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猩红的血点顺着白色的中衣透了出来。
这种细碎的痛本不算什么,但在大庭广众下如此屈辱,叫沈清越恨不得立刻死去。
偏偏太监又塞了团布在他嘴里,叫他无法咬舌自尽。
这一场折磨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
沈清越最终还是痛得昏死过去。
舒青窈悄无声息地把剩下的好些铁针子转藏入袖中。奈何下面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给三皇子告了状。
三皇子脸一黑。
继而又阴凄凄地笑:“好啊,窈窈既然想护着这‘紫微星’,你们就一起吧!”
将剩余的所有,全部扎去了她的身上……
沈清越知道这些,还是很久以后,在舒青窈落水昏迷的床前,云嫔告诉他的。
想到曾经他所遭受的那些,其实悉数也在她身上发生过,且她还那样的年幼柔弱,心脏不禁阵阵抽搐,难过得眼尾红了起来。
“那时候,很痛吧……”他蹲下身,低声。
舒青窈错开他闪动的眼神。
“早忘了。”
他伸出手,捧住她的脸,要她直视自己。
“窈窈,嫁我。”
舒青窈陡然一惊,一颗心跳得飞快,整张脸也绯红起来。
尽管他们早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些年也习惯了婚约束缚,可当她真听到那两个字,一时还是手足无措,害羞忸怩。
沈清越同样紧张。
方才心念一动,脱口而出。
说完又不曾后悔,反怪自己说得晚了些。
拇指摩挲着她柔嫩滑腻的小脸,他声音更轻两分。
“嫁我。”温柔又固执。
舒青窈心乱如麻。
好半晌的,才扯回几缕理智,对上他期盼的眼神:“怎么嫁?我嫁给沈星楼?当少王妃?……我这张脸,你确定不会让宣德王府满门抄斩?”苦笑一声。
沈清越摇头。
“待我坐上城主之位,你嫁的是城主,你是城主夫人。”
顿了顿,又道:“日后陪我回京都,你就是我的幕僚。待真相大白,沈家冤屈与你母嫔之事得以洗清,我们再昭告天下,大办婚礼!”
一颗心脏在胸腔顿顿地跳,舒青窈惊愕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
原来,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一直住在魏府,是为了搅乱魏府,挑拨魏家几子的关系,最终获取渔翁之利。
不过……
魏家几子的关系本就恶劣,他是顺水推舟罢了。
难怪总是感觉他背后另有目的,只是没想到,这目的是利用城主的身份,重新回到京都。
再一想他如今虽是宣德王府的“小王爷”,到底挂着“沈”的姓。若非得明僖帝诏令,是绝对不能踏足京都半步。可要是他成为城主,那就不一样了。他不仅每年有两月要长住京都,还要进宫面圣。
“清越哥哥……”她喃喃,“你还是没变……”
一样坚定固执,一样深谋远虑。
沈清越如三月春风般淡淡一笑:“窈窈,我变了。但在你面前,我永远不变,永远都是你的‘清越哥哥’。”
舒青窈眼眶一热,眼睫颤动着轻合,下一瞬,晶莹泪珠就这么扑簌簌地滚落,温凉地砸在沈清越的手背上。
她伸出手,柔软的手指覆上他坚硬如铁的手指:“窈窈知道了。但是,现在不行。”
“为何?”
“若你信我……”她艰难地开口,“……清越哥哥,我们先分开一段时日。”
沈清越的脑子嗡一声,眼前也仿若炸开了一片白茫。
怎么会这样?她不答应,事与愿违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分开?
将他震惊的神情尽收眼底,舒青窈知道他想偏了。但涉及到玉灵山,担心那秘辛牵扯于他,只会让他又多一道枷锁,她委实不能说。
只能又添一句:“若你信我,这几日,我会去魏三那边……”
“我不允!”沈清越断然拒绝。
他是男人,看得出魏行昭那个人,就算知道舒青窈不是苏幼青,一双贼眼也是色心不死,逮住机会不说真僭越不轨,至少也是要揩一把油。
裴言那么大大咧咧的敢放纵白若璃过去,他不行。
“你小气……”舒青窈憋出三个字来。
沈清越哭笑不得:“窈窈,咱能讲点理么?你是我的妻,哪有谁家男人把自己的妻往外拱送的道理?——裴言那是个不正常的,别拿他说事!”
