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冷熄了烟才去接手机,巴萨洛注意到他的变化,挑了下眉。
以前,只要有视频他肯定第一时间拿手机,现在却是没那么急迫了。
想起昨天医生说的话,巴萨洛隐隐兴奋。
视频里,女孩眼睛缠着纱布,睡在床上,黑色长发铺满枕头,安静美好。
终于要复明了,小瞎子。
他眸底的温柔一掠而过,很快被冷漠代替,手机扔回去,也没说话,拿起桌上的药丸咽下去。
吃完,阖上眼。
巴萨洛盯着那滚动的喉结,试探开口:“夏挽星过几天就能看见了,你高兴吗?”
“高兴。”男人懒洋洋回,没睁眼。
他这样子可不是很高兴的样,巴萨洛又问:“你想给她打电话吗?”
阿冷倏地睁眼,定定看她两秒:“条件?”
“没有条件,就是觉得手术完了,作为朋友也应该问候一声。”她再次把手机递过去,“通讯录第一个号码,你打吧。”
阿冷视线落到手机上,就那么看着,看了片刻,突然往后一靠:“算了。”
他现在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打了没意义。
巴萨洛的手没收回去,再次确认:“真不打?”
“说了不打就不打,你烦不烦。”
话落,一个烟灰缸朝她砸过去,巴萨洛躲得及时才没被砸到。
烟灰缸砸到墙上,当即碎成两半。
巴萨洛想起前天晚上的打砸,面色微变,收起手机:“随你,我走了。”
说完,转身出去了。
跟她料想中的一样,隔着门板,里面的打砸声越来越烈,似乎还在锤墙。
巴萨洛虽有心理准备,可听到这声音多少还是不舒服。
佣人听到动静跑过来,她皱眉吩咐:“以后烟灰缸放塑料的。”
……
夏挽星的眼睛胀了一天,第二天就好多了。
到了第三天,随着拆纱布的时间越来越近,她突然生出紧张。
庄医生也紧张,每个手术都有各种各样的意外,手术成功不代表术后恢复一定成功。
秦绎站在她床尾,正对着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医生走进来,照例问了几句情况,然后说:“我现在给你拆纱布。”
夏挽星放在被子上的手一下绞紧。
白色纱布一圈圈拆开,女孩的睫毛紧张颤动。
“睁开眼看看。”医生把纱布放到一旁托盘上。
听到这声音,她慢慢睁开眼。
“能看见吗?”医生问。
庄医生跟着屏了口气,凑到她面前。
夏挽星眨下眼,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虽然有点模糊,但隐约能看见色彩和人影。
“能看见。”她说。
庄医生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秦绎忍不住从床尾走到床边,也往前凑:“星星,能看见我吗?”
能看见,但她不想看。
她直接忽视,看向医生:“医生,我现在看东西有点模糊,是正常的吗?”
“刚恢复视力模糊很正常,过几天就好了。”医生拿出医用手电筒,“你放松,我给你检查下。”
二十分钟后,医生检查完嘱咐了些注意事项,离开病房。
庄医生沉浸在夏挽星恢复视力的喜悦中,还没说话,就见夏挽星直接下床穿上了鞋子。
“夏小姐,你去哪?”
视线虽然模糊,但看个路没问题,夏挽星脚步轻快往外走:“我去看小天和安安。”
月子中心和医院相邻,十分钟就到了。
“姐姐!”
小天看到夏挽星没有任何障碍,轻快地走进病房,一下扑过来:“你能看见啦!”
“姐姐能看见了。”她捧起小天的脸,仔细端详。
一年时间,她长大不少,皮肤瞧着比第一次看见的时候,白了很多。
小天高兴得摇头晃脑,晃完连忙扯着她往婴儿床走:“姐姐,你快过来看安安!”
