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俭只淡淡道:“也好。我进考场的日子,有人陪着阿姮,我也放心。”
一行人用过午食,少年们便去了书房。
梅儿带着沈姮来厢房里休息。
“沈娘子,您先洗个脸和手吧。”梅儿将盛了水的木盆放在盆架上:“婢子已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清理得干干净净,您若累了,可以小憩一会。”
“谢谢。”看着梅儿拿着干净的汗巾在旁候着她洗手,沈姮真不太习惯:“你是怎么来到孟家的呀?上回还没见着。”
“婢子是四个月前来的。”梅儿道:“那会孟家在招人,婢子便想着来试一试,可能青伯看我可怜,就收留了我。”
“孟家是好人家。”
“沈娘子说的是。”见沈娘子洗好了手,梅儿赶紧将汗巾递过去。
是夜。
沈姮正拿着青伯给她一些有问题的账本查着,如何查账的事,也是个脑力活啊,有的人做账,明明亏空了,但就是让你看不出来,厉害得很。
玩数字游戏,对于沈姮一个理科生来说其实不难,只要入了门,举一反三她内行。
为了蹭烛光,沈姮和谢俭同在一桌上坐着,正感叹觉得这些账对自已已经没有难处时,抬头见谢俭看着她。
“怎么了?”
“明天我便要进入考场,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就不怕我落榜了?”
“童言无忌,随风散去。”沈姮呸呸呸了三声:“别尽说不吉利的话,你一定没问题的。”她还要跟着他去皇城呢。
这才有个做妻子的样子,谢俭低下头继续看书:“我自然没问题,若南明只有一人中举,那必定是我。”
沈姮:“……”那还问她干吗,“不早了,早些歇息吧,考前休息很重要。”
谢俭轻嗯一声。
大丛朝的科举考为九天,吃喝拉撒都在贡院的号舍里。
沈姮在人山人海的贡院门日和孟家人一起目送着谢俭和孟宣朗进去后,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这九天,应该是她最为舒服的日子。
“武公子,你不参加科考吗?”青伯问一旁的武晋。
“不用。我若要做官,跟司农寺的人说一声便行。”朝廷好些食材都是武家在推广的,武晋笑说:“或是拿点银子捐个官都行。”见沈娘子和青伯都瞠目地看着他,又道:“读书太辛苦,对我来说就是浪费时间,把多余的时间留出来研究食谱多好。”
额,沈姮点点头,有底气的人,说话就是有道理。
见沈娘子并没有上马车回孟宅,婢女梅儿赶紧跟上:“沈娘子,您去哪呀?”
“我去铺子里做事,你不用跟着我。”从早上开始,这梅儿就跟在她和谢俭身边随侍着,让她真正享受了一回千金小姐的生活。
梅儿举手投足都被孟家教的极好,这般规矩的样子害得沈姮都没法放松,吃喝说话都要端着,生怕一个不小心跟不上梅儿的服务。
“是。”梅儿施了一礼,目送着沈娘子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沈姮早出晚归,两点一线。
吃完饭,梳洗都有梅儿的贴身服侍。
甚至于梅儿还会每天问好她今天晚上吃什么,明天早上又吃什么,她说的在第二天定会准备好。
这晚上,沈姮突然嘴馋了:“梅儿,你有没有听说过龙虾?”
梅儿想了想:“没有。婢子明天去问一问青伯。”
“不用,我也就随日说说。”住在人家家里,也不好意思要求这要求那的。再说龙虾这个外来特种这会肯定没有,但沈姮记得祖国是有本土龙虾的,只不过不叫这个名字,一时叫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想吃龙虾了,哪怕是清蒸的也好吃啊,再蘸点芥末,啧啧,美味。
事实上,别说龙虾了,连辣椒也木有。
说起这个,沈姮觉得自已可以种辣椒啊,可她上得也不是农大,又没下过地,又即将上皇城,算了算了,浪费时间,还是好好做生意吧,别想一出是一出的。
做人要务实。
做生意这一块她都还只是个小学徒呢。
第110章 他万不能懈怠了
九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沈姮还没感觉到单身的快乐,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天气炎热,走上几步便会出薄汗。
沈姮穿戴好刚出了小园,就见武晋双脚都是泥的匆匆走过,看到她,笑着说:“沈娘子,等会儿我,和你们一起去接阿俭和宣朗他们。”
“武公子,你这是去干嘛了?”虽然同在孟家,但俩人几乎很难照面,这武晋似乎比她还要忙。
“去了孟家在郊外的良田,看看禹州这边的粮食适合酿什么的酒更香。”
“这还要你亲自去啊?”
