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闺房之事,他秦临是管不着,可听在耳里,心里说不膈应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那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姑娘。
秦临站起身来,眼底露出凌厉的之色,道:“我妹妹性子软,还请陛下克制一点,不要迫着她做不愿意做的事,以后也不要再闹出昨夜那样的宫闱艳.事。”
这样直白的话语,掩饰也不掩饰一下,就差指着谢玉升说他昨夜太放纵了。
谢采言在一边听着,紧张地手握成拳头,小心翼翼地去看谢玉升的脸色。
谢玉升眉目不见丝毫慌乱,道:“只是打翻蜡烛,引起了失火而已。少将军这么生气,是不是听了什么不好的谣言?放心,那传谣的人,朕今早就已经下令处置了。”
他话锋一转:“不过少将军说了,这是朕和皇后的宫闱之事,还请少将军少要插手为好。”
谢玉升这话说的不错,秦临一个外人,又有何资格来指教皇帝怎么做?
眼看着这话一落,秦临瞳孔一缩,手紧紧攥着手上佩剑。
谢玉升目光落在他的剑鞘上,道:“下次御前面圣,不要再带佩剑。”
气氛焦灼,一触即发。
谢采言看情况不对,赶紧上前劝架,被秦临一把推开,踉踉跄跄坐回了椅子上。
秦临上前,扯了下嘴角:“谢玉升,你什么意思?我妹妹的事情我还管不了?”
谢玉拾起一边的折子,提醒道:“你该去围场看望皇后了。”
秦临道:“谢玉升,我做这些,只是希望你待瑶瑶好一点,你过去一年如何冷淡对瑶瑶,她都有写信来与我诉苦,你知不知道瑶瑶她动过心思,想要与你――”
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谢玉升仰起头,问:“她想要与我如何?”
秦临看着眼前男人,心中冷笑连连,就知道当初自己不该将秦瑶嫁给他的想法没有错。
谁能指望皇帝动心?这种冷心冷性的男人,秦瑶落他的手上,能过得舒心吗?
秦临愠怒的神情落了下去,将那句“她想要与你和离”给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脸上浮起了一丝微笑。
他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谢玉升也大概猜到他心中想法,道:“你放心,秦瑶是朕的皇后,朕自然会好好待她。”
秦临哪里会信他的鬼话,心里嗤笑。
谢采言见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稍微弱了些,再次上去拦架,道:“别生气了,别生气了,这不都是认识好多年的老友了吗,有话好好说。”
秦临从谢采言手中抽出胳膊,古怪地看他一眼。
谢采言后退一步,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来弥补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心中敲定了一个想法,转头看向秦临,问:“少将军午后有空吗?”
秦临不耐烦问:“何事?”
“是这样的,”谢采言按住他的手,“我和六哥约了午后去打猎,少将军若是有空,不若与我们一起?”
谢采言心里打鼓,害怕自己被拒绝,但出乎意料,秦临沉默了一下,看向了案后坐着的谢玉升。
秦临问:“去吗?”
谢玉升轻轻颔首:“可以。”
秦临道:“那下午在猎场我等你。”
谢采言懵了,摸了摸头脑,没想到有自己这么大面子,能让这两个人放下心中芥蒂。
可他哪里知道,谢玉升和秦临对视了一眼,就默契地做好了决定,在猎场见面,比试比试,好让对方服气。
方才的剑拔弩张的对峙,便当没发生过。
临走前,秦临道:“光打猎,只有我们三人,没什么意思,这样,我再喊一个人过来。”
谢玉升问:“喊谁?”
秦临道:“这人你也认识,我们之前的好友之一。”
他立在阴影处,帐外透出来的稀薄光亮落脸颊上,笑得像只狐狸,缓缓道:“是定国公世子,燕贺。”
谢玉升略有诧异问:“燕贺来了?”
谢采言闻言,吃惊不小,出声询问:“燕贺?”
燕贺的名字,谢采言可太熟悉了,不是因为他是鼎鼎有名的国公世子,更因为,秦瑶小时候,最喜黏的人,就是燕贺。
他亲眼见过秦瑶喊他燕贺哥哥,日日撒娇,跟在燕贺后面,当个小跟屁虫。
谢采言当时还生闷气,试探地问秦瑶,她对燕贺什么感情。
秦瑶笑着说,她喜欢燕贺,以后要嫁给燕贺,给他当小妻子。
虽然那时秦瑶年纪小,话可能不经脑子就胡乱说,但可以看出,燕贺在秦瑶心中的地位绝对不一般。
秦临把燕贺找过来,是何居心啊?
