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明对许骋不抱有太大希望,前儿那个苏贞怡不就被宋绩识破了吗?
苏贞怡本不用死,只要听从海冰的话,折返回去继续诱惑宋绩就行。
但苏贞怡不愿,像是被宋绩施了法术。
海冰拧不过她,终让底下人动手杀之。
待搜检她身体时,只发现有十两碎银子。
海冰耻笑很久,认识几天的男人,给她十两碎银,就把她彻底收买。
海冰这边给了她几十倍的报酬,她却无动于衷,真是个傻子。
眼前这个许骋是个没骨气的,经历绑架许纭一事后,他们也不想再擅闯佛门重地。
许纭是一心向佛,又有如宁公主和玄闵大师从中作保,这才把目光转到许骋身上。
雷明瞧他拾掇得比之前整洁,冷笑道:“到底被送到鱼塘这边来。”
“长姐连二门都没让我迈进去,她跟那个太监在一起学得精明死了。”许骋窝窝囊囊地吐槽。
“那咱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谈。”雷明打算将人撵走,好回到赵烨那边交差。
许骋忙不迭地赔笑,“宅子里的事我不知道,但我晓得我长姐和那个康王殿下关系不一般。”
许骋还记得许宛被诬陷杀害钱小鱼入狱后,康王殿下主动跑到他们家,为许宛忙前忙后。
他绞尽脑汁想到这一点,觉得这是条有价值的消息。
雷明轻蔑嗤笑,赵烁对许宛那点心思,他们翼王殿下早已洞晓,还用得着许骋告诉?
“你还有别的事要回报吗?”雷明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许骋瞪圆眼睛,“我刚刚说得还不够?他们俩绝对有首尾。”
雷明让人把许骋撵出镜湖山庄,当初找回许骋真是个错误。
避在暗处的海冰走出来,“没有用的话,就杀了吧。”
“咱们在鱼塘动手?”雷明躬身请示。
“可以,我真怀疑许骋是不是许家亲生的?许宛对他怎么这么狠心?”海冰感到疑惑。
雷明附和感慨:“许家的事本身就有问题,许汝徽和夫人相差几月先后离世,二女儿出家,小儿子发疯。”
“也是许汝徽造孽,哪家正常父母能把亲闺女送给太监当玩物。”
“这个许宛不简单,如此绝境还能逆转逢春。”
“海先生,雷先生!”底下人匆匆来报。
海冰厌嫌地斜他一眼,“大晚上的慌什么慌?”
“不好了,咱们在南面的那个小银库被盗了!”底下人呼哧带喘地通禀。
海冰大惊失色,雷明结结巴巴质问:“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一直有人把守吗?”
“饭菜被人吓了药,看守扈从全被迷倒,银库金银不翼而飞。”
“事情过去多久了?”
“总有一二个时辰。”
海冰和雷明兜起各自袍服,慌里慌张赶赴现场。
“那么多金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人搬运走?”海冰脸都绿了,教他如何向主子交代。
雷明都有想死的心,“没有一个清醒的人?谁都没发现一点端倪?周围有没有目击者?”
这地方偏僻,平素又不许生人靠近。
搬运这么多金银,准能留下车辙印。
可众人绕着银库沿途查找,却一点痕迹都没发现。
海冰和雷明看对方如照镜子一般,皆是一个脑袋四个大。
丢些金银是小,被外人知晓赵烨贪墨是大。
“海先生,咱们还是回去请示王爷吧。”雷明恐耽误时间,赵烨还得怪罪下来。
海冰没得法子,跟雷明二人大半夜去敲翼王府的大门。
与此同时,左珩已带领众兄弟满载而归。
校事厂今晚出动近半人员,金银箱子装上车在前面走,后面便有人毁掉车辙印。
不仅如此,大家还各种绕行,打乱轨迹,最终的停放地点不是校事厂,而是命人分散带走藏匿好,待风声过去再慢慢搬运回校事厂。
是沈放偷偷潜入进去,向井里投了药,这才让众兄弟顺利得手。
余嵘等人不停地磋磨沈放这小子,这次他算立了大功。
姚宗安关上后室房门,“厂公,你怎么打算?”
“明日进宫向万岁如实禀明。”左珩没想吞下这笔钱。
“能不能给兄弟们留点?谁也不知具体数额。”姚宗安想替大家谋些利,毕竟都是在刀尖上舔血。
“敢不敢跟我打个赌?”左珩哪能不知姚宗安的心思。
“打什么赌?”
“这笔钱万岁会全部拨给校事厂。”
姚宗安讶然不已,“厂公,你说的是真的?”
