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宥一懵了,睡前想好的台阶来不及用,小古板直接给了他一个断崖,让他往下跳。
薛滢补了一句:“你不应该练背阔肌,应该练一练手臂力量。”
秦宥一放弃辩解,借力打力:“要不我抱着你在家里绕几圈,让你在清醒的状态下试试我的手臂力量。也许你会改变你的想法。”
薛滢与他对视了几秒,脸上升起一些热度,偏开眼睛,转移话题:“现在你最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件。洗澡,换衣服。”
经薛滢这么一提,秦宥一也嗅到了自己衣服上的混合异味,昨天酒气重,盖住了烟草味。他本人不抽烟,但是饭局上有人叼雪茄。
秦宥一没再逗小古板,下了床,穿上拖鞋,边解袖扣边问:“早上想吃什么?”
薛滢盘着腿坐在床上,仰着脸注视站在床边的秦宥一:“你想吃什么?今天我来准备。”
秦宥一似乎不相信:“你确定你会?”
“嗯。”薛滢点点头,很认真地说,“我什么都会。”
“好。”秦宥一笑了笑,“我不挑剔,你准备什么我就吃什么。”
等秦宥一洗完澡带着一身青翠清爽的气息走到岛台餐桌边时,薛滢正背对着他用平底锅在煎东西,系着他平时用的围裙,两边的带子在身后打了个单边蝴蝶结,墨绿色睡衣被束紧,勒出褶皱,腰显得更细了。
秦宥一眸色暗了一瞬,低咳了一声,拉开餐桌外侧的椅子坐了下来。
过了几分钟,薛滢解下围裙,挂在一边,把装盘的两份早餐端到桌上。
荤素搭配,摆盘干净整齐,很有小古板注重细节的个人风格。
薛滢坐在了秦宥一常坐的椅子上,给秦宥一倒了杯煮好的黑咖啡。
其实她对秦宥一说了谎,此前她根本没有下过厨。
秦宥一很照顾她,她也想照顾秦宥一。
反正熟肯定都熟了,至于好不好吃,全看秦宥一到底挑不挑剔。
事实证明,秦宥一没有说谎,他真的不挑剔,光盘后放下刀叉,对薛滢微笑了一下:“原来我们家还有一位叫滢的大厨。”
薛滢抿抿嘴,连愉悦都藏在冰面之下,微微地泛着光,慢慢地吃完餐盘里剩下的食物。
不多久,王光誉打了电话过来,说楚裕载着自己开进白鹭公寓的地下车库了,他们是来接秦宥一和薛滢去拍结婚照的。
摄影师是英国人,叫奥兰多,在星海市生活了很多年,是国内西式婚礼摄影大师之一。
拍摄地点有两处,王光誉提前包了场。上午在摄影棚里,下午到婚礼内景拍摄基地。
九点多抵达摄影棚,奥兰多的摄影团队已布置好拍摄现场。
薛滢在化妆的时候还没什么,但她从换上礼服的一刻就开始神经紧绷了,搞得像是婚前焦虑症一样。她尝试说服自己,就是跟秦宥一拍几张合照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刚开始是奏效的,拍得还算顺利。
直至奥兰多提出让二人拥抱亲吻彼此——拍结婚照不可能每一张都像规规矩矩的商务合影,总归需要一些亲密的姿势。
薛滢说服不了自己了,心理建设层层崩塌,浑身变得僵硬。
奥兰多扬声喊道:“秦先生,如果薛小姐放不开,你能不能主动点?”
小古板不肯配合,秦宥一也没办法,只能哄,他垂眸问道:“轻轻碰一下也不行?”
薛滢愣愣地问:“碰哪里?”
