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良缘——郁雨竹【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18 17:20:10

  顾君若走到他身边,闻言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想着回京呢?”
  韩牧:“我倒是想回,但我回得去吗?”
  他道:“而且临阵脱逃非我韩家人所为,我既然当了他们的县令……”
  他顿了顿后道:“最起码在下任县令到前,我不能丢下他们离开。”
  顾君若才升起的赞赏瞬间消了一半,“下任县令到前?”
  “对啊,”韩牧理所当然的道:“你看看义县都成什么样了,百姓都打家劫舍了,你觉得我能当好他们的县令吗?”
  不等顾君若说话,韩牧直接回答道:“那当然是不能的。”
  顾君若噎住。
  “哪怕罚我去屯兵呢,也比给人当县令的强,我就不是治理地方的材料,”韩牧道:“等进了县城我就上书,让朝廷另外派一个县令过来,我
  
  还是别祸祸他们了。”
  顾君若慢悠悠的道:“你是犯错才来的义县,你觉得陛下会答应,江家会答应?”
  “可我做不好一个县令啊。”韩牧很有自知之明。
  “他们要的就是你做不好,”顾君若道:“你做不好了,他们才有借口处理你。”
  “因为江怀的那条腿,你已经被从京城罚到义县,再做不好,别说屯兵,只怕连官身也没有了。”
  韩牧道:“没有就没有,我还不想当官呢。”
  顾君若:“还会连累公爹和大哥,这也不要紧吗?”
  韩牧皱眉,“江怀的一条腿这么金贵?不就是骨折吗,只怕过不了两月就能活蹦乱跳了。”
  顾君若淡然的道:“谁的孩子谁心疼,显然永平侯很心疼他这儿子。”
  韩牧气得原地转圈圈,最后在顾君若面前站定,指着她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做好义县县令,”顾君若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道:“立功,光明正大的回京去,这样不仅打了他们的脸,也给我们韩家长脸。”
  韩牧奇异的看了她一眼,“你高热了吧?你看我像是能做好一县县令的人吗?”
  他自我认识很清楚,“本来呢,义县要是一般的县城,偏僻点儿就偏僻点儿,我按部就班,循例而为倒也能做好一个县令,但现在这里连粮食都没有,我们出来时带的钱也不多,我当县令,别说养活这么多百姓,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顾君若,“我帮你。”
  韩牧惊讶的看着她。
  顾君若沉静的看着他,“怎么,不信我?”
  “倒也不是,京城第一才女,好歹也是有些才华的,但杀鸡焉用牛刀?”韩牧其实一直想和她认真的谈一谈,只是没机会,今日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他干脆开诚布公的问,“你还真打算嫁给我,一辈子与我在一起?”
  顾君若,“不是你家上门提亲求娶我的吗?”
  韩牧脸色薄红,有些扭捏道:“是,但当时我也没想到你能答应啊,我以为……”你是看
  
