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半眯着眼眸,瞄准云喜的心脏,发射出去后,一抹黑影突然从左侧快速闪过!
那人将云喜护在怀里,扑倒在地,肩胛处被竹箭擦穿而过,一道鲜红刺目的口子,流出黑色的血液,触目惊心。
云喜费力地挣开那人的怀抱,将他翻过身来,骤然满眼惊恐,语气也有些哽咽,“世子爷...世子爷您醒......您醒醒!”
第20章 打入打牢
是夜。
白日的节奏,在夜幕低垂下愈发地紧锣密鼓。
天空不知怎的,迟迟不肯散去浓黑的云雾,也不肯露出皎洁的月亮,仅有的是越来越多的苦涩。
整个神狼军营,狼烟四起,一阵冷风吹过,挂在帐营外的灯笼被吹得摇摇欲坠,铁钩乱响。
军中的大夫,医女在主帅营内,进进出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送出,吓得在外面低头候着的云喜,心肝脾肺都被人扭成一团麻花似的,打不开,难受得很。
营里突然传来呵斥的声音,“若治不好主帅,你们通通都以死谢罪!”
云喜听到那样的话,想到白日那画面,瞬间有些干呕起来,谢如晦满嘴黑紫,脸色灰白,像极了中毒身亡的模样。
若那支箭射中她,恐怕她早躺在乱葬岗,没人收尸。
经过她身侧的红杉突然停下来,给她使了使眼色,两人一道去往远一点的地方简单交谈。
红杉四处张望,见没什么人,才对云喜低声道:“主帅中的是剧毒,谢五小姐传令封锁消息,若消息传了出去,定会惊扰到朝廷上下,以及燕王府邸。”
云喜伸出手,握住红杉的手腕,担忧道:“世子爷的情况...怎么样了?”
红杉能感觉到云喜身体的颤抖,反握着她的手道:“主帅的事,你别太担心,你先担心你自己,他是救你才会中毒。”
云喜捂住嘴,眼眶一阵湿濡,眼尾红通通的,开口说话时都带着颤音,“我没想到他...没想到他会出现的,若他有不测,我十条命都赔不起。”
红杉看云喜掉出眼泪,连忙在腰间掏出手帕递给她,“他体内有内功护体,一时半会死不了,这不还没死翘嘛,若真的死了你再哭也不迟。”
云喜这下哭得更加难受,哭声带着疚痛和不安,她是在乎他的生死没错。
但她更在乎自己的小命!
若谢如晦死翘,她必是拉去陪葬的那个。
“擦擦眼泪罢,叫人看见,定又闲言碎语了。”红杉看着云喜,复又道,“我先忙去了,你自个儿小心些。”
云喜擦把眼泪擦干净,趁没什么人留意时,小跑回到主帅营的外面,等候着。
一道刺耳的轻笑传来,“云喜啊云喜,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
云喜心里委屈,喉咙里好像有一团濡热腥辣的东西堵住一般,连发声都困难了起来,她看向连翘,眼眸里蕴着一丝倔强。
她忍着心里的酸道:“我是世子爷身边的人,世子爷在哪,我就在哪。”
连翘听着这番话,身体渐渐冷了起来,她勾唇道:“这话好听是好听,可我现在奉谢五小姐的命令,压你进大牢!”
“什么?”云喜微愣,当即清醒,“你们当这里是燕王府?国有国法,军当然也有军法,你们的捉拿令在哪?没有捉拿令私自捉拿,就不怕世子爷醒来第一个问罪于你吗?!”
“哈哈!是我看走眼,原来狗急了也会跳墙!”连翘呵呵一笑,“我只听令于五小姐,而你死鸭子还要嘴硬,现在的你死罪难免,活罪也难逃!”
云喜冷笑道:“连翘,别怪我没提醒你,谢四小姐现在还禁足在闺房,我那单事儿,都捱了板子罚了月钱,而你这单恐怕比我罚得更狠,你自己掂量掂量。”
连翘气得直跺脚,内心狠骂云喜。
平时没见她伶牙俐齿,咄咄逼人,今日倒让她见识了什么叫临危不乱,头脑清醒。
原来...她一直在自己以及众婢女面前,露出那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连翘怒目而视,继续摆着她的威风,“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劝你别多费唇舌,乖乖跟我进大牢,你若态度良好,或许我会在世子爷、五小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言毕。
连翘身后的四五个壮汉士兵冲到云喜面前,个个凶神恶煞,面无表情地按着云喜在地上。
云喜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反手被人套上木枷刑具,她道:“连翘!你会为你所做的付出代价!”
连翘看着云喜,犹如看着脚下的地底泥,写着满脸的不屑。
*
与此同时,主帅营内。
箫航跪在地上,沉着脸道:“谢五小姐请回去休息罢,这里的一切有我们军医在看守。”
谢馥君正要反驳,箫航直耿道:“您在这里只会给我们添堵,请回罢。”
谢馥君微愣,盯着面容肃穆老练的箫航,慢腾腾地道:“老箫,你若治不好大哥,唯你是问!”
