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拿在手里的,更有分量和仪式感。
借着月色,沈恩慈瞧见乔礼眼中盈泪,小珍珠一样。
她语无伦次,不停说谢谢。
沈恩慈笑着让她收起情绪:“明天还得演一天呢。”
乔礼噗哧笑出声。
天气回温,满城的玫瑰早已撤下,空气中却仍盘旋着弗洛伊德温凛的气息。
沈恩慈有点睡不着,一个人跑到天台上的秋千吹风。
楼下车子碾轧碎石,脚步声过后,有人踏上楼梯,越来越近。
沈恩慈放下脚稳住晃悠的秋千,朝楼梯门口看过去。
陆亘遮住小彩灯,整个人逆光站在那边。
今天的值日生不上心,连黄葛树落叶都没清扫干净,陆亘踩在碎叶上,静谧夜晚中竟有安稳妥当。
他走到沈恩慈面前蹲下看她,姿态放得极低:“知道我为什么连夜过来吗?”
沈恩慈看清他大衣上的露水,偏过头:“给乔礼过生日。”
故意扭转话题。
陆亘摇头:“我想见你。”
“我想你。”
这话说出来就挺好笑的,九年都能忍住不联系,这几天不见就开始想了。
之后还要合作,沈恩慈不好跟他闹得太僵,略带疏离开口:“陆亘,你别让我难做。”
“好吗?”
“还有Jakob的那条微博,谢谢你。”
Jakob今天早晨发了条ins。
Special。
配图是一束弗洛伊德。
Jakob很少上社交媒体,更别提去留心中国网友的舆论走向,他特地出来澄清声明,沈恩慈能猜到一定是陆亘在背后周旋调和。
她无法做出等价回报,只好说句谢谢。
陆亘没回答她那句好吗,晚风呼啸,吹起黄葛树落叶刮过水泥地面。
无力地沙沙作响。
春天竟然也有落叶。
沈恩慈起身,擦肩时未看陆亘一眼。
-
乔礼生日当天一切流程按节目组的规划流程平稳进行。
先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让乔礼输掉一整天的游戏,又在晚上让某两位嘉宾成员与她发生争执。
最后再拿出蛋糕。
大家温馨和谐地围在一起给她唱生日快乐歌,告诉她今天白天对她所有的针对其实都是为了铺垫晚上的惊喜。
乔礼一整天都演得很幸苦,而且即使知道是演戏,那些惩罚也都实打实挨过了。
总之并不是个太轻松的生日。
惯性思维为什么会觉得让一个人感到幸福的方式是要先让她难过?
沈恩慈在心里怒骂一句他爹的,神经病!
晚上开了直播,大家为庆祝乔礼的生日喝酒唱歌,导演宣布大家明天上午可以睡个懒觉,吃完中午饭再开录。
众人雀跃。
关掉直播才十一点多,乔礼很委婉地邀请沈恩慈出去喝一杯。
一个请求说得九曲十八弯,甚至提前给沈恩慈找了好几个正当的拒绝理由。
乔礼的讨好型人格在她红后仍然没改善多少。
沈恩慈拎起手边的包,洒脱开口:“走吧,就我们两个人吗?”
乔礼惊喜点头。
亮晶晶的眼睛真像网友说的快乐小狗。
乔礼长得很可爱,和陆昭昭同个类型,沈恩慈对她格外有好感。
两人找了个清吧聊天,明天下午还要录制,喝的都是低度数酒精饮料。
途中乔礼接到家里的电话,来要钱。
电话那头妇人说话的声音很大,难以入耳的斥骂声通过声筒清晰穿出。
又是弟弟要买什么东西,这位妇人似乎忘记今天是她女儿的生日。
乔礼冷声说没钱。
中年妇人便开始撒泼,说要闹到剧组来,让她粉丝看看她这个不孝女。
乔礼咬唇不知如何作答,气得发抖。
沈恩慈夺过手机:“尽管来闹,闹出事乔礼的违约金上百万,她还不上法院自然会用你们的房子做抵押。”
乔礼妈妈在电话那边你你你了半天,最终骂了几句脏话挂断电话。
每个人经历性格不同,考量事情的方向也难以一致,沈恩慈这次没劝乔礼怎么做,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背。
乔礼却很感动,叫了杯最贵的酒推到沈恩慈面前,小声道:“其实我有钱,就是不想给她们用。”
沈恩慈垂眼笑,举起斑斓的酒喝了一口,开玩笑:“愿意给我花?”
