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洛枝审视他半晌,傅霁清目光坦荡清明,她不由笑了:“怕我吃醋?”
“没有,正常报备。”他清楚她不是会这样想的人,更何况看刚刚的态度,许洛枝特别喜欢林特助。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问。
“我大学的时候在酒局喝多了,正巧碰到姐姐,是她送我回学校的。”许洛枝实话实说。
傅霁清又问:“哪家餐厅?”
许洛枝说了名字,他参加的酒局很多,记忆深刻的少,但林特助在场的局,他肯定也在。
他下意识道:“你见到她,没有见到我吗?”
许洛枝挑眉:“这句话我也能反问你。”
傅霁清喉咙一哽,微微蹙起眉,隔得时间太久,他是真的没印象,况且以前他满脑子都是公司那点事,哪会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他不再想这些细枝末节,声音温和:“你当时在读书,怎么会去酒局?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许洛枝垂了垂眸,轻声道:“主持活动结束后被甲方硬拉过去的,他们让我陪酒。”
傅霁清混迹名利场多年,自然明白陪酒的意思,语气骤然变冷:“哪家公司?”
“华园。”
他愣了愣:“......华园?”
华园集团在外风评一直很差,傅霁清之前是为了维护合作关系才时常走动的,脱离昭泽后再也没有联系过。
但他没料到会是自家亲戚,因为许洛枝最常接的商演合作方就是华园集团,他初次见到她就是在华园的发布会上。
“嗯。”许洛枝回想着当时的情况,平白直述:“后来我喝多了,躲在洗手间吐,是姐姐把我带走的。第二天华园市场部的总监给我打电话道歉,答应会为我提供下一场主持的机会。”
被酒桌上的男人当成玩物调侃,又强迫灌酒,她当然是生气的,华园总监打电话来时,许洛枝想大骂一顿,再挂断拉黑,但理智阻止了她。
他们这些吃性别红利站在高位的男人可不会认为这件事有错,估计是听说林特助带走了她,或者是林特助警告过他们。
如果参加其他主办方的商演,指不定又会发生类似的事,但如果再参加华园的商演,他们不敢再犯。
更何况,去主持华园的活动,能有机会见到他。
“在洗手间吐,然后林特助找过去,把你带走的?”
“对。”
许洛枝讲得详细,傅霁清记起来一些,他不清楚具体是哪场酒局,听着里面所谓的前辈们信口开河,夸夸其谈,心里厌烦的厉害,找借口出去躲着。
刚走到拐角处,看见有位女生捂着嘴巴从旁边的包厢跑出来,身上有股浓厚的酒味,躲进洗手间里吐。
他不用多想都能猜到发生什么,圈子里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经常干这种事,还称为酒桌文化,简直是侮辱文化二字。
他反感,但没有办法改变,只能力所能及的帮忙。
傅霁清考虑到女生现在的状态,没有自己过去,拿手机问林特助是不是到餐厅了,如果到了先去洗手间救个喝醉的女生。
林特助觉得稀奇,调笑着问:不用先救您啊?
他无奈:我再进去忍二十分钟吧。
傅霁清一直在洗手间外面守着,等看见林特助,招手示意,转身重新回到包厢。
事后林特助只说安全送回家了,他顺嘴问一句隔壁包厢是谁,好人做到底的让特助去敲打敲打。
对傅霁清而言是顺手的事,他没觉得帮这个忙有多了不起,帮完就抛之脑后。
知道自己无意间帮的女生是许洛枝,他非常庆幸。
幸好,幸好他看见了,幸好他出手帮忙了。
傅霁清深深地凝视着她,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抱住她,在耳边低喃般轻轻道:“挺好的,不当主持人挺好的,选择去留学也挺好的。”
哪怕没有他在,现在的许洛枝也有能力保护自己,不用再委曲求全。
她知道他是想起来了:“嗯,谢谢。”
谢谢二十二岁的傅霁清,也谢谢三十岁的傅霁清,时光好像没有从他身上带走什么,一如既往的让人败给温柔。
许洛枝在办公室待到下班时间,拉着傅霁清回家,她一踏出房门,无数双眼睛唰唰地望过来,全是好奇和八卦。
紧接着,傅霁清走出来,不少人转回脑袋,只有胆大的还在偷瞄。
现在的公司不像昭泽规模大,CEO的办公室在单独的一层楼,还有间单独的休息室。望月不过几百位员工,各个部门和经理、CEO的办公室都离得近。
傅霁清怕许洛枝不喜欢被这样打量,不悦的侧目扫过去,员工们这才都收回视线,乖乖工作。
他握紧她的手,清清嗓子,低声道:“是不是有些出乎意料?公司小了点。”
“不会,你才做三年,已经很了不起了。”许洛枝安抚着他,弯唇笑笑:“我以前可是主持人,万人场的活动都做过,会怕被他们盯着?”