“我只是猜测,校事厂如此卖命,陛下看在眼里。”
这笔钱对他们来说很巨大,对天起帝来说却不算什么。
赵烨也不会心疼这些钱,他只会担心劫持这些钱的人,是不是掌握了他贪墨的证据。
左珩次日进宫,天空正飘起小雨,恰赶上邓金言陪着天起帝下朝回来。
天起帝面色不悦,邓金言一个劲儿给左珩递眼神。
左珩恭敬跟随,却听天起帝问道:“察州魏红年几日前就已入京,校事厂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回万岁的话,奴婢早已知道。”左珩躬身回话。
天起帝龙颜大怒,“你知道不告诉寡,寡养你们这些饭桶有何用?”
还没迈进宝相殿的大门,天起帝就在殿外发起脾气。
所有人吓得都跪地磕头,独左珩一人不卑不亢地凝望天起帝。
天起帝审视他片刻,迈进宝相殿中,邓金言等人不敢再进去伺候,把这个活交给了左珩。
邓金言替左珩捏把汗,不知厂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焦急等待,一转身,只见魏红年已候在宝相殿台阶下。
邓金言看了看这位魏大人,走上前低声道:“大人,您来得不是时候。”
魏红年用官服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老臣等着便是。”
听左珩汇报完整个过程,天起帝舒坦一笑,“左珩啊,还是你办事令孤放心。”
“那笔银子现下不好往外拿,万岁您看……”
“不必再搬来搬去,就用作你们校事厂的经费吧。”天起帝爽快应允,横竖这都是赵烨贪墨的不义之财。
左珩躬身领命,“多谢万岁恩典,那察州的事……”
“让王征公事公办。”
左珩瞬间领悟天起帝的意图,不让魏红年吃些苦头,察州的事绝办不成。
察州百姓无错,是魏红年的投名状递错了人,好在他的初衷是为国为民。
第168回 胶着地等待
左珩自宝相殿走出来,正面迎上魏红年的目光。
左珩代表天起帝拒绝了魏红年的求见,让他暂先退出皇宫。
魏红年不甘心地回望宝相殿,走一步退三步,实在不知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左珩则没有回司礼监,把宫中事宜交给邓金言,又快速去往宫外。
魏红年年岁偏大,腿脚不如左珩轻便,但看到左珩出现在自己前面,又想追赶过去问个究竟。
左珩明知魏红年的意图,还是未有停留,因为现下他赶着去见一位更重要的人。
六部之中,属户部衙署人员最多,管理事务最复杂。
左珩来见王征,竟扑了个空,王征早被赵烁请走。
关于察州的事情,左珩差人告诉赵烁,赵烁在第一时间就转述给王征。
可魏红年贿赂翼王冰敬的举动,王征和赵烁是今天才有所耳闻。
师徒二人来至一片庄稼地,这里算是赵烁拥有的私人田产。
田地里有农民在劳作,庄稼长势也很好,想来今年会是个丰收年。
“老师,您在我这里看到的,或许只是假象。”
赵烁本想请王征回府中一聚,知道老师因为察州的事很烦心。
王征却执意要在民间走一走,想看看真实百姓的农耕状态。
来自家田地里比较方便,赵烁就把王征带了过来。
和老师散步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里根本看不见人间疾苦。
“皇亲国戚的田产不用赋税,殿下厚待这些佃农,他们的日子过得算比较好。”
王征也知道来错地方,身处丰都,位居高位,想问题时难免狭隘。
“对面那片不是咱们府的。”身后侍从向主子解释,“好像是左老公公留下的田产。”
王征闻言往对面走去,赵烁紧随其后,“左家的地倒是要赋税,不过也很低。”
“这块地荒废好几年,貌似被左老公公遗忘了。”侍从跟在身侧解释,“底下人说前段时间才开始开垦种植。”
“估计是许宛盘查时发现疏漏,左家的事现在全靠她在打理。”赵烁自然而然地提及许宛,没在老师面前有所伪装。
王征负手望向那一望无际的田地,“倒有些当家夫人的范儿。”
“被王尚书这样夸奖,我今天晚上得高兴的睡不着觉呢。”
许宛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王征和赵烁同时回首,只见她提着襦裙款款走近。
许宛身后跟着四五个妇人,有的拿笔记录,有的则指挥男丁做这做那。
她敛衽下拜,朝他二人福了福,“见过康王殿下,见过王大人。”
“你是知道我们的行踪,故意赶过来的吧?”赵烁没头没脑地笑道。
他满眼冒着亮亮的星光,连身侧的王征都能看出他的心思,坊间那些传言,不得不教人相信。
“天地良心,这片地我是头一次过来。”
许宛在此遇见他们,纯属意外。
袁媳妇儿鲍嬷嬷等人,非拉着她一道而来,怕她当太久甩手掌柜,对自家家产都陌生了。
许宛索性叫上许鹃,让她跟随好好学习一番。
他们一行人目标这么大,遇见王爷大臣不过来行礼,也不符合规矩。
且不是与赵烁单独相见,有王征这么一位权臣在场,应该不能再惹人话柄了吧?
