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玖看向朝她走过来的晁殊俜,他接过她手里的餐盒:“事情总要解决的,不是么?”
她没打算让晁殊俜插手她家的事。
他是把自己当做救世主么?
玫玖有种立刻就想转身离开的冲动,这时特别护士推着玫咏婕从电梯里走出来。
这应该是玫景坡这些年第一次见到玫咏婕,看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变成这幅光景,玫玖不知道玫景坡是何感想。
他朝玫咏婕走过去,叫了两声咏婕,玫咏婕没有任何回应,他弯腰看了看她,很快就直起身来回过头。
玫玖看到了玫景坡的脸,他甚至是笑着的。
他说:“没想到咏婕那次车祸还挺严重的。”
就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没有惊讶,没有难过,甚至他都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他女儿会搞成这样。
他还对着晁殊俜笑,玫玖看到了他笑容里的谄媚。
现在对玫景坡来说,晁殊俜是他的大金主,只有他才能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
后来玫玖打听到玫景坡当年卷了钱跑路到玥州,每天不是花天酒地就是赌钱,没多久就把钱花光了,这些年都是靠借高利贷活着。
他能活到今天,也算是奇迹。
玫玖冷眼旁观,她倒要看看晁殊俜打算如何处置玫景坡。
大抵是给他一笔钱帮他还了债,再给他一栋房子和钱,让他安享晚年。
毕竟他是玫咏婕的亲爹。
玫景坡忽然抹了一下眼睛,声音就哽咽起来。
“殊俜啊,这么多年多亏你照顾咏婕和咏夕,真是谢谢你了,我分身乏术,都顾不到她们姐妹俩。”
晁殊俜说:“伯父你客气了,晚餐好了,吃饭吧!”
看来,晁殊俜今天是想做个和事佬了。
玫玖站在原地没动,晁殊俜看着她淡淡地说:“吃饭。”
第47章 破防
这顿饭,玫玖连一粒米都吃不进去。
和玫景坡同桌吃饭,大概还是十年前的事。
自从玫玖记事起,玫景坡就很少在家,一开始他家外有家还算是给玫玖母亲面子,但当玫玖的外公一去世玫景坡就猖狂起来,开始把小三小四带回家。
所以,当玫玖得知自己不是玫家人的时候,除了震惊之余她竟然有一丢丢的庆幸。
她庆幸玫景坡这种烂人不是她亲爹。
她面无表情的坐在餐桌边,脸色阴郁。
她吊着脸子令玫景坡非常恼火,要不是晁殊俜坐在一旁,玫景坡都要发作了。
他忍了又忍,压着性子给玫玖夹了一只鸡腿:“咏夕,多吃点,你瞧你瘦的。”
玫玖将那只鸡腿丢在桌面上,玫景坡拍案而起,桌上的碗碟都被震得跳了跳。
玫咏婕忽然有了反应,身体缩了缩,晁殊俜一边安抚她一边跟玫景坡说:“伯父,你吓到了咏婕。”
玫景坡只能悻悻地坐下,开始数落玫玖不懂事,细数自己这些年的不容易。
晁殊俜喂玫咏婕喝完汤,估计也是听得不耐烦了,打断了他的话。
“伯父,听说你想买回玫家的老宅和地皮?”
玫景坡干笑了两声:“啊哈,是啊,毕竟是我们玫家传承下来的,不能在我手里没了。”
“老宅在季综的手里,地皮被永大实业收购了,这两家我都还算熟,我可以帮伯父要个好价钱。”
玫景坡往嘴里塞了一颗虾球,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当年我离开的时候,把房产那些都给了咏夕,算起来也是她没保住我们玫家。”
玫玖笑了,她斜着眼睛看着玫景坡:“爸,您都到这个光景了吗,在别人家里碰自己女儿的瓷?就算是养女,你也得有个当爸爸的样子吧!”
今晚这餐饭玫玖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她放下筷子起身:“晁先生,您今天这个和事佬可能是做不了了,我和这位玫先生没办法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话。”
她说着就迈步,晁殊俜喊住她:“玫玖,站住!”
她是站住了,但没转身也没回头。
“晁先生,这是我的家事,请问您算我们玫家的哪一位掺和我们的家事?”
