中有片刻迟疑,还是开口说道:
“我不叫青竹,叫谢寻,归寻的寻。”
归潮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男人,感觉到怀里那团毛茸茸生物的消失,好看的眉眼略带失望。
比起男人,她还是更喜欢青竹狐狸的样子,毕竟自己一直很感谢青竹莫名其妙出现待在自己身边,陪她走过了男孩死后,自己压抑住了无限悲痛的几年。
可当她听见他的后半句话,露出了意外而迷茫的神色。
“怎么会呢。”
谢寻骄傲的叉了叉腰。
“怎么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