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格子往里凹入,竟与菩萨头身完美镶合。
面前的墙也向左右打开,露出一方狭小的暗室。
满身狼藉的少年郎,靠在墙上,他一手持剑,一手捂着中箭之处,满脸警觉的举剑对着她。
与此同时,冰凉的利器也从她身后,架在了她的脖子处。
沈菀心头颤栗,微微侧目,望向拿剑抵着她的男人……
第10章 谢玉瑾
正是镇国公府的谢小公爷,皇城司都主谢玉瑾。
他今日没有穿着官袍,而是一袭贴身干练的束袖黑衣,与那日在沈家家宴所见到的谢玉瑾不同。
此时的谢玉瑾,浑身笼罩着冷意,对她充满着极大的敌意,全然没有上京城儒雅公子的气息,只剩下阎罗刹面,冷然敌视着她。
“谢小公爷。”沈菀头脑清晰的理了理脑海里的措词:“我是来救他的。”
抵在她脖子的剑并没有移开。
“江六公子面色乌黑,口唇暗紫,箭中心脉已然是要害,但我看他面色,射中他体内的箭头必定有剧毒。”
“我是李仙医的徒弟,擅长医术,且不比太医院的太医们差,外面有太子的人四处搜查江公子的藏身之处。”
“你短时间内,也没办法把江六公子移出普华寺,从外面请来的郎中未必能取江六公子体内的箭钩。”
“哪怕能取下来,可奇毒入骨,所剩下时间不多,配制解药需要时间,而我手里正好有解药。”
“是太子派你来的?”谢玉瑾明显是不相信沈家女的话。
这一世,她与他不属于救命恩人的关系,他对她有所防备,甚至动了杀心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而用正常人的思维与他沟通,并不能让谢玉瑾相信她的话。
谢府与沈府原本就是对立的。
“是。”沈菀说完,径直的朝江临走去。
谢玉瑾也迅速跟在她身后,手中利剑一直对着她的身后,言语充满着威胁:“你不怕我杀了你。”
“怕呀。”面前的江临,虽已撑到极限,可手中的剑也依然对着她。
她上前一脚踢飞了江临手中的剑,反手劈晕了江临。
江临闷哼了一声,大有一副死不瞑目的架势,龇牙咧齿的晕过去了。
她拿出自己随身佩戴的匕首,划开江临的衣物,这才又回谢临的话:“你方才问我,我是不是太子派来的,我若说不是,小公爷铁定不会信我的话,我若说是,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何门外没有玉林军,只有我的两个丫鬟。”
他眉头蹙紧,眸光犀利的望着眼前的少女。
她从瓷瓶子里掏出了两粒药丸,一粒她自己吃,另外一粒给江临。
似乎有意在当着他的面试毒给他看?
他没有开口问话,手中的剑始终悬侧在她脖颈外侧,只要她敢对江临做什么,他必然不会放过她。
沈菀也很清楚,她的命,现在在谢玉瑾的手里。
她自顾自的说:“我在幕仙医学医时,曾经随师父下山去南疆,师父原本想出一份力量,帮助战乱中的士兵,没想到却先碰到了一群悍匪,将我和师父劫上山。”
“当时,江家军有七八成士兵在战场上拼杀,誓死守护着商国的疆土,伤亡惨重,江老侯爷收到消息的时候,自己也断了半臂,却在身负重伤时,带了一万人,把山寨剿了,我和师父得以从土匪窝里出来。”
“江老侯爷是我和师父的救命恩人。”这样说,总说得通了吧。
而沈菀说起江老侯爷的事迹时,谢玉瑾蹙紧的眉头不自觉的舒展开。
沈菀继续说道:“黑风岭一战,我和师父进入了军营,成为江家军军医,谢小公爷,你一定没有见过赤焰过江,霞印天。”
赤焰过江,便是那大火烧遍整个茂盛的山林,火势汹涌,把江边的水都能煮的沸腾起来,被赤火烧过的天,是一片红的。
可见黑风岭一战,江家军折损的有多严重。
“尸骨成山,血肉成河,纵然如此,江家军不曾退缩,如今却被按以投敌叛国的罪名,我怎会相信这种混不吝的话,只怕是……”
她声音突然停顿。
引得谢玉瑾对沈菀这个女子生起了一丝好奇之心。
“只怕是什么?”
“太子殿下。”不等沈菀回答,门外,突然传来花蓉与花景的声音。
谢玉瑾原本放下的剑,再一次提起,这一次直接就落到了沈菀的脖子上。
而沈菀这边也成功拔出了江临胸前的箭头。
她把藏于袖挽底下的缝合伤口所用的钩针与线取出来,迅速给江临缝合伤口。
视而不闻窗外之事,动作又快又利索。
镇定的模样,让谢玉瑾不得不相信沈菀是一位曾经上过战场的军医。
若无过人的胆识,她怎敢在危险境地,还能如此淡然的医治朝廷重犯。
不管她是否出自真心的想救江临,此刻也只有沈菀能救他,当然……
这是一把双刃剑,他可以信沈菀,却不信沈家的人!
