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桑枝。
只不过，她冷着张脸，极其沉默。
陈燃眉头一挑，本想调侃桑枝这么晚了还不赶紧回家，是不是秉着同事间的情义，良心爆棚的在这儿等着迎接他手术成功的好消息。
他迎上前走了没几步，突然视线一晃，惹得他脚下一滞，目光被桑枝衣襟上沾染的刺目血渍所吸引。
连同桑枝浑身上下像是被打劫了似的狼狈，一袭白大概都能被生生扯碎下来几根布条，他很难去想象桑枝先前到底遭遇了怎样的不测。
陈燃眉头一蹙，随手将
外套丢在一旁的空椅子上，径直推开正在向乔茉耐心交代过程的秦昭，穿过惊愕住的几人，疾步走向无人顾及的桑枝。
离的近了，也更加方便他看清桑枝脖子间、胳膊上那些被抓伤的血痕。
还没算上那些淤青、红肿的掐痕。
冷不丁看上去，只一眼，令陈燃倍觉触目惊心，难以想象桑枝怎么还能忍到现在。
陈燃眉梢点火，垂眸看去，不顾秦昭等人在场，冷声质问，“谁干的！”
陈燃的质问过于突兀了些，桑枝被吓了一跳，抬眼顺势看去，就见他气急败坏的站在她面前。
陈燃这一嗓子惹得众人纷纷看了过来，一时间，桑枝成了大家眼里的焦点。
秦昭先前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静默的桑枝，他闻声顺势看去，发现桑枝也在此处。
只是看清了桑枝，秦昭不免一愣，径直绕过乔茉，有些错愕道，“桑枝，你这是怎么搞的？”
他要是没记错，桑枝今日一天都是门诊，光天化日的，她莫不是被患者闹事给欺负了？
秦昭满是错愕，桑枝不想惹得大家太多注意，这会儿也不好当了哑巴沉默。
她站起来，规规矩矩的喊了声“秦师兄”，整个人风平浪静的漠然，全然没有吃亏挨欺负后的不冷静。
想到已经报警了，桑枝心中掐算着时间，估计着警察这会儿也快要到了。
她这会儿嗓子干的冒火，被乔茉厮打了一番，既挂了彩也落了个浑身酸痛的负担，
索性是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想说了。
毕竟警察来了，她还得重新做一份笔录，来来回回讲一通，麻烦。
桑枝有些犯懒，淡然道，“没什么，警察一会就到了。”
比起桑枝当下的平静，乔茉则显得有些不适宜的心虚。
第59章 件
乔茉有些心虚。
尤其是听见桑枝讲“警察快要到了”后，她的视线更是一个劲儿的回避着桑枝的目光。
一二来去的，桑枝也瞬间顿悟了，乔茉也不见得不完全记得先前发生的事儿。
说不定，是故意借着由头在这儿装疯卖傻的折腾她。
可乔茉闹这么一出又是为了什么呢？
桑枝想不明白，一旁的乔茉私下里举动更是谨小慎微，只是仍然难逃陈燃的法眼。
他不过是来回几个眼神，就猜到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同乔茉有关。
陈燃盯着乔茉的目光分外犀利，江肆感受到乔茉仿若发颤似的缩了缩，抬眼察觉到陈燃毫不客气的审视目光，他同样掀起眼皮子冷眼漠然的回应。
原本替桑枝跑去叫保安前来的护士早已经去忙碌，一旁报了警的保安碍于江肆的身份，这会儿更是不敢有太多的闲言碎语。
剩下秦昭这批刚从手术室内出来的人，大家都想知道个经过，可惜场面一度沉默。
只瞧着陈燃同江肆冷脸相对，明眼人都瞧出彼此间不对劲的地方，一二来去也就明白了。
桑枝会变成这样，都是拜乔茉所赐。
陈燃上前一步，目光不离江肆，话却是对着乔茉讲的。
他嗓音沉沉的质问，“乔小姐，麻烦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但在医院打架斗殴这种事哪儿有什么合理的解释，陈燃明摆着是不给乔茉留客气。
突然被质问的乔茉似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上，她
怔了下，似是别有虚弱的朝着江肆的怀中缩了缩，试图让自己规避掉麻烦，足以找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她正当着众人的面儿，在无声中寻找庇护。
乔茉泣声的摇头解释，“阿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江肆感受到身边人正瑟瑟发抖，他“嗯”了一声，很坦然，“我知道，这不怪你。”
这便是当着众人的面明目张胆的护着她。
江肆回答的理所应当，桑枝被气的有些想笑，她不经意间一动，扯得脖子上的伤丝丝拉拉的疼，惹得她拧了下眉头，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吃痛忍耐。
“走。”
陈燃眼皮子一跳，脸色一冷，不顾众人在场，直接拉着桑枝朝着护士站的方向走。