孩子满月她才看见他长什么样,夏挽星把小宝宝抱在怀里,仔仔细细地看。
看着看着,她唇角的笑突然凝住。
安安眉眼都像她,可这唇形……和某人也太像了。
第276章 阿冷,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像到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某人的样子。
安安乖巧睡着,安安静静的。
夏挽星抱了很久,才把他重新放进婴儿床里。
小天扒着婴儿床的栏杆:“姐姐,我没说错吧,安安长得好像你,就是嘴巴不像,嘴巴像……”
秦绎在旁边听着,眉心一跳,上前一步把她往旁边拨:“小天,叔叔给你买的玩具在门口,赶紧去看看。”
一听有玩具,小天什么想说的都忘了,屁颠颠跑了。
庄医生过来瞧两眼,没瞧出什么。
夏挽星在床边坐下,闭了闭眼。
“夏小姐,眼睛还不舒服吗?”庄医生关切问。
夏挽星笑笑:“不是,我感觉……像做梦一样。”
在她刚盲那会儿,她无数次闭上眼又睁开,就是希望眼能重见光明,而不是漆黑一片。
可尝试了无数次,她眼前始终黑暗。
试太多次便死心了,也接受了。
庄医生笑着道:“不是做梦,你的眼睛真的好了。医生刚才也说了,在医院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
“嗯。”
听到这话,秦绎适时开口:“星星,住处我已经安排好了,小区周边设施都很完善,出院后你可以……”
“我们自己会安排好,不劳您费心了。”
庄医生不客气打断他,阿冷的女朋友,要他操哪门子心。
庄医生知道阿冷和巴萨洛达成某种协议,夏挽星的生活自然有人安排。
她理所当然这么觉得,却没想到出院这天,一群人大包小包搬到新房子时,发现秦绎就住她们对面。
庄医生气得抓狂。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庄医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咕哝:“他肯定提前查了,故意住到我们对面,真是个狗皮膏药。”
月嫂不知道这些人的关系,只觉得秦绎没她说的那么难堪,忍不住说:“秦先生其实人挺好的,我看她给小天买了很多东西,对夏小姐也很好。”
“是啊是啊,”小天把自己的玩具一样样放进收纳箱,“叔叔给我买了好多东西,你看!”
庄医生扫了眼收纳箱,才多久,就买了这么多玩具。
当即咬牙:“小天,你个叛徒!”几个玩具就把她收买了。
骂完小的她还不甘心,又朝月嫂说:“李嫂,夏小姐是有老公有孩子的人,那个姓秦的还这么献殷勤,你说他安的什么心。”
说起这个,李嫂也奇怪,脱口问道:“是啊,夏小姐的先生呢,怎么从来没来过医院?”
庄医生噎了下,很快回道:“她先生有重要任务在身,暂时回不来。”
李嫂眨眨眼,脑海里浮现出电视剧里执行国家任务的特种精英,顿时肃然起敬。
“这样啊,那真不容易,孩子出生都不能回来看一眼,不容易不容易……”
夏挽星佩服庄医生张口就来的本事,她没好意思说话,到另一边收东西去了。
庄医生口中说的是阿冷,而安安的父亲是秦谨之,李嫂认为的是其他人,就很……离谱。
……
安定下来,后面过了一阵平静日子。
夏挽星的眼睛一天天清明,半个月已经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不再失焦,熠然闪光。
望着人的时候,像一汪清凉的湖水淌进人心里,澄澈干净。
庄医生忍不住感叹:“夏小姐,你眼睛真好看,别说阿冷,我一个女的都被你迷得不要不要的。”
听到这个名字,她心间泛起波澜。
“庄医生,你们还是联系不上他吗?”
巴萨洛不让阿冷和她联系在情理之中,可这么久了,他都没联系过一次朋友。
是不能联系,还是……不想联系?
夏挽星有点不确定。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想过,她就那么把他留下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把他“卖”了换取现在的一切。
怎么看,都不厚道。
他让她走,事后会不会又后悔又怨恨呢。
恨她心狠,恨她无情。
这些情绪交叠在心头,使得她这段时间频频想起,像根刺横在心头,拔不出又卡得疼。
“联系不上。”庄医生摇头,叹口气,“巴萨洛可不是什么好人,不知道阿冷他……”
夏挽星拧眉:“巴萨洛喜欢他,不至于伤害他吧。”
“伤害倒不至于,但……”
庄医生顿了顿,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女人折磨男人可不止暴力一种方式,搞不好……”
“搞不好什么?”夏挽星不解反问。
夏挽星是结婚生过孩子的人了,但庄医生总觉得她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她组织下措辞,含蓄道:“男人说到底是男人,女人要真放开了勾引,恐怕……”
夏挽星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脸发热的同时更多的是震惊。
“巴萨洛……会做到那个地步吗?”
“不好说,毕竟像阿冷那种长相的男人,不知道多少女人想往上扑。”
夏挽星默了下,想起寨子里那些妇女对他的评价,忍不住问:“阿冷哥,真的很帅吗?”
