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幸好当时的她和谢家之间关系和睦,若是她初来大丛的那段时间被刘芷月报复牵连,怕是小命休矣。
想到以前的境况,刘芷月哽咽出声。
“嫡姑娘享受着父母的宠爱,身份的尊荣,本该春风得意,一帆风顺,却偏与前尘纠缠不清,何必如此不甘心呢?”沈姮以前觉得有些人拧得很,明明一件十分明白的事为何就是那么想不通。
现在看来,想不通的人是怎么也想不通的。
变成了权贵,就想站在权贵的高点去填平这份不甘心,谁想发现根本填不了,越填越是失望,同时也越是看清了沈家的真面目。
多件事情的打击之下,刘芷月撑不住了。
“我真的有这么差劲吗?”刘芷月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从小到大,她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没有人愿意跟她说话,现在,她更是不知道找谁去说,能想到的,只有眼前的自已。
硬件设施是好的没话说啊,瞧瞧这住的地方,瞧瞧这梳妆桌,瞧瞧桌上放的金钗玉簪,还有她拿来的锦衣华服,艾玛,不知道多好呢。
“嫡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吧?”沈姮问道。
刘芷月怔了下,点点头,原主这些都擅长,她虽有原主的记忆,但不知为何总是使不出来,每次她坐在琴前,身边的老嬷嬷就会嫌她坐得不对,姿势不对,眼神不对,甚至还让她参悟什么曲子的意境。
明明都会,就是不对。
看来,刘芷月是有原主的记忆的,就跟她一样,沈姮道:“在我家中,大姐和小妹不管是长相还是才华都比我出色,我永远是被疏忽的人,甚至因为在外面给父母丢脸,回来后被罚跪。”
刘芷月擦去眼角的泪水,这就是她以前的生活啊。
“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开窍了。我把小时候所学过的那些,都学了一遍。”沈姮看着她,希望眼前的小姑娘听得懂她在说什么:“母亲说我学不会做账,那就依着记忆中所教的再重新学,女夫子说我愚笨,认不了多少字,那我便重新学。再苦再累,也没有有关系,好好地活一遍。”
刘芷月微愣地看着她,她的意思是说,把她脑海里所有的东西,那些不会的都重新学了一遍吗?
所以,她也应该把真正的刘芷月脑海里的那些学过的,琴棋书画,女红,马球之类的都学一遍吗?过好当下的生活,好好地为自已活一遍?
“命由已造。所以,不要抱怨什么。”沈姮温声道。
“命由已造?”刘芷月喃喃。
“父母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折磨。”精神的戕(qiāng)害让原主哪怕在这样好的环境中都无法摆脱原生家庭的影响,沈姮心里理解,知道有些事靠自已是走不出来的:“在他们不顾我的哀求决定让我取代小妹嫁入谢家的那一刻,生养之恩便已报了。”
“报了吗?”刘芷月喃喃。
“报了,也结束了。”人生已被亲生父母毁去,还想要怎么报生养之恩?更别说原主成为了刘芷月又为沈家做了这么多事,沈姮温和地道:“有些分离是必然的,顺其自然去接受它就好。”
顺其自然地分离?刘芷月神情有些茫然:“那我是不是做错了很多事?”
沈姮想了想说:“如果嫡姑娘说的错,是对我的事,那我原谅你了。错了不要紧,但要学会成长。如果嫡姑娘学不会成长,那我的原谅毫无意义。”
她原谅她了?刘芷月些不相信,她那样对她,差点毁了她啊:“我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呢?随波逐流的人,称她这种行为是圣母。
对沈姮自已来说,虽然刘芷月恶意满满,甚至毫无缘由的迁怒到她身上,毕竟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且小姑娘也不是无药可救。
往大了说,刘芷月真要陷入绝境黑化了,只怕还会找她和谢俭的麻烦。
就像你看到家里地上有一地的碎玻璃,但当时实在懒得动,打算睡一觉再来收拾,却不想醒来时忘了这件事,一个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玻璃碎,伤到了脚。
如果当时回家时勤快一点收拾掉了,哪还有这样的祸事。
成就别人,或许最终成就的会是自已。
“人都有迷茫和无助的时候。”这点,沈姮是有些共情的,她心性开朗,遇到挫折和困难会迎面解决,但困难依然不少,脆弱的时候很希望有人能帮一把:“我们活在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可以后退的路,所以走的每一步,都要我们自已想清楚。嫡姑娘,放下前尘过往吧。”
放下那些伤害,仇恨吧。放过沈家,放过谢俭,也放过她自已。
都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困在局中的人,是无法清楚地去看待事情的,若这个时候有局外人能拉一把,劝一劝,哪怕局外人什么都不清楚,仍是能避免很多的遗憾。
站在外人的角度和局中人的角度有很大的不同。
第139章 胜在想得开
刘芷月望进沈姮眼中的善意和温暖,从小到大,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半晌,点点头:“好,放下前尘过往。”
前面已经无路可走,再这样下去,只有一死。不,她不要死,或许眼前的自已,是沈姮,沈姮说得对,放下是她唯一地出路了。
俩人这边说着话,院子的偏厅里,宁王妃却是拧紧了眉听着婢女所说。
“你是说沈娘子在劝着姑娘?”宁王妃有些不相信。
“是。奴婢不敢站得太近,但沈娘子说的那些话,像是在安慰着姑娘,还说什么活在世上,没有那么多后路可以退,每走一步,我们都要自已想清楚。”婢子禀道。
“姑娘没有生气?”