她快步走出餐厅,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匆匆往门口走去。
换鞋的时候,晁殊俜跟过来,看着她换鞋。
“玫玖,你成熟点,事情总要解决,别像个小孩子。”
“晁先生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们的家事,”她用力蹬上高跟鞋,抬头看着他说:“我不识抬举,不需要您帮忙解决,我承认您有一双翻云覆雨手,但我觉得不是所有事您都能解决。”
她匆匆奔出门口,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不成熟,很幼稚。
她开名人唐以来,装的像个城府深沉的成年人。
但到头来,她还是那个容易受伤的孤独的小女孩。
她跌跌撞撞地穿过晁家的花园,她第一次觉得花园这么大简直鸡肋,晚上视线不好,她竟然在众多花圃中转的迷路了,怎么都找不到大门口在哪里。
就在她转向的时候,她听到了晁殊俜的声音。
“你不冷静下来,就没办法解决任何事。”
她讨厌晁殊俜用教训的口吻跟她说话,仿佛他是什么训导主任。
她扶着一棵树,跑的气喘吁吁。
她承认她破防了,更多的是她不想在晁殊俜面前把她不堪的家事和童年剖析给他看。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告诉晁殊俜:“他又不是我亲爸,我也不是玫家人,玫家现在和以后是什么状况跟我无关,还有,我还以为今天晁先生把他找来是帮我讨回那巴掌呢!”
她冷笑,笑的特别大声,笑的花枝乱颤的。
晁殊俜走到她的面前,捏住了她的肩膀。
“一巴掌都忍不了,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世?玫玖,你脑子最好清醒一点!”
她仰头看着他那张优越的精致面孔,想想老天真是不公平,有的人给的太多,有的人有太过吝啬。
她摇头叹息:“晁先生,你脑子清醒吗?玫景坡关你什么事呢,你这么关心我们家的事?为了谁啊,为了我吗,还是为了姐姐?姐姐当年每次去约会的人又不是你啊,你为何要对她这么好?”
第48章 全部的身世
他知道她不信。
如果她信了,他晁殊俜的人设就变了。
他会从渣男蜕变成深情男二,即便玫咏婕另有所爱,他还依旧守护着她。
人设变了,整个剧情都变了。
连带着玫玖的人生目标也变了。
她的小前半生活着的动力就是找到姐姐,查出她弄成现在这样的原因,替她报仇。
但如果一切都变了,她的人生目标就变得可笑又毫无意义。
包括现在她的破防,也显得如此可笑。
她用力挥开晁殊俜的手,她太激动了,挥手的幅度太大,竟然不小心一耳光打在了晁殊俜的脸上。
在寂静的夜里,这记耳光带来了震天动地的效果。
“啪”的一声响亮清脆,响彻云霄。
玫玖的手掌都被震得微微发麻。
花园里的地灯浅绿色的灯光从下面照上来,将二人映射的如同鬼魅一般。
她竟然打了晁殊俜。
估计自晁殊俜懂事之后,就没人打过他。
现在还是一个女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巴掌都结结实实地打在晁殊俜的脸上。
她站在原地没动,甚至仰着脸等他打回去。
晁殊俜到底是个绅士,他不打女人。
他没有还手,只是说:“撒气了吗?”
玫玖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笑他还是笑自己,既然他不打算还手,她就走了。
她转过身,在茫茫夜色中摸索着向前方走去。
但后来,晁殊俜还是让老张把她送回了名人唐。
玫玖没有再激烈反抗,她靠在车后座,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那些林立在道路两边,白天看起来威武挺拔的大叶桉,晚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怪兽,树冠被风吹动,张牙舞爪的要向她扑过来似的。
老张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她,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敢打晁殊俜的女人是什么三头六臂。
她若是三头六臂的哪吒,她就去东海龙宫抽龙筋,扒龙皮,做她当凡人的时候想做又不能做的事情。
她回到名人唐,去酒窖找出一瓶私家珍藏,打开了就往嘴里灌。
等芸蓝发现她,她已经喝干了两个空瓶,吓得她急忙叫来阿菜扶她去洗手间催吐。
她们拼命抠她的嘴巴让她吐出来,上次送去医院洗胃快把她们吓死。
她们拼命抠,玫玖却拼命咽,努力推开她们,大着舌头说:“这酒太贵了,不能吐。”
然后她就昏睡过去,一夜到天亮,夜里要了两次水喝。
第二天她还在熟睡,芸蓝过来推她。
“玖姑,你那个便宜爹又来了,你要是不想见他我就让人把他赶走。”
玫玖一瞬间就清醒了,她想了想起床洗漱:“不用,把他安排在一个包房里,贵重物品撤走。”
“好的,我陪你去,我再找一根大棍子,如果他敢再动手,看我不敲死他。”
玫玖觉得这次他应该不会。
果然,等玫玖见到玫景坡的时候,他在包房里坐的笔直,看到了玫玖也笑颜如花。
“咏夕,没打扰你睡觉吧?”
