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她感觉不到。
夏挽星被他一声反问问得心头一颤,有些话仿佛就在两人嘴边,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捅就破。
沉默片刻。
她深吸口气,开口问:“阿冷哥,你失过忆对吗?”
男人皱眉:“你怎么知道?”
“巴萨洛说的。”
就算走,夏挽星也想把话说清楚,“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在你失忆前,你结婚了,并且你……很爱你妻子。”
阿冷眸底掠过意外:“这也是巴萨洛说的?”
“是,她认识你。阿冷哥,我很抱歉霸占了本该属于别人的生活,我不想……”
她喉间发涩,还是把话说完:“你到恢复记忆那天为难懊恼,错误就到此为止吧。”
错误。
原来在她眼里,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就是错误。
呵。
他看着她,看她那张软白的小脸,人畜无害却那么会伤人。
这是第几次推开他?很多次了吧,多到他都数不清也懒得数。
他就这么静静凝视她,她也静静面对他。
房间变得安静无比,静到能听见外面吹过树梢的风。
“行。”
许久,男人开口,嗓音透着哑:“既然这是你做的决定,我尊重你。”
“……”
即使这是夏挽星预料中的结果,但蓦然听到,心还是重重震了下:“阿冷哥……”
男人站起来,留恋的视线掠过那张可能不会再见的脸。
“夏挽星,你记得你说过的话么?”
“……”
“你说,喜欢一个人的前提是尊重和自由。”
“……”
“我尊重你,所以,你是自由的。”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听到关门声,夏挽星木然坐在那,感觉心像突然被挖走了一大块,空荡荡的。
……
一晚上,发生了很多事,但巴萨洛一点也不困,甚至是兴奋。
她站在窗边,望着黑沉沉的天,嘴角始终挂着愉悦的弧度。
身后传来开门声,她惊喜转身:“阿冷!”
男人走进来,扫到茶几上的烟盒,弯腰拿起,敲出一根,咬上点燃。
深邃俊朗的五官模糊在指尖升起的烟雾里。
巴萨洛近乎痴迷地盯着他抽烟。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靠着柜子问。
巴萨洛回神,顿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了。”
“第一眼?”他抬眼,“我失忆前?”
巴萨洛微怔,而后点头。
“那个时候我已经结婚了,也有老婆,你还动了心思?”
想来那个瞎子什么都跟他说了,巴萨洛大方承认:“感情的事,我没法控制。”
男人嗤笑了声,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
没法控制,谁说不是呢。
他弹掉一截烟灰:“说说吧,我到底是谁,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巴萨洛早想好怎么回应,她笑了笑:“现在不是告诉你这些的时候,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你。”
“什么时候算时机成熟?”
“你爱上我的那天。”
“呵。”
这句真是笑出了声。
阿冷上下打量她,目光中的轻蔑和讽刺毫不掩饰。
巴萨洛被他的眼神刺得一恼,口不择言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忠贞不渝的人?以前那么爱你老婆,失忆才多久,还不是几个月就喜欢上其他人?她一个瞎子都能得你喜欢,凭什么我不可……”
话没说完,男人扔了烟就朝她走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眸色阴沉:“谁准你叫她瞎子?”
巴萨洛不是没力量的人,但她挣了两下,发现她的力量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呼吸逐渐困难,她放在身侧的手往腰后摸。
刚摸到匕首,青筋凸起的手伸过来,直接掐住她的手腕往旁边折,匕首“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让我听到叫她瞎子,你的脖子就别想要了。”
话落,他重重甩开她。
巴萨洛靠着窗,大口大口呼吸,愤恨抬眼:“那么喜欢有什么用,她还不是说不要你就不要你!”