人心难测。
墨君礼的声音,也在藏经阁外响起:“你们大小姐在里面干什么?”
“回太子殿下,大小姐说想给老夫人抄一些经书回去看。”
“砰”一声。
明显有人踢了一下藏经阁的门。
沈菀也在这时站起身,谢玉瑾握住了她的胳膊,道:“得罪了,沈大小姐。”
他将她困于身前,长剑横着抵在她细颈,将暗室的门迅速关上。
然而,沈菀却在暗室门快关上时,猛地扣住了谢玉瑾的手腕。
谢玉瑾只觉得那条手臂酥酥麻麻……
与此同时,门外的墨君礼起了疑心:“抄经文为何还要锁门,把门给孤撞开。”
“是。”玉林军副将蒋新贵一脚踢开了门。
墨君礼快步走进藏经阁内,只见沈菀一人坐在藏经阁最角落。
她里面穿着的是一套梅花纹米稠色长裙,鹅黄色的斗篷随意放落在地上,手执着笔,仪态端正雅致的坐在案前,偶尔有几缕如墨般的长发垂落在经文上,她也不去理会,将一切事置身事外,安安静静的抄录着经文。
墨君礼看到这副场景的时候,心中一抹异常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悸动了一下。
可看到沈菀抬头看他时,墨君礼回过神来。
沈菀当真是有心机,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追到普华寺来吸引他目光。
“太子殿下。”在墨君礼朝她走来前,沈菀已经起身,向墨君礼行礼。
墨君礼来到圆桌前,桌上摆着一张快抄写满一页的经文,字迹锋角犀利,磅礴大气,不似她一个弱女子能写出来的,这倒让墨君礼有些意外。
“这字是你写的?”墨君礼问道。
沈菀立刻拿起了经文,像邀功一般,递给墨君礼看:“是呀,太子表哥,给你瞧瞧。”
她娇柔造作的声色,令墨君礼蹙起眉头,失去了大半的兴致,训斥她:“你好好说话,孤问你话,你如实说来。”
“孤方才看到谢玉瑾往藏经阁方向而来,你看到他了吗?”
问话间,蒋新贵来到格子墙前,拿着剑柄在墙上敲打……
第11章 同党
就在蒋新贵的剑柄快要敲在墙上时,沈菀也出声打断了蒋新贵:“看到了,太子殿下要找谢小公爷吗?”
蒋新贵听到这话,放下手中的动作,转身问道:“大小姐在哪里看到谢小公爷?”
“就是在来藏经阁的路上啊,他好像……”沈菀停顿了一番,细细一想:“穿着黑色服饰,身边还有一个人。”
墨君礼断定沈菀遇见的那两个人中,有一个便是江临。
“他身边的那个人,是不是长这个模样。”蒋新贵拿出江临的画像。
墨君礼眼眸微沉,言语中透着警告:“如实说来,此人犯了重罪,若有半点隐瞒,视为同党。”
沈菀肩膀微微缩紧,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说:“臣女没有看清那人的模样,臣女只看到谢小公爷扶着一个穿着僧衣的人,那个人剃了发,整个人懒懒靠在谢小公爷的怀里。”
“臣女本想上前和谢小公爷打招呼,可是谢小公爷看到臣女后,就带着那位小僧徒往斋房的方向去了。”
蒋新贵与墨君礼对视了一眼。
江临若想逃脱,剃掉头发,换上僧人的衣袍,倒是可以遮一遮自己的身份。
而两人都没有怀疑沈菀所言是真是假。
对他们来说,沈菀是沈家女,她是沈家的人,自然没必要包庇沈家的死对头。
因此,墨君礼对捉拿江临胸有成竹,他抬手一挥。
蒋新贵带着士兵,迅速撤出藏经阁,赶往沈菀刚才所说的方向。
也就在这时,李常福回来了:“太子殿下,奴才把沈二小姐接回来了。”
“她在何处?”墨君礼没功夫理会沈菀,他回头问李常福。
李常福道:“奴才看这里重兵把守,就将沈二小姐安排在一处安静的禅房,奴才引太子殿下过去。”
“好,可请了太医?”墨君礼一边走一边问道。
李常福道:“奴才带去的罗太医说,沈二小姐身子并无病疾,身体比奴才的还要健康呢。”
墨君礼脚步顿住了。
他充满着厌恶与敌意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沈菀的身上。
沈莲的身子比李常福的还健康,那岂不是在告诉他,沈莲她根本无病疾,这也意味着他先前所猜想的事情,都是真的。
是沈菀不择手段,使得沈家人送走莲儿。
“沈菀,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飞来横祸,让她沈菀说什么了!
人家明明是去幕仙山治脸,又不是去治病的。
“你还敢说不是你作局,让你大哥送走莲儿的,孤最后一次警告你,你休想再动莲儿。”
沈菀嘴角一抽,叹了一声,一副很是无辜的模样问道:“太子殿下,你就那么喜欢臣女的妹妹吗?”