说到这个,舒青窈也想起来今日的事。她心里也是不很赞同裴言和白若璃的做法的,只是白若璃已身怀有孕,说不定,他们两人另有打算。
再者,裴言也不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白若璃即使天真好骗了些,经历一番事,到底也成长了。
“窈窈,不允你去,我会生气。”沈清越加重语气。
她飘远的神思被拉扯回来,叹了口气。
低下头去,轻轻含住他的薄唇。
吻来得突兀,沈清越惊了一瞬,又万分欣喜。主动上前,愈发加深了吻。
第131章 夫君
呼吸交叠,温热缠绵,情到深处时,沈清越一把捞她拥入怀中,放去书案上。
书册笔架哗啦掉了一地,舒青窈稍是分神,又被沈清越带回。意乱情迷间,腰带松开,她悬在书案边的两条腿空空荡荡的,找不到着落,迷离的心思顿时滞了滞,扯回两分清醒。
“清越哥哥,不行……”她软软拒绝。
她不是这样想的。
她只是觉着,自己那话是无理了些,见他颇有“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下一软,才吻了过去。
哪晓得沈清越就跟鱼儿咬了钩似的,直接就顺势欺了上来。
沈清越动作微顿,低头看着如春水般柔媚的容颜,心里生出丝丝燥意。
但还是放开了她。
还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
忽然离开的温热,倒叫舒青窈又生出失落来。一边暗怪自己怎么这般地把持不住,一边情不自禁地弯起脚背,勾住沈清越正要后退的小腿。
“清越哥哥,”她伸出两条白嫩的胳膊,软软搭在沈清越肩上,“你过来……”
沈清越:……
以前怎么不觉得,她有做妖精的本事?
向她重新靠近。
她瞬间主动贴上,将彼此的距离拉扯到密不可分。
“清越哥哥,”她柔柔地唤他,“今夜过后,我们先分开一段时日……”
沈清越:…………
明知道他眼下无法冷静抽身,她偏偏这个时候来拿捏他!
又气又怒,可被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搂抱着,他舍不得挣脱。只能气鼓鼓地闷哼一声,低下头去发狠研磨她的唇。
两个时辰后,舒青窈有气无力地叫雾菱进来送热水。
值夜的不是凌桑就是雾菱,这几日凌桑才出了事,雾菱也就一个人包了。听到要热水,雾菱先是懵了懵,又不迭去准备。
……小王爷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不知道?也大意了!
而屋中,沈清越的神情十分微妙。
他并没有餍足。
略垂眼眸,看着身边浑身软绵的娇颜,他脸冷心热。
大手放去她的心口,引得她一瞬战栗,抬起手制止他下一步动作。
“清越哥哥,窈窈累了……”她纤声软语地求,还带了一丝哭音。
但他只是放在她的心口上,感受着她的心跳。
一下,一下,一下……
而后覆身,将她完整地捞入怀中。
“告诉我,为什么要分开,嗯?不然……”
察觉到异样,舒青窈欲哭无泪。
她觉着自己眼前的状况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为何要去贪那美色。
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
自己把自己给害了……
小脸被身后人捏住扳过,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覆满唇舌。她被吻得窒息,在他继续进行下一步前,赶紧求饶。
“窈窈说还不行么!”
将她知道的,隐去可能牵连玉灵山的部分,悉数告诉了沈清越。
沈清越听罢,挑了挑眉,将她翻转过来,抚摸着她细腻的肌肤,故意:“那不若,我也跟何杳走近些?”
舒青窈哀怨地剜了他一眼。
他好笑道:“怎么,只许窈窈引诱,不许我去‘献身’?”
“你敢!”她向前一逼。
沈清越扶住她纤细的腰身连连低笑:“怎么还有气力?是我的不是了。待会雾菱过来,叫她再等两个时辰……”
舒青窈小脸登时白了一白。
今日她才知道,沈清越以往都是隐忍克制的。就算放纵,也清醒地记着不能伤了她。今日他倒是疯了一般,急于占据,发泄内心的渴求。她浑身累到散架,是万万不敢再折腾了。
捏住他不安分的手指软声求:“清越哥哥,窈窈错了,窈窈只作出与你生分的模样便是,不会和魏三有什么,窈窈保证,顶多只是客套说上两句,过过面子上罢了!”
沈清越眼神意味深长。
“清越哥哥,清越哥哥,以后,以后随你怎样,随你多久……都行……”她一狠心,又加重“筹码”。
说是筹码……
其实她内心还是有点害羞的期待。
本来么,也是自己的,早早定下的夫君。
何况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次,都是愉悦沉溺的。
沈清越又心燥起来。
压了压泛起的火气,低头向她靠近,呼吸相抵:“叫夫君,今日就放过你。”
舒青窈浅抿唇角。
随后羞赧不已地娇唤了一声:“夫君……”
他便开心了。
抽回被她压住的手,紧紧搂抱着她,颇是爱怜地蹭了蹭她的发。
“那便是答应嫁我了,”他欢喜愉悦,“只要你答应,我就安心。”
在看不见的夜色中,舒青窈的脸红得似要淌出血来。
怎么又被他算计了!