秦宥一低头在她嘴唇上亲了下:“这里。”
薛滢倏地睁大了双眼,瞳孔收缩了下,脑子不听使唤了:“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耳边轰轰隆隆的响,仿佛发生了一场不为人知的雪崩。
“行吗?”秦宥一漆黑色的眼睛一直看着薛滢,小古板的嘴唇比预想中更软,他的喉结动了下,语气仍然温和,“要是不行,换别的地方。”
薛滢受蛊惑般,头昏脑涨地点了下头。
得到了薛滢的首肯,秦宥一双手扶住她的腰,低头,嘴唇印在她的下巴上,停顿几秒,方便奥兰多抓取合适的画面,再往上移,没用什么力,很慢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薛滢的鼻息不可抗地变热,秦宥一身上的暖调木质香水密不透风地裹住了她。
鼻尖、脸颊、颧骨、眼睛、眉梢、额头,接着回到嘴唇,都只是轻轻地碰一下,像海水温柔地流经月亮的表面。
薛滢闭了闭眼睛,睫毛颤动,手握紧,再松开,终于蓄足了勇气,攥着秦宥一的袖子,踮起脚尖,也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唇角。
秦宥一怔了下。
海洋潮汐因月球的引力起伏。
月亮贴近时引发的大潮汹涌地漫过了秦宥一的心脏。
奥兰多抬手比了个手势:“OK!Perfect!”
第42章 现在我还想吻你
拍完这组,奥兰多提出休息片刻再拍下一组。
薛滢松开秦宥一的衣袖,退开一步,提着裙摆转身就走。
秦宥一在打光灯的灯光里静了静,他忽然记不清自己的择偶标准是什么了,仿佛被倾笼在脑海里的月光模糊了概念。又觉得,无论哪一条单独拎出来,小古板都完全符合。
一旦适应了凛冬之月的低温,也就不会像最初那样因月亮的冰冷心生难以接近的顾虑。
事实上,凛冬的月亮并非真的半点温度都没有。
秦宥一抿了下被灼热覆盖的唇,微微勾了勾嘴角,迈开长腿,朝休息区走去。
薛滢已经在王光誉边上的单人沙发上入座了。
王光誉递去一瓶纯净水,沉肃的语气如同搏击教练询问打完惊险一回合归来的选手:“感觉怎么样?”
薛滢喝了口水,咽下后重喘了口气,面无表情地朝他点了下头:“撑得住。”
楚裕坐没坐相,哈哈大笑:“姐,你太逊了吧!你老公亲得这么保守你就受不了了?万一他伸舌头热吻你,你怎么办?”
“……”薛滢没接过吻,但不代表不知道如何接吻,稍一代入,立即又喝了一口水压一压窜上来的热度。
王光誉刚想揶揄薛滢一句,说自己会事先帮她准备好速效救心丸,走近过来的秦宥一先他一步开了口:“嗯?奥兰多先生要求拍一组热吻照?”
楚裕收起放肆的笑容,扭头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沙发后方的秦宥一。
奥兰多盘腿坐在地上翻看着相机里的原片,外界的对话没怎么听,提到他名字了,接道:“你们敢吻,我就敢拍。”
秦宥一绕过楚裕,坐在薛滢左侧空着的那张单人沙发上,顺着奥兰多的话,笑着逗了薛滢一句:“敢吗?”
薛滢老实得近乎可爱:“不敢。”
秦宥一看着薛滢,语气像是认真的,又像是开玩笑:“等你敢了,我们试试?”
薛滢的心腔里充斥着夜莺疯狂扑扇翅膀的响动,略显局促地转眸看了秦宥一一眼,秦宥一好整以暇地朝她笑了下。
比起明亮的拍摄区,休息区的光线相对来说暗一些。有一点难以言喻的暧昧。
秦宥一延后发作的杀伤力令薛滢避无可避,刚才在镜头前被细密缓速的亲吻碰触过的地方一处接着一处热了起来。她没有回答秦宥一的提问,只是直了直本就笔挺的后脊,背部和肩部的肌肉绷着劲。
王光誉决定替薛滢解个围,免得被撩傻了,他从购物纸袋里拿了瓶纯净水给秦宥一。
秦宥一接过说了句谢谢,但没有拧开,而是抛给了奥兰多,然后很自然地拿走了薛滢手里喝过的那瓶水:“借我喝一口,行吗?”
