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救
乔茉泪眼朦胧，这会儿哭的无比可怜，再无先前阻拦桑枝去路时的肆意明媚。
她自小同父亲相依为命，若是父亲今日出了事儿，她在这个世上再无其他亲人。
乔茉不敢胡思乱想，扯着江肆的衣角断断续续的哽咽着，“阿肆，我害怕。”
事发突然，她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意外发生，若是有个闪失，她真的再无亲人。
当然，江肆无比清楚乔茉家里的真实情况。
她出身于单亲家庭，母亲年轻时嫌弃家里太穷见不得后半生的希望，早早的卷钱跑路，将年幼的她抛给乔父相依为命。
父女二人的生活很辛苦，乔父的身体又不算好，早些年查出来脑袋里长了东西，跟个药罐子似的，老婆这才受不了的跑掉。
乔父也没什么办法，他没什么文化，光鲜亮丽的职业做不来，想要做个小本生意又没本钱。
无奈之下，乔父为了维持家中生计只能奔波于苦力从而赚钱养家，以至于这些年来省吃俭用的供着乔茉去上学读书，对自己不曾有半分闲钱的去医院看看病。
日子久了，他这具饱受风霜摧残的身体早就挨不住病痛的折磨，身子骨早被日以继夜的毛病给拖垮了。
直至这一刻，乔父病症急转直下，人被送进去抢救，时间流逝，生死未卜。
江肆无比清楚乔茉家的真实情况，几经接触，也知道乔父这些年过的有多不容易。
大抵是被乔茉哭的一颗心都软了
，江肆不忍乔茉这般可怜，将她朝怀中揽了揽。
“放心吧。”
江肆一手抚摸着乔茉的头，嘴上不忘轻声安抚着，“你爸爸吉人自有天相，他是个好人，一定会逢凶化吉平安无事的。”
乔茉心下一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拉扯着江肆的胳膊，“真的吗？”
江肆“嗯”了一声，无比耐心的哄着，“真的。”
对他而言，乔父确实是个质朴至善的好人，早年若不是有乔父的出手相助，他也活不到现在。
江肆自小记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乔父对他有救命的恩情，乔家如今有难，他不可能放任乔家父女二人的未来坐视不管。
只是乔父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过于突然的令人有些措手不及，但好在医院第一时间内留有补救手段，这才令昏迷的乔父缓了口气从而被推上了手术台。
说到底，乔父的病情是日积月累下的产物，他的身体机能早已跟不上救治的速度。
江肆不是没有想过将乔父送往国外救治疗养，只是可惜，根据乔父过去的病情检查报告来看，他的身体机能早已无法负担的了这一路上的辗转颠簸。
更何况国外的医疗资源就一定是最好的、最顶尖的吗？
江肆从来不信这个。
他为乔父挑选了江城内最好的市医院，这里是有着顶级医疗资源的地方，各项医护资源足以媲美国外的医疗手段。
江肆甚至是这样想的，若是连市医院都无
法根治、稳定乔父当下的恶化病情，就算是将他送到了国外一样是于事无补。
更何况，这里还有被誉为神外科的两把神刀从而为乔父保驾护航，有秦昭和陈燃在，他相信乔父为人至善，老天爷一定会令他逢凶化吉，平安无事的下的了手术台。
可惜乔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肆见她模样凄惨，他又不擅长讲那些安慰人的话，只能默不作声的将乔茉护在怀中加以安慰。
他心中期盼着乔父能够安然无恙，倘若乔父能够平安无事，他也算是一定程度上报答了乔父的恩情，他能给乔茉一个交代，还给她一个原本安定的家。
手术室门外，乔茉同江肆相依相偎。
走廊的另一端，桑枝安静的看着他们相拥无话。
此情此景，惹得桑枝一时间有些晃神，尘封于心底的记忆竟然被拉的无比悠长。
曾几何时，也在医院的手术室门外，一样的憧憬，几乎像是旧事重来般被复刻。
她也在万般崩溃、几近昏厥的时刻被江肆从地上捞起来，任凭她发疯厮打，江肆拼了命的将她圈在怀中，死也不肯放手。
他将她圈禁在怀中，一遍遍的对她呢喃着，“桑桑，那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你不要责怪自己。”
但事实的最后，当彼此温存不复存在的那一刻，这些原本安抚的温柔也能变成一把要人命的锋利剑刃，自江肆的口中朝她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令她措手不及
，正中靶心，刺的她心间的血肉一片模糊。
桑枝只叹往日之事不可追，如今场景重现，反倒是跌宕起伏的令人有些唏嘘不已。