谢采言心中浮现一丝危机,皱起眉头,看向谢玉升,给他做了个眼色。
谢玉升像根本没察觉到燕贺来有何不对,点头同意,道:“我与他也多年未见了,便借着今日聚一聚吧。”
秦临道:“好。”
出了营帐,秦临脸色掉下来,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围场里,秦瑶正在训练马球。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可以休息了,秦瑶赶紧下马,跑到围栏边,打开水壶喝水。
少女的额顶在阳光下泛出一层层汗珠,晶莹剔透,汗珠将她脸颊一蒸,如桃花一般粉嫩,娇媚动人。
秦瑶感觉自己快虚脱了,双腿无力,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围栏上,想靠着放松一下。
可周围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看着,秦瑶怕他们瞧出端倪,不由挺直了身子,同时也担心,自己涂在自己脖颈上的胭脂,有没有被汗水弄晕开。
秦瑶准备趁休息的时候,去帐篷里补一下胭脂,确保脖颈上可疑的痕迹没有露出来。
正想着,就瞧见草场尽头出现了一个黑点。
那黑点一点点放大,最后一人一马疾驰而来。
秦瑶眼睛一亮,小跑着上前,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兄!”
秦临策马停下,看小姑娘的样子,便知她没有事,下马,道:“在打马球?”
秦瑶嗯嗯点头,将手中杆子挥了挥,道:“是啊,昨晚陛下教了我一些打马球的技巧,我可得好好练,千万不能输了。”
她语气愉悦,瞧着心情甚好。
秦临听她说起谢玉升,心里不太舒服,但也没在面上表现出来,伸出手,将她拉到身边来。
秦瑶问:“怎么了,阿兄?”
秦临看一眼围场边的人,贴着她耳,悄声道:“这边人太多,阿兄与你去个偏僻的地方说。”
秦瑶疑惑了一下,点头答应,与秦临一道往不远处的森林里走。
树林里鸟鸣声翠,空谷传响,巨大的树木参天,树冠在林间洒下一片阴翳。
秦临走在其中,问:“瑶瑶真的不想和离了?”
秦瑶小靴去踩着地上的光晕,道:“不想,谢玉升对我还挺好的。”
秦临看她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勾了勾唇,问:“喜欢谢玉升吗?”
寻常人若是喜欢一人,被这么提问,肯定会不假思索说喜欢,可秦瑶却愣了一刻才道:“喜欢。”
秦临善于观察人心,又问了一遍,语气严肃了许多:“喜欢谢玉升吗?”
秦瑶停下步子,看着几步远外的阿兄,这次加重了语气:“喜欢。”
她故意加重语气,是害怕阿兄发现他在说谎,其实秦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谢玉升感情到哪一步了,好像没有特别喜欢,也没有特别讨厌。
哪怕自己和谢玉升共枕、接吻、圆房,也是稀里糊涂的。
反正全天下妻子和丈夫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秦瑶问:“阿兄问这个做什么?”
秦临看她神色,大概明白了,笑了笑,没说什么,与她继续往前走。
林间草木葱郁,走了一会,两边草丛变得稀疏,远处出现了一处林中湖泊。
秦瑶对着光,依稀间看到湖泊边好像立着一个年轻男子,眯了眯眼,问秦临:“阿兄,那边的人是谁啊?”
湖水澄澈,一碧万顷,风吹起湖泊上涟漪散开。
那边年轻男子背影挺拔,凛如寒雪,听到身后的说话声,缓缓转过身来。
风吹开碎发,秦瑶看清了他的容颜,愣了一愣,慢慢走下小土坡,口中呢喃了一句:“燕贺哥哥。”
作者有话说:
谢玉升:等会打猎,是要情敌开会了?
第45章 重逢
日光透过云层散开,落下洒在燕贺眉骨上。
他缓缓转身,白袍锦靴,面容俊朗,笑起来时,右唇角勾起极其小的梨涡,少年的意气风发尽数显露。
秦瑶一看到燕贺,就忍不住心扑通扑通,飞快地跑到燕贺身边,仰头问:“燕贺哥哥这么来了?”
燕贺双目湛然有神,眼尾点缀着一颗细痣,笑道:“恰巧来长安城有事,遇上你阿兄,被他非拽着来猎场,便顺便来看看你。”
燕贺笑起来很好看,大概这世间少年人该有的意气都落在他身上了,眉目之间都是生机之气。
秦瑶心想原来如此,眉眼弯弯,看了燕贺一会,道:“我和燕贺哥哥都两三年没见了,燕贺哥哥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呢。”
燕贺半俯下身,也盯了秦瑶一会。
秦瑶正纳闷燕贺盯着她脸做什么,抬手摸了摸脸,难道是她脸上有脏污吗,就听燕贺道:“瑶瑶也和以前一样漂亮呢。”
秦瑶愣了一下,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小姑娘从小就喜欢别人夸她,被人一夸尾巴就翘上天了,这会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像个得意洋洋的小狐狸,
秦瑶眼睛晶亮:“我之前成亲,燕贺哥哥都没来参加婚宴,我还难过了一会。”
燕贺想了想:“那时是在西北忙事情,没来得及赶得上。”
秦瑶恍然大悟点了头,看着燕贺,忍不住地欢喜。
她可喜欢燕贺哥哥了,自己初来长安,谁也不认识时,第一个和她说话的郎君,就是燕贺哥哥。
秦瑶还记得自己问阿耶他的名字。
阿耶是个大老粗,瞄一眼就说那叫谢玉升,可阿耶把他和他身边那个少年看混了。
人家根本不叫谢玉升,叫燕贺!