他忍不住开口数落着，“被疯狗咬了还在这儿傻站着，桑枝，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
陈燃讲的话极其不好听，当着大家的面儿，讪的乔茉一张脸有些泛白，低眉顺眼的不敢吭声。
桑枝怔了下，试图挣脱开陈燃的拉扯，奈何对方用了力气，她只好被对方拉着走。
反倒是候在一旁、满眼焦急却被忽略掉的秦昭，他见陈燃不由分说的拉着桑枝走，他下意识的上前追了几步，又见陈燃将桑枝直接推进了护士站，他脚步一滞，落在嘴边满是安慰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秦昭所显露的微妙心思全都落在了江肆的眼中，他不动声
色的打量着秦昭，眼下目光却是别有审视。
似是察觉到身边人的目光，秦昭拉回视线，抬手习惯性的推了下眼镜，偏过头对大家笑了笑。
秦昭态度温和，“大家今日辛苦，这么晚，就都先散了吧。”
有人不肯走，想要看这场闹剧的后续笑话，秦昭洞悉对方心思，面上不露声色的游说着，“知道你们担心桑医生，不过放心，我会陪着桑医生处理后续事情的。”
这下，便是彻底的回绝了那些人的别样心思。
见秦昭鞍前马后的为桑枝主动摆平流言蜚语，默默无闻的做派，令江肆不由得嗤声嘲讽，“啧，费力不讨好。”
言下之意，便是桑枝从头至尾，看都没看他一眼。
秦昭前脚刚送走了同事，一转头，就听着江肆在那阴阳怪气的下冷刀子。
他也不恼，态度依旧谦和，“我和桑枝是校友，她年纪小，我作为熟人帮帮她也是应该的。”
顿了下，秦昭很坦然的看着他，“朋友之间互帮互助是件很正常的事，你说呢，江先生？”
秦昭四两拨千斤的驳了江肆的面子，江肆也不恼，别有审视的打量着眼前人，只觉得眼前的秦昭看似谦谦君子，实则心思如海不可测。
倒是个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比陈燃那个性子直来直去的蠢货厉害多了。
虽然动了动嘴皮子讥讽了秦昭，但江肆的目光被桑枝的身影所牵扯。
护士站的位置不算远，江肆所站着的方
向刚好能够看清里面的一举一动，目光落在拉扯着处理伤口的两个人。
只瞧着二人关系亲近，看得久了，江肆的眼底神色更是冷了几分。
他是没想到，桑枝挺有本事，来医院的日子不长，勾搭一个二个男人的本事见长。
前有秦昭，后有陈燃，他真是替桑枝拍手叫好。
乔茉一颗心都悬在江肆的身上，见他当下毫无反应，乔茉咬了下唇，索性整个人直接倚靠进他的怀中寻求庇护。
“阿肆。”
乔茉凄凄惨惨的拉着他的袖子，无比哽咽道，“我头晕的厉害。”
闻言，江肆眸色一沉，敛下视线，不动声色的将乔茉朝自己的怀中揽了揽。
江肆神色不太好看，但面对乔茉，还是耐心说道，“你要是难受的厉害，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乔茉自然是同意的，奈何秦昭上前一步替桑枝做了阻拦，江肆当下脸色略有难堪。
秦昭仍旧温和，“江先生，我听保安说已经报了警，警察正在赶来的路上，这么晚了，我想你们也没什么事要做，就暂且在等等，把事儿解决了再回去好好休息。”
乔茉脸色一变，几乎瞬间落泪，“秦医生，我是真的难受，我头疼的厉害。”
秦昭淡笑着拒绝，“没关系，乔小姐，你不用怕。”
说着，秦昭作势要拿出手机拨打电话，还不忘说道，“头疼是大脑神经出了问题，我是神外科的医生，有什么问题你跟我说，我现在带你
去做检查，好对症下药，你也好早日康复。”
秦昭从头至尾不急不躁，但江肆看明白了，他这还是摆明了不肯让乔茉走。
非要等着警察来了才罢休。
“何必呢？”
江肆心有不耐，上前一步，冷眼嗤声道，“你真觉得警察会来？”
第60章 昧
深夜，医院顶楼的VIP手术室门前早已散了一批人，此刻的走廊内无比静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警察依旧没来，江肆也打定主意的要带乔茉离开。
至于警察为什么迟迟没来，秦昭也不傻，单看江肆一副云淡风轻、凡事不足以为患的样子，就什么都清楚了。
无非是有人从中作梗罢了。
秦昭不肯让步，同江肆二人冷眼相对，彼此神色态度却截然不同。
被秦昭突然阻拦，乔茉一张脸隐隐泛白，不明白桑枝有什么本事，半路跳出个程咬金来替她撑腰。
但无论如何，她今天都不想被警察带回去局里问话。
她相信江肆能够护她周全的本事，但她更怕江肆对桑枝突然心软，随意去走流程。
她还是个学生，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她不想这件事情传出去从而毁了她的名声。
更何况，她马上就要被江肆带回老宅去见家中长辈。