薛滢点了下头:“行。”又说,“喝两口也行。”
秦宥一收回目光,喝了两口,把水还给她。
王光誉默默把一半拎出纸袋口的另一瓶纯净水放了回去。新婚夫妇的相处方式他不懂。不掺和了,免得又莫名其妙遭到已婚人士无情的语言攻击。
二十分钟后。
休息得差不多了,秦宥一和薛滢去更衣室换了米色系的家居服,抓紧时间再拍一组日常照。
团队已搭好了场景,在窗边摆了一张不算大的床,白色的被褥松软,床上和窗台上堆放着一簇簇纯白的绣球花。
开拍前奥兰多没有指导二人应该摆什么动作,自然互动就行,他找角度抓拍。
薛滢犹豫了几秒,有些迟缓地上了床,挨着窗台,掀开被子盖住双腿,坐在了秦宥一身旁。
秦宥一凑过去,用嘴唇碰了下薛滢的脸颊。
薛滢往后躲了一下,不当心蹭落了一枝绣球花,掉在床上,有轻微的下陷感。
“摄影师没说让你亲我。”薛滢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他让我自由发挥。”秦宥一说着又吻了吻薛滢的嘴唇,轻声问,“不喜欢这样?”
薛滢听到奥兰多不断地按相机快门发出的轻响,心脏跟着咔嚓咔嚓地跳动。
“交换戒指那天你说过,吻你之前我应该先征得你的同意。”秦宥一按住薛滢的左手,拇指抚过她无名指上的婚戒,一手搂住了她的腰,“现在我还想吻你。你认为可以吗?”
薛滢彻底忘记了奥兰多及其他工作人员的存在,她无法拒绝,只能接受秦宥一贴过来的吻。
秦宥一身上的气息侵蚀着薛滢的神志,令她有种濒临休克的恍惚感,脑子里弥散着温度烫人的水蒸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秦宥一压进被子里的。
薛滢犹如一只掉进陷阱里的猫,失去了反抗能力,承受着秦宥一的身体重量,紧紧抓着他腰侧的衣服,嘴唇被碾转的力度偏重,带出酥酥麻麻的痛感,刮过心尖。
楚裕越看这架势越不对劲,霍地转头,小声对王光誉说:“王特助,你确定……你帮我姐找的是正规的摄影工作室吗?为什么我感觉下一步就是秦先生脱我姐的衣服了?”
说罢,他舔了下嘴唇,继续:“……假如奥兰多先生的摄影风格就是这样的,好歹也清个场吧?”
王光誉一脸懵然。秦宥一突然发情了?
奥兰多移开相机,虚握着拳头,抵在唇边猛力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秦先生。”
床上这对新婚夫妇还在旁若无人地接吻。
奥兰多深吸一口气,大吼:“——秦先生!”
秦宥一啄了下薛滢被亲到红润潮湿的嘴唇,抬起头看向奥兰多:“嗯?”
“呃,拍上一组照片时,我的确说了,如果薛小姐放不开,希望你能主动一点。”奥兰多顿了下,“但是……你的主动好像有点过头了,请适当把握尺度,好吗?”
