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踏进一间大约只有二十平左右的小房子里,没有隔间,房子南边放着一张一米二的小床,床旁边就是一个半人高的木头柜子,然后一个木桌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家具。
依稀可见生活的痕迹,简陋破败。
夏挽星看着,心底涌起一股涩意,说不上什么滋味。
“这边的厨房和厕所都是共用的,我记得那会儿我还没外面的灶台高,每次炒菜都要搬一个小板凳出去,炒完了再搬回来。”
秦谨之伸腿勾出木桌下的一个积灰的小木凳:“就是这个凳子,陪了我好多年,吃完饭我就坐在这桌子上写作业。”
夏挽星看过去,边缘粗糙的木桌,不但是饭桌,还是书桌。
“只有一张床,你和你母亲怎么睡?”
夏挽星抿唇,问出进屋的第一个问题。
秦谨之看了眼床:“我年纪小的时候就和我妈挤一张床,后来长大了不方便,就让我妈睡床,我就——”
他抬高下巴点了点前面不远的空地:“在那打地铺。”
春夏秋冬都睡在地上。
不冷吗?
夏挽星话到嘴边没问出口,不用想,京北这种夏热冬冷的气候,怎么可能不冷。
她沉默下来。
秦谨之伸手抹了下桌上厚厚的灰,粉末从指尖滑落,他看着,又道:“那个时候,我经常觉得生活辛苦无趣,所以很喜欢玩一个游戏。”
夏挽星转眸看他:“什么游戏?”
“那边。”
秦谨之牵着她走到房子唯一的小窗前。
窗户不大,窗框脱落,一束阳光从灰尘仆仆的玻璃射进来,给潮冷的房间带来些许明亮和温暖。
秦谨之拿起她的手举起来,放到阳光下。
太阳光落到两人手背上,一丝温暖蔓延。
“那个时候,只要有太阳,我就喜欢把手放到阳光下。”秦谨之站在她身边,低磁的嗓音有些沉。
夏挽星动了动手指,看光影里的尘沫浮动,轻声问:“为什么?”
这有什么好玩的。
“你不觉得阳光落在手上的感觉很舒服?”
像要证明什么,他抓着她的手收回来,暖意消退,阴冷的空气包围上来。
秦谨之重新把她的手放到阳光下:“你看,人习惯了光和暖,怎么会舍得不要。”
夏挽星喉间一滞,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那样伸手站在温暖的阳光下,站了许久。
“夏挽星。”他忽然开口。
“嗯。”夏挽星轻声应。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他说。
她看他,不明所以。
秦谨之对上她澄澈的眼眸,一字一字说得格外认真:“当一束光照进黑暗,这束光就有罪,但这束光永远不离开黑暗,那便是救赎。”
“……”
夏挽星听得眼眸颤动,这两个字意义太重,她承不起。
她把手从他手里抽出去,惊慌摇头:“不是的……秦谨之,没有谁是谁的光,更谈不上救赎……”
“你是。”
秦谨之深深看着她:“你一直都是,只是开始的我,不敢接受。”
他的世界太黑暗,从来没想过让光进来。
后来,他让那束光进来,光却想逃跑。
他又怎么会让光消失?
夏挽星哑然,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个夏夜,她打死都不会和他扯上这样的关系。
“不是……不是,”她徒劳重复,“秦谨之,你把我想得太好,你应该尝试敞开心扉,太多人比我好了,你不应该只待在这个小房子里,你走出去,外面的阳光更多更温暖。”
“可太阳始终是那一个。”
他定定看着她,一句将她的所有堵回。
“……”
夏挽星站在那,突然感觉阴冷爬上四肢,寒意阵阵。
“走吧。”
秦谨之没有察觉她的异样,牵着她发凉的手走出去:“我们回家。”
……
夏挽星回到别墅的时候,一批工人刚撤出去。
她扫视四周,发现每一扇窗都装上了隐形铁丝。
包括一楼。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手指攥紧衣摆的边缘:“秦谨之,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你跑了两次。”秦谨之面色淡淡。
“所以就要把我关在鸟笼子里?”