她几番打听，知道江家老爷子性子刚强不好惹，最是在意为人人品和阶级关系。
她和江肆本就门不当户不对，她不想因为这件事儿节外生枝，惹得江老爷子对她怀有别样看法。
棋差一步，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坏了后面的好事。
这么一想，乔茉难以回应秦昭的目光，她面色涨红，背地里颤巍巍的拉着江肆的衣角试图求助。
江肆知道乔茉一向胆小，今天闹这么一通肯定是要被吓坏了。
他无心同秦昭周旋，挑
眉回望对方，冷声道，“秦医生，我女朋友胆子小，今天又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时间不早了，我就先送她回去休息了。”
说着，江肆余光瞥见不远处正在处理伤口的两个人。他站的位置刚好，扬扬眉眼就能瞧着里面的一切。
只看陈燃贴近了桑枝的脖颈间，江肆从后望去，倍觉二人姿势无比亲近暧昧。
江肆一度觉得看的有些眼胀，眉心微微拧起，语气不耐，“至于其他的，可以让桑小姐联系我的律师。”
摆明了不想亲自出马的应付。
此刻的走廊内寂静无他人，将桑枝和陈燃的交谈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只听着不远处的护士站内传来女人的一声闷哼，似是陈燃在给桑枝处理伤口时，惹得她一时间疼痛难耐。
陈燃下手略重，桑枝一定程度上觉得他在用医用消毒棉签在她的伤口处反复摩擦。
脖颈间的肌肤本就脆弱敏感，想要擦掉早已凝固的血渍，陈燃确实是下手无情。
桑枝忍着痛，蹙着眉，终究是忍耐不住的闷哼，“陈燃，你能不能下手轻点？”
陈燃则毫不客气的反击，嗤声道，“你还知道疼啊？”
他将手中沾了血的棉签丢进垃圾桶里，“疼你还不知道还手，站在那等着被人欺负？”
“还手”二字似是提醒了桑枝，回想先前，她敛下眉，低声道，“我没那么蠢的。”
她当然没那么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是把她逼急了，为了自
保，她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当然，回击乔茉那几脚、那几拳都是轻的。
陈燃不曾见到先前的场景，他轻呵一声，以为桑枝是在给自己的软弱找说辞。
又或者，一定程度上是为了袒护江肆，所以才从头至尾的不声不吭。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声不算大，奈何周遭氛围过去安静了些，以至于若有似无的声音飘进江肆的耳中，离远了听不真切，却好似桑枝正在向陈燃撒娇低喃。
江肆眸色一沉，压抑不住的厌烦，绷不住心下火气，扬眉看向面前神色淡然的秦昭。
他的语气冷漠至极，“秦医生，我想今天这事儿可跟你没关系，又何必在这儿充当拦路狗呢？”
江肆心下一股火，讲的话并不好听，可秦昭依旧态度温和，讲话时仍不急不躁。
秦昭看出来了，江肆这是心下有火正没地方发泄。
他负手而立，淡笑道，“我只是觉得，在医院闹了事儿就该走流程，警察这会儿还没来不要紧，刚好乔小姐身体不舒服恐怕也走不远，我想我们可以再等等。”
“更何况……”
顿了下，余光瞥见桑枝同陈燃一前一后的离开护士站，秦昭推了下眼镜，态度依旧温和，“江先生，我想您和陈院长都是老熟人，这事儿闹到院长那里去，彼此颜面上也都不好看。”
秦昭笑道，“都是为了家人，说不定今天的事儿只是个误会，不是吗？”
秦昭循循善诱，江
肆眉心微微拧起，一旁的乔茉拽着他的胳膊哀声道，“阿肆，我害怕，我想回家。”
江肆正欲开口，秦昭看在眼里，不等他笑着回绝，身后传来男人的嗤笑声。
“我见乔小姐脸色不好情绪不对，是哪儿不舒服？”
陈燃迎面走来，瞥了乔茉一眼，漫不经心道，“我是医生，需要我给你看看吗？”
迎上陈燃的目光，乔茉神色一闪，自然是不肯同意。
江肆漠然的斜睨了陈燃一眼，末了，目光径直略过他的肩膀从而落在桑枝的身上。
他打量着桑枝浑身上下，视线最终停在她脖子上贴着的略有刺目的白色纱布上。
既是遮盖住了伤痕，也替桑枝做足了消毒杀菌的准备，只不过这一切都是陈燃亲自为她动手处理的。
桑枝一向爱美，最怕的就是身上会破损留疤。
江肆忍不住回想起过去，她曾连手指头被割伤一点，都要对他娇气的喊疼。
但她在人前向来不是个矫情的人，江肆心里清楚，桑枝过去只是借着机会跟他撒娇讨好，想让他可以稍微低低头，对她多一点关心罢了。
他什么都清楚，却还是护着乔茉，任由她对桑枝发了疯似的大打出手。
当然，如今的桑枝也不在对他献媚讨好，任由彼此鱼死网破，甚至是可以承接其他男人对她的保驾护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