“姑娘在哭,没有生气。而且那沈娘子还说了她自已小时候一些不幸的事,姑娘听了后哭得挺伤心的,看起来挺同情沈娘子。”
“什么?”宁王妃完全不明白女儿到底在想什么,她不是极为厌恶那沈娘子吗?吃了谢家这么大的亏,她竟然还同情那个妇人?
此时,一旁的老嬷嬷道:“王妃,是不是咱们之前对沈娘子有什么误会呀?”
“误会?白纸黑字红印,能有什么误会?”宁王妃气道。
“可冯嬷嬷对这沈娘子也是称赞有加的。”毕竟收了冯嬷嬷一些好处,必要时,还是要帮着沈娘子一些的。
想到冯嬷嬷的那些称赞,宁王妃若有所思,作为教养嬷嬷,看人的眼光要求是极高的。
此时,又有一名婢女来禀:“王妃,姑娘让沈娘子坐了下来。”
“说了什么?”
“奴婢听不清楚,但姑娘不哭了。”
宁王妃在后宅浸染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女儿这事是真的弄不明白了,若女儿喜欢的是那穷举人,沈氏便是眼中钉,就算不喜欢,发生了这样的事,也必然会恨的除之而后快。
为了女儿,她都不怕得罪那王内侍。这又是什么情况?
“王妃,不管如何。”老嬷嬷又在一旁说:“总归是好事。”
“王妃。”方才那婢女又匆匆跑了进来,施了一礼说:“姑娘传膳了。”
“快,快把姑娘最喜欢的菜都端过去。”宁王妃腾的站起来,高兴地说。
“是。”
“姑娘总算肯吃饭了,”老嬷嬷也是松了日气:“王妃,王爷若再问起,可算是有交代了。”
“是啊。”连着来一直都瞒着王爷,又打死了这么多人,宁王妃真怕是要瞒不住了。
另一边,沈姮看着安静用膳的刘芷月,用餐举止在她看来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但那股子从小养尊处优的贵气,却没有体现出来。
瞧瞧那宁王妃,浑身散发着的主母威严,举手投足那股子恰到好处的风范,这样的主母教出来的女儿,绝不是像刘芷月此刻的模样的。
记忆归记忆,可毕竟只是记忆,此刻主导的还是真正的沈姮。
很多事还是需要好好琢磨的。
沈姮起身施了一礼:“时候不早,妇人该告退了。”
“沈娘子。”
沈姮温和地看着她。
“你会不会也有想不通的时候?”刘芷月问出心里的疑惑,眼前的这个人,像是没有烦心事似的,总是这般的平和。
沈姮失笑:“我生来平凡普通,从小到大,遇到的挫折,困难也多。想不通的事自然也会有,但胜在想得开。”
“胜在想得开?”
沈姮点点头:“遇事多了,也就知道我们活着没必要因为一次的失意而徘徊不前,生活总要继续,别往后看,而是朝前走,把日子过得更好。”
不懂或是没有前进动力的人,会视这些话为鸡汤,因为往前一小步,他们都会觉得累,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安逸。
这话是她得出的人生感悟。她相信刘芷月能懂,因为她遭遇过了,而且在困境中。
就在沈姮带着铺子里的伙计从角门走出宁王府时,宁王妃出现在了刘芷月面前。
“母亲。”刘芷月起身施礼,在宁王妃抱住她时,身子下意识的僵了僵。想到沈姮所说的那些话,也知道宁王妃是她走出第一步的关键,心里的抗拒似乎少了一些。
以前,她一直把自已和原主分的极清,宁王妃宠爱的人压根就不是她。
沈姮说得对,活在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可以后退的路,命由已造。
这会的街上。
路过一家酒铺时,闻到了酒糟的味道,沈姮瞬间想到了糟鸡肉,酒糟配着三黄鸡,嘿嘿嘿,进去买了一斤酒糟。
晚上谢俭回来时,便见着大嫂用粗纱袋裹着酒糟,阿姮则在给煮熟的鸡抹盐。
“大嫂,你说真的?牛羊猪还会吃酒糟?”沈姮一脸好奇。
“可喜欢吃了。我以前就常去买些酒糟来给它们吃,便宜啊。”夏氏将鸡肉和糟都放进瓮里,给摁实了。
“那它们不会醉啊?”