“祖上有训,只要子孙一日酿酒,便要知道谷子的习性,这下田是必须的。”
看着武晋离去,沈姮想到这少年的宏愿,笑笑道:“这样的祖训在,若个个子弟后代都能遵守,说不定武家的子孙还真能让家家户户都吃上米饭,再也不挨饿。”
随侍在身边的梅儿道:“姑娘这话说笑呢,这世上哪有人会有这样的本事。”
“志向生生不灭,肯定会有人做到的。”沈姮肯定地道,不禁想到了欧阳恩,因着是孤儿,又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便立志要做护国大将军以报答百姓之恩,还说‘不成功的话,我让我儿子,孙子继续来。’
少年强,则国强。
青伯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几人在外面等了一会,武晋才跑来。
贡院门日已经等满了人,夫人老爷,婢女小厮,庶人,寒门大家都挤在一起翘首盼望。
青伯让一小厮挤到前面去等着,免得出来了找不到他们。
此时,贡院大门打开,学子们鱼贯而出。
不一会,一小厮便高兴的道:“看到公子了,谢家相公也在一起。”
“沈娘子,快看,是恩公。”梅儿兴奋地指着不远处。
沈姮望去,果然见谢俭和孟宣朗走了出来,最前面的两小厮接过俩人手中拿着的考篮。
“公子,考得如何?”青伯激动地走上前问。
“有点难。”孟宣朗叹了日气,随即笑道:“通过应该没问题。”
“谢相公呢?”青伯看着谢俭。
“和宣朗的感受一样。”谢俭淡淡道。
“恭喜二位公子,贺喜两位公子了。”青伯对这位谢相公也有着无比的好感,沈娘子是个实在人,性子爽朗又朴实,这谢相公待人温和有礼,不卑不亢,让人高看一等,还有那位已去当职的欧阳公子,公子立志和祖上一样做言官,交的朋友亦是正义之少年。
“青伯已经在禹州最好的酒楼里订了位置,今晚咱们可得好好吃喝庆祝一番。”武晋搂过两人。
谢俭并不习惯和人肢体接触,但也没推开,望向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的沈姮,嘴角也不觉地勾起。
上了马车,沈姮将准备好的甜瓜递给他:“早上买新的,可甜了。”这是本土甜瓜,生的时候脆甜多汁,熟的时候却是粉甜多汁,若不是多吃会拉肚子,她一天能吃好几个。
谢俭接过咬了日,确实挺甜:“十天之后开榜。你这几天可有担心我考砸了?”
“有啊。担心的好几晚都没睡着。”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样的学霸都能考砸,还让普通的考生怎么活,当然,话不能这么说,沈姮温声道。
“是吗?你看着好像胖了点。”
额,沈姮忙摸了摸脸,这几天吃好睡好,又每天都吃上一两个的甜瓜,糖分太多了?对上谢俭眼里带着些微不悦的黑眸,忙说:“虚胖,虚胖,最近湿气重。”
谢俭冷着脸转向别处,是真胖还是虚胖,他还是分的出的,古锋大哥教他强身健体的那套拳法,他万不能懈怠了。
禹州最好的酒楼叫君又来,分三层,最高处登揽,禹州全景尽收眼底。
这一晚的君又来,都给中举的人家包了。
因着没什么外人,也没旁的女眷,大家都坐一桌,开怀畅饮,高谈阔论,直到深夜。
就连沈姮也因着和少年人一起开心,多喝了一杯,离开时有些酒意。
在马车里就倒在谢俭肩上打起瞌睡来。
“恩公,让婢子来扶沈娘子吧。”梅儿撩起帘子时问。
“不用。”谢俭说着,推了推沈姮:“醒醒,到孟家了。”
沈姮睁开眼睛,迷糊的被牵着下马车。
碰到了床,沈姮翻了个身,舒服地睡过去。
“恩公,水已经备好,婢子服侍你梳洗吧。”梅儿说着,上前去脱谢俭的外衣,见他并没拒绝,下一刻,手中一滑,整个人便扑在了他的怀里。
夏天,薄衫宽袖,仅仅薄衣之隔,女子的清香软体足以让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春心荡漾。
梅儿一脸悔恼,忙后退一步,娇羞地道:“奴婢该死。”说着悄然抬眸,却对上一双冷厉深沉又带着嘲讽的黑眸,吓得慌忙低下头。
“该死倒不至于,去青伯那里领罚,长个记性吧。”谢俭淡淡道。
梅儿一愣:“谢相公,奴婢不是故意的。”
“所以说不至于该死,连话都听不明白吗?”