秦谨之伸手抚摸她白嫩的脸:“你乖,以后我让人拆掉。”
夏挽星拍掉他的手,冷笑:“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没拿锁链把我锁起来。”
“我还没那么变态。”
呵。
夏挽星不再看他,转身上楼。
秦谨之望着她决然的背影,又看看被铁丝包围的四周。
蓦地,他迈步走向酒柜,拿出一瓶红酒打开,倒上满满一杯,颓然地一仰而尽。
酒杯重重放到桌上。
他不管,既然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她还是这样。
那他也极尽手段。
反正,不能让她离开。
第182章 帮我买避孕药回来
夏挽星抱着腿,静静坐在卧室阳台。
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把她的眼眸染成浅浅的棕色,恬静美好。
王姨敲门进来:“夏小姐,衣服都送过来了,我把衣服都收进衣帽间。”
“嗯。”她轻轻应一声。
王姨进衣帽间收拾东西,等她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她进去的时候夏挽星那样坐着,出来的时候她还是那样,连动作都没变。
“王姨。”夏挽星突然开口,叫住要出去的人。
王姨回头:“夏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麻烦您等等。”
夏挽星伸展发麻的四肢,去了趟衣帽间,然后走到王姨面前,浅浅弯唇:“王姨,我记得你说我很像你小侄女。”
“哪里,是我小侄女像你。”王姨和自家侄女的关系很好,笑道,“不过我就这么一说,我侄女可没你这份气质,她能跟上你三分就不错了。”
“王姨你说笑了,每个姑娘都有自己的闪光点。”
夏挽星笑笑,话题一转:“那王姨,你喜欢我吗?”
王姨愣住。
“噢,不是那个意思,就是问问,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王姨爽朗地笑:“我跟过很多雇主,夏小姐是我遇见最好的了。”
这话不是恭维,夏挽星性格好,不对下人说一句重话,就算犯了错她也是笑笑说下次注意,从没黑过脸。
夏挽星接她的话:“那就说喜欢我咯?”
“当然。”王姨笑呵呵。
夏挽星从口袋拿出一块高奢女士手表,塞到王姨手上:“王姨,我也喜欢你,这块手表送你了。”
王姨受宠若惊:“……那不行,夏小姐,这太贵重了。”
夏挽星随便一块表都是几十万,她哪敢要。
夏挽星执意要给她,不肯收回。
“王姨,你要是觉得贵重不好意思收的话,那麻烦帮我个忙吧,手表就当报酬了。”
王姨实在推脱不过,只好道:“您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帮我买几盒紧急避孕药,还有三个月的长效避孕药。”
王姨大惊,反应过来,原来她铺垫那么多就是为了这个,更是不敢要了,连忙把手表塞回给她。
夏挽星按住她的手不让她送回来,长睫一眨,眼眸就覆上一层水光。
“王姨,你大概也猜出来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我不是自愿的。我年纪还小,要是怀上孩子的话,我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
夏挽星楚楚可怜,将柔弱无助表现得淋漓尽致:“你说我像你小侄女,你就把我当亲侄女帮我一回吧,我保证不会说,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
“求你了,王姨,好不好?”
“……”
王姨终是收下了那块手表,忐忑地下楼了。
一下去,秦谨之坐在客厅沙发,看她一眼:“王姨。”
王姨做贼心虚,一个激灵:“……秦总,有什么吩咐?”
秦谨之薄唇轻启,就说了两句话。
“王姨,你是藏星园过来的人,应该了解我。”
“把她要你干的事告诉我。”
五分钟后,夏挽星和她说的话,一字不差进了秦谨之的耳朵。
王姨惶恐极了:“秦总,我对天发誓没有乱说一个字,我错了,我真错了,这是夏小姐给我的手表,还给您。”
秦谨之淡淡睨一眼手表,没接。
“一块表而已,拿着吧。”他动了动脖颈,随意地道,“药我会给你,把我的药给她,别让她知道。”
此时二楼。
太阳西斜,冬日的阳光说没有就没有了。
夏挽星眯着眼,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看一眼窗外,哦,原来太阳落山了,难怪有点冷。
……
自从那一晚,秦谨之不肯再分房睡,每天会睡到她的房间。
夏挽星自知抵抗没用,就随他了。
秦谨之会抚摸她,吻她,那些吻温柔缱绻,甚至带着讨好的意味。
她都没回应。
这个时候,秦谨之就会故意捏她腰间的软肉,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敏感的耳垂。
语气似亲昵似威胁:“那瓶药还有很多。”
“所以,你每次都要让我吃药?”她反问。
“你不乖自然要吃。”
实际上并没有,她只吃过那一次药。
再清醒,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夏挽星的身体是经他一手开发出来的,哪里敏感,哪里动情,他比她自己都清楚。
夜晚颠倒,她甚至在每次欢愉中才感觉到真实。
好像这样她才有波动,并不是一潭死水。
就这样,时间一晃,过了个完全没有年味的春节,转眼到了元宵。
元宵节这天,王姨和陈姨做了很多汤圆,在厨房边煮汤圆边聊天。
“元宵就是要吃汤圆,你看大大圆圆的寓意真好。”王姨说。
“是啊,团圆嘛。”陈姨看着沸腾的水,忽然想到什么,“诶你说,这么久了,也没听夏小姐说起过她的家人,她的家人是不是没在京北?”