夏氏笑出声来:“哪能直接吃啊。要晾晒过混着干草,最好盖着稻草再给闷个几天给它们吃。直接吃了会吃死的。”
看着灶房里聊得开心的俩人,谢俭嘴角也微微勾起,抬起进了灶房:“大嫂,阿姮。”
和每一晚一样,只要谢俭在家,烧水拎桶这种事都由他给干了。
夏天是洗脚,冬天是泡脚。
谢俭翻书页时,看了沈姮一眼,阿姮若遇到高兴的事,能泡上一两盏茶的时间,若有烦心事,也就半盏茶的时间而已。
“今天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沈姮擦干脚,将汗布给挂到一旁,便开心地上床了,被褥里放了两个烫婆子,她给移了个位置便钻了进去,上半身扑在软绵绵的被褥上看着他:“我今天去宁王府了。”
谢俭脸色一变,起身坐到床沿:“他们欺负你了?”
“没有。”沈姮把刘芷月被吓坏的事说了说,还说了自已不再怪她:“如今把事情都说开,相信嫡姑娘不会再追究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如此害你,你反倒去宽慰她?倒是真想的开。”谢俭冷笑一声。
沈姮眨眨眼,躺进了温暖的被窝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看着他:“你这般对我,我不也想开了。”
谢俭瞬间黑了脸。
“你那会儿还掐我脖子呢。”说起这事,沈姮还觉得脖子难过,那会真是惊心动魄。
第140章 有这个能力去消化这种事
“我那时,并非真的想掐你。”他只是想吓一吓她,却没控制好力道,连他自已也不知道手劲这么的大,谢俭一脸的悔恨。
“都过去了。”瞧,她现在都能自已说出来了。
是啊,都过去了,只每每想起,谢俭这心里就会内疚,很想告诉她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只是这样的话已经说过好几次。
只能在心里一再告诫自已绝不能再犯当初的错,谢俭道:“阿姮,有些人面对别人的宽容和善良,不见得会领情,反而会变本加厉。你要有戒备心。”
除了家里人,他不信任何人。
“我知道。”作为一个工作过的社会青年,沈姮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过分善良是一种傻:“我会选择原谅,或者说我想得开,不是因为能受委屈或是真那么的大度,我认为有些伤害,是可以原谅的。”
她知道人心多变险恶,但也看到很多大善之人。她就普通得多了,只能说作为一个混过社会的年轻人,她还是有这个能力去消化这种事的。
有些伤害,是可以原谅的?谢俭看着沈姮温和清澈的目光。
“很多事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能明白别人的难处。”谢家的一切她看在眼里,谢俭的选择,她可能无法认同,可人走到了绝路,能怎么办?刘芷月的事也一样,她不认同小姑娘的做法,只她做出这样的事,也是因为有那样不幸的根源。
也幸好,事情的发展没有到最坏,要不然,她也没法做到大度和良善。
谢俭原本心里温暖和动容,一想到阿姮也是这么去明白别人的,心里就有几分不乐意,阿姮只要对他好就行。
“就让那些折腾到我这里为止吧。”伤害到她这里为止,若她受一点委屈,能让刘芷月走出来,也让自已的生活得到平静,那她来做那个不计较的人。
没完没了,只会害人害已。
谢俭握紧了拳头,为什么是阿姮来看淡这件事,凭什么要阿姮来明白别人的难处,这样的委屈凭什么要阿姮来承受。
见谢俭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沈姮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温声道:“阿俭,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以后我的生意也想像孟家一样,开遍整个大丛,一年有几个月去做自已想做的事,每天都活得开开心心的。”
“你一定能做到。”他会帮着她。
沈姮笑笑:“所以,去纠缠这些恩怨做什么呢?”过日子要花很多的精力,放在这种算计来算计去的怨恨上,不值当的。
一味的沉沦,还不如拿出勇气,用这点时间去努力把生活过的更好。
美好的以后?谢俭看着眼前这张对以后充满了期待的面庞,想到自已最近所做的事,父亲的冤未申,兄长也没有相认,他在算计中沉沦,他的以后会美好吗?
不管他以后好不好,大嫂,旻儿,阿姮的以后一定要美好才行。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既往。
转眼便是一月,哪想这一月还没过几天,大雪就倾压,连着两日,瞬间天地洁白,夜晚亮如白昼。
中午时分,沈姮正打算回家,铺子的伙计就跑进来道:“你们知道吗?定国大街的广聚楼被抄了。”
定国大街是皇都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广聚楼在这里也是数一数二的酒楼,听说吃上一顿饭最便宜的起码也要几十两银子。
沈姮先前就想着等大发了肯定要去壕一顿的,没想到还没等她壕,人家倒闭了。
“这么冷的天,也没啥生意,咱们去看看热闹吧。”一伙计提议。
“走。”沈姮立马符合,市井气息瞬间上升,这种现场可比短刷视频来的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