还是当她置身于相似的场景中，要她亲眼看着江肆将另一个女人如视珍宝的护在怀中，桑枝有些如鲠在喉，心下泛起一片凉意。
曾经宛若海誓山盟般的庇护全然出现在另一个女人身上，这一刻，说不难过才是假的。
桑枝猛然惊醒，原来这些年里江肆待人接物也不全然冷漠。
她曾以为江肆对她差了点耐心，如今看来，江肆只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乔茉。
恍然醒悟的这一刻，桑枝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感觉，又或者她早该料到会撞见这么一天。
是有些不是滋味了点，但人都是会给自己提前做好心里设防，以至于亲眼见到的那一刻，桑枝也不过是稍微难过了一小会儿，也就云淡风轻的视若不见了。
她会来，本就不是为了讨好江肆，她对病人一视同仁，她不放心的是乔父的身体。
又或者，手术持续进行了一下午，她当下心中更加在意的是陈燃和秦昭的状态。
她先前看过乔父的病例记录，深知他大脑中的肿瘤早已压迫神经，已经严重至病变恶化。
又因为乔父的身体机能跟不上医治调整的速度，上手术之前，只能令他各项机能指标达到一定标准才能进行手术。
为的，就是让人能够平安的下的了手术台，不至于在
手术的过程中发生意外。
但想要根治恶变的脑瘤，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别提手术时间被拉扯的越来越长。
桑枝心下不安，缓了下，才若无其事的路过江肆等人，去问护士当下的手术情况。
只一句，那两人才发现她的存在。
第55章 人
桑枝不想引起江肆的注意，还是窝在江肆怀中的乔茉，最先发现了她安静的身影。
大抵是有些哭累了，乔茉浑身软绵绵的没力气，索性一股脑的将头埋在江肆的臂弯上，整个人没骨头似的挂在他的身上。
只听着不远处传来窸窣的声响，乔茉泪眼婆娑的抬了抬眼，就见一身白大褂的桑枝正同医护人员进行交谈。
先前，桑枝正在向同事询问手术室内的救治情况。
见来人是桑枝，护士先是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先前闹了半天的乔茉。
江肆接到消息没赶来之前，乔父突然出事，乔茉孤立无援一直心绪难安，独自一人的她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VIP手术室外冷冷清清，乔茉望着往来进出手术室的医护人员换了一批又一批，她问不出个确切情况，心态在煎熬中彻底崩塌。
乔茉索性直奔手术室却被拦了下来，她纠缠了好半天，一直想要个手术的进程和结果。
有江肆这尊他们得罪不起的大佛在，他们不好直接回绝乔茉的索求，又不能以影响公共场所的名头呵斥乔茉遵守秩序，毕竟VIP的楼层内静谧无他人。
护士没了办法，不能私自向患者泄露术中情况，只能将安抚人心的车轱辘话，对着乔茉不厌其烦的讲了一遍又一遍。
属实是磨人又无奈。
他们身为医护人员，能够理解患者家属在等待的过程中焦虑难安，但乔茉一
直不顾及规则秩序的纠缠问话，他们实在是应付不来也有些吃不消。
小护士叫苦连天，好不容易挨到江肆赶来，这才有人能应付了乔茉的哭闹。
救星一来，他们彻底松了口气，手术室外这才消停了下来。
小护士瞥了眼不远处的乔茉，垮着一张脸对桑枝摇了摇头，“比熬夜班还磨人。”
小护士在面对乔茉时如临大敌，三言两语的，桑枝也将先前场面猜出了个七八分。
桑枝犹豫了下，不想节外生枝惹得乔茉注意，她小声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唯恐乔茉又要小公主脾气发作，小护士悄咪咪的拉着桑枝朝一旁远处避了避。
离得远了，小护士一五一十的告知，“原本手术过程很顺利的，结果患者突发脑出血，陈医生他们眼下还在进行急救。”
闻言，桑枝不免眼皮子一跳，没想到她最早先担心的事情还是无一例外的发生了。
见桑枝沉默，小护士摇了摇头颇有无奈，“只能说患者自身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差了，虚不进补，后期获取的那点营养全都被脑瘤吸取了。”
此言一出，桑枝也明白被病痛折磨许久的乔父，原本身体就过于虚弱，承受不住大力的药物调养也是正常。
加上他脑部的肿瘤早已达到恶化情况，且病症压迫脑神经，总是会承担着脑出血这个风险。
桑枝下意识的看了眼手术室前正亮着的术中红灯，心中无比期盼着手术一
定要万般顺利、平安无事才好。
离开前，小护士不免叹息道，“要我说，这年头啊，有什么别有病，有病就不能硬挺，不然最后钱遭罪、人也遭罪，得不偿失啊。”
小护士早先应付乔茉已经是身心俱疲，此刻颇有感慨，惹得桑枝一时间有些涩然。
确实。