玫景坡对她这么和颜悦色的还是头一回。
想必晁殊俜给了他不少好处。
晁殊俜会后悔的,玫景坡就是个填不满的天坑。
玫玖在他对面坐下来,让芸蓝去泡一壶茶来。
茶刚放下,玫景坡竟然主动给玫玖倒了一杯茶,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就开始了讲述。
“咏夕,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你了,你的确不是我和你妈生的。”
他这次竟然是来主动提起她的身世。
玫玖端起茶,顾不得烫,喝了一大口,茶是刚沏的,烫的她舌尖疼。
“你是咏婕抱回来的。”玫景坡又说:“当年咏婕才十六岁,你大概三四岁的样子,咏婕说你是她捡的,看到你在外面流浪了好多天,实在是可怜,就把你带回来了。一开始我们当然不同意,家里怎么能收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后来你爷爷,哦,也就是我父亲还挺喜欢你,就把你留下来了。”
玫玖紧握茶杯,滚烫的杯壁熨烫着掌心,烫的整个手掌都痛。
“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啊,至于你的身世我就知道这么多,以前的事情要问你自己了,三四岁的小孩子应该也有一点记忆吧,你一点都记不起来吗?”
三四岁以前的事情,玫玖完全没有印象。
她的记忆好像就是从有一年她过生日开始的,她记得妈妈坐在家里餐厅的长餐桌的对面,离她很远很远,只有姐姐玫咏婕抱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唱着生日快乐歌,还扶着她的小手切蛋糕。
这是她记忆的开启,以后她的记忆每件事情每个瞬间都和玫咏婕相关。
“你们,没有查过我的身世吗?”
玫景坡干笑了几声:“领养手续也不是我去办的。”
那时候玫景坡都不怎么在家,在外面养了小三小四,不要太风流快活,哪里顾得上她这个捡来的养女。
“这就是我知道的关于你的身世的全部,你要想了解更多,只有咏婕最清楚。”玫景坡跟她摊摊手:“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
第49章 有求于他
玫咏婕现在的状态,她都不知道她自己是谁,如何告诉玫玖她的身世?
她看着玫景坡,又问了一个问题。
本来不想问的,但也许这能跟她的身世有关。
“姐姐之前除了晁殊俜,还跟其他的男人谈过恋爱吗?”
“这我哪知道?”玫景坡不假思索地道。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她好像有个初恋,不是晁殊俜,我有一次在我们家门口撞见对方送她回来。”
“他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是个穷小子,我知道他是谁?乱棍把他打走了!”玫景坡嗤笑道:“我们玫家的女儿还能跟那种穷小子来往?”
原来,晁殊俜不是姐姐的初恋。
所以,晁殊俜没有撒谎。
当年姐姐每次跑出去约会,可能只是以晁殊俜为借口。
难道,晁殊俜只是个挡箭牌?
玫玖还在愣神间,玫景坡已经站了起来,他捋平领带,时至今日他还是很关注自己的外表,哪怕他现在已经不文一名,但还是穿的西装革履。
“当年你姐姐没眼光,没想到你现在能和晁殊俜扯上关系,看得出晁殊俜对你不错,你别像你姐姐那么傻。”玫景坡一脸关切。
玫玖知道他不是真的关心她,他只是想长久地从晁殊俜那里得到好处罢了。
玫玖语气冷冷的,眼神也是冷冷的:“晁殊俜不是善男信女,不会一次一次接济你,而我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捡我的人是姐姐,养大我的人也不是你,我没义务赡养你,但是我毕竟叫了你十几年的爸爸。”
玫玖从身后捧出一只首饰盒:“这是妈的东西,我唯一从玫家带出来的,大部分的首饰都被你拿走卖掉了,剩下的都在这里。”
玫景坡忙不迭地接过来打开,里面还有几只玉镯和吊坠,他的眼睛都亮了。
这些东西价值不菲,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玫家曾经的掌舵人,现在沦落到如此田地,连看到亡妻的首饰都两眼放光。
他能怪谁?
要怪只能怪自己,挑不起玫家的大梁。
“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不会再给你一毛钱。”
玫景坡悻悻地看看她:“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如果没有玫家,能有你的今天?”
“我的今天也不怎么样。”玫玖说:“玫先生,走好,希望我们永远都别见。”
“做人要感恩。”玫景坡揉了揉鼻子,但他急着去给这些首饰估价,无心再跟玫玖拉扯,抱着首饰盒就走了。
玫玖站在花园里,不远处的栀子花飘来浓烈的香气,闻的她头疼。
她的手机在房间里响了,芸蓝一路小跑帮她拿过来。
电话是晁殊俜打来的,她接通了,第一句话就是:“谢谢晁先生让玫景坡来跟我说我的身世。”
“希望对你有帮助。”
“谢谢。”她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晁先生,文件在这里。”电话那边传来他秘书的声音。
玫玖立刻说:“那我不打扰您了,您忙。”
她挂掉了电话,其实她是有件事想问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