箫航丝毫未惧,压声道:“是我还是你?谢五小姐好生讲话。”
谢馥君心里发虚,抿了抿唇道:“行!箫大夫既然这么肯定,想必能治好大哥,那我先行回去。”
箫航看着谢馥君出门后,叫唤候在一旁的红杉过来。
红杉道:“箫大夫,有何吩咐?”
箫航看着榻上的谢如晦,眉头紧皱到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他心下一凛,道:“老夫记得大梁朝给过来的贡品里,有一株生于冰山岩渍之中,受日夜吹打的天山雪莲,快快给我取来。”
红杉侧眼端详了谢如晦一阵,忍不住道:“天山雪莲治标不治本,只能缓解毒性,却不能彻底根除。”
箫航稍稍有些诧异,红杉怎会懂这些,不过想了想,她最近确实有在下苦功学习中医古籍。
“依你之见,该如何解毒?”
第21章 严刑逼供
“下官拙见,可以毒攻毒。”
箫航瞪眼看红杉,大吃一惊,“万万不可!若如此,主帅体内便少了三成功力,万一要抵御敌人,岂不是落了下风!”
红杉却不以为意,“萧大夫,下官不妨直说,若给主帅选,想必主帅也会选择先保命,你在主帅身边多年,应懂一二。”
箫航静默片刻,在营中缓慢地来回踱步,以毒攻毒之法他一开始便有想过,但那伤口上的剧毒非寻常毒药,要攻之必要寻更毒的毒物才好办。
可这会儿,要到哪里寻世间至毒之物?
红杉道:“萧大夫,下官斗胆再提一句,下官近日在看医药古籍时,发现世间至毒之物是断肠草和毒蛇鹰,我们可以派人去采摘和诱捕。”
箫航点点头,说道:“红杉,你近日进步很大,不再是平时那样肚子里只有二两墨,这样的做法可以,但非常冒险,我们要险中求稳,还得另寻他法。”
红杉一听,脑海里想t起父亲曾说过的一句话,高兴地说,“下官有办法了!”
与此同时。
云喜不但被关押在一个巡卫森严的帐营里,还被驱赶到一个巨大的、毫无美观可言的木制牢笼内。
就着屋外昏黄的灯光,云喜快速地扫视一圈,发现周围都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刑具,有杨木做的,长一尺有余,夹手指的拶刑;有铁制的锒铛,专门盘左脚上固定,再虐待右脚的镣刑……
不论是拶刑,就是镣刑,亦或是其他酷刑。
想想这些对人残酷至极的刑罚,都能让她丢半条人命,就算可以侥幸活下来,跟废了的人有何区别?
想到此处,忙闭上眼睛,如同一只受惊的幼兽,蜷缩着娇弱身躯,半靠在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走进来三三两两,体壮彪悍的士兵,他们各站在一侧,把帐帘撩起,方便真正要进来的人。
此时,外面的高山传来一阵嘶吼,似山中猿鸣,又似雄鹰歌吟。
可无论是什么声音,都透着一股悲凉。
“把人给我带出来!”谢馥君说话掷地有声,清脆到能把昏昏欲睡的云喜给砸醒。
不到一会儿工夫,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地把人从牢笼里带出来,用脚不分轻重地踢到云喜的腿肚上,令她双膝跪下。
云喜蓦然觉得自己那点不值钱的尊严,赤裸裸地亮在周围人的审判之下,直教人心底凉透。
“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谢馥君冷着一张脸,“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云喜抬起头来,与她对上眼睛,抿唇不语。
谢馥君看着她那张莹白小脸,胸脯登时像破风箱似的煽动两声,“好,很好!确是少见的美人儿,平日就已经艳如桃李,现在成为阶下囚也美如醴酪,难怪大哥会为你挡箭。可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要替大哥,扫除障碍。”
“连翘!”
“是,五小姐。”连翘瞥了眼阶下囚的云喜,喜滋滋地把一张白纸黑字的认罪书放到谢馥君手上。
谢馥君接过,随即甩到云喜面前。
云喜垂下眼眸,用手摊开,她虽认字不多,但也从中可以窥探到,这张纸要让她认罪。
罪书上说,是她妄想攀龙附凤,魅惑主子,是以做出的一场大戏!
大刺剌的字眼令云喜看得眼眶通红,愤怒而不知所措。
营内异常寂静,云喜被铁链紧紧拷住的双手,死死地攥紧成拳,手腕上的铁链在手微微地摆动下,响亮地敲击着寂静的空间。营内火盆里的火堆燃燃烧起,噼啪作响,仿佛往上跃动的火舌,在舔舐着云喜汩汩流血的心口。
渐渐地,云喜的胸中弥漫开种种的委屈和怨恨,目光有些空洞,也随之移到别处。
谢馥君摆摆手,示意其他人下去,只留连翘一人。
连翘见云喜动作迟慢,含怒不泄地微笑起来,“云喜,你若认了,我家五小姐会给你一笔丰厚的酬劳,不愁你下半辈子的吃穿,何乐而不为。”
云喜的克制达到极限,直直地吼出最为硬气的四个字,“我不认罪!”
