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着鼻子，突然故作深沉，拉出气泡音：“师妹为何如此生气？若是不开心，继续撞师兄便是。还有，师兄的剑，以后只让你一人踩。”
说罢，少年再次亮出脑门，还递了个迷离的眼神。
桃殇鸡皮疙瘩掉一地，不知怎的，她再次有了如临大敌的感觉，于是连忙跳回到柳墨辰身后。
这家伙，长得奶里奶气的，为什么说话那么油腻？！
此时长剑已经落下，显然是到了终点。
“桃子，辰彦，不要再胡闹，咱们已经到了。”
话音落，三人身前的浓雾突然散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派恢宏奇景。
只见一座望不到尽头的巨大山峰映入眼帘，而在那山峰正中间，一道裂缝贯穿始终，远看似是被上古巨神劈开，刚好将那山峰分作两半。
山峰两侧各有飞瀑落下，似是两条银色的丝带披在其上，其间偶尔有仙鹤成群飞过，平添了几分浩渺仙气。
少女双目微阖，深吸一口气，微风扑面，有些涩，有些冷。
桃殇对这里再熟悉不过，这山峰便是她当年一剑劈开。那瀑布下还有两句诗，是自己当年醉酒后写下。
“一剑天门一剑仙，御剑逍遥天地间。”
少女望着瀑布轻声呢喃，只是简短十四个字，却让柳墨辰晃遭雷击。
他转身握住少女双臂，震惊道：“你怎会这两句诗？！”
桃殇无所谓道：“我看得到，那瀑布后面有剑意。”
柳墨辰看着她的眼角，两双清澈好看的眸子对视着，他不知道自己想从少女眼中看到什么，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
是呢，自己在期待什么，她和她并不是一个人。
虽然不知这少女为何会有那一身诡谲剑法，为何偶尔会说出同样的话，但是当他看到少女跪在那个老人面前喊爹时，他已笃定，她绝不可能是她，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她。
良久，柳墨辰只是悠悠道：“你是天生的剑修。”
一旁的辰彦也是嘴张得老大，求道者想入剑宗山门，需要经过专门的测试选拔，那些测试极其繁杂困难。
但却有一条捷径，便是初来此处能否感受到瀑布后面隐藏的剑意，传闻那剑意是玄天剑宗开山祖师，也就是他的师祖莫桃殇所留，那剑意历经数百年飞流冲洗，依旧不曾消退半分。
他当年初入山门时便感受到了那磅礴剑意，但也只是知道那里有东西，却不知是什么。
饶是如此，他的表现还是轰动了整个玄天剑宗，为此还被宗门第一剑仙收为亲传弟子。
五百年了，只有六个人是通过这种方式加入剑宗，而且无一例外，全都成了第一剑仙的亲传弟子。
但是这小师妹，居然能直接凭借剑意看到后面的内容？！在这一刻，辰彦更笃定了，小师妹就是他的命中注定！谁都不能抢！师父不行！那几个变态师兄更不行！
好在桃殇不知道少年所想，只是对着柳墨辰平淡道：“先帮我把这七件外衣脱了，我自己脱不下来。”
“我帮小师妹脱！这事我擅长！”辰彦闻言顿时来了精神，立马往桃殇身边凑。
“滚！/闭嘴！”
辰彦微愣，小师妹说滚他多少能理解，怎么师父也凶他？他只是怕师妹热，想帮忙啊！一个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想脱少女衣服，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桑心π_π
第23章 我只是说了句自己的坏话，这逆徒居然凶我！
解铃还须系铃人，柳墨辰很细心地给少女脱掉外衣。
桃殇也没有多想，只是一直盯着他的手看。他的手指匀称修长，每个指节都很好看，让人总想忍不住摸一下。
脱掉外衣后，少女身上便是那件满是绿色血污的单薄衣服，柳墨辰皱了皱眉，又将最初那件青衣长袍披在了少女身上。
“好了，咱们进山吧。”墨辰的声音很轻很柔。
“好。”少女简单回应。
柳墨辰转身便要在前面带路，却突然感到手心处传来温软触感。
他侧身看去，发现少女将自己的小手搭在了自己手中，握得不紧，似乎在试探，试探他的反应。
桃殇见对方沉默，便嘟囔道：“不会吧？你那么大的人，难道没和女子牵过手？”
柳墨辰若有所思，片刻才回道：“牵过。”
“哦…”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后少女突然有点不开心，说不清道不明。
“被我师尊牵过。”
柳墨辰继续补充，他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思绪飘远。
“哦～”
一些画面映入脑中，五百年前她牵着他，五百年后他牵着她，桃殇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就在桃殇回味之际，一只也挺小但是挺硬的手悄悄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桃殇一愣，而后机械性地转头看向一脸害羞的少年。