“是,差点忘记,你是无所不能的许美人。”傅霁清也笑起来,大大方方的牵出公司,任由员工们看热闹。
回到家里,许洛枝和傅霁清开始清行李,准备周末的时候飞一趟北京,等回来就搬家。
清到一半时,忽然想起密码锁的声音,许洛枝从书房探出个脑袋,扬声问:“谁呀?”
傅霁清回道:“爸来了。”
她愣一下才反应过来指的是谁,走出去问:“爸,怎么了?”
许父还未从女儿结婚的事中缓过劲来,那天是许母把户口本塞到傅霁清怀里的,都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再见面时就听见另一个人叫自己爸。
“我没事不能来吗。”许父双手负在身后,架势十足。
许洛枝失笑:“能来啊,当然能来,不然让霁清陪你下两盘棋?”
“不下,你......”许父看一眼傅霁清,“你们妈喊你们上楼吃饭,顺便商量搬家的事。”
他们听出来了称呼的改变,傅霁清压住唇角,不敢笑得太张扬,只点头道:“好,我们现在上去。”
许洛枝在门口换鞋,问着:“你们怎么不发微信打电话,还专门跑下楼一趟。”
许父干巴巴道:“被赶下来的。”
“......”
他们到十六楼时,许母正巧炒完最后一道菜,许父和傅霁清进去帮忙。
许洛枝看着他们里里外外的忙,嘴角止不住上扬。
她不在的日子里,傅霁清都是这样过来的,也算是他感情上的慰藉吧。
“站着傻笑干嘛,快去洗手。”许母出来瞥见她的模样,催促一声。
“好。”
他们围着饭桌坐下,许母自然而然的给傅霁清夹糖醋排骨,最大的一块,沾满酱汁,看着都觉得美味:“尝尝,今天烧的特别甜。”
“妈,你下次别放这么多糖,你和爸都吃不了。”傅霁清咬一口,“不过还是很好吃。”
“没事,就排骨是甜的,我和你爸吃其他菜。”
话落,许父把碗推过去,意思不言而喻,许母无情的推回去:“会得糖尿病。”
许父不肯放弃:“一块不会的。”
许母被他缠的没办法,夹一块过去,也不忘给女儿夹,“你多吃点,在国外三年越来越瘦。”
“有吗?”许洛枝低头看自己身上,又下意识望向傅霁清。
他的目光从脸慢慢往下移,落在胸口定住,语气却十分正经:“是瘦了点,养两个月能长回来。”
“也是,反正都回来了,国内好吃的多。”
许洛枝趁许母许父低头夹菜,用口型骂他色胚,傅霁清神情无辜。
她从桌下用力踩他一脚,见到他微变的脸色才解气,继续吃饭。
吃完饭,许母讲起搬家的事,她前两天去江清壹品的房子转悠了一圈,冷清的样子是哪看哪不满意。
但终归是许洛枝和傅霁清住,许母没想插手,只给他们列出一些需要添加的家具,以及日用品。
“明天先大扫除,把家里的杂物收拾出来,看看缺哪些小东西,等你们去北京的时候我来买,大物件就你们自己挑样式吧。”
许洛枝说:“我明天要出去跟节目组开会。”
许母无所谓的摆摆手,“你去开你的,起不到多大作用。”
“......”
傅霁清笑着应和:“你出去工作吧,我明天在家。”
许洛枝的家务能力确实比不过许母,也比不过傅霁清,只能答应:“好吧。”
许母继续讲家具的事,傅霁清突然问:“爸妈,你们要不要也搬过去?”
三个人同时看向傅霁清,他神情自若,说得理所当然,并不是在客套,是真心实意想要和许父许母住一起。
“不要。”许父许母异口同声的拒绝。
许母说:“我们在这里住的很舒服,不想挪地方,而且我和你爸也要有自己的空间。”
傅霁清接着劝:“壹品的房子很大,能有你和爸活动的空间。”
“不用,咱们已经算住的很近了,有事打个电话。你们小两口自己住吧,平时带朋友过去玩也都方便。”
许父想要附和,说楼层太高,他住不习惯,被许母狠狠瞪一眼,让他闭嘴。
他们都不愿意,傅霁清也不好勉强。
定下明天大扫除的时间后,许洛枝和傅霁清回十楼,她问:“你怎么突然提出来让爸妈跟我们一起住?”