但这样的算计,她喜欢……
伸出手回应着他的拥抱,满心羞涩地在心里又轻轻叫了好几声夫君。
*
翌日黄昏,魏府出了大事。
彼时叶茴正枕在魏行昭膝上,魏行昭端正坐着,一手拿着书,一手时不时地抚摸叶茴的发。
心里想的却是,那个假苏幼青居然是沈星楼的人。
他很敏感,叶茴一说沈星楼出现在若兰院,又去找凌桑,他就知道,沈星楼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星楼和一个小奴才能有几分关系?
无非是想找假苏幼青,却被叶茴撞破罢了。
一想到那张绝世容颜,魏行昭就心烦意乱起来。
他是个男人,男人对于美人,都有一种特殊的占有欲。原先他只是想利用假苏幼青的肚子,眼下他改变了主意。
待他成功拿捏裴言和沈星楼后,便大张旗鼓地迎娶假苏幼青。而他手里有沈星楼的把柄,也不怕她不答应。
“行昭少爷……”叶茴娇弱地唤。
魏行昭皱了皱眉。
叶茴并不是娇弱美人,她这么矫揉造作,当真令他恶心。
但还是强忍着不适,语气松散:“你该回去了。”
“奴婢还想再陪您一会儿。”她小声求。
“你该回去看看,小王爷是不是又来了,”他眸色深深,“你要是能抓住二人苟且现行,我立刻迎你入门。”
叶茴眼睛一亮。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
她立刻直起身,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尘土,道:“奴婢这就回去继续留意着!”
走到门边,刚打开门,就看到一脸惊惧的晋蜀快步而来。
一把推开叶茴,险些把她推摔。
她正要摆起未来主子的架子,说道晋蜀两句,就听到晋蜀大声:“爷!不好了!大爷他活着回来了!”
魏行昭心脏重重一紧,失声:“你说什么?”
“奴才、奴才刚刚在中院看到了大爷,他好生生的回来了!现在正要去福寿堂……”
第132章 都不要
魏行勋没死,他一早就知道,但怎么魏行勋会好生生的回来!
把书狠狠掼去地上,怒骂一句:“废物!”急匆匆往福寿堂而去。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特别担心。
府中目前除了魏郑氏和那三个崽子,没有谁会向着魏行勋。
尤其是母亲,定会想法子给他制住。
他想找魏老夫人撑腰,全然是找错了人!
晋蜀则是去了荒院。
看到荒院空空如也,晋蜀忍不住骂道:“不是自己的人就是靠不住!”也转去福寿堂,准备寻机会告诉魏行昭。
此刻,福寿堂。
魏老夫人不想见,也没办法不见。毕竟对外称的是她因魏行勋的失踪,生死未卜而吐了血。眼下失踪的人回来,再怎么样,她都得做出满脸开心的样子。
于是叫李嬷嬷扶自己出去。
看着魏行勋那张和魏启阁有六分相似的脸,魏老夫人一时有些恍惚。
魏行勋和他的生母,并不是很像。自幼举手投足间,就有魏启阁的仪态。年纪越长,面容也越发像了起来。她年轻时还想过好好照这个小自己十二岁的儿子,奈何魏行勋行事古板,丝毫没有她的手腕,她教养了一段时日,就放弃了。
后来生了魏行致、魏行昭,两个儿子都像她,她就再也没有关注过魏行勋,只是做好当家主母的本分,不叫外人说了闲话去。
说起来,魏行勋离家都快六个月了,除了在京都以城主嫡长子的身份待了一阵,更多是在云州城范围内各处巡视。
“母亲。”魏行勋还是按以前行礼。
魏老夫人颤颤巍巍地过去,双手抓住他坚硬的小臂:“儿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你瘦了啊……”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
魏行勋有一瞬抵触。
一来,是这个后母只年长他十二岁。
他还记得当初她嫁进来时,父亲叫他唤这个面容娇媚,似乎带着异域血统的的女人“母亲”,他硬是梗着脖子没叫,因此还挨了顿打。
二来,是他知道,这次他出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那些人蒙着面,可露出的一双眼睛,显然也有异域血统。
很难不去联想,这些人,来自她的母家。
“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不认识母亲了?可是摔坏了脑子?”魏老夫人趁机下套。
魏行勋立刻就识破了她的打算,暗道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响了些,冷冷笑了一声:“认识,自然是认识,而且还是前所未有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