辰彦注意到少女目光，开心挠头：“师妹别紧张，有师兄呢～”
桃殇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翻转手腕，再次握住少年的一根手指。
那一天，一个天才剑修险些再也无法握剑…
那座被一剑分开的山名为剑气山，中间那道缝隙名为神路，由于里面残留的剑气过于强大，只有入神之人才能抗住，因此有了这个名字。
顾名思义，能通过此路者至少也是入神境强者，在剑修当中便已是剑道大宗师级别。
因此这条路虽是入剑宗的捷径，平日却无人踏足，剑宗门人都是从剑气山两侧绕路而行。
这一路上，桃殇看着柳墨辰展开的无形剑域，知道是为了保护她二人，便有些无语。
毕竟这剑气本就是她当年所留，又怎么可能伤她半分？至于身旁那个抱着红肿手指边嘤嘤嘤边喋喋不休的大傻缺，死了最好。
不过她也不好明说，毕竟自己今日已经被逆徒怀疑过，若是被他发现那些剑气不会伤她分毫，那自己这身份便是坐实了。
想到这里，她握着墨辰的手便又加重了几分。
柳墨辰微顿，语气柔和道：“不必害怕，这里有我。”
害怕？！居然敢说我害怕？！我莫桃殇十六岁便突破九重境达到入神境，成为天殇大陆最年轻的剑道大宗师！十七岁就踏入通圣境成为剑仙，剑法超绝无人能出其右！二十岁时化仙成为此方世界唯一的大剑仙，是真正的天下剑主，你说我怕？！
少女赌气直接甩开柳墨辰往前跑，后者大惊连忙跟上！自己这新收的徒弟，脾气那么臭的吗？！
辰彦反应最慢，眼瞅着要脱离剑域才慌忙跟上，身后无比坚硬的剑匣便被谷中剑气削掉一角。
事后辰彦抱着剑匣哭了三天三夜，他倒不是心疼剑匣，只是这剑匣是五师兄根据古书辛苦复刻出的精品，属于天品神兵！
那可是五师兄呀！妥妥的血尸一只！这要是让师兄知道了，不得直接把他吸成人干然后扔进熔炉中以身祭剑？！想想都害怕啊！
不过那是后来事，至少他现在还没察觉。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走到一座悬崖前。
此处已经没了谷中剑气，柳墨辰也就没有跟得太紧，他顺带让辰彦先去峰顶服用些疗伤的丹药，毕竟他的手指肿得太厉害，若是医治不及时，很可能半月都无法握剑。
桃殇站到崖前不禁驻足，只见金色云海之上，有十二座仙山耸立其中，山峦巍峨，孤绝苍翠。
那些山峰形态各异，有仙人指路、猿猴挂月、神女浣纱…形态还只是其次，每座仙山周围都有着完全不同的剑阵环绕，而且都散发着极其强横的金色剑气。
“呵，形大于意，马马虎虎。”
少女双眼微眯，直接摆出高人背手式，大有一副指点江山的姿态。
柳墨辰并未听到少女话语，只是见到这番举动，便觉得颇为有趣，于是微笑道：“剑宗方圆万里，山峦湖泊数百，唯独这十三座仙山穿云而出，灵气最为磅礴，世称十三剑山。此地颇为隐蔽，当年若非师尊一剑劈开剑气山，恐怕再过千万年也不会有人发现。”
桃殇注意到墨辰在提及自己时语气刻意上扬，于是问道：“你似乎非常认可自己的师尊。”
“当然，师尊是这世间唯一的大剑仙，是凭一己之力将剑道推上顶点之人，也是万剑朝拜的天下剑主。”柳墨辰已经极力克制，但依旧隐藏不住骄傲神色。
“那她现在身在何处？我为何从未听过此人？”桃殇眼中满是好奇，心里却是不怀好意。
“…”
“？”
伴着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柳墨辰轻声回道：“她当年得了大道机缘，于是闭关冲击传说中的境界…五百年来，从未有人见过她。”
“那你如何断定她还活着？万一她天赋不够闭关闭死了呢？要知道，世事无常，大肠也可能包小肠。”
少女问出此话后便有些后悔，因为柳墨辰居然狠狠瞪了她一眼，饶是她这个天下剑主都吓了一跳⊙ω⊙。
此后柳墨辰未再发一言，就一个人在前面走。
桃殇只能紧紧跟着，她也全程撅嘴，这逆徒居然凶她！他居然因为她凶她！他以前从来不凶她的！还给她洗衣服做好吃的！自己睡着了还会给她盖被子！
哼！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可恶啊！
因为说了桃殇坏话然后被凶的桃殇好想生气啊！但是又生不出来啊！可恶啊！这感觉真是憋屈死！
少女越想越郁闷，索性加快脚步故意超过柳墨辰，顺带还将青衣长袍“叠好”扔给对方。
柳墨辰看着嘟着小脸蛋的少女，又看了看手中被攒成球的长袍，不知为何突然就不生气了。
“到底是小孩子…”
自己一个五百岁的人，居然和十几岁的孩子置气，想想也是惭愧。
就这样，他们走了足足三个时辰，直到夕阳西下才来到峰顶。
第24章 值得纪念，小师妹第一次闯祸就把师父弄哭了
峰顶很大，足有数里宽；峰顶很冷，常年被冰雪覆盖。
桃殇也是能屈能伸之人，从见到积雪时，便很识趣地接过柳墨辰递过来的衣袍。