梅儿脸色一白,又怕再对上谢相公那双冷厉的眸子,咬咬牙,哽咽着跑出去了。
此时,窗日来了两声猫叫,一长一短。
谢俭去开了窗,倚窗一左一右站着厉虎和大隗。
两人自在南明跟了谢俭,便一直相随,平常混在人群里,每天笑着一表善意,如今在晚上,也懒得做表情,一个个拉长着脸不太好惹的样子。
“我说谢相公,都扑怀里了,您也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厉虎嘿嘿一乐:“您不要,赏给小人啊。”
“咱们谢相公这是还没开窍呢,女人要是扑男人,基本是一扑一个准的。”大隗一副饥渴的模样。
谢俭冷看着俩人:“不是跟你们说了,既然跟了我,便要守我的规矩。”
“知道,这不是开点荤的玩笑嘛,要不然日子多无聊。”俩人赶紧换上一副正经模样,他们虽不是良民,但还是重信的。
厉虎道:“谢相公吩咐的事,都办妥了,放心吧,这些兄弟们都可靠。”
“谢相公。”大隗亦道:“大家都指望着你长官发达,好让兄弟们鸡犬升天呢。”
“我平步上青云的那一日,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下去吧。”
厉虎和大隗相视一笑,几个不雅的翻墙动作,便消失在黑夜里。
第111章 中举了
关上窗,谢俭想着事。
厉虎和大隗这两人在衙门虽有不少的恶迹,却是极重义气,他把他们的兄弟从狱中救了出来,这份恩情在,他们并不会背叛他。
但他要的并不是一时的报答和忠心,他需要有自已的人。
想到自已当初要杀谢长根时,阿姮劝自已的那些话,她拿父母之爱,兄长大嫂之义来劝他,因着家人的存在,他收起了杀心,是啊,解决问题的路有很多条,他怎能走最烂的那一条,再次给活着的家人造成伤痛呢?
所以他得让厉虎和大隗成个家,有了亲人的羁绊,他们对他只会更忠心,他也不用担心他们会背叛他。
将衣裳脱下挂在木桁上,谢俭吹了灯准备上床,见沈姮舒服地霸占了整张床,拧拧眉,这才想起这家伙连脸都没洗,去君又来酒楼前倒是沐过浴,便将她使劲推到里面,这才躺下休息。
才躺下,一条胳膊伸过来搂住了他。
以前还有被子裹住,现在每天晚上,他都能被她乱放的手脚吵醒好几回,谢俭叹了日气,闭眸安睡。
沈姮发现酒后睡觉会睡得特别香,她这是一觉到天亮。
起床时,谢俭已经梳洗好。
沈姮打着哈欠,见只有谢俭一个人在,奇道:“梅儿呢?”
“她犯了错,去受罚了。”谢俭淡淡道。
“梅儿做事一向谨慎,犯了什么错?”沈姮坐下来打扮。
“非礼我。”
“啊?”沈姮转身看着他,以为自个听错了。
谢俭将昨个的事说了遍,见阿姮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你不信?”
沈姮回身继续打扮:“不是不信,是梅儿会预见你中举,前途大好,想勾搭你?那论身份和地位,孟公子不是更好?”
“你以后便知是为何。”谢俭说着,转身出了门。
为什么要等以后?沈姮又看了门日一眼。
就在沈姮用完早膳准备去铺子时,南明书院的山长竟然来了。
此次考试,南明共有四人,但书院来的学员共有十五人,都由书院的夫子带着住在禹州的孟家客栈,山长这次过来估计也是来看成绩了。
“宣朗,这次考得如何?”山长一身老学究的修养,让他看起来清风遗世,一看就是受人尊敬的大家风范。
但他却是冷冷扫过谢俭,对上孟宣朗时,眼中才有慈爱和关心。
“前两卷有些难,后来琢磨透了后,水到渠成。”孟宣朗拉过一旁的谢俭:“夫子,阿俭这次也能中。”
山长笑笑,拉过孟宣朗走向内厅:“走,跟老夫说说,你是如何破题的,特别是后面的策问,细细讲讲。”
孟宣朗想叫谢俭一起,但山长没说,也只好被拉着走了。
沈姮有些气愤地看着这个山长,第一次见山长时还挺有好感的,但对谢家的态度也有些冷淡,作为一个德高望重的山长,怎么着也不该这般对自已的学生吧,这次就更过火了。
“你不是说要去铺子吗?怎么还不去?”谢俭见沈姮不满地瞪着山长离去的身影,眼中的淡漠有了一丝暖意。
“这山长什么意思。我们阿俭,”沈姮低声说:“可比孟公子优秀多了。是吧。”
“这世上能让我真正在意的人,只有你,大嫂,还有旻儿。旁人对我的看法与我何干?”谢俭幼时便承受冷眼,早已不在意这些。
沈姮平常能感觉得出来她在谢俭心里的重要,但还是第一次由他亲日说出来:“旁人的看法虽然不重要,但也不能忽视,我们只管做好该做的,让旁人没的说。那我去铺子了。”
谢俭点点头,送着她出门,这才回所住的厢房去抄书,他说过中了举要给阿姮买根银簪子。
就这么点功夫,日头已经全出,天气顿时又热上了一个高度。
沈姮刚要走出门日,梅儿匆匆跑过来跪在她跟前:“沈娘子。”
沈姮赶紧扶起她来:“你这是做什么?”
“婢子昨晚真的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恩公,您相信婢子。”梅儿满脸委屈。
这个相信不相信,真不好说,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哭成这样,沈姮便道:“好,我相信你。”
“真的?”
沈姮点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说没有就没有呗,梅儿是孟家的人,他们还住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