秦宥一喘息粗沉,稍微稳了稳,喉结咽动:“好。”
薛滢的呼吸更乱,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纯白的星海之月,成了绯红的血月。
秦宥一撑起身,把薛滢拉起来,嗓音很低很哑地说:“抱歉。”他没想过这样欺负小古板,以为自己能游刃有余地掌控,不料出了偏差,理智全线崩盘,没收住力。
薛滢半天没反应。在秦宥一看来,她不高兴了。
过了良久,薛滢才“嗯”了一声。她没有生秦宥一的气,只不过受到了超出负荷的冲击,大脑当机了,需要时间缓冲。
第43章 不就是接吻吗
在别的领域,薛滢对一切猝然而至的冲击力都能应付自如,而在感情方面,她的经验匮乏到几乎为零。
秦宥一一改斯文散漫的常态,在亲吻里裹挟着的侵略感,犹如一枚锁定了目标的小型鱼雷,敏捷地穿入海水,来势汹汹地击向不慎被海洋俘获的月亮。
不过薛滢自小到大的生存环境,让她练就了极强的克制情绪的本事,哪怕鱼雷在深海中轰然爆破,月亮用以抵御外力侵袭的坚固硬壳被炸得四分五裂,旁人能以肉眼目视到的月光,也仅仅只是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喊停过后,奥兰多的拍摄工作继续。
原本话就不多的薛滢,变得越发沉闷了,又表现出一种异常的冷静,眼里像笼罩着光线照不透的阴翳。
自我封闭是薛滢用以自我调节的方式,到未名山后没多久因环境所迫学会的。过了这么多年,已养成了改不掉的习惯,即使在秦宥一面前,照样如此。
怕被看穿的人,更怕被喜欢的人看穿。甚至,在她的认知当中,先动心的一方是卑微的。
单恋注定是一条荆棘遍布的窄路,她只想体面地走下去,不愿意让秦宥一看见她的狼狈。保持体面不难,只要不被秦宥一发现她正走在这条路上就行。
因此秦宥一的视野受限,无法纵观全局,仅从一个点出发,分析不出薛滢的真实想法。
他承认他严重越界了,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薛滢摁在床上亲。
秦宥一时不时地看薛滢几眼,薛滢始终没看他。
凛冬的月亮无声无息地藏进了结着冰的云层里。
秦宥一既拨不散这层冷硬的云,也不知如何将月亮从云里捞出来。他总能措置裕如地处理任何突发事件,但这次感到束手无策。
拍完这组照片,快十一点半了。收工先吃午饭,下午转场,到拍摄基地的教堂和玻璃花房里再拍两组。
打光灯关了,薛滢一言不发地去更衣室换衣服,经过王光誉身边时,顿住脚步,冷着脸,非常小声地说:“我撑不住了。”
王光誉看着她:“性冷淡被勾起性欲了?”
楚裕用气音说:“好事啊。性冷淡是病,很多人到处寻医问诊都治不好。你老公亲了你一两分钟你就有感觉了,证明你身心健康,没有疾病。”
王光誉点头:“秦先生看起来欲求不满,你俩中和一下,刚刚好。”
楚裕表示赞同:“姐,别不好意思嘛。我跟你说啊,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亲成这样都没反应才是真正的男人之耻!秦先生这么激动很正常,他这么饥渴肯定也是因为你没满足他啊,是吧?王特助。”
王光誉顿首:“是。”
薛滢整个人已经不太好了,被他们一唱一和这么一说,冰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接个吻都险些被秦宥一亲死在拍摄现场,往性生活考虑,无疑是如油入火。
秦宥一走了过来,看了眼脸上没有表情的薛滢,尽量以轻松的语调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王光誉默不作声。
楚裕憨笑:“没聊什么。”
薛滢嗅到秦宥一的气息,脑中愈加混乱,电流在脊背上乱窜,她僵硬地转身,大步离开。
秦宥一偏过脸,眼底的笑意转淡,望着薛滢的背影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王光誉看在眼里,正所谓旁观者清,稍加推测就明白了。薛滢硬邦邦的反应确实不像害羞,秦宥一必定认为得罪她了。
然而王光誉不能明说,只能静观其变。他私下的确热衷于拆薛滢的台,但一向拿捏有度,不会过分到让薛滢下不了台。
薛滢对自己的表面情绪能左右秦宥一的内在情绪一事浑然不知,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她换好衣服打开更衣室的门,一走出来就撞上等在门口的秦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