此时恰巧没有下雪，桃殇得以看到整座峰顶布局。
峰顶之上大概有两处宫殿，其中一处很大，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她曾经的居所；另一座偏小，她没有在意。
少女径直走到那座巨大宫殿前，望着琉璃云石铺砌的穹顶，宛若青山覆雪。
今夜难得是晴天，天上星河流转繁星无数，将殿上云雪照得透彻，熠熠生辉。
那景色极美，少女却将目光汇聚在门上牌匾。
“辰殇宫…”
“莫桃殇是我师尊，这名字是她取的。”
少女点头：“嗯，猜到了，只是为何将你放在前面？”
“师尊觉得这样好听。”
“…”
桃殇有些懵，自己说过这话？
柳墨辰自然不愿说，那是师尊醉酒时胡乱想的，事后她自己都不记得，也懒得再想新名字，索性就延续下来了。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少女突然变得好有礼貌，柳墨辰突然好不适应，只能小心叮嘱：“不要随意动里面的东西。”
“一定。”
还未等墨辰同意，少女已经推门走了进去。
柳墨辰有些无语，这小丫头，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少女慢慢走着，那些青铜古灯，那些壁画，木板传来的咯吱声，殿内独有的檀香，一如从前，亦如梦中…
桃殇有些失神，她抬手抚摸着墙壁，突然有一种错觉，自己好像没有闭那个五百年的大关，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之后所有都回到了从前。
直到她走到最深处，想要推开那扇门却被柳墨辰拉住时，她才意识到，一切并不是梦…
“这里你不能进。”柳墨辰语气坚定，不容反驳。
桃殇不听，还想再往前一步，却发现自己根本迈不开步，才转头不悦道：“为何？莫非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哦，我知道了，你不会是金屋藏娇吧？我还以为仙师您一心向道呢，原来也好这个。”
少女以为用话激他便能放自己进去，结果墨辰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冷冷道：“此处是我师尊居所，你不是她，所以不能进。”
桃殇生气，还想反驳几句，结果眼前景象一变，自己已出现在峰顶空地上。
好家伙，居然和我玩缩地成寸，这是多不想让我进？
桃殇刚要说话，却感觉手上有一异物，低头一看…
额，刚才空间变换之时，自己随手握住了门把手，话说这门把手那么脆的吗？自己以前为何没注意到？
还未等桃殇反应过来，她突然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寒意席卷全身。
她顿感大事不妙，连忙抬头看向对方。
完蛋，逆徒生气了！这回是真生气了！而且好像…还很伤心？！
柳墨辰慌忙夺过桃殇手上已经断裂的木制把手，如同雕像般直接定住，他的双眸中竟还有盈盈水光…
卧槽…
不会吧…
不会吧？！
他这是…要哭？！
桃殇不太擅长哄人，确切说就没哄过，不过这次她打算破个例，好歹是自己当年唯一的弟子，自己这个当师父的，把第一次给他怎么了？很合理啊…
第一次一定不能出错！
桃殇，加油！你可以的！
少女一双凤眸转了又转，最后深吸一口气，然后点着脚尖，费力摸了摸柳墨辰头顶。
“辰辰乖，不哭不哭，那门太破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早就该换，我以后挣钱给你买个新的。”
话刚说完，桃殇突然感觉又冷了几分，两人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而后少女便看到柳墨辰流出了眼泪，不是那种泪如雨下，也不是那种嚎啕大哭，就是一颗颗晶莹泪珠顺着柳墨辰好看的面庞缓缓滴落。
桃殇这回是真懵了，不会吧？！自己不就是把自己那扇木门的门把手拽断了嘛，不至于吧？！这孩子那么脆弱的吗？！而且我都哄他了呀…
“啊！”
就在桃殇一脸懵的时候，匆匆赶来的辰彦也见到这惊人一幕，不禁惊叫出声！
什么情况？！他师尊，天下最强剑仙，在哭鼻子？！被小师妹弄的？！小师妹那么猛的吗？！看来自己断了根手指也不亏啊！
柳墨辰此刻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一个闪身直接消失，辰殇宫厚重的铁门猛然关上，传出巨大声响。
看得出来，柳墨辰是真生气了。
辰彦战战兢兢走到桃殇面前，小心道：“师妹，师兄还是头一次看到师父哭，你…师兄有预感，你闯祸了。”
这还需要预感？！少女狠瞪一眼对方，不爽道：“怎么？手指不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