秦瑶还傻里傻气地在心里,天天对着燕贺喊玉升哥哥,好在后面及时改正过来了。
后来,燕贺和阿兄成了好友,每次燕贺来找阿兄,都会顺道给秦瑶带好多好玩的,久而久之,秦瑶就喜欢跟在燕贺后面,心甘情愿地当他的小跟屁虫,那时的觉得天底下没有比燕贺哥哥更好的郎君了。
阿兄还生气,警告秦瑶不许和燕贺走太近,秦瑶才不管呢,到后面阿兄也管不了她。
回想当时自己小时候不懂事,一遍遍和燕贺说,等长大就要嫁给他当小妻子的话,秦瑶脸上就臊得慌。
她拢了拢碎发,心里尴尬极了,道:“那燕贺哥哥和阿兄叙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秦临离见秦瑶匆匆就要走,眉梢皱起:“怎么就走了,不是才说了几句话吗?”
可秦瑶确实是没话和燕贺说了,总不能站在这里,和燕贺回忆过往之事吧,那秦瑶脸都丢光了
秦瑶思忖了一会,问:“燕贺哥哥在西北过得好吗?”
自三年前,燕贺领了河西都护一职,便一直留在西北边陲。
燕贺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很好。”
二人又随口寒暄了几句,这次秦瑶是真的准备走了。
燕贺垂下手,朝秦瑶做了个礼,“恭送娘娘。”
秦瑶嫣然一笑,转身往森林奔去,身影柔曼灵动,步伐翩跹,阳光下如同一只振翅的彩蝶。
她跑了几步,还回头看来,阳光洒在她面颊上,挥了挥手,和燕贺告别。
燕贺笑着看小姑娘离开。
等秦瑶走了,燕贺转身,与秦临着湖畔一道往前走。
与方才面对秦瑶时宴宴而笑的样子不同,这会燕贺脸上笑容已荡然无存,眼尾堆着的全是冰冷的寒意。
昔日少年眉眼间,已被西北的风霜磨平。他褪去了身上的少年气,如今越来越沉稳,也越来越像一个男人。
秦临问:“我今日带你来见瑶瑶,你可知为何?”
秦临本担心接下来要说的话,燕贺听了后,会心有抵触,哪里料到燕贺一开口,掷下的一句话,震惊程度不亚于平地起了一道惊雷。
燕贺道:“知道,秦老将军给我写了一封信,说过了这事。”
秦临惊奇地问:“我父亲给你写了信?”
燕贺轻轻点了点头。
秦临定在原地,缓了半天才缓过神,没料到父亲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秦临唤他的字,道:“那容景你怎么说,可是愿意?”
“我看瑶瑶少时很喜欢黏你,应该是对你有好感的,不知容景心里对瑶瑶又是怎么一番感情,可还愿意在瑶瑶和离之后,再娶她......”话语越说越弱。
其实秦临也没底气,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妹妹一千个一万个好,可若好友对妹妹没有这个意思,他总不能刀架在好友脖子上,逼他娶妹妹。
尤其是燕贺还未曾娶过妻,以他的家世,几乎可以说配得上大齐的任何一个贵女,根本没必要为了秦瑶,和皇帝对上。
燕贺闻言,道:“我对皇后娘娘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的意思。”
他转目看着秦临,缓缓开口:“你觉得皇帝会答应和离吗?”
一国皇帝,就算再如何和皇后感情不和,也绝对不会答应和离。
这是被践踏皇室尊严的存在。
燕贺觉得谢玉升哪怕一辈子和秦瑶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就算厌恶秦瑶,将她发配进冷宫,都不会轻易放手,让秦瑶再出去嫁人。
如今燕贺和秦家私下里的谋划,都建立在谢玉升答应和离的前提之下,没有这个,再多也是白谈,倘使被人发现此举,落入外人口里,便是一个觊觎皇后的罪名。
对燕贺还好。可传出去,置秦瑶的名声于何地?
皇帝愿不愿意和离,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这一点,秦临也清楚。
秦家想要和皇帝谈判,让他放人,手上是握有一点有利的筹码,可万一皇帝就是不肯答应怎么办?
除非还有更一劳永逸的办法......
秦临眼睫垂下,眼中神情晦暗,身边跟着自己的骏马,他将手搭上弓箭,轻轻抚摸了一下。
而几十步外,森林里小道上,传来了马蹄踏叶声。
秦临抬头,看到谢玉升一人一马出现在视线里,他一身玄色骑装,坐于马背上,俯视看来,风姿迢迢,犹如玉人。
在他身后跟着一少年,虽然也骑在宝马之上,可相比皇帝的风姿仪态,可就就相形见绌了。正是卫王殿下谢采言。
秦临和燕贺齐齐停下,给二人作礼。
谢玉升道:“起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