乔礼小狗一样点头:“我喜欢恩慈姐,如果可以我以后赚的所有钱都给你花。”
这话听起来也太是那个了,沈恩慈被哄得喜笑颜开:“傻姑娘,自己留着花。”
“姐不差钱。”
最近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突然有好多人愿意给她钱花。
说笑间沈恩慈的电话响起,深更半夜,陆昭昭这小妮子又给她打电话。
这小丫头打电话从来不会看时间的。
“陆昭昭你最好有大事告诉我!不然你就死定了!”
沈恩慈下定决心从这次开始改变陆昭昭半夜乱给人打电话的习惯。
“我在陈家的私家医院。”
陆昭昭语气有点低落。
还真是大事,沈恩慈挂断电话准备动身去医院。
可乔礼扯住她衣袖哀求:“是很重要的事吗?比我的生日更重要?”
沈恩慈知道要乔礼这样低声下气的挽留一定用尽她所有的勇气。
“昭昭在医院,我得去看看她。”
“我叫我助理来送你回去好吗?”
她没有别的选择。
乔礼低着头轻喃:“如果我也生病了呢?你会选谁?”
沈恩慈被问得一时失语。
老天!她又不是在和乔礼陆昭昭谈恋爱,为什么要她做这种选择?
一瞬间有点想向陈羡讨要经验。
但陆昭昭刚才光说她在医院,也没说严不严重,沈恩慈心里有点慌。
她先稳住乔礼:“不会有这种情况的,好吗?”
话落,乔礼已经恢复微笑:“恩慈姐,我喝醉乱说的。昭昭姐的事更重要,你快去吧。”
沈恩慈顿住脚步:“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乔礼摇头。
不能再浪费时间,沈恩慈没多想,出门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去医院。
明亮大堂中,陆昭昭坐在走廊椅子上发呆。
见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怀孕了。”
第57章 嫂子
沈恩慈怔怔看了几秒钟她微隆起的小腹, 很艰难才让自己平静开口:“嗯,能看出来。”
四五个月的样子,算起来在年前就有了。
或许是刚和季容礼闹别扭的那段时间。
陆昭昭心结未解, 这个孩子来得并不恰到好处。
沈恩慈坐到她身边, 犹豫片刻才问:“这么大月份了怎么都没告诉过我呢?”
陆昭昭眼眶潮湿, 因为刚哭过一场,鼻头嫣红,透着可爱的粉。
十分惹人怜爱。
情绪翻涌,她顾不上控制音量,陡然出声:“先前我没想好。”
“但是现在, 马上, 立刻,我要打掉他!”
肯定又是跟季容礼吵架跑出来了, 一听就是气头上的话, 沈恩慈先稳住她:“你知道现在几点吗?哪里有医生给你做这手术。”
陆昭昭撒泼打滚:“我不管!你给陈泊宁打电话,叫他让医生回来上班!”
“我现在就要把这个小东西弄掉!”
她手脚并用,恨不得像小孩子一样躺在地上耍赖皮。
沈恩慈不能任由她胡闹, 蹲下身认真跟她讲道理:“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但先睡一觉, 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说好吗?”
陆昭昭完全听不进去, 直接双手抱头把脸侧过去。
关乎一条小生命,沈恩慈担不起这个责任,两人陷入无声的对峙。
十几分钟后,急促利落的脚步声打破平静, 季容礼一身疲态地跪扑在陆昭昭面前, 语气满是后怕:“昭昭,你这是干什么?我找了你好久。”
“你还怀着孕,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陆昭昭用力踢了他一脚,随后空旷大厅响起两个响亮耳光。
这阵仗吓住值班护士,大家纷纷装作很忙,低头的低头,查房的查房。
沈恩慈更是无处可逃,她无意参与好朋友的家事,抬头看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陆昭昭要她做评判,竟然从衣服口袋里捏出一根半长不短的头发丝,怒声质问:“从你衣服上发现的,这又是谁的头发?一次还不够是吧!”