他眼底的嫌恶似要迸发而出,对沈菀的厌烦已然到了极点:“孤不喜欢满腹算计的女子,你纵有嫦娥之貌,可却有着一颗蛇蝎毒心,孤不动你,是看在沈家与母后的关系,你下次若再动莲儿,孤定让你远离上京城,哼!”
墨君礼放下狠话后,不再看沈菀,脚步匆匆的走出了藏经阁。
剩余的那一群玉林军,也都撤出了藏经阁。
很快,藏经阁又恢复了宁静。
花蓉拿起斗篷,为沈菀披上。
花景拿着斗篷的袖边,低声说道:“唉呀,这袖口染了墨。”
沈菀低头看了看,那袖边上染的是墨,也是江临的血……
*
“太子殿下。”沈家长子沈承霄,守在禅房外面,惶惶不安的向墨君礼行礼。
墨君礼第一次对沈承霄生出不满。
他眸底叠满怒意,免不了责怪两句:“她已经是孤的准太子妃,你们不该为了偏袒沈菀,就将她打发出上京。”
谁说要把沈莲打发出上京城了,他们沈家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抗旨啊。
沈承霄解释:“太子殿下,微臣……”
“你不必解释了,孤今日一早去了沈府,母后想见莲儿表妹,这段时日,母后会留莲儿表妹在宫中学规矩。”
没有去看沈承霄的脸色,墨君礼走入了禅房。
沈承霄僵在了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上心头,没一会儿,脖颈也凉嗖嗖的。
他们今日本是要送沈莲上幕仙山求医,医治脸上的胎记,可马车刚到幕仙山山脚下,太子的人李常福带着一群人马,来势汹汹,拦下他们沈家的马车。
还拿太子来压他,要他立刻把沈莲送回京城,否则就按他个谋害未来太子妃的罪名,押他回京。
他从没料到太子会为了沈莲,痴魔到这个地步,等将来发现沈莲脸上的缺陷时,不知沈家要落下什么难。
禅房内。
“莲儿。”墨君礼走入禅房时,沈莲就站在房门。
她穿着高领斗篷,半张小脸掩在白绒绒的领子里,露出一双杏眼,灵动澈亮,右边眉眼间,缀着一朵红梅。
墨君礼所有的目光,被那朵红梅吸引。
“傲雪红梅,鬓墨如画,莲儿妹妹,你受苦了。”他情不自禁的露出爱慕之意,也心疼她在沈家的地位,忍不住伸手去握沈莲的手。
可沈莲如同惊弓之鸟,在墨君礼靠近她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把自己的脸往左边转。
然后抬手,用宽松的袖袍半遮面容,道:“太子殿下,莲儿旧疾发作,怕将病气过给殿下。”
柔缓的音色刚落,墨君礼便握住她手腕:“你不必在孤面前装了。”
沈莲猛地一怔,瞳孔袭卷一抹惊惧。
太子殿下莫非发现她脸上的胎记。
想到这,沈莲身子打了几个寒颤,冰寒之意笼上周身,嗓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太……太子殿下,我,我不是,我没有想要骗你,我……”
她双腿发软,无力的重重跪在墨君礼面前。
墨君礼心疼不已,在她跪下的那一刻,把沈莲从地上扶起,揽入怀中。
怀里的人儿瑟瑟发抖。
他暗暗后悔,方才不该用那种语气和她说那样的话,心急之下柔声安抚道:“你别怕孤,孤也不怕你的病气,孤只是怪你,不该和你的家人合起伙来骗孤说,你旧疾复发,害孤担心你,孤既然选择了你,就不会因为病痛嫌弃你,厌恶你,你以后也莫要委屈自己。”
沈莲听到这番话,神情愣住了。
原来太子殿下并不是发现她脸上的胎记。
可她心头的那份喜悦,还未来得及好好消化时,墨君礼接下来说的话,却叫她胆颤心惊。
“母后要见你,孤知道你在沈家不容易,所以孤亲自出宫接你入宫,等到你我成亲之日,你再回沈家出嫁。”
她眼前一黑,险些被他这番话吓晕了过去。
她这样入宫见皇后勉强能遮掩一二。
可若是留在宫中学规矩,到时候定会被识破的。
不,她不能就这样入宫。
她突然想到了沈菀:“太子殿下,我想先见大姐姐。”
第12章 细作
“夫人,大小姐在那。”宋嬷嬷看向从长廊走过来的沈菀,抬手指了指。
京妙仪快步走向沈菀,一把握住了沈菀的双手,目光由上至下看了一遍,满脸担忧与紧张的问道:“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普华寺越来越多官兵出入,我不是叫你别离开你二哥哥吗?”
“娘,二哥被太子唤去了,我回来找娘,娘不在菩萨殿,恰好路过藏经阁,我就给祖母抄写了几份经文。”
沈菀从花蓉的手里抱过一个橘黄色的小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