此话一出,营内蓦然寂静压抑。
三人赤裸裸地相视而立,彼此可以看见双方阵营的敌对,往不可阻挡的趋势发展下去。
云喜虽自小卖身到燕王府邸,看惯了为博主子一笑,连做人的下限都要突破的家奴,她不得不佩服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做什么事都表现出一副为主子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出来。
可她云喜,偏偏做不出那样的人,她骨子里流着云家的血,她又怎会让自己与那群人同流合污,与之为伍?
云喜看着谢馥君,晶莹的眸子闪烁着坚定,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要挟,
“五小姐,你可别忘了世子爷的性格,他向来讨厌身边人的欺瞒,万一他醒来之后,发现你这样处置他的人,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谢馥君脸孔煞白,冷哼道:“你别用这些毫无伎俩的话来威胁我,我跟大哥流着同样的血,他怎会相信你一个外人,都不相信自己的亲妹!”
“五小姐,您读书比奴婢多,您应该知道俗语有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又有一句叫大义灭亲。”云喜笑了,笑得满脸阴森,“正是因为你是他亲妹,奴婢更加肯定,他对你的惩罚会更加严苛!”
谢馥君被云喜的话吓得踉跄一步,脸色大变,她气得十指弯曲,倏尔甩出一记响亮的耳光在云喜的脸上。
云喜被打得偏过了头,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她白馥的手捂着脸,沉默如铁。
谢馥君:“燕王府竟然养成一个白眼狼!去...连翘去给我夹她手指,夹到她愿意画押为止!”
连翘不耐地睨了眼云喜,大摇大摆地去摆放刑具的案台上。
手指划过各种锋利的刑具。
最终拿起夹人手指的刑具,一边走向云喜,一边唇角凝笑,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狠戾。
云喜本能地往后退,退到退无可退时,沿着木柱子,缓缓站起身来。
连翘身形高挑,对付云喜一身的娇小,不在话下。
她眸色一沉,在烛泪残光的映照下闪过一丝阴毒!
将云喜狠狠地压倒在地,用力地扯着她的左手放在刑具上,看着纤纤玉手穿过缝隙,脸上的神色顿然晦暗不明。
只要她拉动绳子,云喜就再也不会做出糕点给世子爷吃!
云喜下颌微扬,对连翘说:“你对嫌疑人私自动刑,你不想活了是吗?!”
谢馥君咬咬唇,旋即露出一抹决绝的笑,向前又给云喜一个耳光,白皙的小脸上赫然呈现两道猩红的五指掌印,“你少挑拨离间!”
连翘用细绳拴紧,往两边一扯,当即痛得云喜死咬下嘴唇。
云喜皱紧眉头,始终连一句话都不肯说。
谢馥君看着她这般倔强,咬了咬牙,道:“连翘,再使劲!”
云喜痛得惨白一张脸,身体微微颤抖着,胸口一片酥麻,她越是挣扎,连翘的力度越使劲!
快要晕厥过去时,帐营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云喜微眯着眼,看到那人进来时,才放心地晕厥过去。
第22章 烛光中看你
箫航撩起帘子走了进来,他看见头发凌乱,手指红肿,昏倒在地的云喜,当下嗔怒地盯着谢馥君,“谢五小姐,这里是军营,私自动刑把老夫置于何地?”
谢馥君眼瞧着箫航生气涨红的脸,目光有些躲闪,“我不过是在审罪魁祸首,难道这也有错?”
“大错特错!”
“好你个箫老夫,你竟敢顶嘴!”
“谢五小姐,老夫说过,让你回去好好休息,这下差点弄出人命,你让主帅该怎么面对出生入死的兄弟?!”箫航快步走到云喜身旁,将她抱起,“若她有什么闪失,你们就是在草菅人命!”
红杉循声而来,看到这一幕时,忍不住内心咯噔一下。
暗道:王循要娶的人,未免太狠戾了些。
幸好...她白蕙兰躲过一劫。
箫航看见红杉赶来,便道:“去给我拿点消肿的金仓白药,还有香宜回魂丸。”
红杉点点头,跑回医药营,拿着两瓶药回到副营。
云喜服用香宜回魂丸,不久便醒来。
云喜凝神片刻,黑白分明的双眸看见红杉和箫航,心口噌地涌起一股热流,感激道:“谢谢你们,把云喜救了出来。”
箫航摆摆手,直接对云喜开门见山,“云喜姑娘,你的左手幸好没有夹出血来,晚上用点金仓药就会消肿,我们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忙。”
云喜跪坐在榻上,看了看红衫,略思忖一下,淡淡道:“萧大夫,莫非有办法令世子爷醒来?”
“嗯!这个方法是红杉提出来的。”萧航淡淡道,“依主帅现在的情况,要用医食同源的法子,以食入药,用食物的本身带着药的功效进入体内。等醒过来之后,再以硫磺清池沐浴三天以上,便可药到病除。”
萧航说的话如雷贯耳,她那颗死寂的心被人捞起,重见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