  不起我的。
  而且他还是和江怀前后脚去提亲的,那江怀素有才子之名,他以为顾君若怎么也会选择江怀,而不是他。
  顾君若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移话题道:“所以你要不要光明正大的回京城去?”
  她道:“管理好义县,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升迁回京是最好的方法,当然,你想临阵脱逃,上书言明自己的无能之举也可以,只是这样一来,我们韩家的面子以后就要被人踩在地上了,公爹和大哥以后出门见同僚都要没脸。”
  “行行行,你别激我了,”韩牧蹲在地上思考了好一会儿,抬头望她,“你真有本事将义县管好?”
  他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们可以缓缓进城,这就写信回京,让陛下另外再派一个县令来,然后我任打任罚。”
  韩牧琢磨了一下后道:“其实这样不是更好吗,打罚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你可以回京去继续做自己的千金大小姐……”
  “你受打罚就无所谓吗?”见韩牧惊讶的看着她,顾君若一顿,面色又冷了下来,一脸沉静的道:“夫妻一体,现在外人眼里,我们就是夫妻,你若受辱,那就是我受辱。”
  她道:“我虽然也没有管理县务的经验,但祖父在世时,我常给他念公文,看过他处理各地上来的折子,勉强还懂些。而且谁又是天生就会的?到了县衙,重头开始学就是了。”
  韩牧定定的看着她,半晌,他捏了捏拳头道:“好,我们干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树底下又依偎在一起的祖孙俩,皱眉,“那现在怎么办?把他们也关到牢里去?”
  顾君若道:“现在先去和他们探一探义县的事,别让他们知道你是县令,我们心中有数后才好定下面该做的事。”
  韩牧嘀咕,“还有什么可问的?不就是没粮食,没钱,百姓们饿肚子吗?再问还能问出话来?”
  顾君若看了他一眼,转身就朝老人走去,她摸出了一个馒头,一分为二,给他们祖孙两个一人半个,蹲在边上和他说话,“之前忙乱,倒忘了问了,老丈尊姓大名?”
第四章 不当人子
  “不敢当,不敢当,”老人捏紧了手中的半个馒头,躬身答道:“小老儿姓孙,年纪大了,大家都叫我老孙头。”
  顾君若看了狗蛋一眼,问道:“只有这一个孙子?”
  一旁的三宝接过馒头就往嘴里塞,认真的吃起来,但他还是听到了顾君若的话,嚼着馒头含糊的道:“我还有哥哥和姐姐,不过他们都死了。”
  走上前来的韩牧闻言一顿,默默地蹲在了一旁。
  老孙头抹着眼泪道:“年景不好啊。”
  然后韩牧就蹲在一旁听顾君若和他说起村庄,说起年景来,知道了他一家都住在孙家庄,一整个村庄九成是姓孙的,剩下的一成不是姓何就是姓张,都是前面几十年逃难过来落户的。
  他们村一共有六十八户,算是大村,这一次水患来得又急又大,房屋一下就被冲垮了,当下就被水冲走了不少人。
  村子里剩下的人在洪水退去后回村整理东西,发现粮食不是被冲走,就是泡得发芽了。
  农田被冲毁,这一年都要没收成了,大家没办法,只是往县城里逃命,或者直接离开义县,往北去求生。
  和孙家庄一样情况的村庄不少,这会儿留在村里的人十户都没有一户。
  孙家庄里就只留了他们这三户,偏先前死的死,逃的逃,三户人口也不多。
  陈璜豪横,带着那个叫田丰的闯进村里来,先是把他们仅剩下的一点东西都抢了吃光,然后就拿刀逼着他们一起出来抢劫。
  其实也不用他狠逼,老孙头他们三家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出来抢别人,自己也要饿死了。
  所以他们算得上半推半就的跟着陈璜一起出来。
  顾君若还问了县城里的情况,还有水灾过后县衙的处置措施。
  于是他们知道了县城里比较有钱的两户人家,岳家和曾家,一直在赈济灾民。
  韩牧就问,“既然开了粥棚,那你们怎么不去吃,反而来路上抢人?”
  老孙头道:“去了,怎么没去?只是在县城里等着吃粥的人太多了,那粥水有限,我们排了三天都没轮上,抢也抢不过,打又没力气,最后只能走了。”
  
  他道:“继续留在县城里怕是要饿死,出来,就是找不到粮食,啃些树皮和泥土,好歹能多活几天。”
  韩牧:“是抢吧?”
  老孙头羞愧的低下头去。
  顾君若瞥了韩牧一眼,和老孙头道:“今晚先如此吧,明日你们随我们回县城,怎么判,自有律法来定。”
  老孙头忙问,“坐牢有饭吃吗?”
  要是有,他们不介意坐牢的。
  韩牧:“……你们是罪人,知道什么是罪人吗?你不想着将功赎罪,竟想着吃我的白饭……”
  老孙头一头雾水,他怎么就吃这位郎君的白饭了?
  顾君若伸手把他拉走,“行了,他们这会儿饿着肚子,你与他们说这些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虽说我不喜读书,但我也知道,县令的职责之一便是教化治下百姓,我刚就在履行县令的职责,在教化他。”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他们现在无衣无食,你的教化于他们来说还没有一粒米来得贵重,此时拿礼来教化他们,不仅达不到目的,还显得礼节和律法轻贱,”顾君若道:“不如什么都不说,待解决了他们之困,到时候再教化。”
  韩牧摸了摸下巴,“解决他们的困境不难啊,虽说我现在钱不是很多,但养几个人还是能做到的。”
  顾君若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韩牧就扭头看了一眼那些劫匪,冷哼了一声。
  虽然他们是很可怜,但也不能抹掉他们曾拿着武器打劫人的事实,而且今天被打劫的要不是他们,而是别人,以陈璜表现出来的凶恶,被劫之人的下场不会很好。
  所以韩牧还是决定把他们关到大牢里去,只放过了老孙头和三宝。
  第二天一早,他们将所有人拉上启程。
  六个劫匪,一个不剩的被捆着手栓在车后,见他们脸色苍白,嘴唇泛白,韩牧到底还是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馒头,让他们吃完了才走。
  孙大光四个捧着咬到最后的一点馒头,眼泪哗哗的流,他们觉得要是牢里有馒头吃,哪怕是下一刻要被砍头,他们也甘
  