阿冷没被她的话激怒,转身又拿了根烟点燃。
烟雾熏染眉眼,他不耐出声:“既然千方百计让我留下,那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好好听着。”
巴萨洛心中一喜,知道他这是松口了。
“把夏挽星和小天阿嬷安全送到华国,保障她的生活,给她安排最好的医院生孩子。”
巴萨洛不懂他对一个怀了别人孩子的女人这么上心是为什么,心底不屑,嘴上应道:“当然,我会安排好一切。”
“她生完孩子后,给她找专家看眼睛,让她复明。”
“我会安排最好的医生给她,但能不能复明,得看情况。”
巴萨洛边说边观察他的神情,补充道:“不过华国的医疗水平比缅普不止好一点,复明的可能性很大。”
阿冷吸一口烟,眯眼:“还有,不要再追温钧他们,让他们走。”
巴萨洛干脆:“只要你愿意待在我身边,我会把阿爸的人拦下来,让他们安全出境。”
他听完,笑了声,自嘲不已。
“没想到,我还挺值钱。”
一个人,换了一堆人。
巴萨洛望着他唇角扬起的弧度:“你不知道,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
阿冷懒得接她的话,更是不会接,自顾说最后一个事。
“明天,给我一天时间,我要跟她好好告别。”
第263章 以后不许当男人的面吃冰淇淋
夏挽星几乎一夜没睡,快天亮才靠在沙发上不安睡去。
迷糊间,她感觉有条毯子盖在身上。
她很想睁眼看一看,但实在太困了,毯子搭在身上又舒服,她便没管,眼皮颤动几下,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不知道是几点,只感觉有阳光落在她脸上。
她睁眼,动了动手准备坐起来,忽地碰到炙热肌肤,细听,还有平缓的呼吸。
她旁边睡了人。
她指尖一顿,试探往旁边摸了摸,动作很轻,生怕打扰到他。
就这样若有似无地触碰,她几乎能想象他是以怎样的姿势坐在地上,头枕着沙发边缘,手臂虚虚挡在外面,像怕她掉下去一样。
“摸够了?”
男人开口,嗓音是醒后的忪哑。
夏挽星慢慢坐起来:“抱歉,把你吵醒了。”
阿冷听不得“抱歉”两个字,坐直身子:“夏挽星,再道歉我就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凶巴巴的。
但凶比冷漠好,至少说明他没生气,或者没那么气了。
夏挽星挤出一抹笑:“好的,我知道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男人嘴上抹毒,视线却是一刻不松地盯着她,盯了片刻,他移开视线,站起身:“起来洗漱,带你去个地方。”
“现在吗?去哪?”
回应她的只有男人沉默的背影。
……
夏挽星设想过很多地方,唯独没想到,他会带她来……游乐园。
缅普最好的游乐园,设备并不多,地方也不大。
几人脸上都是凝重的神情,唯独小天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小孩就是这样,天大的事也能被眼前的欢乐冲散。
“姐姐,阿冷哥哥,那个是什么呀,看起来好好玩,我们去玩好不好!”
阿冷看过去:“大摆锤,阿嬷,你带小天去玩,我们在这等着。”
“你们不玩吗?”
小天黑溜溜的大眼睛转了圈,看向夏挽星的肚子,恍然大悟,“哦,姐姐玩不了,那我和阿妈去玩啦!”
阿嬷牵着小天的小手往大摆锤走,走出去一段,阿嬷回头,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个高大的男人一直跟着她们。
虽然阿冷和夏挽星什么都没说,但她大概能猜到什么。
夏挽星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样的身形在欢乐的游乐场实在打眼,不过好在她看不见,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奇怪。
“阿冷哥,为什么突然带我们来游乐园?”
“也不算突然,”他望向远处左右摆动的海盗船,“我记得你答应过小天,要带她来游乐园。”
夏挽星确实答应过小天,只是因为怀孕,这事就一直搁置,没想到他还记得。
“阿冷哥,谢谢你。”
谢?
男人轻嘲勾唇:“夏挽星,这半年多,我听得最多的就是你说谢谢,听都听烦了,以后没有实际行动就别说了,不想听。”
这话他以前经常开玩笑说,可此刻说出来,莫名就有些尴尬。
果然,有些窗户纸还是不捅破的好。
夏挽星抿唇,生硬转移话题:“她们估计还要玩一会儿,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吧。”
她孕晚期,确实不能站太久。
两人走到长椅坐下,风徐徐吹来,舒爽宜人。
“回华国后,会去找他么?”阿冷忽然问。
夏挽星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摇头:“我躲他还来不及。”
“以后总要有人照顾你。”
“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夏挽星的话很绝对,“我不会去他的城市,最好的结果就是一辈子不相见。”
这话落下,静了片刻,只有远处游玩的惊呼声和笑声。
“夏挽星,我发现你是个挺狠的人。”他评价说。
夏挽星对他的评价不置可否。
她确实挺狠的,狠得有时自己都讨厌。
“等眼睛复明,打算干点什么。”
他望着湛蓝的天,跟她闲聊。
“毕业证是拿不到了,如果有新的身份,我还是想从事珠宝设计,我本来的专业就是这个。”
“不错,以后有机会,买你设计的珠宝。”
他这么云淡风轻说着,心却密密麻麻地泛着疼。
她的以后里没有他。
他也无法再参与到她的生活里去。
想到这,他转头,深深凝视她的脸:“夏挽星,等眼睛能看见了,记得再找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又碰上渣男。”
渣男几乎成了某人的代名词。
她回道:“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大概率不会再找了。”
这话听着倒是舒心。
不远处有冰激凌车,他看过去,问:“想不想吃冰淇淋?”