“帅。”庄医生如实点头,“夏小姐,你是看不见,你能看见的话,肯定会喜欢上他的。”
夏挽星笑了笑没说话。
她不是没见过长相英俊的男人,某人不就是?可不是长得帅就一定会心动,比起长相,感觉和三观更重要。
笑完,她想到什么,唇角弧度下落。
巴萨洛如果真“不择手段”想要阿冷的话,那他这会儿……
夏挽星靠着栏杆,幽幽叹口气,那种“卖了他”的负罪感越发强烈。
……
缅普。
房间遮上厚重窗帘,一点光从缝隙钻进来,落到床尾的地上。
大床上躺着的男人,面容呈病态冷白,眼眸紧闭,呼吸轻得几乎没有。
这是他睡过去的第三天。
巴萨洛坐在床边,借着昏暗的光细细端详男人的面容。
医生说昏迷是正常情况,这几天,他大部分时间在昏睡,偶尔醒来,也是目光空洞,没有精神地坐一会儿,然后又睡去。
人瘦了不少。
巴萨洛看着心疼,但想起他进入到所谓的“平静期”,很快会忘记以前的事,兴奋就盖过心疼,更多的是憧憬。
憧憬他的身边只有她,他会爱上她。
这么想着,她不自禁离男人近了些,慢慢倾身靠近他的脸。
然而,就在快亲上的时候,男人突然动了,像不舒服当下的姿势,皱眉翻了个身,背后对着她。
巴萨洛尴尬停在空中。
“阿冷?”
许是气闷,她开口叫了声。
他没回答,她不甘心又叫了声,这回男人应了,带着被吵醒的不耐烦情绪:“嗯?”
“你醒了?”
“你叫魂一样,我能不醒?”他没精神归没精神,嘴该毒还是毒。
巴萨洛绕到他转过去的那边:“你睡够久了,起来看视频吧。”
“什么视频?”男人坐起来,捶了捶头,似才想起来,“哦,拿来吧。”
巴萨洛看着他,心脏因为兴奋逐渐加快跳动:“阿冷,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第277章 阿冷失忆
阿冷抬头,眸底掠过一丝茫然,很快被他压下。
“我记得。”他说。
巴萨洛感觉他下意识在伪装,拿手机的时候又说:“哦对了,夏挽星交了新男朋友,那人对她很好,看着也很般配。”
意外的,男人听到这话竟然没有任何动气或者吃醋的神情。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他只是木然地接过手机,像每天完成任务一样,看完,然后漠然把手机扔给她。
“阿冷,”因为太兴奋,巴萨洛指间微微发抖,她把手机攥在手里,试探性问:“你知道你为什么每天要看视频吗?”
“不是你让我看的?”
男人不耐反问,那感觉不像主动情愿,更像被动地接受着一切。
巴萨洛压住心头激动,又问:“那,从明天起……我就不拿视频给你看了,行吗?”
“随便。”
男人对她的安排并不在意,转头看床头柜:“我的烟呢?”
“哦……我去给你拿。”
巴萨洛走出房间心还快速跳着,有效果了,药终于有效果了。
他明显对夏挽星感情淡化,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完全忘记她,忘记他们之间的一切。
……
男人躺在床上又睡了,甚至没等到烟过来。
就这么昏昏沉沉,不知白天黑夜。
醒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他也懒得想,就发会儿呆。
睡了,就跌进白茫茫的世界,好像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直到巴萨洛有天问他:“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这种连三岁小孩都会回答的问题,男人却茫然坐在那,哑了口。
巴萨洛眸中惊喜点点攀升,又问:“我叫什么名字?”
“巴萨洛。”
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却能准确无误地说出她的名字。
因为她每天来看他,都会在他耳边重复:“我叫巴萨洛,你要记住我。”
所以,他忘记一切,唯独记住了她。
连日不见光的缘故,男人肤色有些苍白,他皱眉坐起来,看一眼窗户:“把窗帘打开。”
巴萨洛走过去扯开窗帘,大片阳光倾泻进来,把昏暗的房间照得明亮无比。
男人适应不了光线,抬手挡了下眼。
“你睡了一个星期。”巴萨洛看着他,“这段时间急坏我了,还好你醒了。”
男人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上面有针扎的痕迹。应该是他昏迷太久,一直给他输营养针吊着。
“我……”他眉头拢起深深褶皱,凌厉的气场因为茫然而削弱几分,透出一点无措,“发生什么了?”
“你出意外撞到头,医生说脑部有瘀血,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失忆了。”
失忆?
男人按了按太阳穴,再次看她:“我是谁?”
“阿冷,你是阿冷。”她说。
男人嘴里重复这个名字几次,又问:“那你呢,是我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