倘若她的母亲早年可以想开一点，肯释怀一些，愿意正视当下的结果的顺遂而然。
不去拖时间，愿意配合治疗，肯将所有的重心和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甚至是愿意多爱自己一点。
哪怕一点，就一点。
桑枝想，她都不会早早的落了个撒手人寰的下场，更不会试图用生命去挽留一个早已变了心的渣男。
但很可惜，人总是在想得通和想不通之间反复徘徊。
就像她的母亲似的，上一秒在病房里言辞凿凿、无比信心的同意上手术台，下一秒拐了个弯的功夫就能变卦似的拔了氧气管光脚往医院外面跑。
每天都闹得鸡飞狗跳的，桑枝至今想不通，她的母亲当初在手术台上到底折腾个什么劲儿。
她全然在母亲的身上见不到一丁点有关于受过高等教育的影子，更无法想象眼前这个疯女人会是个为了崇高信仰、只身前往海外进行医疗援助的医生。
明明会有更好的未来，将自己的后半辈子全然葬送，难道还在妄想负心汉会跑到手术台外跪着等她平安康复吗？
桑枝不懂，变了心的男人就是垃圾
货，将自己置于糟烂的境地，本身就是蠢事一件。
就像她如今这般，面对江肆时万般努力过，可惜不成功，那就该早早的放弃。
哪怕贼心不死，也该识时务的放自己一条生路。
她绝不当她母亲那种为了爱情而葬送自己一辈子的蠢人。
爱情本就不靠谱。
即便人总是在想得通和想不通之间徘徊，但肯愿意为了自己多想想，或许一切都不一样。
桑枝想，她也不会早早的落了个撒手人寰的下场，更不会试图用性命去挽留一个不曾爱她的渣男。
时至今日，站在手术室外，桑枝不免有些唏嘘。
只是比起桑枝当下心中万千思绪，乔茉眼尖的很，暗地里将桑枝同他人交谈时的严肃看在眼里，人也突然紧张起来。
她猛地推开江肆后站起来，不等江肆反应过来，她已经跑到桑枝的面前拦住她。
“桑枝！”
走廊里突然惊起乔茉尖锐的声音，桑枝怔了下忙抬头看去，就见乔茉踉跄的跑来拦住她的去路。
而江肆，紧随其后的忙跟了过来，他眸色深沉的看了眼桑枝，试图拉着乔茉回避。
可乔茉哪儿能坐得住。
她眼圈通红，因为哭得太久声音都有些喑哑，“你告诉我，我爸爸怎么样了，手术都过去五六个小时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结果？”
见她情绪不稳，桑枝拧了下眉头，试图掰开乔茉死死拽着她的手，然而一切未果。
桑枝颇有无奈，示意江肆将乔
茉拽开。
江肆不想在刺激乔茉，神色严肃，语气却是哄着，“你冷静点。”
乔茉不肯松手，左右挣扎着想要讨要个说法，“桑枝，你是医生，你一定知道里面的情况。”
她哀求着，“求求你你告诉我，我爸爸到底怎么样了？”
第56章 突
桑枝被乔茉纠缠性的拉扯着，她试图挣脱，奈何乔茉用尽了力气全然未果。
她心有不耐，秉着对患者家属极大的耐心，缓了口气试图劝阻，“乔小姐，你冷静些，手术还在进行中，你不要着急。”
手术还未结束，她还不能下术后定论，当下稳住患者家属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事。
乔茉这么一闹，大抵是手术室内的医护人员都隔着墙壁被她闹的心烦，惹得手术室内的护士连忙赶了出来，这会儿也没给江肆好脸色看。
护士气急败坏道，“都闹什么闹，这里是医院，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只是瞧着三个人混在一起，场面颇有惊心，护士心下一颤，“桑医生！”
她试图上前护住桑枝，从而将他们分开，但乔茉完全一副失了智的癫狂模样，既听不进桑枝讲的话，还将试图把她们二人好好分开的护士撞倒在了一旁。
护士“哎呦”一声，顾不得自己疼，见桑枝还被乔茉撕扯，她尖声道，”桑医生，你没事吧？”
生怕会出什么意外，护士踉跄的站起来，“我这就去叫保安！”
护士急匆匆的离开，徒留桑枝和乔茉还在手术室前纠缠。
乔茉一双眼泛肿通红，讲话艰难，甚至是言语呢喃更是磕磕绊绊的字不成句。
桑枝发现乔茉好似把自己困在了某一个情绪中无法挣脱，她看在眼底满是心惊。
桑枝惊声，“江肆，你快给她拉住！”
可惜江肆拉
开乔茉，又抵不住她又一次的冲上去，将桑枝差点撞倒在墙角。
桑枝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吓了一跳，她不明白乔茉年纪尚小，为什么会好端端的陷入一个无法自控的怪状中，甚至是会情绪波动到她声嘶力竭，乃至于张牙舞爪的发疯般可怕。
明明人上一秒还好，怎么拐个弯的功夫，就变得如此发狂？
桑枝被撞在墙角摔了肩膀，疼的她一时间拧眉吃痛，还要招架乔茉又一次冲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