“爸妈年龄不小了,爸的腰椎和颈椎不行,妈有高血压......”傅霁清后面的话没有讲完,许洛枝明白他的意思,是担心爸妈在家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们不在身边,得不到及时的救治。
他外公就是突然去世的,外婆是高血压引起的脑溢血。
她轻拍着手背,放柔声音:“我们白天都要出去工作,住一起也不能时时刻刻守着他们,而且爸妈不想住过来。”
“确实,不能勉强他们,我请家庭医生每个月上门给他们定期检查吧,实在不行请个阿姨。”
“定期检查可以,阿姨他们肯定不愿意。”许洛枝搂住他肩膀,“你先别担心,之前检查都没有问题的,等从北京回来,再带他们去做全身检查。”
傅霁清微微颔首,这才察觉到许洛枝半边身子都贴着自己手臂,柔软的触感很清晰。
“刚刚说错了,没有变瘦。”
许洛枝没反应过来,直到顺着他的目光垂眸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没好气地推他:“你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在爸妈面前都敢放肆。”
“我怎么放肆了?”傅霁清搂住细腰,边说边往她的方向倾身,吻吻嘴角,手也不老实:“又没有像这样。”
“傅霁清!”
“在呢。”他半俯在她的身上,像是在哄诱似的,轻轻□□着软嫩的唇,声音温柔的说着:“早开始早结束,待会儿我先清一遍家里,有东西要藏起来。”
酥酥麻麻的感觉如游丝般蹿过莹白四肢,许洛枝下意识问什么东西,他在耳畔低声笑,吹气般的落入:“我用的东西。”
许洛枝知道了,试图挣扎:“我明天要开会。”
“要发言吗?”
“不......需要!”许洛枝临时改口。
傅霁清随意的嗯声:“听见了,不需要。”
“......”
第二天早上,许洛枝用沙哑的嗓音把他骂了一顿,傅霁清笑着哄很久,她才拎着包出门。
许母快中午时下楼,主动提出清客厅和书房,不碰他们的卧室。
卧室里没有杂物,都是四季的衣服,冬天的外套可以先收起来,傅霁清很快清理完,装进箱子里放在客厅。
“还有其他的吗?”许母问。
“我再看看。”
傅霁清回到房间,扫视一圈后依次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下面屉子都是空的,最上面放着一个大盒子,他没有打开,放在桌边准备待会儿装进收纳箱。
许母敲敲门,问道:“卧室有杂物吗?可以和书放一起。”
“有一个盒子。”傅霁清递过去。
“装的什么啊?还挺重的。”
“不知道,洛枝的。”
许母哦一声,想拿出去,手没有托住底边,盒子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全散出来。
她正想弯腰收拾,傅霁清已经先一步蹲下,盯着散在地上的照片,强压住翻涌情绪,轻声道:“妈,我来清吧。”
“行,我去外面等。”
等许母出去后,傅霁清喉结上下滚了滚,拿起其中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是许洛枝,穿着白色旗袍,手拿话筒,笑容明艳又青涩,偷偷望着身边的男人。
男人是八年前的他。
第65章
傅霁清怔怔地盯着照片,试图想要再回忆起一些八年前的片段。
他能认出来,照片是自己毕业后受邀参加盛南庆典那次拍的,他整场都心不在焉,坐台下时,想着公司新接的项目,听身边的领导吹捧昭泽集团。
领导们叫他上台拍大合照,他也没有推辞,跟着站上去随便照两张,礼貌的敷衍两句后,急忙忙的坐车赶回公司开会。
后续都是助理在对接和处理,他不在意,从来没有看过照片一眼......也根本不记得她。
傅霁清的目光又落在其他东西上,她穿着白色旗袍的主持照,玄元寺求来的佛珠和签,写满他爱好的便利贴,以及那本《少年维特的烦恼》。
意外吗,是有的。
但又好像早有痕迹。
圈里传言她喜欢桃花眼的小男生,她却对余皓的示好视若无睹。明明不信神佛,却会出现在位于郊区的玄元寺。不喜欢华园集团,但接它家的活动最多。家里饭菜口味清淡,她突然喜欢吃甜食。
她的字迹和他的相似,她偷拿了有他笔记的书,她曾在聚会上特意找孟阑聊天......
太多太多的痕迹,是他没有注意到。
傅霁清慌忙拿出手机给林特助发消息:当年你送洛枝回学校后,有告诉她我的名字吗?
他紧接着给助理发信息,让他把八年前庆典的照片全部翻出来,废旧的邮箱手机号也都发给他。
最后,是给林映池打电话,他迫不及待的问着:“洛枝是什么时候开始去咖啡馆的?”
“是八年前,我刚开店她就来了。”
他想到便利贴上的“Cake,甜食”,沉了沉气,又低声问:“你有提过,我喜欢西多士和焦糖玛奇朵吗?”
林映池提过,当时傅霁清经常来咖啡馆捧场,兄妹两人感情不错,她跟许洛枝聊天时,顺嘴就会说到“我哥”。
她轻轻嗯声,小声反问:“你是不是知道洛枝喜欢你的事了?”
“她告诉过你?”
“没有,是我自己猜出来的。”林映池说:“我和洛枝聊过喜欢的人,她说她暗恋一位学长,我猜到应该是你,但这是她的私事,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