沈恩慈撞破过季容礼和其他女人的越界行为,画面历历在目。
先例在前,彼时这根头发丝格外扎眼,沈恩慈握住陆昭昭发抖的手,淡漠看向季容礼:“你有什么解释的吗?”
季容礼表情也很错愕,他似乎没想到陆昭昭一声不吭离家出走的原因会是因为一根头发。
但是可以笃定的是:“绝对不可能是女人的头发,我发誓……”
那次偏移事件横插在两人中间,谁都不愿再回忆,季容礼放软语气:“我发誓自从那次之后,绝对没有其他人。”
“我没让任何女人靠近过。”
他想了好半天:“唯一的可能性是我助理帮我保管衣物的时候不小心落上了他的头发。”
“你还给他取外号小啾啾,就因为他留长头发扎起来。”
“昭昭你好好想想。”
季容礼恳求。
陆昭昭在气头上不愿意相信,而且理由听起来确实过于牵强。
她转过身把头埋在沈恩慈小腹上不说话,小声啜泣。
气氛再次陷入僵局。
“做DNA检测,现在可以做。”
不远处传来陈泊宁冷淡的声音,他不疾不徐走过来,对季容礼道:“现在叫你的长发助理过来。”
到底是陈家的私家医院,有任何风吹草动传到陈泊宁耳朵里都很正常。
他走到沈恩慈身边安慰她:“会没事的。”
杂乱无章的思绪顿时有了头,沈恩慈安心下来,手放在陆昭昭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助理连夜赶来医院,得知头发的起始经过,差点跪在陆昭昭面前。
“夫人,实在是对不起,这确实是我的头发。”
他立马从头上薅下一根,长度粗细,甚至发尾一厘米长褪色的黄都与季容礼衣服上那根有九分相似。
不可能有这么恰到好处的巧合。
所有指向都表明这根头发就是助理身上落下的,陆昭昭有点动摇,但她把事情闹得这样大,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台,嘴硬着不肯表明态度。
季容礼用力扇自己几巴掌,递台阶给她:“让你没安全感是我的错。”
“回家吧。”
陆昭昭哼了一声,起身看都不看他,自顾自走在前面。
闹剧终于结束,重归安宁,沈恩慈看着手里的头发样本,问陈泊宁:“那检测还做吗?”
陈泊宁拿走头发随手丢进垃圾桶:“没毛囊做不了。”
“你明天还要录制吧,我送你过去。”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凌晨三点半,助理司机都下班了,沈恩慈撑头看驾驶位的陈泊宁。
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看陈泊宁亲自开车,白皙纤长的手指搭在黑色方向盘上,转向时腕表流转森寒凛光。
他手背皮肤下的青筋似连亘山脉,吸引沈恩慈看了许久。
最终她付诸行动,伸出手指沿着陈泊宁的手背血管缓缓抚过。
陈泊宁侧睨她一眼,看得沈恩慈不好意思收回手赶紧转移换话题:“医院让你过来处理昭昭他们的事吗?”
陈季两家的私家医院在业界都颇具盛名,两家私底下暗自相互较劲攀比,医院里的医护人员自是更加在乎。
而今天陆昭昭居然跑到死对头的医院说要打掉季家即将出生的小继承人,这消息实在重磅,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什么诡异的商战手段。
医院工作人员不放心便通知了陈泊宁。
“不是。”
陈泊宁头也没偏,“因为你在医院。”
沈恩慈怪娇嗔地看了他一眼。
车窗下行几厘米,凉风争先恐后从外面涌入车厢,吹到脸上,顿感清明。
沈恩慈还是有点担心陆昭昭,她今晚这么大的反应,除孕期激素控制,起决定性因素的还是季容礼曾经偏移的事实。
这件事像把刀插在陆昭昭心上,鲜血淋漓,就算痛到麻木故意忘记,伤口也会反复发炎以巨痛提醒她。
抽出来也会留疤,永远消磨不掉。
他们两人再也不会像开始时那样亲密无间毫无隔阂了。
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年少情深。
齿轮一样上下精密贴合的顶级适配关系竟也会到如此地步。
“青梅竹马靠不住。”
沈恩慈感慨。
陈泊宁转头看她,很快收回视线。
车子在综艺录制场地停下,已经是凌晨四点,沈恩慈俯身亲了下陈泊宁,叫他赶紧回家睡觉。
开车门下车,见陈泊宁离去。