“许姑娘是过来盘查?”王征微笑问道,“让底下人来做就好了嘛。”
“总不过来,担心底下人以为没人管。”
“鱼塘那边怎么样?听说弄得有声有色。”
“青虾和螃蟹近来卖得不错。”许宛规矩回话,“我让他们今晚给您送过去一些新鲜的。”
“不必,不必。”王征赶紧拒绝。
许宛眨了眨那双水盈盈的眸子,“送大人一筐虾蟹不算贿赂吧?”
赵烁连忙抢话:“当然不算,你尽管让人送,我今晚去老师家里用晚膳。”
王征睃一眼赵烁,才觉得这个学生成熟一些,见到许宛瞬间原形毕露。
“您二位怎么也来田间?”许宛明知故问,猜到王征是为察州的事发愁。
王征负手望天,幽幽道:“左宅一年要交多少赋税?”
王征随口一问,不料许宛张口就来,一五一十向王征解析一遍。
王征扭回头,饶有兴味地道:“你记得这样清楚,该不会是糊弄老夫呢吧?”
“您若不信,去丰天府翻翻收税的底子。”许宛胸有成竹,“不过我说的这些是去年的,今年加上左老公公那边,秋收够我忙乎一阵。”
“许姑娘听说察州税收的事了吗?”王征想听听一介妇人之见。
“这两日丰都上下都在讨论这件事,小女也略有耳闻。”许宛瞄一眼赵烁,“丰都繁荣是大渊之首,我依附厂公大人过得较为富足,哪里能知察州百姓的疾苦?”
“魏大人只是想替百姓们讨个说法。”许宛继续说道,“魏大人初衷是好的。”
“所以许姑娘觉得户部应该把这件事追根溯源查到底?好给朝廷和察州百姓一个交代?”
“若王大人心里已这么决定,怎么会和殿下出来散心,又怎么会问我这个妇人的一面之词?”
赵烁打断他们二人,“牵扯人员太多,没法子一棒子打死?何况这件事的负面影响太大,难道真让朝廷承认做错了吗?”
王征和许宛同时望向赵烁,赵烁在大理寺没白待,终于知道分析朝堂局势。
王征亦比原来圆滑许多,换成曾经的他,势必要帮魏红年讨回公道。
可他现在是内阁首辅,知道凡事得从大局出发,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看得还少吗?
就在此时,但见左珩纵马追赶过来。
壮马在远处便停下,担心踏毁庄稼。
许宛见他身后只跟着一人,正是那个沈放。
“厂公大人。”王征离得老远就拱手笑道。
左珩也躬身还礼,“王尚书让咱家好找。”
“哟,原是为找我而来。”王征难得开句玩笑,“老夫以为厂公是来寻许姑娘。”
左珩宠溺地瞅了瞅许宛,“她一天天到处乱跑,从不让我省心。”
“你找我老师干什么?”赵烁有种直觉,左珩又来使坏水,说不定就是让王征对付魏红年。
“当然是为了察州的事,王尚书,咱们借一步聊聊?”
第169回 不完美方案
这晚左珩和许宛都被请进王征府邸,赵烁也一道跟随。
许宛差人早早送来两筐虾蟹,赵烁也命人回府拿来几坛陈年佳酿。
王征府邸清贫如洗,老妻身旁只有一个老嬷嬷伺候。
做这顿晚膳,这位尚书太太都要亲自下厨。
夫妻俩膝下只有两个女儿,都早早嫁了人。
听说女婿皆为一般家世,全在外埠做官,借不上王征半点光。
换作旁人,父亲为六部尚书之一,又高居内阁首辅,还是亲王的老师,女儿女婿指不定要飞黄腾达到什么份上。
可惜他是王征,清廉半世,最后还是靠学会变通才走到今天这步。
王征心里很矛盾,魏红年比他年纪还大,还如曾经的他一样认死理。
魏红年错了吗?他也是一心为民的好官。
王征很想帮他,关键是帮了他以后,这么大一堆烂摊子要怎么收?
左珩先把天起帝的话带到,让王征公事公办。
王征很快就领悟到天起帝的意图,“还是得让魏红年吃点苦头。”
“是因为他一来丰都就贿赂六哥了吗?”赵烁找到关键点,“这笔钱要是给我就好了。”
天起帝痛恨不忠,这么巴结翼王,天起帝怎么能够没有猜忌?
赵烁所言极是,若是把钱送到康王府,魏红年的事会事倍功半。
但丰都上下都知道,康王殿下不问朝政,就更别说收冰敬,赵烁与这些肮脏的事没有半点瓜葛。
“即便不给我,也该给老师。”赵烁苦闷地喝口酒,“老师会把魏红年和他的臭钱一起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