夏挽星舔唇:“想。”
男人起身:“等着。”
很快,两个冰淇凌塞到她手里。
“我吃一个就够了。”夏挽星以为两个都是她的。
“谁说都是你的?有一个是我的,帮我拿着。”
夏挽星理所当然以为他还买了其他东西,手空不出来,没说什么,可一秒,男人忽地低头,咬上她手里的冰激淋甜筒。
灼热气息来袭,夏挽星手指一僵,下意识就要放低手躲避。
手背忽地一热,干燥的掌心覆上她的手:“别动。”
“举个冰淇凌别扭什么。”
他的语气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夏挽星不自在地抿抿唇。
手被他握住,她就是想收也收不了。
就这么,他就这她的手咬了几口,嫌弃评价:“太甜了,你们女孩才喜欢。”
“……”
嫌甜还吃了几口,口是心非。
夏挽星手上一空,那个被他咬过的冰淇淋被拿了过去。
看来是不吃了。
她开始吃自己的冰淇淋,甜甜凉凉的。
阿冷坐她旁边,偏头看她。
看她张开不大的嘴巴,小舌头灵活钻出来,舔一口就快速缩回去,滑腻柔软。
看着,眸色就深了。
“夏挽星。”
“啊?”夏挽星吃着冰淇淋,陡然听到他冷了几分的语气叫她。
阿冷盯着她唇边沾染的奶渍:“以后不许当男人的面吃冰淇淋。”
第264章 小天感觉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夏挽星不懂他突然说句这个是什么意思:“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说了不许就不许,听清楚没?”
“……听清楚了。”
到底是愧对于他,夏挽星乖巧应下。
“这才乖。”
男人伸手揉她的头。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夏挽星舔了下甜筒,轻声道:“阿冷哥,你知道吗,其实……你和他有很多像的地方。”
阿冷脑子转了下弯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他”是谁,气笑。
“骂我呢?”
夏挽星睁着澄澈的眼:“没有,我没有骂你的意思!”
都说像那个渣男了,还说不是骂他,不过转念一想,她喜欢那个渣男,她觉得他像他,是不是代表……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就想骂自己。
贱不贱呐。
嗓音不冷不热:“说说,哪里像。”
夏挽星放下吃完的甜筒,从包里拿出纸巾包上,见状,男人接过她的甜筒皮扔到垃圾桶。
回身的时候就听见她说:“比如现在就很像,你和他一样……挺细心的。”
夸人的话却是连带夸了两个人,男人内心没什么波动:“还有呢?”
夏挽星抿唇:“还有你们手的感觉也很像。”
阿冷下意识看向自己骨节分明的手,然后看她:“夏挽星,我现在确定是真是在骂我了。”
那个渣男的手有他的这么好看?
夏挽星弯眸一笑:“他没你说的那么差,比起来,我的错也不少,到今天这步,算是老天给我的惩罚吧。”
阿冷定定看她,像要透过那双眼睛看进她心里:“都要分别了,还不愿意跟我说以前的事?”
夏挽星摇头。
就是因为要分别了,才更不想提让人不愉快的事。
她把话题重新引回去:“不过,你们也有不像的地方。”
男人挑眉。
“你尊重人一些。”夏挽星说。
她的头发虚虚扎了个低马尾,两侧的头发垂落下来,几缕黑色头发随风撩动,也撩进人心里。
阿冷听着,突然很想按住她的肩告诉她,不是他更尊重,而是他没办法!
离不开又怎么样。
再不舍又怎么样。
他不放手,她就不能平安生下孩子,她就不能安定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