  愿了。
  只有陈璜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凶狠的盯着韩牧看,恶意的目光时不时的扫过顾君若。
  韩牧回头看过去,陈璜一触及他的目光就低头垂下眼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韩牧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拉过顾君若,“走,上车。”
  他们夜宿的树林距离县城不是很远了,车后拉着人,也才一个时辰不到就到了。
  小北停下马车,“二郎,我们到了。”
  他一脸震惊的抬头看这破破烂烂的城门,由衷的感叹道:“可真破啊。”
  “有多破?”韩牧刷的一下掀开帘子探头出来看,待看到土黄色的城墙上坑坑洼洼,甚至还长了不少青苔和野草,再一看城门,连个把守的人没有,进出的人也没有,只有门洞里躺着三四个衣衫褴褛的人。
  韩牧:……
  他抖了抖嘴角,“这这这就是我上任的地方?”
  顾君若也伸出脑袋来看,同样震惊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接受了现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百姓都饿得出去打劫了,这样的情况也早有预料。”
  韩牧:“江家欺人太甚!”
  他愤愤道:“报复我就报复我,拿一县百姓的生死来报复我,简直,简直……”
  韩牧词汇量有点儿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骂词。
  顾君若友情提供,“枉为人臣,枉为人子?”
  “对!枉为人臣!”韩牧顿了顿,扭头看她,“枉为人子怎么说?”
  顾君若平淡脸:“不当人子的另一说法。”
  她把脑袋缩回去,整理了一下衣袍,“当官不为民,而为私仇不闻百姓死活,这还是人子吗?”
  “不是,你骂得好!”
  顾君若纠正道:“不,是你骂。”
  “我骂就我骂,我怕他们啊,”韩牧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心痛,感觉到肩膀上的担子无比的沉重,他叹气道:“走吧,进城吧。”
  希望县衙的情况能好点儿。
  坐在车辕上的老孙头抱着三宝瑟瑟发抖,他这会儿也听明白了,这一位抓了他们,又救了他们的贵人,似乎是新来的县太爷。
第五章 义县
  马车进入城门,韩牧和顾君若一左一右的从车窗往外看,整个义县县城只给他们一个感觉。
  死寂!
  道路两边隔一段便躺着三五个人,看见马车进来,有的坐起来眼冒绿光的看着,还有的则是一脸麻木的盯着车看。
  两旁的商铺别说开门,连人声都听不见,似乎整座城都只有街上躺着的这些人而已。
  韩牧越看心越沉,待到了县衙门口,看到坐在县衙门边的瘦弱衙役,他终于忍不住又骂了一句,“他奶奶的江家,下次别让我看到江怀,不然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下车前,韩牧看向顾君若,再次问道:“你果真能治好义县?要是不行,我们趁早上书,请陛下再派一个能臣来,义县这样,拖得越久,死的人越多。”
  顾君若:“义县已经如此,更坏也不是你的责任,但若是做好了,那你就是力挽狂澜,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功绩,你不心动吗?”
  韩牧脸色一沉,“拿这全县百姓的性命来做赌吗?顾君若,你太看得起我了。”
  顾君若却微微一笑道:“不,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她的目光越过他看向车外的县衙大门,虽冷淡却坚定的道:“放心吧,若是连你都治不好义县,那再来的县令也治不好,于这里的百姓而言,你是最好的选择。”
  说罢,越过他下车。
  韩牧呆了呆,忍不住嘀咕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厉害?我不就是个纨绔吗?”
  衙役看到有车在县衙门口停住,便懒洋洋的往下看了一眼,看到他们身后拉了一串的人,车上还撂着一些锄头、木棍之类的。
  只一眼他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一定是饿狠的灾民出去打劫,结果遇到了硬茬,这是报官来了。
  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也就懒得起身,冲他们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道:“去去去,县令不在,诸事不理,有事以后再来。”
  韩牧的脚步就一顿,感觉脚又痒了,“县令不在,县衙就不理事了?你们县尉和主簿呢?”
  衙役瞥了他一眼道:“告
  
  假了。”
  韩牧:“县城都成这样了,他们还请假?”
  顾君若已经从小婵手中接过一个包袱,直接问衙役:“现在县衙里是谁主事?”
  衙役往后一靠,摊开脚无赖的道:“没有!都说了让你们走,县衙暂时不理事,你们听不懂人话是吗?”
  韩牧见他对顾君若这样无礼,脸上一怒,也见不得他这样懒散,上前就要踢他起来回话,顾君若一手拉住他,一手冲衙役扬了扬手中的包袱,沉静的道:“这是新上任的县令,既然这县衙里没有主事的人,那就让人去把主簿和县尉都请回来。”
  衙役一愣,看了一眼顾君若手中的包袱,虽然包袱没打开,但他也不觉得有人敢冒充县令,他忙爬起来,弓着腰道歉,“小的该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县太爷来了,您几位里面请,小的这就让人去请主簿和县尉。”
  衙役弓着腰请他们入内。
  韩牧便往县衙里去,路过他时哼了一声。
  顾君若拿着小包袱走在他的身侧,身后的小北和小婵跟上,路过衙役时都跟着韩牧一起哼哼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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