“就算在我估计也见不着。”王姨叹口气:“这小姑娘文文静静的,其实有时候看着她还怪心疼的。”
“可不是嘛,她都不怎么下楼,我上去几次,都看见她就坐在阳台,不说话,就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姨用勺子搅动汤圆,再次叹气:“总被这么关着,别说是人,就是个动物也受不了啊。我感觉夏小姐越来越不爱说话了,以前还会跟我聊几句,这段时间,字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冒,再这么关下去,我都怕她会……唉……”
王姨说不下去了。
陈姨:“也不知小两口闹什么别扭了,要我说,两个人应该出去旅旅游,不是说好景可以治愈人嘛,换个地方,也许两口子就……”
“你说什么?”
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她们的对话,王姨差点把锅打翻了。
“秦、秦总。”
两个阿姨转身,吓得冷汗都出来了,雇主一般都讨厌下人背地里嚼舌根,她们两个一向守规矩,今天说起元宵有感慨,就多嘴了几句。
秦谨之一身才从外面回来的寒气,没打算追究,只盯着陈姨道:“你刚才说什么?”
陈姨吓得心肝颤:“我、我说……两口子不要闹别扭,你们……”
“后面那句。”
陈姨扶着橱柜,极力回想刚才的话:“我说两人要是闹别扭了,应该出去旅游,换个环境,可能……”
秦谨之没听完,转身走了。
锅里的汤圆还在沸腾,陈姨腿软瘫下去。
王姨连忙拉她:“瞧你吓得那样,人都走了……哎哟,我的汤圆,煮过头了。”
第183章 带她出国
二楼,卧室。
夏挽星躺在床上,眉头紧缩,睫毛湿濡,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枕头半湿,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忽地,她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着前方。
“……”
是梦。
还好是梦。
她最近头昏昏沉沉的,噩梦也越来越多。
她慢吞吞坐起来,抹了把额头的汗,下床走进衣帽间,翻出一件不常穿的衣服,拿出藏在里面的长效避孕药,掰出一粒放进嘴里,干咽下去。
然后把药藏起来,面无表情出了衣帽间。
秦谨之几乎每晚都要,还好让王姨买了药,不然怎么办都不知道。
门从外面推开,长腿迈进卧室。
夏挽星不回头都知道是谁,也没打算回头,就坐在阳台,透过铁丝网看外面湛蓝的天。
春天真的来了。
虽然空气还是阴冷,但树木在和煦的阳光下被风吹得摇曳,每根枝条好像都在蓄力,为即将到来的春天做好准备。
男人走到她身后,冷冽的香气瞬间包围过来。
“星星。”
他轻声唤她,在她身边坐下,顺势把人提到自己腿上。
夏挽星看着窗外,没有反抗也没有给他回应。
秦谨之心头微沉。
其实不用阿姨说他也感觉到了,她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没朝气,只有在欲望颠倒的时候才像一个鲜活的人。
所以他对那方面格外热衷,也格外卖力。
“你总看外面,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他抬手扫过她乌黑的发丝,看发丝在温暖的阳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
夏挽星眸光动了动,终是没答话。
她现在,连反口的精神都没有了。
只剩颓然。
秦谨之低头,吻上她的耳垂,感觉她身体几不可见地轻颤了下,苦笑:“你别这样,不要不跟我说话。”
“……”
回应他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秦谨之眸底的苦涩更甚,把人转过来面对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凝视她。
“别不开心了,最近秦氏有一笔矿产生意要去国外谈,我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夏挽星长睫微动,掀开眼皮看他,不明所以。
秦谨之亲了下她的眼睛,嗓音低磁好听:“大概一个月,事情不多,但要待在那里,空闲的时候我们就看看那边的海和景,到处转转。”
“一个月。”她开口,声音很轻很软,“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